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台南鄉下
夏母正在廚房裡準備早餐,又聽到在院子裡散步的夏喧妍傳來的乾嘔聲,她忍不住眼眶發紅,這種情況已經好幾天了。
女兒突然從摩納哥回來,什麼也沒對他們說,只告訴他們她回來了,以後也不會再離開爸爸媽媽。
他們猜得出事情不太順利,看女兒迅速憔悴、也不敢提這個令她傷心的話題,只是小心翼翼地照顧她,唯恐她想不開。
話說夏喧妍回家的第三天,早晨吃飯時正吃著夏母煎的雞蛋餅,以往這是她很喜歡吃的,那天卻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感到一股腥味,她急忙衝到洗手間嘔吐不止。
從那天起,她每天早震起來就開始嘔吐,胃中翻滾不已。一點食慾都沒有,只是喜歡吃一些酸溜溜的水果,越酸越好。
事情很明顯,她懷孕了。
夏母匆匆地把早餐做好,不得不和夏喧妍談談了。
夏母和夏喧妍一起走進她的房間,然後關上門,夏母的手指在圍裙上繞了幾個圈,猶豫著該怎麼開口。
「媽媽,你是不是想問我這孩子怎麼辦!」夏喧妍也知道父母在擔心什麼,乾脆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她知道自己懷孕了,雖然一開始她還有些懷疑,後來偷偷去醫院做了檢查,才確定無疑。
夏母歎了口氣。「這孩子是法蘭克的吧?」
夏喧妍點點頭。
「那他會不會娶你?」夏母擔憂地問。
夏喧妍搖搖頭。
「可是,可是他不是很愛你嗎?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媽媽,他愛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我曾經問過你,我是不是還有個雙胞胎姐妹,你沒有回答
夏母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是爸媽不好,也許一開始就該告訴你,你有個雙胞胎的姐姐,但是……」
「但是什麼?」夏喧妍焦急地問。
「但是她才剛出生,就被高雄的一對畫家夫婦抱走了。」
夏喧妍點點頭。「為什麼要送走她呢?爸媽當時養不了兩個小孩嗎?」
「因為……」夏母咬咬牙,「因為你也是爸媽抱來的。」
夏喧妍瞪大眼睛,再次受到打擊。
夏母流下淚水。「媽媽曾經兩度流產,於是形成了習慣性流產,到後來就再也無法懷孕了,可是我們都想有個小孩,又不想去孤兒院領養那些已經長大的孩子,因為我們擔心他們若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會對我們沒有親切感。後來我們四處打聽,有好心人告訴我們,嘉義市的醫院裡有個未婚媽媽剛產下一對女嬰,她無力撫養,就想為女兒找個好人家,很巧的是,高雄的那對畫家夫婦也聽到消息,於是我們兩家一人各抱了一個女娃兒。
你的左耳上有顆小痣,而你姐姐是右耳上有顆小痣,雖然差別就這麼一點點,但是你的親生媽媽還是分得一清二楚,她說如果日後你們姐妹還有緣相聚,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如果遇不到就算了。」
「那我媽媽呢?」夏喧妍情不自禁地問。
「不知道。」
夏喧妍有些發呆。
夏母心如刀割。「我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我們太害怕失去你,我們把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比親生女兒還疼你啊……」
夏喧妍這才發覺自己太失態了,她上前抱住媽媽。「媽媽,你們永遠都不會失去我的,我也愛你們,你放心。」
夏母哭泣著點頭。「妍妍,媽媽好難過,如果法蘭克不娶你,那你打算怎麼辦?還要這個孩子嗎?」
夏喧妍堅定地點頭。「要!」
「可是……」
「媽媽.我知道你擔心我若成為未婚媽媽聲譽會不好,可是我不能僅僅為了面子,就殘忍地殺死我自己的孩子,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骨肉啊,你也曾流產過,一定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是不是?」
夏母流著淚水道:「難道這是命運嗎?你親生母親是未婚媽媽,你也……」
「我一點也不怪她,雖然她不曾盡到撫養的責任.可是我還是要感謝她生下我,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夏喧妍淡淡地笑著說:「我有疼我的爸爸媽媽,還有我喜歡的書,我喜歡這世界上的美麗風景,喜歡那些可愛童話,更感恩認識了法蘭克。他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有最純潔、最純粹的愛情,雖然那份愛情不是屬於我,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夏母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傻孩子,到現在你都不會抱怨一句,媽媽好難過。」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夏母前去開門。
「怎麼了?」她間夏父。
「玉洗來了,他一定要見妍妍。」
「唉。」夏母歎口氣,她回頭對女兒說:「你還是見見他吧,從你回來之後,他就天天到家裡來,你一直不見他也不是辦法。不管如何.把話講明了也好。」
夏喧妍點點頭,「我陪他出去走走。」
***
蔡玉洗更加瘦削了,他原本就瘦,現在簡直成了竹竿。
他不時托著滑落的眼鏡,滿腹的話在見到夏喧妍時,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這樣天天在家耗著.不用唸書嗎?」夏喧妍主動向道。
「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蔡玉洗靦腆地說。他發現夏喧妍越來越漂亮了,現在的她更增添幾分嫵媚的風韻,讓人不由自主地著迷。
夏喧妍淡淡一笑。「擔心我呀?我沒事的!你也看到了,我人好好的,健康極了,我打算在家陪爸媽幾天後,也要回學校了。」
「那就好。」蔡玉洗欣慰似的點頭。
「聽說蔡媽媽又幫你找了一個女朋友,很活潑、很漂亮哦。」夏喧妍笑吟吟地說。
蔡玉洗苦澀地點點頭,「沒辦法,我不能讓父母太傷心,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可是……我不愛她,真的不愛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玉洗,我想活潑一點的女孩比較適合你。」夏喧妍輕輕歎口氣,「你比較悶,如果再找個沉靜的女孩,兩個人相對無言,豈不是很可憐?」
「喧妍……」蔡玉洗忽然激動起來,「我已經和她分手了,昨天什麼話都講清楚了!」
「什麼?」夏喧妍吃驚地看著他。
「我愛你.現在見到你,我更加肯定了!」蔡玉洗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都聽夏媽媽說了,你已經懷孕了,趁現在肚子還沒有大起來,和我結婚吧!我發誓,以我的生命發誓,我會疼愛這個孩子,雖然你不介意做未婚媽媽,可是你替孩子想想看,等他長大了,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父親,那會是多麼大的傷害?單親家庭的小孩心理上往往都會有陰影,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嗎?」
夏喧妍怔怔地看著他。「玉洗……」
蔡玉洗忽然有些羞赧。「說我不嫉妒、不難受是假的,我也曾難過得在家裡發瘋似的捶牆,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有坦然去面對它,是不是?再說,你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新娘子,我們只不過是繼續未完成的婚禮罷了。」
夏喧妍緩緩地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是不能接受,否則我就真的太自私了。」
「喧妍!」
「玉洗,你是個好男人,應該有一份完全屬於你的,完完整整的愛情,而不是我。我已經不完整了,身體不完整,連心……也不完整。」夏喧妍聲音哽咽地說:「即使你能接受,我卻無法忍受,我無法嫁給你之後,心裡卻思念著另一個男人,那對我將是一種酷刑,我會發瘋的。」
「喧妍……」蔡玉洗伸手抱住她,「我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難道你就這樣一輩子一個人嗎?你如果敢這樣做,那我也陪你一輩子!難道我們自小的感情是假的嗎?你知道嗎?從十二歲那年意識到自己喜歡你,我的心裡就再也沒有第二個女孩。
該死!我是那麼愛你,那麼渴望我們能夠擁有一份這世界上最完整的愛,所以我一直忍耐,渴望著我們的新婚之夜,誰知道……早知如此,我在十八歲那年就該要了你,那時就該娶了你,而不是一再蹉跎!」
從來不知道他的感情如此濃烈,夏喧妍有些呆愣住。
回神之後,她伏在這個平日看起來書卷氣息十足的男人懷中痛哭失聲,邊哭邊用拳頭捶打著他。「傻瓜、傻瓜!你這個傻瓜!」
「是,我是傻瓜!難道你就不是嗎?為了一個只把你當作替身、當作玩物的男人,卻要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嗎?我們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們已經耽擱太多的時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夏喧妍哭著推開他。「不,我真的做不到,玉洗,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請你忘了我吧!」
她轉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喧妍!」蔡玉洗在後面追著。
夏喧妍低著頭向前跑,邊跑邊哭泣,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讓她看不清前方。突地,一輛疾馳而來的大卡車直直地朝著她撞去。
「喧妍!」追上來的蔡玉洗大叫一聲。
他猛然用身體把她撞到路邊,身子一直彈到三公尺外。
車子呼嘯而去,對這起事故根本不聞不問。
夏喧妍本能地記住車牌,然後狂奔到蔡玉洗身邊。他的額頭撞到路邊的一塊石頭,鮮血滿面,人已經昏迷過去。
夏喧妍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喊:「不——」
***
三日後,在高雄長庚醫院的加護病房內。
天色微明,守在床邊的夏喧妍聽到敲門聲,慢慢地睜開眼睛。
她稍微梳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髮,然後起身去開門,一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前的高大男人,她不由得愣住。
「妍妍。」法蘭克手中捧著一束劍蘭花,搭配著文竹與滿天星。
夏喧妍不停用手撥著自己的頭髮,目光一再游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好像突然清醒過來,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尼凱爾先生,您怎麼會到這裡來?」
法蘭克憐惜地看著整整消瘦一圈的她。「妍妍,說來話長,讓我們到裡面談好嗎?」
夏喧妍回頭看了下裡面,搖搖頭。「不必了,我沒有時間,玉洗也不方便見客,還是請您回去吧。」
「妍妍!」法蘭克單手只住夏喧妍欲關上的門,「這幾天發生許多事,我想跟你好好談談,包括蔡玉洗……」
「不,沒什麼好說的。」夏喧妍淡淡地說:「以前的事已經結束了,就像一場夢,不管是惡夢也好,美夢也罷,現在夢醒了,我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
「妍妍,我知道蔡玉洗頭部受到重創,失去了記憶,甚至有變成癡呆的可能,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顧他,但是你不能不見我!」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事,和您沒有關係,他需要靜養,請您回去吧。」夏喧妍再次要關門。
「蔡玉洗根本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人故意傷害的,當時那人是想謀殺你!」
夏喧妍吃驚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地走出來,順手帶上門。
法蘭克輕聲地說:「如果你覺得在這裡不方便說,我們找個地方談吧。」
夏喧妍點點頭。
***
他們來到醫院的一個偏僻角落,夏喧妍說:「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吧。」
法蘭克歎了口氣。「在你回來之後,我和貝兒徹底分手了,也算結束了這一段孽緣。」
夏喧妍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很愛她嗎?為什麼會這樣?」
「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講過我的故事?我說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夏喧妍點點頭。
「你當時不相信,而你的懷疑是正確的。婚後的第一年還好,我覺得非常快樂,並且開始籌劃海之夢城堡。因為我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摩納哥,而貝兒卻迷戀巴黎的繁華生活,再也不是那個打算在巴黎一圓藝術夢想的女孩,她開始頻繁出入上流社會的各種派對、沙龍,就像一朵交際花。她著迷於活在男人的有色眼光中,慾望也越來越多,如溝壑難填,甚至喜歡那種淫亂的性狂歡派對。」
「啊!」夏喧妍覺得不可思議的驚呼。
「是的。」法蘭克用手捧住她那張小臉,「你不瞭解,那些有錢花不完的人們,總是不斷換新花樣以尋求刺激,而貝兒自從成為尼凱爾親王夫人,也成為其中的一員。她頻繁地換著床伴,當普通的性事已難以滿足她時,她開始嘗試受虐,井狂熱地迷戀上它。」
「天啊。」夏喧妍再次發出驚呼。
「路易是最早發現她不忠的人,路易知道我對她用情至深,所以不忍傷害我,就試圖去警告她;貝兒擔心事情曝光,反而設計引誘路易,給他下了迷藥,不惜與路易發生關係……誰能想到貝兒懷孕了,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竟然是路易的孩子。」
夏喧妍可以想像法蘭克知道事實真相時,他會有多麼痛苦,即使只是訴說著,他也臉色鐵青,眼中仿若有灼熱的烈火在焚燒。
夏喧妍簡直要昏倒了,她揪著法蘭克的袖子。「卡爾和蘇菲是路易的孩子?天啊!那你還說是自己的?」
法蘭刻苦笑道:「如果我不把他們攬到自己身邊,路易會殺掉他們的,路易恨死他們了,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法蘭克……」自從方才見到他,夏喧妍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忍不住淚水盈眶,「法蘭克,為什麼會這樣?」
可憐的法蘭克……夏喧妍覺得自己的心都絞成一團,痛楚難當。
「後來,路易再也忍受不了貝兒,他還以為我不知情,決心替我處死貝兒,誰知那夜貝兒根本沒坐她的跑車,車子發生爆炸,可是死亡的是另外一個女子。貝兒那時迷戀上一名美國男子,便借此機會逃到拉斯維加斯。她大概也不想再做什麼親王夫人,只想做一名賭王的情人,情人……呵!」
法蘭克的嘴角揚起,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前一陣子,路易向我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他曾經與貝兒有過關係,他想以死謝罪,但是我知道路易是因為太愛我才這麼做。那時候我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不顧一切的愛我,那就是路易了。」
夏喧妍小心翼翼地問:「可……可是,他是男人啊。」
法蘭克淡淡一笑。「你以為他是同性戀嗎?」
夏喧妍有些彆扭。
「如果他真的是,你會看不起他嗎?「
「不。」夏喧妍趕忙搖頭,「你別誤會.我只是有些驚訝,但是我相信愛情是沒有任何禁忌的。」
法蘭克安慰地說;「妍妍,我相信你有一顆包容一切的心。不過.你誤會路易了,他對我的感情比較複雜,他來我家的時候才十歲,是個孤兒,那時候我都還沒出生,我母親請他來的目的就是照顧我,要他把我當成他的生命一樣保護;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他的兒子、弟弟、生命,是他存在這世上的意義。他曾經真誠的希望我能和貝兒獲得幸福,可是看到貝兒如此放蕩,他再也忍無可忍,才會下此殺手。」
夏喧妍靜靜地聽著。
「後來,我決定報復,我已經不相信這世界上的任何女人,我認為她們都非常令人失望,最初來找你只是為了引出貝兒,而且我對她的雙胞胎妹妹有些好奇……」
「所以,你就殘忍地破壞別人的婚禮?」夏喧妍聲音尖銳地質問。
「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法蘭克低下頭,「可是我絕對不後悔搶走你,一直到遇見你,我才相信自己或許還能被救贖,我或許還能找到一段只問付出而不奢求回報的純潔愛情。」
夏喧妍悲哀地搖著頭。
「因為你,我才決心留貝兒一條命,放她回美國,可是沒想到.她真是徹底腐壞了,竟然還想報復你!如果不是有蔡玉洗在,也許受傷的人就是你了!」
「什麼?」夏喧妍再次震驚,「你說,玉洗是被貝兒撞傷的?」
「是她和大衛雇的兇手。」
夏喧妍的淚水落下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
「放心,他們已經得到報應了。」他已經吩咐路易派人將那對狗男女沉人公海餵魚吃,這次路易絕對不會再失手了。
「我現在關心的是……妍妍,跟我回海之夢吧,那裡需要女主人。」
夏喧妍拚命地搖頭。「不,不可能了。」
「為什麼?現在事情都得到解決了,為什麼你還要拒絕我?」
「我不能丟下玉洗,他是最無辜的,卻受到最重的傷害。」
「我會為他尋求這世界上最好的腦科醫生,可是如果他一輩子都不好,你也要陪著他一輩子嗎!」法蘭克激動地說:
「我答應照顧他一輩子,但前提是你要回到我身邊!」
「不!」夏喧妍同樣激動地甩開他的手,「如果他一輩子好不了,到底是誰害的?你有你的不幸,可是你不該自私地把我和玉洗扯進去!不管他好了也好,這樣癡呆一輩子也好,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愛他,他出事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我才知道他是多麼愛我,而我又是怎樣沒有珍惜一顆最愛我的心!我和你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現在更沒有修復錯誤的可能。我累了,不想再和你糾纏,請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
「妍妍!」法蘭克突然抱住她,「這不是愛,你對他不是愛,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在可憐他、你在於心不安,你認為照顧他一輩子是自己贖罪的機會嗎?你錯了,你這樣做,只會害三個人都不幸!」
「我可憐他也好、贖罪也好,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是的,我曾經愛過你,是你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但現在都已成了春夢,春夢散盡,我們還是分手吧。」
「妍妍!」
「對不起,我們到此為止了。」夏喧妍用手抹了下淚水,轉身離去。
「我不會放棄的!」
絕對不會!
法蘭克在心底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