秘書騙很大 第八章
    水果日報特派員,週六晚間獨家報導!

    三年前與妻子離異的擎殷總裁殷天朗,日前被本報特派員發現,輿中法混血的模特兒夏慕兒來往甚密!兩人不僅一次相約共進晚餐,週末晚間,殷天朗更是與夏慕兒一同走出珠寶旗艦店,兩人狀似親暱,看來大喜之日相距不遠……「看到了嗎?」

    「看到了,一整天新聞都在報呢!」

    「我上次有看到夏慕兒本人,她腿超細超長!被她一勾,根本連魂都飛了!」

    「Boss就是這樣被勾走了嗎?」

    「嘿嘿,肯定是的啦!」

    該死的!可不可以稍微遠離這個話題一下啊?

    陽希晴從餐廳懊惱的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下,才打開網頁,新聞首頁又是這個消息。

    殷天朗要她幫忙挑一個相親對像那天,她反覆看來看去,都覺得那些女人沒什麼特色,就算自我介紹一圈也記不住有哪些人。

    最後,她眼尖的看到一個另類人物。

    那女人把頭髮剪得極短,皮膚曬成焦糖色,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在那群名嬡之中特別顯眼,尤其那雙叛逆的眼睛還真是合她口味,把這樣的人介紹給殷天朗會非常安全!

    她原本非常期待隔天,他會氣急敗壞的過來詢問她為什麼介紹了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給他,沒想到殷天朗什麼也沒說,如往常一樣向她打招呼,走進辦公室。

    「請問Boss,您對昨夜還滿意嗎?」在幫他泡咖啡時,她酸溜溜的問了一句。

    他哼笑一聲。「你的眼光可真獨特。」

    話題結束。

    他不講了,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很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上網去查了「夏慕兒」三個字,這才發現,人家在台灣不有名,卻是享譽國際的混血名模!

    為什麼這麼漂亮的人,會放那麼醜的照片當相親照啊?雜誌網路上隨便選一張都比那張照片正上一百萬倍!她想起剛才殷天朗那一瞬間的眼神,還說她眼光獨特……我……她的陰天什麼時候放晴了?居然吸引了那樣的混血大美女,現在還一起去逛珠寶店?

    午休時殷天雲找她到外面吃午餐,二話不說就問她是不是介紹了個模特兒給她哥,她悲慘的點點頭。

    殷天雲瞇起眼。「你可真有眼光。」誰不挑,卻偏偏挑上那個女人……現在是怎樣啦!大家都覺得他們速配就是了?

    真不愧是殷天雲,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心事。「你喜歡我哥哥是不是?」

    她苦著臉點頭。

    「那就把他搶過來啊!」

    「怎麼搶?」

    「我怎麼知道?」她攤手。「我對男人沒轍。」

    陽希晴哀嚎。「對方是混血模特兒耶!」

    突然,她靠近她,伸出手摸摸陽希晴漸漸留長的頭髮。「別忘了你最大的魅力。」

    「什麼魅力?」

    殷天雲笑開。「你是陽「吸晴」不是嗎?連孟權那個小石頭你都撬得開,我想,我哥那個大石頭,你也會有辦法的。」

    「……他們父子是孫悟空嗎?」

    「……」殷天雲白了她一眼。

    什麼跟什麼啊!有說等於沒說!

    她是陽希晴又怎樣?和殷天朗親近的是「陽希堯」啊!而殷天朗那傢伙,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打電話給「陽希堯」了!沒有聖旨,她要拿什麼名義跑到他家,美其名說要照顧小傢伙,其實是想去找他……而且,殷孟權會講話啦!他也請保姆啦!還要她幹麼?

    看著新聞和報紙上,殷天朗與夏慕兒的紼聞都以頭條方式出現,她的心就越來越寒冷。

    下午,她進總裁辦公室幫忙整理公文,殷天朗就算再粗線條,也察覺得到秘書的不對勁。

    「臉這麼臭?」

    「吃到大便啦!」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上司頂嘴?這囂張的樣子忍不住讓他想起了某人……不!不行,他得忍住打電話給陽希堯的衝動。

    「你吃錯什麼藥?」

    「瀉藥。」

    「……這一點都不好笑。」

    「吃完大便吃瀉藥哪裡好笑?」她幽幽的說完,彎身幫他收走咖啡杯。他身上仍穿著那一百零一套襯衫,說起來,她也好久沒靠近他了……「陽秘書,你——你又在做什麼?」

    「……咖啡很香。」

    「這裡沒有咖啡。」唯一的一杯在兩個鐘頭前被他喝完,空杯子現在在她手上。

    陽希晴吞了吞口水,拙劣的轉移話題,「呃!B0ss,你的襯衫跟昨天一模一樣耶!」

    「對啊!怎樣?」

    「你都不洗嗎?」

    「有可能嗎?」

    「說的也是。」她搔搔頭,希望趕快脫離這個話題。她四處看看,不經意看到他擺在桌上的手機吊飾。「那是什麼?」用一塊白布包著一顆圓圓的東西,底端還用橡皮筋粗糙的捆了起來。

    「晴天娃娃。孟權美術課做的,家裡擺了一堆。這幾天下雨,他關起來拚命做——夏天是颱風的季節,不知道他要做幾個晴天娃娃才會放晴。」

    晴天娃娃……她記得那時候,孟權吵著問她的名字。

    「陽希晴啦!」

    「吸晴……」

    「對啊!超吸晴的喔!」她騷包的眨了眨眼。

    「你跟晴天娃娃有關係嗎?」

    看來小男生已經被她的古怪性格影響,開始問奇怪的問題了。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想,以後我的小孩應該是晴天娃娃。」

    「你有小孩嘍!」他抱著妹妹,可憐兮兮的問。「那我們呢?」

    「有你們兩個我還要小孩幹麼?」那兩雙眼睛好可愛喔……她忍不住在他們兄妹圓圓粉粉的臉蛋上用力啵一下。「晴天娃娃是召喚晴天回來的娃娃啦!要先有晴天娃娃才會有晴天。」

    「所以你是晴天娃娃的娃娃?」

    「……"那時候她也曾經教兩個小傢伙做簡單的晴天娃娃,隔天,她就看到孟權用被單包住家裡的籃球,在白布上畫了一張扭曲的笑臉,還用一條繩子掛在窗戶邊。

    聽說孟真一看到就嚇哭了,所以她趕快把那只可怕的晴天娃娃拿下來。

    好久沒看到他們了,上次孟真嚇哭之後,她帶她去收了兩次驚,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孟權最近還好嗎?」

    殷天朗抬頭看她。他發現他的秘書最近很關心他的小孩,但都只是口頭上問問,確定兩個小朋友沒事,就不再多問。

    「還好。」

    「要多跟他講話喔!」她叮嚀。「還有孟真,她睡覺很淺眠,容易被惡夢嚇醒,可半夜又不敢爬起來找你,所以要記得去巡房,不要讓她一個人待在房間。」

    「你怎麼……知道?」他難掩驚訝,因為同樣的話,陽希堯也曾告訴他……難道陽希堯也會把這種芝麻綠豆的瑣碎小事告訴妹妹嗎?

    「……我哥說的。」

    陽希堯真的很娘!殷天朗沒好氣的想。

    陽希晴默默離開辦公室,殷天朗則盯著她的背影。那抹背影明明就那麼相似,卻又不是同一個人。和陽希堯保持距離這兩個多禮拜,他每天上班,總得花力氣讓自己不去留意和陽希堯相似度高的身影,可一想到方濟平那該死的建議——把陽希晴當替代品—一不行,他再怎麼難熬也不能做這種缺德事。

    他們是兩個人。

    晚上,他不回家吃飯,吩咐保姆弄晚餐給兩個小孩吃,讓他們吃飽飯,洗完澡就上床睡覺,而他會在九點半前送夏慕兒回家,那他就能在十點左右回到家。

    也許連續幾天都是雨天的關係,他的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怎樣也舒展不開,獨自開著車,他脫下外套,拉鬆了束縛他一整天的領帶。

    夏慕兒是個聰明又有個性的女性,她很漂亮,陽希晴幫他選好照片那天,他前往赴約,第一眼除了訝異照片與她本人的差距之外,對方看到他,似乎也有點驚訝。

    「殷先生你好。」她自在地先向他伸出手。「我是夏慕兒。」

    他發現她和一般女孩子很不一樣,卻說不出那種失去協調的感覺,好像她的心從來不在他身上,而在他身後。她常看著他笑,但又不是在看他,而是像看穿他的心思,知道他答應吃這頓相親飯背後的目的。

    「其實,我並不想相親,但我的家人似乎很著急,所以——殷先生,如果您不嫌棄,可以和我一起合演一齣戲嗎?」第一次送她回家時,她在車上這樣告訴他。

    「既然不想結婚,又何必相親?」

    夏慕兒咧嘴一笑,此時的她,和雜誌上風情萬種的模特兒完全不一樣,一抹難以言喻的光芒閃耀她眼底。

    「我喜歡的是女生。」

    殷天朗倒吸一口氣,尚未脫離震驚,夏慕兒又自顧自的說:「我的父母親很擔心我,所以我不得不去吃這頓相親飯,據我所知,他們很喜歡你,而我——因為私人因素,並不討厭你。」

    殷天朗低吟。「這樣不是長久的辦法。」

    「但至少能拖過一陣子,」她又笑了,而且笑得非常燦爛。「殷先生,你不用擔心,我不久後會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去法國,到時候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想,你應該也是因為一些原因才和我相親吧。」

    他沒有否認。只要讓他冷靜一陣子,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脫離對陽希堯的莫名情緒。

    由於夏慕兒表現得非常誠摯,因此他答應和她合演這齣戲。

    將車子倒車入庫,上鎖後,他撐著傘經過庭園,那裡已經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花朵,儘管經過連續的雨天,把花園打得看不出她該有的繽紛模樣,但從地上落下的殘花,仍勉強看得出這園子有多美。

    突地,一個影子在角落動了動,他一愣,定睛一看——「希堯?」他猛然大叫,丟開雨傘衝到陽希晴身邊,將她搖醒。

    「搞什麼?你幹麼淋雨?」他迅速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頭上。

    他發現陽希堯手腳冷得全身顫抖,立即靠近他,想給他一點溫暖。

    「……拜託你家加蓋個遮雨篷好嗎?」

    「你不會按門鈴嗎?」

    「不要……」她靠近他,滿足的將臉靠在他肩上。「我想等你……」

    他為這靠近的身軀渾身一震。他冰冷的皮膚貼在他身上,儘管很淡,仍保有那股淡淡的馨香……他差點低頭吻他,但他沒有,多虧這場雨,冰冷的雨水讓他保持清醒。

    「等我幹麼?要是我不回來,你就淋雨淋到掛了。」殷天朗打開門,扶著她進屋後,才把外套從她身上取下來。

    「你會不回來嗎?」陽希晴突然掙脫他的攙扶,用哀怨的眼神盯著他。「見色忘友的傢伙。」

    殷天朗胸口一緊。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被他用那雙幽黯的眼睛盯著看,比死還難過。

    『進屋後,他丟了條浴巾給他,順道逃避他的控訴目光。「你全身都濕了,先去洗澡。」

    「你也淋雨了,不一起嗎?」她盯著手上的浴巾,突然間。

    殷天朗一愣。「你淋雨淋昏頭了!」紅了臉,他按捺住下腹的鼓動,轉身走進廚房。

    陽希晴晃著腦袋走進浴室,洗了個溫暖的熱水澡,頭上披著一條毛巾慢慢走出來。

    「我洗好了,換你。」

    殷天朗坐在單人沙發上,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換成米色POL0衫,頭上一樣披一條浴巾,他丟了罐啤酒給她。「傻瓜,我是不會到樓上洗嗎?」

    「你不是不喜歡用樓上的浴室?」

    他喝著酒,沒說話。他哪有辦法再用他用過的浴室?裡頭會有他的味道,還有他慣用的沭浴乳香味,兩者混在一起,是要他進浴室洗澡還是……唉!算了。

    知道自己著了這個男人的魔,也就認了,只希望能借由時間和空間沖淡這股莫名其妙的激情。

    兩人對坐著好一陣子沒出聲,般天朗忍不住多看眼前人幾眼。

    幾天不見,他似乎更有女人!……嗯似乎更娘了,他剛洗完頭,最長的頭髮長度剛剛好碰到肩膀,而他穿著他的深紫色POLO衫,更是讓他白皙的肌膚更加明顯,亦剛亦柔的樣子讓他的心跳又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該死!

    「看什麼?」陽希晴仍是不滿的瞪他。

    「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抓緊啤酒罐,她一口氣將啤酒喝到肚子裡,最後還痛苦得皺起臉,打了一個嗝。

    「你最近跟夏小姐走得很近嘛……」

    「……還好。」

    「都一起逛珠寶店了,還說還好?」她皮笑肉不笑的挖苦。「這麼快?什麼時候寄喜帖?」

    「你喝太多了。」他挪開她面前的啤酒,不讓她繼續瘋言瘋語。

    才認識兩個禮拜而已寄什麼喜帖?一起逛珠寶店也是她說想送朋友禮物,要他陪同一起挑的。

    她賭氣,一張嘴扁了起來,忿忿的低吼,「你就喜歡那種長頭髮的女人!」

    「不然呢?」他不能反駁,拒絕自己的心再放到他身上。「難道你不喜歡長頭髮的?」

    「短頭髮的呢?」

    「我不喜歡——」

    「那你會喜歡陽希晴嗎?」

    殷天朗瞠大眼睛。怎麼回事?方濟平這麼說,他也這麼說,難道只要臉長得一樣,誰都可以嗎?他是這麼看他的?

    「你今天到底來做什麼?」他從沙發上跳起來,難掩怒氣的咆哮。

    「還是說,只要有個女人能幫你照顧小孩,誰都可以待在你身邊?」陽希晴繼續說,苦澀地咬咬下唇,抬眼看他,眼眶中佈滿淚水,差一點就要漬堤。

    「陽希堯!」他在胡言亂語什麼?如果真的隨便一個人都可以,他又何必那麼辛苦?

    「我不是陽希堯!」

    他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嗎?殷天朗深吸幾口氣,試著冷靜,一聲童稚的聲音卻在樓梯口響起。

    「把拔……尿尿……」

    他們不約而同往上一看,看見殷孟權揉著眼睛,手上拖著一條白色被單,一張臉原本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在他一見到陽希晴的瞬間,雙眼便立刻發亮,丟掉被單,急急忙忙跑下樓,抱住她哇哇大哭。

    「晴天!晴天!你終於回來了!」

    原本就忍著眼淚的陽希晴在看到他後,也忍不住大哭出聲,一大一小就這樣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殷天朗愣在一旁,不知該怎麼勸他們,兒子和他很像,就連內斂的個性也如出一轍,他們都習慣壓抑,所以當他見到自己的兒子見到陽希堯,激動得大哭出聲,實在不忍心將兩人拉開。

    「晴天!」聽見樓下的聲響,淺眠的殷孟真也醒了,出來一看,發現哥哥和陽叔叔抱在一起,也忍不住大哭出聲,丟下手上的晴天娃娃就急著要下樓,殷天朗見狀,上前將她抱下樓梯。

    三人團聚,哭得更大聲,殷天朗見狀,再也忍不住伸出一雙長臂圈著他們三人,並在陽希晴額上印上一吻。

    「都是我不好,別哭了……」

    哭了半晌,三人終於哭累了,漸漸止住哭聲。殷孟真緊緊趴在陽希晴胸口不願意離開,迷迷糊糊的睡著,而殷孟權雖讓父親抱著,可一隻手仍握著陽希晴的小指頭,不願意放開。

    「孟權乖,先放手,這樣陽叔叔不好走路。」

    「不要,我一放手,晴天又要離開了。」

    「晴天不離開。」陽希晴摸摸他的頭。「今天晴天陪你,好嗎?」

    聞言,小男孩才終於鬆開手,讓爸爸緊抱在懷中,但一雙眼睛仍緊盯著她,生怕自己一個眨眼,她又要離開他們。

    將兄妹倆抱回房間,他們兩大兩小一起躺在大床上,就像從前一樣。

    陽希晴邊哼著歌,邊哄殷孟權入睡,最後,小男孩終於不敵睡意,眼睛閉了起來,可手仍抓著她不放。

    陽希晴小心翼翼喬了一個舒服的位子,殷孟真緊黏著她,殷孟權的手又不放開,壓得她真是有點麻了。

    「手席了……」

    殷天朗撐開兒子的手,想用自己的手握住他,沒想到殷孟權一個翻身,抽開他的手,「咱!」一聲打在他最愛的陽叔叔臉上。

    「嗚!」陽希晴吃痛,挪開他的手,瞪著一直盯著自己看的殷天朗。「不准笑!」

    他笑出聲,將兒子扳向自己,看她還鼓著臉頰,忍不住伸出手去揉她的臉。

    在黑暗中,陽希晴更能清楚見到他眼中閃爍著柔情,而他帶點粗糙的手指滑過她臉蛋時,更是讓她忍不住閉起眼睛,感受從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這樣的柔順讓殷天朗興起了想擁抱她的衝動,他困難地縮回手,想假裝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來不及了。

    陽希晴睜開眼看他,見他刻意迴避自己,兩道俊眉又在眉心會合,她做了一件從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

    她用食指輕輕幫他將眉心推開,直到他終於抬眼看她,眉頭不再緊繃,又將手指移到他的眉毛,沿著他的眉骨輕輕畫著,最後來到他的髮際,偶爾輕畫過他高挺的天庭,偶爾來到他的頰邊,用掌心感受他微刺的胡碴。

    「不要這樣。」當她的手指來到他耳邊,若有似無逗著他的耳垂時,他粗喘著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下去。

    「為什麼?」

    他鬆開手,將臉仰向天花板。

    「我結過婚。」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生了兩個小孩。」

    「……閉嘴,聽我說。」

    她這才沉默,安靜聆聽。

    「雨玟是我研究所的學妹,我們交往兩年,後來她懷孕,我們結婚後,她生下孟權,我們原本很快樂,但我父親卻在兩年後過世,我一手扛起擎殷,那時候的擎殷一團混亂,股東分成兩大勢力,其中一派想吸收另外一派股東的股權,將他們分解賣給散戶,而我,接任總經理不到三年,就被那另外一派股東簇擁坐上總裁的位子,那時公司分成兩派,一派挺我,一派挺副總,你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嗎?」

    「後來,由我險勝,可是這也表示公司勢力被瓜分,另外一派股東打算將自己手上的籌碼換給其他公司,這對擎殷來說是很大的損失,所以,我幾乎每天睡公司,一個星期回家的時間不到十企鐘頭,加上為了挽回股東和客戶的信任,我仗著自己年輕力勝,每天跟他們四處交際應酬。」

    「酒店、飯店、夜店……我每天晚上流連在全台灣各大聲色場所,和人喝酒喝到吐,喝醉睡車上,累了躺公司,隔天醒來繼續拼業績,一年後,總算拿回百分之八十的客戶和股東。」

    「也許我有做生意的頭腦與人脈,但我絕對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雨玟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早該料到的,我在外面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多,和酒店小姐說話的次數比她還多,不只一次,被雜誌拍到一些不該拍的照片,但那都是歡場交際,我從來沒有背叛過她,一次也沒有……」

    他從來沒和人說過這些事,事情發生後,母親雖然心疼,但怕造成他再度傷害,也不敢深究,方濟平知道始末,但尊重他的決定。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我不對,我沒有發現她的不安……演變到後來,我們只剩下不斷的爭吵,她不相信我,我也累得無力反駁。

    我記不住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記不住孟權的生日,甚至連她生下孟真那天,我人還在國外開會……我甚至沒發現她罹患憂鬱症,尤其在她生下孟真後更加嚴重。

    「我一直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我不怪她怨我,我想,只要等公司穩定、上軌道,一切就會恢復正常,我們又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但那天我提早回家,卻發現……」他深吸了口氣,試著往下繼續說。「我的特助在我家,他是我大學時代的學弟,也是我身旁的得力助手,我一直很信賴他,到國外出差的時候都靠他HOLD住公司的事情,我和雨玟之間的紀念日,總是他在提醒我,他甚至比我還要關心雨玟,就連雨玟得憂鬱症的事情,也是他頭一個發現的。」

    陽希晴憋住氣,聽他這樣說,她彷彿可以料見接下來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你猜到了嗎?」他苦笑。

    「嗯,八點檔有演。」

    「八點檔有演「殺夫」?」

    陽希晴傻傻的看著他,隨後忍不住睜大眼睛。「你是說,她對你……」

    「那時我們都太衝動,三個人都失去理智,我只記得自己氣得抓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可以想像原本愛自己的人,在一夕之間不愛了那樣的震撼嗎?而慶鈞為了保護她,硬是要帶她離開,我不肯,就和他打起來。

    「我們在廚房扭打成一片,那時候我應該是贏了,畢竟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他頓了頓,閉起眼睛,試圖冷靜。事情已過了三年多,但一想到被背叛的感覺,胸口仍湧出一股強烈的苦澀感。

    「好,別再說了!」陽希晴伸手搭上他的肩,希望他別勉強自己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不,我要說——」他睜開眼,恢復堅決。「我想,那時候應該是我贏了,我很生氣,幾乎將慶鈞打得不成人形。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為什麼做出背叛我的事?再加上雨玟……那時,我真的很想很想一刀殺了他們……」

    陽希晴聽了忍不住緊張起來,抓著他的手也縮得死緊。

    「可是,我沒有動手,動手的是雨玟……」他指著自己腹部一角,「她那時已經崩潰,唯一的依靠就是慶鈞,她看見慶鈞被我打趴在地上,很害怕,就抓起身旁的水果刀——」

    「好了,不要說了!」她知道後績發展,不想聽他再說下去了,她握著他的手不斷發抖,彷彿能感受當年他的憤怒和絕望。

    「……後來很多人問我,為什麼放她走?如果真的還愛她,當初就不要放開她。可是正因為我愛她,所以我更要放手。」他悠悠的說。「我知道她已經不愛我了。」

    只要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妻子對他還有沒有愛,這是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默契。儘管他已經好久沒有碰她,也能知道她眼神中閃爍的是什麼。

    婚姻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沒有愛情,沒有溫情,沒有親情,也沒有恩情。

    「她求我快跟她簽字離婚,好讓她自由,她願意把兩個孩子的監護權歸我,只要我不再追究這一切,糾纏著她……」

    「可……」她小心翼翼的問。「權和孟真也是她的小孩不是嗎?」

    「她那時一心想從我身邊逃開,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捨棄,再加上——」他不捨地抱緊兒子。「她傷了我,在法律上站不住腳,法官認為她精神失常,監護權無法判給她。

    「真還小,什麼都不懂,可孟權卻知道母親不要他了,那時我們兩個忙著離婚的事情,沒注意到他受到的傷害比我們兩個還大,等我發現時,他已經不說話了。

    「因為我忽略了家庭的責任,所以我傷害了雨玟,也傷害了孟權。發現他生病那天,我對天發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不顧代價以家庭為優先,讓兩個小孩健康長大。」

    陽希晴忍不住摸摸殷孟權的睡臉,她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居然獨自承受了這麼多。

    「那她現在人呢?在哪裡?」

    「我不知道,不過大概兩年前,我聽說他們的孩子出生了,雖然雨玟的精神狀況仍不是很穩定,但……我想他們會熬過去的。」

    「會的。」她又摸摸殷孟真的頭。「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就像他們一樣。她後半句沒說出口,小心翼翼的看著殷天朗。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殷天朗也摸摸兒子的頭,突然開口——「所以,」他再度看向她,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決。「我們來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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