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次——」
當史坦利第二天知道金宇恩拋下他,和那兩個無能的警探到西雅圖的時候,氣得差點把整個總裁辦公室給炸了。
被史坦利的吼聲吼得眼冒金星的小秘書躲在辦公桌後頭,淚眼汪汪,好怕自己會被這只發狂的野獸撕咬得體無完膚。
嗚,總裁怎麼會把這麼危險的男人留在這裡?
「他什麼時候走的?」又是一聲怒吼。
沒有人回答。
史坦利氣得到處尋找小秘書的影子,最後在辦公桌的一角發現了一隻抖個不停的高跟鞋。
他走過去,一把拉出開始尖叫的小秘書。「別叫啦,再叫我就奸了你!」
小秘書連忙閒嘴,但身子還是抖得厲害。
「我問你,他什麼時候走的?」
小秘書抖了半天,才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今、今天一大早就、就走了……總、總裁特地交代,不要告訴你……」
「他去哪裡?」
又是一聲怒吼,小秘書終於被嚇哭了。
史坦利煩躁地拎起她,用力搖了搖。「別哭!要哭也等說完話再哭!」
小秘書馬上深呼吸一口,不敢再哭。
「總、總裁去西雅圖了。」
「去幹嘛?」
「看前任總裁,聽說他已經病危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史坦利隨手就把小秘書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媽的,一定有問題!
那老頭子病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為什麼今天特地把金宇恩叫過去?難道是要交代遺囑?
金宇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因為各種利益衝突,才會暫時按兵不動,但要是有人忍不住了,採取攻擊,那麼接下來的一連串效應……而且那個笨蛋就那麼相信警察嗎?這年頭警察貪污的錢比他們賺的薪水還多,他們是最容易被收買的,只要幾個錢就會把槍轉個方向,對著原來的主子開槍。
史坦利一面咒罵著,一面快步跑下樓,騎上自己的重型機車飛奔而去。
可惡、可惡……金宇恩居然這麼不信任他!
昨天晚上還特地把他支開,原來就是為了要逃開他!
他還自作多情地以為是自己太過主動的求愛讓金宇恩嚇到,所以他才乖乖退一步。
昨天晚上臨走前,他還特地又檢查了一次金宇恩房間附近的保安,這才放心離去,誰知道——
「可惡!姓金的,下次我再見到你,一定把你吃干抹淨!」
* * * *
西雅圖 華盛頓大學醫療中心
金宇恩在醫療中心的特等病房裡,看著全身插滿各種管子的金喜良。
與其說他還活著,不如說只剩下一具隨時會停止心跳的殘破身軀。金喜良的身子是那麼瘦弱,彷彿眼前只是一個有著微弱心跳的術乃伊。
金喜良自從肝臟嚴重衰竭陷入昏迷被送入這裡後,一直沒有清醒過來,他的心臟也不好,腎也很衰弱……總之,身上的器官差不多都已經用到了盡頭。
據說本來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器官移植,但在運送的途中,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那艘運送器官的船隻無緣無故地沉了,連帶地連能移植的器官也沉入了大海裡。
一般來說,要尋找到合適的器官移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下子要進行肝臟、心臟與腎臟各種器官同時移植,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金喜良卻過麼快就找到了三個合適的器官……想必動用了不少的金錢與關係吧?
這幾天,金喜良的情況惡化得非常迅速,他的血壓開始降低,因為年老力衰,時間又拖得太久,他已經無法承受任何手術了,所以即使現在又找到合適的器官,也已經於事無補。
總而言之,這位曾經風光一時的老人,如今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風息吹斷他最後一絲微弱的生命之光。
金宇恩看著他,心想自己將來是不是也是這副模樣?
一個人孤伶伶地躺在這兒,不知道這一輩子到底是該驕傲還是該懊悔?
他突然有一種心慌的感覺,這是第一次他對自己的人生產生質疑。
他真的要接受金喜良一手的安排,從此扛下金氏的重擔嗎?
以前,他是無法選擇,可是現在金喜良已經在死亡邊緣,無法再操控他的一生了,不是嗎?
「總裁。」門外突然傳來醫生的叫喚。
金宇恩嚇了一跳,他為自己剛才居然有那樣的念頭而感到吃驚。
他以前總是逆來順受,從來不去問為什麼,可是現在他卻開始思考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樣想?
是因為史坦利嗎?
金宇恩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個荒唐的念頭。
他跟著醫生走出去,臨走前,他回頭又看了一眼仍舊昏迷不醒的金喜良,心裡想著,不知道老人年輕的時候,是否曾留下過什麼遺憾?
而自己……也要這樣孤單地度過一生嗎?
* * * *
穿著白袍的醫生把金宇恩帶到醫療中心一樓,走出了醫療中心又領著他往一處較偏僻的角落走去。
警察署派來的兩位警探仍跟在他的身邊,這時布萊克忍不住發問:「醫生,請問你要去哪裡?」
醫生回過頭,一臉嚴肅。「前面就是醫療中心專屬的研究大樓,院長與副院長都等在那裡,準備為金先生做更進一步的報告。」
布萊克心裡嘀咕著:不就是個快死的老人嗚?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看看遺囑裡寫些什麼吧!
沒多久,醫生將三人帶到一棟只有七樓的太樓,大樓看起來有些舊,應該是醫療中心最早期的建築物之一。
醫生帶著他們上了三樓,進入一間會議室,裡頭的桌上擺滿了資料,卻空無一人。
「奇怪……難道是被主任叫走了……」醫生皺皺眉,走到桌前的電話,撥了一通內線電話,講了幾句話之後,他沉默地掛上電話,然後回頭對三個人解釋:「實在很抱歉,剛剛實驗室出了一點小問題,副院長不得不去處理一下;院長則是剛剛被主任叫走了,好像是有重要的病人要辦出院手續,院長必須在場。」說完,他不太自在地搓了搓手。「請你們三位先坐一下,我去催他們動作快點,要是耽誤到總裁的時間,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看著穿白袍的醫生匆匆忙忙地離去,金宇恩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將自己的疑惑告訴布萊克。
布來克笑了笑,「總裁,您放心,我們的人都在附近,萬一有什麼事情,很快就能過來幫忙。」
聽布萊克這樣說,金宇恩暫時放下了心,但心裡還是有種隱隱的不安。
奇怪,以前史坦利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從來不會感到不安,倒是不耐多一些。
他覺得史坦利很囉唆,每天都向他抱怨這樣的日子不健康,早上起床就是不斷開會,晚上則繼續去參加宴會,長期下來會把身體搞壞。
一個大男人這樣囉唆,老實說,金宇恩一開始還挺反感的,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這樣率真的男人有些可愛。
他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吧?
今天早上他臨走前,特地交代自己的秘書,把一張美金五十萬的支票交給史坦利。
雖然史坦利看起來不喜歡用大腦,但他看到那張支票,應該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雖然史坦利總是說,他保護金宇恩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他的人,但…… 金宇恩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給他想要的東西……所以,就用最冰冷卻也是最實用的金錢來代替自己吧。
金宇恩就那樣坐在椅子上,頭微微歪著,眼睛望著窗外明亮的天空,眼神看趁來很幽遠,臉龐呈現出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柔和線條,就像是在戀愛中的人,思念著自己的愛人一樣。
布萊克在研討室裡無趣地踱了幾圈,不經意看見金宇恩這副模樣,也不禁看得呆了。
原來這位總裁也會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另外一位警探——金髮的傑克曼,仍然是一臉正經的表情,只有在瞄過窗台外的時候眼神黯淡了一下。
「布萊克,情況好像不太對。」傑克曼突然說。
「怎麼了?」布萊克的神經也緊繃起來。
傑克曼雖然年輕,但卻一直是他信任的好夥伴,他相信他的直覺。
「我們的人……」傑克曼指指窗台外,「好像有問題。」
布萊克湊到窗邊,看了半天卻沒發現什麼端倪,這時傑克曼說他要出去看看,布萊克也不疑有他。
但是當傑克曼過了十分鐘都還沒有回來後,布萊克終於感覺到事情不對了。
「總裁!我們快離開這裡!」身為警探的直覺讓他察覺到這很可能是個陷阱。
果然,當他們從逃生梯跑到樓下的時候,不但大門鎖死了,每扇窗戶也都被封得死死的,連一隻螞蟻都逃不出去。
就在布萊克拿起槍對著大門精密的電子鎖射擊的時候,他發現四周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了……那溫度高得不像話,絕對不是因為他緊張所以身體才發熱的。
火!那些人想用火燒死他們。
「總裁,快回三樓,千萬不要坐電梯!」布萊克回頭要金宇恩跑回三樓,看情況火是從一樓開始燒的,而且他已經看見窗外竄出的火光,燃燒速度之快,應該是用化學藥劑引燃的,說不定是炸藥……
金宇恩從原路跑回去,才到二樓,就聽見樓下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他嚇了一跳,差點在樓梯上滑倒,幾天前自己的車子被炸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又是那些人嗎?
那些保護他的警探與便衣警察呢?
難道他們都遇害了?還是他們其實也是被人收買的殺手?
金宇恩回頭往下望,只見一樓已經淪為火海,不知布萊克是生是死。
刺鼻的濃煙帶著強烈的化學氣味湧上,他摀住口鼻,繼續往上跑,但是當他跑到四樓的時候,卻發現四樓的逃生門被堵死了。
無路可走之下,他只好先離開狹窄的逃生樓梯,又回到三樓,試圖想要找出逃生的路線;令他失望的是,每一個房間的窗戶都已經鎖死了,而且房間內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看來早就有人在這裡設下陷阱,等著他自投羅網。
四周的氣溫越來越高,他開始熱得流汗,他伸手抹去臉上的汗珠,卻不驚慌。
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他其實也不是那麼怕死,反正每個人到這個世界上遲早總是會死的,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的遺憾,反正他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好了,就算現在不死,他也早就預見了自己的將來,一點刺激與期待都沒有。
只是……被燒死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被人一槍打死,或是喝下毒藥然後睡死過去,永遠不再醒來。
看來要置他於死地的人,真的很恨他。
金宇恩自嘲地笑了一下,都死到臨頭了,他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不知道明天的報紙上會怎麼寫?
不知道史坦利知道他死了,會不會氣得痛罵他是個大笨蛋?
很有可能。
可是為什麼他現在腦海裡浮現的畫面,除了一個男人在大吼大叫罵著他是笨蛋之外,還有那個男人滿臉氣憤的淚水……
史坦利會傷心嗎?
他會為自己流淚嗎?
他會替自己報仇嗎?
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史坦利是真正關心他的?
耳際傳來好幾聲的爆炸聲,他也無暇去管了。
他就要死了。
過往的回憶像跑馬燈一樣不斷湧上,而其中佔據最多畫面的,竟是一個像野獸一樣的男人的喜怒哀樂……
金宇恩絕望地閉上眼,心裡突然又升起一股他無法理解的歉疚。
「對不起,史坦利……」
對不起什麼?他也不知道。
* * * *
當史坦利趕到華盛頓大學醫療中心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棟燃燒中的大樓。
他就知道,只要他不在就一定會出事!
他拋下右手的大袋子,焦急地在裡頭翻找了一下,拿出幾顆燃燒彈,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火勢已經將整個一樓完全吞沒,他根本找不到地方進去。
該死的!火勢這麼大,不知道那個混蛋被燒成木炭了沒?
史坦利找了一扇一樓的窗戶,丟進去一顆燃燒彈,炸彈爆炸後瞬間將四周的空氣都燃燒殆盡,火焰沒有氧氣,一下子委靡了下來,他算準這個時機,扛起左手的火箭筒,轟的一聲連窗戶帶牆地轟破一個一人寬的大洞。
趁著火焰還沒熾盛之前,他敏捷地跳進去。
他媽的,裡頭熱得像烤箱一樣,才進去沒多久他就全身大汗,脾氣也跟著暴躁起來。
那死小子要是還活著,看他怎麼修理他!
可是見到火勢這麼猛烈,他心中也不免做了最壞的打算。金宇恩是不是已經遇害了?
腦袋裡瞬間浮現出金宇恩各種可能的死法,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第一次感到慌張與害怕。
他很怕他找到的將是一具屍體。
該死的!
史坦利從一樓找到二樓,身上好幾處差點被火灼傷,肩膀也被剝落的石塊砸出一些皮肉傷,但對皮厚肉粗的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確定金宇恩也不在二樓之後,他匆匆趕往三樓,一出樓梯口,他就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史坦利的心臟突然一陣緊縮,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死了嗎?
史坦利拋下左肩上的炮筒,全身無法控制地發抖,慢慢在金宇恩的面前跪了下來。
他死了嗎?
他真的死了嗎?
他的心為何痛得像是被人緊緊捏住一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金宇恩不能死!
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千里迢迢追到這裡來,他居然不等自己就死了?
混蛋!該死!
史坦利含著壓抑的淚水,顫抖地將金宇恩的身子翻過來。
只見他臉上滿是汗水,柔細的髮絲被浸濕了,一綹一綹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他的臉色泛紅,呼吸有些急促
呼吸?他還在呼吸?
「金宇恩!」史坦利猛地大吼一聲。
好樣的,居然裝死來欺騙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