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叩!
專用機艙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進來。」法蘭克略微整理一下凌亂的衣服,而後好整以
暇地端坐著,不用想也知道來者是誰,那種有節奏的敲門聲
是他的總管路易所特有的方式。
夏喧妍去了洗手間,現在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先生。」路易進來時微微彎著腰,這是他一貫的恭敬姿
態。
「什麼事?」
路易是位三十二歲的男子,身材瘦削、五官端正,有著褐
色的捲曲短髮和褐色的眼睛。在平時,路易的眼睛是毫無光
彩的,但是一旦它們靈活地轉動起來,就會露出仿若狐狸般
狡黠的目光。
現在路易微微躬身,站在距離法蘭克兩公尺之外的地方,他輕輕蹙著眉,似乎有些為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很少見到他如此拘謹的法蘭克不禁問道:「怎麼了?」
「先生,關於夫人……」
「她怎麼了?」法蘭克有了興趣。
「夫人……已不是從前的她,她得了失憶症,她認定自己叫夏喧妍,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的她已經不記得您了,也完全忘了城堡的一切,所以……我想提醒您一聲,請對她溫和一些,給她點時間,讓她慢慢回憶以前的一切。如果逼得太急,我擔心會……」
「擔心什麼?」
法蘭克才剛問了一句,就忽然聽到一道沉重的撞擊聲。
他一怔,霍然站起來衝向洗手間。
可是門被夏喧妍從裡面反鎖了。
「貝兒!開門,該死!你在做什麼?」
路易中肯地提議:「還是把門撬開吧,我擔心夫人出事了。」
「快做!」法蘭克緊鎖眉頭。
路易叫來一名僕役,僕役取出特製的鐵絲,靈巧地把鎖擂開。
法蘭克迫不及待地推開門,看到裡面的情景他赫然呆住。血流滿面的夏喧妍昏倒在洗手台前,洗手台的一角也留下斑斑血跡。
法蘭克急忙抱起夏喧妍,發現她的傷在額頭上,大概她是自己擅洗手台想自盡。
「快叫隨行醫生來!」法蘭克把夏喧妍抱到外面,吩咐路易。
***
醫生將夏喧妍的傷勢檢查了一下,為她清理傷口並包紮,然後對法蘭克說:「夫人的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皮外傷並不嚴重,只是擔心腦部是否受損,這要等她醒來之後再觀察一下情況如何,回來之後也要進行腦部掃瞄檢查。」
法蘭克面色嚴肅地聽完,然後揮揮手讓醫生出去了。
他把夏喧妍安置在特製的長軟椅上,自己就守在一旁看著她。路易說:「先生……」
法蘭克站起來,示意他走到機艙的另一端說話。
「她真的什麼記憶都沒有了?」
「是的,完全喪失了。」
「那她怎麼會跑到台灣?』
「她的祖籍是台灣啊,大概上次受傷之後就回到這裡。」
法蘭克擰眉思索。「我該怎麼做?」
「不要逼她,您記得她,她卻完全不記得您了,她已經完全適應台灣的生活,要她突然接受您是不太明智的若是將她逼急了,難保今天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
法蘭克的臉色益發嚴肅,甚至有些激動起來,他的大掌緊緊握住路易的雙肩。
「路易,你說她還會不會想起我?」
「應該會吧。」路易有些遲疑地說:「失憶症很難講,有的會很快恢復,有的也許一輩子都恢復不了,希望夫人能夠度過此劫。」
「那她還會不會愛我?」
「會。」路易回答得非常迅速:「先生,誰會不愛您呢?我想只要給夫人一點時間,即使她無法恢復記憶,也會重新愛上您的,一定會的!」
法蘭克俊逸的面龐浮現一絲憂傷。「路易,我是不是做錯了?她寧願自盡也不要我的擁抱,我這麼令人厭惡嗎?」
路易猛然抬起頭來,褐色的眼睛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不!您一點也不令人厭惡,反而讓人著迷,先生,您怎麼會有這種消極的念頭?如果一個女人讓您如此不自信的話,就不像您的作風了。如果這樣,您不如不要她,這樣才不會讓自己難過。」
法蘭克忽然唇角一揚。「我不會不要她。」
「那就不要說出這麼讓人難過的話,她會愛上您的,就像所有的人都愛您一樣。」
法蘭克搖搖頭。「不,我要的不僅如此,如果她和別人都一樣,我就不會愛她了。我要她愛我像我愛她一樣、我要她的忠貞、我要成為她生命中獨一無二的男人,就像她是我生命中獨一無二的女人一樣。」
路易又恢復了平靜的模樣。「會的,一切都會實現的,現在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法蘭克點點頭。「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路易恭身退出。
法蘭克重新回到夏喧妍身邊。
昏迷中的她看起來蒼白而憔悴,令人心生憐惜,法蘭克彎腰在她失去血色的唇瓣烙下一吻。
「快想起來吧,如果睡美人需要王子的親吻才能甦醒的話,我希望我的親吻也能喚醒你愛的記憶。」
***
半個小時後,夏喧妍緩緩睜開眼睛。
她看到一張俊美卻有些邪氣的男性面孔,那雙蔚藍色的眼睛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目光深情地看著她。
看到她醒來,法蘭克露出一個令她目眩神迷的性感笑容。「頭還疼不疼?」
他的大掌撫摸著她的臉頰,奇特的熱感從他的手掌與她的臉頰摩擦之處升起,讓她心神蕩漾。
她迷惑地搖了搖頭。
「貝兒……」
「不!」夏喧妍突然清醒過來,被他凌辱的記憶重現在腦海裡,讓她渾身一陣顫抖。
她猛地推開法蘭克的大手,身體更是蜷縮成一團,像只怕冷的小貓一樣緊緊地將自己環抱起來,奮力抵禦寒冷的侵襲。
「我不是你的貝兒,我叫夏喧妍!」她淒楚地重申,幽黑的雙瞳再次被淚水淹沒。
為什麼?
為什麼不讓她死?
為什麼還要讓姓回想起這一切?
她心如刀割,因為她二十多年的清白全部毀於一旦,也為她純潔的心靈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陰影。
法蘭克的手舉在半空中,本想再伸前撫摸她,可是不知為何停住,然後就好像一尊雕像般停止動作,許久之後才緩緩收回。
他歎了口氣。「好吧,讓我們再重新認識一下彼此好了。我叫法蘭克·德·尼凱爾,出生於法國,摩納哥國籍,今年二十四歲,我們結婚四年了,那時候你二十二歲,我二十歲。」
夏喧妍播著頭。「不,與你結婚的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今年二十六歲沒錯,可是你的夫人真的不是我!」
法蘭克用大掌捧著她小巧的臉蛋。「叫我法蘭克,而我也會從此刻起,叫你現在的名字——妍妍。」
夏喧妍的小臉有些泛紅,「妍妍」是她爸媽叫她的小名,也只有他們才會這樣叫她,現在這個男人竟然……
「你承認我是夏喧妍了?」她訝然地眨著濃密的睫毛。
法蘭克點點頭。
她鬆了口氣。」既然這樣,就放我回去吧。」
「不!」法蘭克斷然回絕。
「為什麼?」
夏喧妍勉力坐起來,頭有些痛,她的身體不由得瘴軟了一下,被法蘭克抱進懷中。
她掙扎著。「為什麼?既然你已經承認我是夏喧妍,不是你那位貝兒夫人,你為什麼還要留下我?」
「妍妍,自我們分開之後,我不知道你遇到什麼事情,但是我知道你失去了記憶,忘了我們的過去,為此我感到非常難過。但是,我不會向命運低頭的,我會喚醒你,讓你重新回想起我們相愛時的浪漫。」
夏喧妍瞪大了眼睛。「我失憶了?」
法蘭克點點頭。
夏喧妍笑了起來。「開玩笑!我在台灣成長、在台灣唸書、在台灣工作,我的親戚朋友、同事學生都可以作證,難道我這些年都處於失憶狀態?失憶的人怎麼會有如此完整的記憶?從童年到現在!」
法蘭克憂傷地看著她。「妍妍,我不知道那些觀念是什麼人灌輸給你的,但是你是我的妻子絕對不會錯,你看!這是我們的合影。」
法蘭克從懷裡取出皮包,裡面有一張海灘前的合影。一身自衣的他風度翩翻、一身藍裙的她嬌媚無比,俏麗的短髮被海風吹起,他的大手撫弄著她小巧的耳珠,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張親密無比的情侶照。
夏喧妍瞪大眼睛,那女的確實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耳上的小痣都如出一轍。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她從小到大都是獨生女,也沒有什麼雙胞胎的姐妹啊!
「這不是我,這真的不是我……」夏喧妍喃喃地說:「我怎麼會去海邊呢?我有恐水症,是絕對不會到誨邊的。」
法蘭克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乖,一時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等以後慢慢再想,或者,完全想不起來也投關係,讓我們重新戀愛。」
夏喧妍不解地抬頭看著他,「重新戀愛?」
「是的,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夏喧妍困惑地搖著頭。「不……不是的,我的男朋友是蔡玉洗,我愛的人也是他,我和你素不相識,我們不可能的。」聽到她說出其他男人的名字,法蘭克深邃的眼眸掠過一抹殺氣;當夏喧妍疑惑地看向他時,他眨了眨眼,殺氣瞬間隱去。
他抱著她,溫柔地說:「記住,你的男朋友是我,你的丈夫也是我,只能是我,否則我會生氣的。」
夏喧妍的頭一陣疼痛,她已經被這一切弄糊塗了,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失憶了?為什麼連對法蘭克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心靈深處那種熟悉的悸動感覺又是什麼?
她閉上眼睛,懊惱地扭動著身體。
法蘭克把她抱人懷中,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不停地在她的臉頰上輕吻。那種輕柔如羽毛的觸感一點也不令人討厭,反而舒服極了,夏喧妍的頭痛終於慢慢緩和下來。
法蘭克微微一笑,他忽然想起夏喧妍說過她是念中國古典文學的,便輕聲念道:「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夏喧妍猛然睜開雙眸,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怎麼了?背得不對嗎?」法蘭克微笑地問。
夏喧妍的嘴巴張大得幾乎能吞下一顆雞蛋了,她緊緊抓住法蘭克的衣袖。
「你會說中文?還會背『孔雀東南飛』?天啊!我一定是在做夢!」法蘭克用他修長的手指在她的櫻唇上點了一下,她吃驚的模樣真是可愛!
「會,我不僅會背孔雀東南飛,我還會背許多許多唐詩宋詞,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為了你,我特地去選修中文,並且深深地被它古老的文化所吸引,雖然我最著迷的是『孫子兵法』,但那些文化典籍也多有涉獵。」
夏喧妍看起來真的要暈了,她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尖問:「為了我?你為了我專門選修中文?」
「是啊!」
法蘭克看著她纖細的小手為之著迷,玉指纖纖,指甲呈現自然的月牙白與粉紅色,格外健康,與那些被塗成各種鮮艷色澤的指甲完全不同。
法蘭克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吮著。「啊……」一股酥麻的感覺從指尖一直流竄到全身,夏喧妍的臉蛋迅速紅了,她瑟縮著想抽回自己的手。「不要!」
法蘭克臉色一沉。「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你的心裡只能有一個男人,那就是我!」
夏喧妍大聲叫道:「不,你別做夢了!我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欺騙的,我的心是誰的只能由我自己決定,你別想命令我做任何事!」
法蘭克用力地捏住她的胳膊。「你想試探我的底限嗎?」
夏喧妍奮力掙扎著。「是你在考驗我的底限,身子已經被玩弄,難道連我的心也要被你玩弄嗎?不,絕對不可能!」
法蘭克直視她的眼睛,沙啞著嗓音吼道:「女人,你信不信我會把你關進牢獄?讓你做我一輩子的奴隸!」
「信!我信!你都把我硬搶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即使你說你一天殺十個人我也信!」夏喧妍衷戚地搖著頭,「你懂得那麼多、你那麼喜愛那些愛情故事,為什麼偏偏做出最無情的事?法蘭克,讓我繼續喜愛你、欣賞你好不好?拿出與你的文學修養同等的氣度來,放過我,成全我與玉洗。
你真的很愛貝兒,我感覺得到,你竟肯為了她學習中文,我更是感到驚訝與羨慕,貝兒能得到你的愛是她三生有幸,可是我不是她,我不能佔有應該屬於她的幸福。法蘭克,放了我……放了我……」
法蘭克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這輩子都別想了,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