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孽緣都是從傑西的那通求救電話開始的。
馬克思如今回想起來就懊惱不已,但是事實已經發生了,再也挽回不了……
每次想到這裡馬克思就氣到想掉眼淚!
死傑西!笨傑西!都是你害的啦!
***
那是在一個星期六的凌晨。
馬克思正抱著枕頭,在暖暖的被窩裡好睡,他放在床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手機響了很久,他才嘟囔著從被窩裡伸手接過手機。
「喂……你最好是有很要緊的事情,不然不管你是誰,等我真正醒過來之後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哪個王八蛋敢擾人清夢啊?
他剛剛正夢到自己和金在親密地恩愛呢,這麼美好的夢境居然被硬生生打斷了,真是可惡。
「馬克思,對不起,我是傑西。」電話那頭傳來虛弱的聲音。
「傑西?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又被那個死老頭欺負了嗎?」
「馬克思,他不老!你不要這樣叫他!」傑西馬上氣呼呼地反駁。
「好啦好啦,」馬克思打了一個大呵欠,「聽起來你不像被他欺負的樣子,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快點說啦!」說完他好趕快回床上繼續做夢。
「馬克思,你幫我去一趟醫院好不好?」
「去醫院?」馬克思馬上清醒了過來,「你出事了?」
「不是,不是我出事了。是我爹地,他這幾天感冒發燒,剛剛又不聽話……運動了太久,所以發燒得更嚴重了,好像已經嚴重到變成肺炎,剛剛被救護車接走了。」
「哇!這麼猛?他是做什麼運動做到感冒變成肺炎?」
傑西囁嚅了一會兒,才終於說出答案。
馬克思愣了一下,「不會吧,你們在搞笑嗎?有人因為做愛做了太多次,做到精盡人亡然後被送進醫院的?這說不定明天可以上報紙社會版頭條……」
「馬克思,這一點都不好笑!我真的很擔心丹尼斯,可是我現在根本下不了床……你能不能幫幫我?只要幫我去醫院看看丹尼斯好不好就行了,明天等我的腰沒那麼酸痛了,我會自己去醫院照顧他的。」
「一定要現在就去嗎?」馬克思依依不捨地看著他的枕頭,現在可是凌晨耶,他好睏啊……
「馬克思,求求你。」
傑西的聲音聽起來都快要哭了,身為他好友的馬克思也硬不下心來拒絕,只好答應了。
「馬克思!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馬克思隨便敷衍了兩句,就掛上電話。
報答?不用了。
對現階段的他來說,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想辦法讓金成為他的人,不過他想傑西也沒這個能耐,所以自己也別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凡事都要靠自己才行,就連打倒那個近在眼前的「大情敵」,也得靠自己。
帶著濃濃的睡意,馬克思摸走史坦利的機車鑰匙,半個小時後,他騎著史坦利的重型機車,來到了下城醫院。
他走到急診室,隨便找了一個護士問:「你們這裡有沒有剛送來一位差點變成急性肺炎的笨蛋?」
護士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大房間裡面第六床。」
馬克思又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這才滿臉不情願地往暫時安置病人的大房間裡走去。
他走到丹尼斯的病床旁,看了看滿臉通紅、喘個不停、還帶著氧氣罩的男人,幸災樂禍地說:「嗨,你還活著嗎?傑西要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已經掛了。」
丹尼斯已經病得連瞪人的力氣都沒有,他只是翻了翻眼,然後閉上眼睛。
「看起來很好嘛……真是無聊,早知道就不跑這一趟了。」馬克思自討沒趣地說著。
然後他無聊地看了看四周環境,統統都是患有各種急病或是身受重傷的病患,呻-吟或是哀號的聲音此起彼落,聽得他心煩意亂。
「喂,老頭,你真的沒事喔?沒事我要走囉!」馬克思又問了一次。
丹尼斯勉強揮揮手,意思是他真的沒事,這死紅毛小子可以滾了。
馬克思見狀,當然爽快走人。
他走到醫院的附屬咖啡吧裡,買了一杯黑咖啡,給自己提提神。
等一下還要騎車回家,他最好喝點咖啡因的東西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些,不然到時候出了事還不打緊,要是他把史坦利心愛的哈雷機車給撞壞了,他鐵定會被那個男人打死。
就在他喝完咖啡,準備要離去的時候,一個穿著沙色毛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馬克思原先不以為意,但是當他聽到那個男人向櫃檯點咖啡的聲音時,整個人不禁愣住。
那個人的聲音,怎麼那麼像金宇恩?
他猛地轉頭,差點要把自己的脖子扭到,只見在櫃檯前站著一個男子,身材算是中等,大概只比自己高半個頭,身形也不是很壯碩,看起來倒有點像亞洲人的體型。
而當那個男人轉過頭,露出側面的時候,馬克思更是倒抽了一口氣!
好像!
連長相都這麼像金宇恩!
說話的聲音像、側面像,甚至連體型都很像,而且他同樣有著一張東方面孔……只是這個東方男子的身高比金宇恩高了起碼有十公分左右。
「金?」
雖然理智上明明知道,這種時候金宇恩是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
但是那個男人卻回頭了。
這一回頭,馬克思幾乎連呼吸都要忘了。
乍看之下,他明明就是金宇恩!
同樣的五官輪廓,同樣的臉型,同樣的金邊眼鏡,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男人的頭髮稍長,髮色也比較深。
「你叫我嗎?」男人的眼神露出疑惑,但隨即又充滿笑意,「但是我好像不認識你。」
馬克思張了張嘴,伸出一根手指,呆呆地指著男人好久,最後才吞吞吐吐地問:「你……是金?」
「金?不,我的名字是凜。」
「凜?」
原來如此,這兩個字的發音在英文裡面很像。
所以他不是金宇恩?
可是世界上真的會有長得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嗎?
馬克思癡癡地望著那張自己暗戀多年的面孔,心中的感情瞬間沸騰起來,即使明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金宇恩,可是那一模一樣的臉孔,卻讓他的心跳無法緩慢,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男子有趣地看著馬克思的反應,心下已經瞭然,這隻小紅貓八成是認錯了人。
「你認識的人,長得和我很像嗎?」他忍不住問。
馬克思點頭如搗蒜。
「那麼,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長得和我很像的人?」
馬克思愣了一下,然後乖乖點頭。
沒辦法,他太喜歡金宇恩,只要在金宇恩面前,他就會變成乖乖的小貓,而且不會說謊。即使眼前的男人不是金宇恩,但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在面對這張臉孔的時候,難以自己。
「那個人是男人?」男人又問,眼裡已經有些捉弄的笑意。
馬克思又乖乖點頭。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喔,天啊!馬克思在心裡大喊。
這個男人連笑起來的模樣,都和金宇恩那麼相似!
他們簡直就像是雙胞胎一樣!
馬克思簡直看傻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人家瞧。
男人覺得很有趣。
「你喜歡男人嗎?」
馬克思不加多想,馬上又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澄清,「我只喜歡『你』。」
他說的是實話,他生平第一次有好感的對象,就是金宇恩,之後他對其它人再也沒有相同的感覺,就連和自己最親密的傑西,他都不曾有過身體上的慾望,只是把傑西當成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但是這就表示他喜歡男人嗎?
還是,只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剛好是個男人?
長得很像金宇恩的男人聽見馬克思這麼回答,笑意有些轉變。
那是一種意味深長,還有一點不懷好意的笑容。
如果馬克思沒有因為男人的笑容而看傻了眼的話,他馬上就可以察覺,這個男人正在打著一些兒童不宜的主意。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馬克思。」
「馬克思,你好,我叫慎村凜,職業……」他眼珠一轉,「我在外面的酒吧工作,要不要和我過去暍一杯?」
「好。」
慎村凜繼續帶著優雅的微笑,把看傻了的小紅貓,領出了醫院。
長得很像金宇恩的日本男人,把馬克思帶到了Scarlet Rage酒吧裡。
馬克思只是傻傻地跟著他走,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即使走到酒吧,發現裡頭幾乎都是年輕男子,他也還是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對勁。
對他來說,只要能癡癡地看著這張好看的面孔,即使是下地獄,他都願意。
男人領著他來到吧檯前坐下,點酒前不忘回頭問他,「馬克思,你成年了嗎?」
馬克思點點頭,「上個月剛滿十八。」
「老闆,給他來一杯長島冰茶。」男人自作主張地替馬克思點了一杯調酒。
「我不是小孩子了!」聽到男人點了一杯「茶」給他,馬克思有些不滿。
為什麼老是要把他看作孩子?
男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連正在擦吧檯的酒保都有些忍俊不住。
「第一次上酒吧?」男人問。
「我……」馬克思有些窘,這的確是他第一次來酒吧沒錯,而且還是在這種時間來。
「這杯『茶』並不是給小孩子暍的。」男人特地加重了「茶」這個字。
馬克思突然發現,這個男人的笑容和金宇恩的不同之處在哪裡了。
金宇恩的笑容很優雅,甚至親切,讓人看了打從心底覺得舒服,並且容易對他生起好感。可是眼前這個東方男人,雖然有著幾乎和金宇恩一樣的面孔,但整個人的感覺卻不一樣,尤其是他的笑容,感覺有些世故。他不像是在笑,倒像是他臉上那種叫做「笑容」的表情,只是他習慣的一種偽裝而已。他更真實的表情,其實是隱藏在那張看似溫和的笑臉之下。
後來馬克思每次回想這個發現,都萬分懊悔不已,為什麼當時他沒有直接察覺不對勁而逃出酒吧呢?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茶」,也不記得那個男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好像說他是個日美混血兒,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美國人,至於他的工作好像是和醫療有關的,年紀也好像比金宇恩還要小一些。
聽到他不是韓國人,馬克思才總算從一種類似夢境的幻想中,稍微清醒過來。
他真的不是金宇恩,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可是即使長得再像,也不能替代金宇恩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他看看手錶,知道自己該離去了,可是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自己終究不捨那張神似金宇恩的面容,馬克思就是沒有開口要離去的意思。
長島冰茶雖然美其名為「茶」,但其實也算一種酒精濃度很高的調酒,幾杯下肚,馬克思已經有些恍神,再加上酒吧震耳的音樂,竟有一種類似催眠的作用,對於從未涉及這種聲色場合的馬克思來說,這就像是所謂「成人」的世界。
不過……金宇恩和史坦利好像也不喜歡來這種地方耶。
慎村凜饒有興味地看著滿臉潮紅的馬克思,他覺得這個紅髮少年真是可愛極了,先是認錯了人不說,即使後來知道認錯了人,也像只小貓一樣,一直賴在他身邊不走,好像捨不得離開他一樣。
自己真的長得很像紅髮少年喜歡的男人嗎?
慎村凜對於性別並沒有什麼歧視,基本上,他可以說是男女都來者不拒,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歡。
但是今晚這個尚顯青澀的小子,卻讓他覺得很有趣,雖然馬克思並不符合他平常獵艷的類型,但是偶爾換換口味,似乎也不錯。
「馬克思。」
紅髮少年轉過頭,雙唇就被吻住了。
男人的氣息,加上酒精的氣味,還有一種他無法形容的味道,夾雜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成人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被男人吻,迷迷糊糊之間,他想著不知道和金宇恩接吻,是不是也是這種滋味?
男人見馬克思沒有反抗,嘴角露出壞笑,一隻手捧著少年的下巴,在稚嫩還未長出大量鬍渣的下巴上輕輕撫摸,修長的手指不時滑下,若有似無地掃過少年的頸子。
那個吻起先只是試探,熟練的舌在少年的唇上遊走,不時舔著上頭殘留的酒精。
從沒有被其它人這樣親密對待過的馬克思只覺得全身一陣戰慄,忍不住張嘴想要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卻給了男人可趁之機,將舌頭伸了進來。
酒精以及情動的氣味在嘴中發酵著,舌頭的攪拌意外帶來陌生的快感,馬克思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的手肘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空杯,裡頭還沒喝完的酒流了一吧檯都是。
吻繼續持續著,單單只是唇舌的交纏就讓人全身都莫名熱了起來。
原來接吻就是這樣的感覺?
馬克思想起來,這算是他的初吻。
當男人終於離開少年的唇時,他見到少年一臉迷離模樣,好像還不敢相信剛剛那個美好的吻是真的。
「怎麼了?小紅貓,我的吻技這麼高明?把你吻得頭都昏了嗎?」他好笑地拍拍少年的面頰,觸手發燙。
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好棒……原來接吻的感覺這麼好……我也好想和金這樣吻一次看看……」馬克思喃喃說著,然後不爭氣地突然捂著嘴,感到腹部一陣噁心。
看來他今晚真的喝太多了。
聽見馬克思嘴裡一直念念不忘那個叫做「金」的男人,慎村凜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
本來他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感情這種事,他向來隨性,絕對不去強求,合則來,不合則去,這是他的一貫準則。
但是為什麼他現在卻會有一種像是「嫉妒」的感覺湧現?
那位「金」,真的長得和自己這麼像?
馬克思真的那麼喜歡他?
自己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金」?
他倒很想證明看看,在馬克思眼裡,自己和「金」,到底哪一個比較好?
這就是男人都會有的無聊競爭意識吧?
「小紅貓,想不想玩玩更好玩的遊戲?」他拾起馬克思的下巴,聲音略略低沉下來。
酒氣噴在鼻尖上,馬克思朦朧著眼,看著那張好看的臉蛋。
「金……嗚——」
下一秒,他就在吧檯上吐了起來。
「喂!臭小子!酒量這麼差也不說一聲!」男人懊惱地看著自己的名牌上衣。
「還有你!幹嘛給他喝那麼多杯酒!」他瞪了一眼無辜的酒保。
「是他自己一直要酒的,你又不阻止。我以為你存心想把他灌醉然後帶去過夜。」酒保像是見多了這種場面,只是聳聳肩,然後回頭到後門口附近去拿拖把,準備清理。
「誰知道這只笨貓酒量這麼差……」男人有些厭惡地推了推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馬克思,嘴裡不斷抱怨著,「本來只是想逗逗他的,現在弄成這個樣子……真是的……」
然後他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馬克思家住在哪裡,要怎麼送他回家?
他才不想把一個滿身酒臭和嘔吐物的小子給扛回自己的家呢!
沒辦法,那只好把馬克思先抬回他工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