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四月。正是革長鶯飛,雜花生樹的好時節。
毫州地處皖北,自古鄉產中藥,乃皖浙一帶著名的藥材集散之地。每年此際,恰逢各地藥商雲集於此買賣藥材的黃金時間。
歷來醫武不分家,更有許多武林人士來此求購珍奇藥材,以備傷患。
街頭巷尾,藥香瀰漫,五味雜陳。街道店舖中,除了全國各大藥商專程趕來採買,更有各色武林人物間或出沒。
臨街一座酒肆內,兩名男子相對而坐,各自吃飯,半天互不理睬。
面窗那人面前整整齊齊擺了七八個碗碟,菜式精美,連器皿也不俗,無一不是江南一帶有名菜餚。
而對面那青年男子面前,卻只一菜一碟,一碗白飯。
余飛此際面上又已戴了先前的人皮面具,隱起了那招搖面貌。伸手夾起面前半透明骨瓷碟中一個鮮紅蝦球,悠然放入口中:「鮮香幼滑,人口難忘,這人間美味雲弟想必在雪山上難得一嘗,真的不欲一試?」
夏雲初也不抬頭,只顧匆匆扒送自己碗中自飯,對余飛言語置若罔聞。
這些日餘飛竟真緊隨其後,一起隨他從川西雪山連綿之地來到這江南煙雨之處。沿途漫長,有他在身側同行,倒是隱隱覺得心中安樂不少。
心雖已軟,但每每想到他那日行為無禮,總也拉不下臉來再與他笑語晏晏。只是冷著臉不理不睬,當他不存在一般。不過余飛一路倒也規矩,不再相犯。
時近中午用餐之際,酒肆中客人漸多。
緊挨著余夏二人桌旁的座位上,幾名身佩刀劍的男子正也據案大嚼。其中一名那種年約四十上下,面色暗紅,身材魁梧,喝了一大口酒道:「各位昨天去看那藥王大會,可知道蘇州林家三年一制的百『轉千回丹,是落入了什麼人手中?」
「王兄不知嗎?」他身邊一人臉色驚奇:「林家奉出的那三枚丹藥,又是叫烏衣教中人奪了去!」
夏雲初身子輕輕一顫,屏住了呼吸靜聽。
只聽先前那魁梧漢子怒道:「哼!這四大醫林世家每年奉上的四種奇藥,說好了武功高者可得,沒想這幾年,幾乎年年都被那烏衣教中人力壓群雄奪了去,真是好生叫人不甘!,,
「不甘又怎樣?」他身旁另一名紫衣男子身材偏弱,悻悻道:「誰叫蕭堯二護法武功驚人?每每幾招下來,便叫人不敢再上台奪藥……昨日裡堯綠川一露面,只十幾招便將少林無淨大師打落台下,准還敢再上去找這沒趣?」
堯綠川?他也在此?那麼——蕭紅嶼呢?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夏雲初腳底直冒上來,忽然覺得碗中米飯味如嚼臘。
眾人中又有人道:「說來也怪,前幾年那左蕭右堯總一併出現.今年卻只聽說那姓堯的一人到來。」
「那般魔頭,少來一個也好——難不成你還想齊齊遇上?」有人插言道。
「不想不想……」說話那人聲音一低:「自從六年前我親眼見了那姓蕭的之後,就再也不想再見啦!」
「哦?」眾人紛紛聒噪起來:「李兄見過那姓蕭的魔頭?不妨說來聽聽!」
「哼,何止見過?」那先前說話之人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驚心往事:「六年前我途經雲南,正遇見蕭紅嶼屠殺青桐派的馬如鈴、馬如索師兄弟,我還記得那姓蕭的一掌下去,便將他兄弟二人胸口震裂,鮮血狂噴,眼見著活不成了。哎……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不但有此功夫,還更有這般毒辣,真叫人看了心驚膽寒。」
「毒辣?李兄指他殺人?」旁邊一人似乎頗不以為然:「大伙行走江湖,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涯。殺人也是常有的事,倒不見得肅紅嶼更凶殘了。」
「哎……你知道什麼?」那姓李的歎道:「那蕭紅嶼哈哈大笑幾聲,拿過他們身上長刀來,再在他二人身上臉上狠戳幾刀,說了聲:「我再去殺你們全家!」方揚長而去……你們說說,有什麼深仇大恨,還是要去殺人全家?這不是天性凶殘又是什麼?」
一邊余飛默默聽著,忽然重重哼了一聲。那說話之人無意間扭過頭來,正對上余飛那肅殺眼眸,忽然一窒,「咦」了一聲,似乎見到了什麼奇異之事。
眾人靜了片刻,方有人低低道:「何止凶殘?我聽說那蕭堯二人不知有何妖術,擅喜採花,更是男女不拘呢!」語氣雖忌憚,卻帶了淫褻之意。
眾人嘖嘖稱奇,議論紛紛,言語之間更帶了鄙夷之辭。
余飛轉眼去看夏雲初癒來愈蒼白的面色,一時再沒了細品口中菜餚的興致。二人無語將飯吃完,悶悶回了客棧,路上兩人各有心事,都不言語。
剛進了自己房中,只聽門口一響,余飛也隨夏雲初進了他房中。
「一聽到那人名字,你便臉色大變。」余飛慢慢道:「你怕蕭紅嶼,對不對?」
夏雲初不語,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轉過身,他望著余飛,眼中終於有痛苦浮現:「不錯,我怕他。我不知道,以我的能力何時能殺他,更不知道——你教我的那招漫天花雨,究竟能不能傷他一根寒毛?!」
余飛靜靜望著他,眼中神色複雜,伸手握住了的手,臉上有股古怪神情:「我保證,只要你狠得下心來對他用這一招,你一定殺得了他……我保證。」
夏雲初怔仲聽著,只覺得握住他的那隻手堅定有力,彷彿有絲絲熱力隱隱傳了過來,直傳人心。
夜色既深,華燈漸漸乍滅。
毫州古城外一處山坡上,一個人獨自迎風而立,手中玉簫嗚嗚幽鳴,如怨如慕,似泣似訴。
一曲《漢宮秋》已畢,半晌從懷中掏了件事物出來,彎腰點燃。
夜空中一輪煙火沖天而上,絢爛奪目,轉瞬而滅,卻剎那間劃亮了暗藍蒼穹。
煙火微光映在那人冷冷俊面上,卻映不清他眼中陰晴,正是余飛。
豐悅客棧。
時值深夜,一個黑色人影匆匆躍人客棧側門,左右稍做察看,見四下無人,向「人」字號房前悄無聲息行去。星光照在他清瘦容顏上,秀眉薄唇,正是夏雲初。
房內燈光亮著,一個人影側面映在軒窗之上,默然不動。
稍微猶豫,夏雲初終於輕推房門,跨了進去。
「誰?!」屋中男子訝然抬頭,相貌教厚,神情愁苦,見他進門,臉色忽然變了:「是你?」
「是我……大師兄。」夏雲初澀然道。
趙風呆呆望著他,半晌忽然歎了口氣:「今日在客棧外我便瞧見你身影一閃,還道看錯了人……
到現在也沒熄燈,就是為了等你。」
「等我?」夏雲初靜靜道:「現在我來了,大師兄有何話說嗎?」
「我……無話可說。」趙風怔了一會。
夏雲初的手,攥緊了。「大師兄,我來……只想在這夜半無人處問你一句:當日你所說,到底是誣陷於我,還是……真的恍惚間見了與我面貌相似之人?」
「雲初……」趙風的臉有些抽搐:「是我害你。」
這一句,猶如兜頭冷水直澆下來,夏雲初只覺心中一涼。
「可原因……我卻不能說。」趙風轉開了頭,臉上竟似有痛苦神色。
「不能說?」夏雲初的聲音有些嘶啞,忽然衝了上去:「大師兄,你看看我!」
趙風咬牙,只看了他一眼便又轉了頭去,聲音漸低:「雲初……你瘦得厲害。」
「哈!」夏雲初慘笑:「原來大師兄還關心我。雲初自幼是孤兒,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姐妹。蒙師父收入門下,在我心裡,只當諸師兄弟是我親生手足。」
心中莫名地痛,半天又道:「大師兄,我還記得各位師兄中,就數你對雲初最是關懷愛護,是也不是?」
「是……我還記得師父剛把你抱回來時,你尚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趙風低低道。似乎也想到了許多年前的舊事:「害你遭此厄運,你可知我……心裡也是沒一自安寧?」
「那又究竟為了什麼?」夏雲初一咬牙,忽然伸手拔出寶劍,趙風一驚,身形左閃右躲,竟是完全避不開。漫天花雨一招既出,已抵在趙風頸間:「今日不給我個原由,莫怪雲初不依!」
趙風望望那劍,忽然愁苦一笑:「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你要動手,大師兄絕無二話。」
「你道我不敢,還是不忍?」夏雲初心中憤怒直升上來.一抖左手手腕,長劍已在趙風頸間劃出道淡淡血痕。血珠,一滴滴落將下來。
「有人逼你?你有苦衷?」他再一加勁,劍鋒更深。
趙風動也不動,教厚面上漲得烏紫,神情卻複雜:「我確有苦衷……卻沒人逼我。」
夏雲初死死盯住了他面上,幼時眾師兄弟嬉笑玩鬧的幕幕場景驀然浮現,如在昨日,心中一酸,手裡長劍再也刺不下去。
「大師兄,我下不了手……」他靜靜道。「好在我既然知道你存心害我,我必有一日找出真相,你等著就是。」
「真相?不找也罷。」趙風怔怔道:「有些事知道了,還不如不知的好。」
夏雲初冷笑。轉身收劍,向門外行去。
「雲初……」身後,趙風顫聲問:「你的右手,怎麼樣了?」
「多謝大師兄還關心。」他淡淡道:「廢了而已。」
行至客房幾丈之外,他心中只覺迷霧重重,越發不見天日。
正心神疑惑間,忽然身後遠處一聲慘叫,在靜夜裡驟然劃過。細辨方向,竟似從方才趙風房中傳來。
夏雲初心中猛驚,忽然一股寒氣透上心頭。那聲音,便如當日聽到大師兄遭毒手那夜時相差無幾。猛然轉身,向趙風房中急奔。
房門洞開,燈光未滅……可趙風已赫然倒在血泊之中。臉上虎目圓睜,似乎猶有驚訝不信之色。
☆ ☆ ☆
夏雲初心中狂跳,飛奔過去一采鼻息,竟已全無。這一驚直如晴天霹靂,對大師兄雖然怨恨猜疑,但這二十年手足親情早已融入骨血,又怎能一時便忘?
跪在趙風屍身旁邊,心中一時又驚又疑,但覺劇痛刺心,渾然忘了週遭事物,更聽不見客棧中漸漸人聲漸起,燈光漸多。
「大師兄!」幾聲驚叫直刺入耳。
他怔怔抬頭,望著門口聞聲而來的眾人。為首那五十多歲清矍老者,身形硬挺,面目慈祥,正是師父陸行風……多日不見,師父竟似也憔悴不少。
「師父!三師兄,五師弟……」他的淚水湧了出來:「大師兄他……」
「雲初!你殺了風兒?」陸行風嘴唇顫抖。
望著二位師兄弟面上神色由訝然到震驚,夏雲初心中忽然一沉:「我……大師兄不是我殺的……」
「孽徒!」陸行風大喝一聲,面色痛楚:「今日你再做下這滔天罪行,叫為師……再怎麼偏袒於你?!」
「不!師父!」夏雲初心中驚悸莫名傷痛:「徒兒深夜來訪,原只為找大師兄問清當日事情原由,正離開沒多久,大師兄就遭不測,與徒兒絕無關係!」
望著眾人眼中神情,他忽然心裡一片冰涼——自己的話,又怎會有人信?!
「雲初……拔你的劍。」陸行風終於慢慢道:「若真如你所說,你劍上應是無血。」
夏雲初聞聽此話,身子一顫,只覺絕望席捲了全身。手撫劍柄,卻怎麼也拔不出來。
……方才用劍劃傷趙風脖頸,劍上又怎會沒有血跡?
今日之事,竟又是百口莫辯的情形。
「你不敢拔,那便是有了?」陸行風臉上猶疑之色漸消,痛恨浮起:「日前念在師徒多年情份,沒有趕盡殺絕,沒想……竟釀下更大禍害。風兒到底如何成了你眼中釘,你竟千里暗追,跟到這裡終於下手?」
夏雲初胸中驚痛,一時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迷迷糊糊想到一事;大師兄之死既然不是自己所為,那必另有兇手。自己方離開幾步,趙風已遭橫死,時辰如此湊巧,難道……兇手早已侍機而動,正瞧見自己劍傷趙風,便專揀這機會下手?
混沌中似乎有晨光一現,卻又轉瞬間失了方向,眼前依舊迷霧重重。
陸行風怒色漸重,在身邊弟子手中拔出劍來,緩緩向夏雲初一指:「今日再不除你這孽徒,叫白雪派一門清名如何得存?你是自裁了斷……還是要為師親自動手?」
夏雲初身體輕顫,有心再辯,卻竟全然開不了口。
多年來對師父尊敬愛戴,偶有被責罰,心中自然覺得如父母懲罰子女般理所應當,此刻雖悲憤難言,卻絲毫不敢起任何抵抗違逆之心。
眼看著師父手中長劍微微顫動,終於向他胸口刺來,他心中悲憤淒涼,不自覺得閉上眼睛,只等那穿心一劍……忽然想到余飛,恍惚覺得若能告訴他一句:其實自己並不真的討厭他就好了。
便在這驚心一刻,忽然數道風聲激射而入,正中房中數處油燈燭台,房中立時陷入一片黑暗。
一個身影如鬼魅般悄然而入,身形迅疾如電,直奔夏雲初身邊,伸手一握扣住他脈門,在他耳邊低喝:「快跟我走!」
夏雲初一驚,聽出那聲音正是余飛,忽覺如在夢中。被他一拉,身子猛得騰空而起,向窗外疾飛而去。
……可這一走,豈非自承心虛永無洗清冤枉之日?心中一急,身形一沉正要下墜,卻聽耳邊的聲音帶了怒氣:「你這蠢材!留下來死也罷了,可卻不明不白!」
郊外,蟲鳴嘰嘰,涼風習習。皓月當空,直照得野草叢中清輝一片。
「你幾時到的?」夏雲初澀聲道,心中混亂仍不稍減。
「一直都在你身側不遠。」余飛淡淡道:「白天你出去打聽白雪派落腳之處,我已猜到你今晚會去。」
「一直都在?」夏雲初心中一跳:「那你可看到我離開後有何異常?」
「沒有。」余飛輕歎:「我見你走,只想趕在你前面回客棧,所以也是同時離開。」
「余飛——」夏雲初咬牙:「為什麼跟蹤我?」
「因為……」他唇邊有絲苦笑:「我擔心你的安全。」
夏雲初心中只覺又酸又苦,不錯,在他眼中,自己仍是個就連自保也不能夠的廢人!隱身相勸……更是伯傷了自己的自尊。
「雲弟,身在屋外看不清那趙風死狀,我想問你——」余飛沉吟道:「他面上神情是安靜平和,還是驚訝憤怒?」
「我也一直在想此節。」夏雲初黯然道:「大師兄面上的神色似乎極是訝然不信,顯然不是被人偷襲,連面目也不曾看清。」
「所以,更不可能是自殺。」余飛眼中光芒閃動,似乎在苦苦想著什麼。「那兇手也許和我一樣在某處藏著,見到你和他說話動手傷他,便揪准了你尚未行遠時下手,正可嫁禍於你。」
「我也是這般想,卻無半點憑據。」夏雲初點頭,冷靜漸漸重回頭腦。
「這事……倒越發奇了。」余飛道,劍眉緊皺,冷哼一聲:「我倒真想看看,這後面到底有何蹊蹺。」
夏雲初不語,半晌道:「先回客棧休息吧,天色也晚了。」
余飛點頭:「可那裡也待不久了,毫州地小,客棧原本就只十多家。你師門既已認定你殺人是實,怕是會暗中追尋於你。」
夏雲初怔怔聽著,心亂如麻。
行到日間落腳的城西那家客棧中,四下裡一片漆黑。
夜已深,眾人悉數安歇也是尋常,可余飛和夏雲初來到店中,卻同時停了腳步。
四下,樹不動,影不移,靜得讓人心中不安。
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詭異之氣飄忽浮動,無影無形,卻足以叫人感到莫名壓力。
望著房中一燈如豆幽幽閃動,余飛深深吸了口氣:「堯綠川?既然來了,為何縮頭畏尾不出來相見?」
房中咯咯一聲輕笑,有人輕輕拍了拍手。
忽然間,院中燈火通明,數十個身著黑衣面無表情的男子赫然現身,如無影鬼魅般站在院中四周要處,隱約互相守望,也絕了余夏二人退路。
房門,開了。
一個少年身著淡綠色衫子,施施然從裡面踱了出來,斜眉入鬢,眉目如畫,正是堯綠川。
鳳目在二人身上悠悠一轉,落在夏雲初身上,含笑道:「聽屬下報說你與余飛廝混在一處,我原還半信半疑……今日倒好,可以一併捉了回去,倒是意外之獲。」
夏雲初不語,脊樑卻不由自主僵硬。
堯綠川盯住他,笑得更甜:「我蕭大哥自與你春宵一度後,可想你想得緊。你說……若我將你提了去,是送與他一解相思之苦好呢?還是先一刀殺了以絕後患好?」
夏雲初的臉色在月光下蒼白得猶如寒冰,淡淡道:「真有那天的話,我勸你還是一刀殺了的好。」
堯綠川這輕巧巧幾句,竟似硬生生揭開心底剛癒合的傷疤。
余飛在邊上默默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輕顫的手,朗聲一笑:「堯綠川,我還以為你是對我念念不忘,怎麼竟然對他的興趣比對我還大?」
「嘖嘖……」堯綠川轉眼看看余飛面上那人皮面具,搖了搖頭:「好好一副傾國傾城叫人心醉神迷的相貌,偏愛藏了在這勞甚子面具下,真真是暴殄天物。余飛啊余飛,這次我捉到了你,定要將你好好看個夠。」
眼珠咕嚕一轉,附加一句:「除了臉,還有全身上下。」
「正好相反,你要了落在我手裡,我第一件事便是劃花了你的臉。」余飛伸手將面上面具揭了,也不生氣,哈哈笑道:「要不先將你武功廢了扮成女子,賣到青樓。以你姿色,青樓老鴨定然覺察不出你是男是女。」
堯綠川目光漸冷:「我最討厭人說我容貌像女子,你最好記住這點……今日你是要乖乖就縛呢,還是力盡被擒?」
余飛冷冷一笑:「你明知我倆單打獨鬥你佔不了便宜,何必說大話?」
「所以我帶了教中一群好手來啊。」堯綠川嬉嬉一笑,左手一揮,院中那十來名黑衣人已近了前,將二人圍在中間。
夏雲初與余飛相望一眼,心知這番惡鬥已是難免,心意相通,身形一轉,已成了背對而立。
夏雲初長劍交在左手,穩穩橫在胸前,忽想到余飛手中沒有兵刀,轉頭一看,余飛彷彿猜到他焦慮般,傲然一笑:「別人的兵器,我也一樣用的慣。」
身影一動,一掌向面前一名黑衣人狂風驟雨襲去,那人只覺一股大力當胸擊到,欲要運力相抗,卻已完全不及,氣息一窒,手中長刀已被余飛捲在袖中。
「再多幫手,在我眼中也是膿包廢物!」余飛冷笑,眼中殺機暗現,方才對著夏雲初微笑時春風拂面的神情已倏忽不見。
堯綠川眼中的嬉笑也散了,縱身躍到他面前:「好,我來鬥你!」那十數人立時身形急移,將夏雲初困在一邊,剩下堯綠川和余飛對面而立。
余飛與堯綠川兩人勢均力敵,數十招下來,誰也沒佔到便宜。
可夏雲初那邊,卻已漸成敗勢。本來他身上傷勢就未痊癒,加上左手用劍生疏,一人力敵那十多人,早已應對不暇。若非那些人似乎存心生擒,下手並不狠辣,只怕他已血濺當場。
夏雲初心中越來越急,眼看著余飛幾次想衝過來相助,都被堯綠川緊逼回去,一次還險些因分心受了一掌。正心焦問,兩名黑衣人陡然騰空而起,手中兵刀在空中一分,配合著地上兩人兜頭向下疾撲。
這一招四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夏雲初頭頂下盤同時被封,眼見著便要一舉得手。
夏雲初心中一急,左手劍光暴長,散出無數絢爛劍花,映著月光疾點而出,正是那招「漫天花雨」。
「啊!呀!」幾聲慘叫驚呼,那四人疾撲之勢忽然頓住,已齊齊中了夏雲初這一劍。中招雖有先後,但劍招奇快,就連夏雲初自己也分不清誰先誰後。
血光四濺,夜色裡看不清那幾人傷在何處。但叫聲均自慘烈,顯然傷得極重。
夏雲一刺的手正又驚又喜,卻見一人惶然掩了雙目,指縫問血流婉蜒而下,竟似被他一劍刺中眼睛,想到自己也曾受過那失明之苦,心中不由歉然。
堯綠川聽見慘呼,眼光一掃,臉色忽然一變,向余飛一瞪,壓低了嗓音恨恨道:「你連這護身絕招也教給了他,倒心疼他得緊!」
「住口!與你無關!」余飛神色警覺,不欲聽他多言,手中搶來的長刀一錯,架住堯綠川不知何時亮出的一柄鐵扇,內力激灌而到,直透過刀尖向他扇骨急急催動。
堯綠川一咬牙,並不後退閃躲,扇柄一滯,竟都捨了拚鬥招勢,改拼內力。
兩股極強內力一遇,一股霸道陽剛,一道陰柔綿和,如天雷勾動地火。
激撞之下,刀鋒寸寸斷開,而鐵扇扇骨,也猛然根根散落……
那邊夏雲初剛識「漫天花雨」好處,食髓知味,連連使將下來。竟逼得十數人應接不暇,狼狽不堪。這招雖是一招,但用於對敵時卻可千變萬化,那群黑衣人明明覺得對方似乎翻來覆去只有這一招,偏自己怎麼變化,卻都逃不過這一招無窮威力。片刻之中,又有數人陸續中招倒地。
堯綠川臉色漸漸難看,忽然大喝一聲:「住手!」身形一退,閃過余飛。
院中一靜,黑衣人進退有度,齊齊退在一邊,余夏兩人也不由收了手。
堯綠川冷笑數聲,袖中數枚圓丸已扣在手中,雙掌一揚,電光石火,流星趕月般疾向余夏二人面門劈面擊來。
余飛眼光一瞥,已知共有四枚,三枚衝著自己,另一枚衝向夏雲初,料想夏雲初對付那一枚並無困難,冷冷一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身形輕飄飄一閃,指尖微彈,在那三枚圓丸尚沒近身前已用指風改了其方向。忌憚那圓丸有古怪,所以並不敢用手去接。
夏雲初長劍一點,電在同時將那另一枚堪堪擊中,劃破開來。這一破,卻見一股淡黃色煙霧疾散開來,正將他倆齊齊罩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