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熱切的歡迎聲在門一推開的時候便響了起來，滿臉堆笑的老闆從櫃檯後走了出來，露出最誠摯的笑容。
「客人，請問您想要什麼樣的天使呢？」
「呃、呃……天使？」程陽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他看著穿著白襯衫與黑背心、親切招呼著的老闆，一向很少與人接觸的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應答的話。
「我、我只是進來看看而已……」
「年輕人，少來了，您很喜歡天使對不對？」老闆突然故作神秘地靠近他身邊，還很哥兒們地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肩膀，「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天使的人，是不會看到這家店的招牌喔！」
程陽有些後悔了。
他本來就不太會交際，除了和漫畫或電視動畫有關的主題外，他幾乎什麼話題都接不上口，更別說是最簡單的寒暄哈拉。
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滿臉笑容的老闆，認真想著要不要乾脆奪門而出算了。
他不自在地迅速掃過店裡，發現裡頭什麼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幾十個框架和明亮的燈光，看起來詭異極了。
「我想我還是先離開好了。」程陽低下頭正想不顧一切逃走的時候，突然聽見老闆打了一個響指。
他愣了一下，回頭一望，整個人隨即呆住。
剛剛還空無一物的那些框架中，竟忽然出現一位……美麗動人的白衣天使！
天使浮在半空中，身穿潔白的衣裳，背後有著四片翅膀，輕飄飄的及肩長髮微微飄著淡淡的蘋果香氣。天使的眼睛是閉著的，如雕刻般美麗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表情，靜靜的如同一個精美的芭比娃娃。
「莎娜，四翼天使，具有平靜與撫慰人心的能力，最適合剛失戀的人。」
程陽簡直看呆了，他的嘴張得大大的，幾乎忘了要合上。
好美的天使，那純潔無比的容顏、雪白的羽毛翅膀、金色的頭髮……真的好美……但是……
「我、我覺得她……」程陽支吾了一會兒，老實說出自己的感受：「她太完美了，而且我也沒失戀。」
事實上，他根本連失戀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要失戀就得先談戀愛，但是他都已經二十八歲了，卻從來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又怎麼可能有失戀的機會？
只見老闆摸著光滑的下巴，似乎在認真考慮著什麼。
「嗯，也對。況且四翼天使的價碼對你而言，可能也太高了一點……好吧！那先降一級好了！」
老闆再次打個響指，這次是另外一個框架亮了起來，裡頭出現另外一個模樣完全不同的天使，但感覺依舊純潔無比。
這次的天使有著長長的棕色大卷髮，長長的棕色睫毛，面容溫柔，唇邊彷彿還帶著淺淺的微笑。她穿著的衣服和第一位天使有些不同，樣式較簡單，但同樣是純白的顏色。
程陽注意到，這個天使給人的感覺較親切，不像第一個天使那樣高不可攀，讓人看了有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錯覺。
「依麗雅，雙翼天使。法力雖然比四翼天使差了一個等級，但是卻更體貼、更通人性，能滿足您的任何需求。」
任何需求？程陽的雙眼不禁亮了起來。
「真的可以嗎？」他真的能買一個天使回去？
雖然心裡不是沒有懷疑，但親眼看到這麼逼真的天使，他也算是開了眼界。
「當然！我們就是為了滿足您的需求才會存在的啊！」老闆滿臉笑意，同時在心裡又加了一句話：要不是天堂缺錢，那個人也不會出這種餿主意要這些天使「下海賣身」。
唉！當天使也是很辛苦的。
「那……那她要多少錢？」程陽興奮得聲音都顫抖了。
老闆微笑著在他耳邊說了一個數字，他臉上原本興奮的光芒馬上黯淡下來。
「這麼多？」天啊！買一個天使要這麼貴？
他哪來這麼多錢？簡直快和在信義計畫區買一棟房子差不多了嘛！
「您知道，天使是很珍貴的。」老闆馬上換上最真摯的笑容，「而且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見到真正的天使，更別說買一個回家自己欣賞了。本店也歡迎分期付款，如果是學生還可以打九五折喔！」
「可是我不是學生。」他已經脫離學生的身份很久了，雖然他的外表和那些大學生沒什麼兩樣，都一樣聳。
「那……」老闆似乎有些為難地摸了摸下巴，「客人，能不能請您直接告訴我，您的預算是多少？」
要花多少錢買一個天使才划算？這很難計算吧？
程陽皺著眉，心裡根本沒有一個價錢，只好露出求救的眼光看著老闆。
「呃……您現在有沒有固定工作？」老闆只好開口問。
他搖頭。
「那您有沒有固定存款？」
他又搖頭。
「那您平常靠什麼維生？」老闆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寫小說。」
「喔，原來是位大作家。」
恭維的話語讓程陽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頭髮。「只是寫些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已。」
就是那些很可愛的奇幻美少女歷險故事，他原本只是在網絡上以同人衍生文的方式連載，沒想到有出版社看中他的文采，重金聘請他寫自創的奇幻故事在網絡上連載，還有日本計算機遊戲公司看中他的故事內容，買下版權發展遊戲。
所以他即使沒有固定工作，但每個月靠著權利金以及一些簡單的網絡拍賣與稿費，也能過生活，甚至還能有餘錢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漫畫和計算機遊戲，繼續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時老闆斂起笑容，露出沉思的表情。
真是糟糕，沒想到開業第一天就遇到這麼窮的客人，主子一定會不高興吧？
可是既然這個人能來到這裡，表示他的確和天使有緣分……
左思右想，他都不想失去這個做生意的機會，最後他突然一打響指，屋裡的燈光立刻暗了下來。
怎麼回事？
「客人你等等。你要的天使不在這裡，我去倉庫替你找一下。」
啊？倉庫？這裡天使多到要堆在倉庫裡嗎？
程陽愣愣地看著老闆走進一道門後。
等了一段不算長的時間後，程陽看到老闆拉著一個看起來像是不到十五歲的小女生走出來。
小女生雖然也穿著一身白衣，但看起來卻不太像先前他見過的那兩個天使，該怎麼說呢？先前的兩個天使感覺起來就很……聖潔，讓人一見打從心裡升起一股崇拜與景仰，尤其是那潔白的翅膀……對了，翅膀，前面兩個天使都有翅膀，但這個小女孩卻沒有。
「客人，我相信爾香一定可以滿足您的需求的。」老闆把小女孩推到程陽面前。
只見她似乎才剛剛睡醒，還張開小嘴，打了一個呵欠。
雖然看起來似乎是個很平凡的天使，但感覺卻很親切，也很可愛。
「她真的是天使？」
「如假包換！」老闆回答得肯定。
程陽的目光在小女孩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她有翅膀嗎？」
老闆的微笑稍微呆滯一下，然後說：「有，但是還沒長好。」
「還沒長好？」程陽疑惑地問：「她幾歲了？」不要告訴他，這位小妹妹還是「未成年」吧？
「爾香年紀雖然小，但一定可以滿足您的需求的。」
「她幾歲？」程陽對於這點很堅持。
雖然他喜歡可愛小羅莉，但不表示他不知道對未成年的小孩子下手是一種犯罪，好嗎？
「一百七十歲。」老闆搔搔頭，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一、一百七十歲？程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這個看起來不到十五歲的小女生，居然已經一百七十歲了？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客人，是這樣的。」老闆見他一副驚訝模樣，連忙解釋道：「您知道的，天使都需要比較久的成長時間，天使的嬰兒時期有五十年，孩童時期也有五十年。在孩童時期之前，每個天使長得都差不多，但是過了孩童時期之後，天使們會開始脫胎換骨，快速成長，並且發展出自己獨特的個性與法術。」
「像剛剛我為您介紹的四翼天使莎娜，最擅長的就是氣術，她可以操控所有的氣流；但是有的天使可能生來就比較……」他看了看好似還沒睡醒的爾香，「生長比較遲緩，學習能力也比較慢，所以……」說到最後，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推銷不良產品一樣，可是誰教他們實在缺錢呢！
程陽還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她幾乎還不到自己的肩膀，紅棕色的細細卷髮貼在白皙的臉蛋上，五官秀氣，看起來倒也挺討人喜歡的。
只是年紀感覺真的太小了，他覺得自己好像買了一個小妹妹回家。
「我想還是算了。」他勉強笑笑。
就在程陽轉身要走的時候，老闆又急忙拉住他，「客人，先別急！您知道的，天使的成長總是需要一些催化劑，爾香其實是個比較特殊的孩子，其它的天使到了這個年紀，早就長得像個大人了，只有她還是這副模樣，其實是因為……」
見到老闆欲言又止的模樣，程陽好奇地追問：「其實是？」
「總之，客人，相信我，把她帶回去，您絕對不會失望的。」
「可是……她沒有翅膀。」程陽婉轉地想拒絕。
「我說過，只是還沒有長出來而已。」老闆有些氣急敗壞。
「她看起來真的很像小孩子耶！」
老闆見程陽意願似乎不太大，只好使出絕招。
他用力在爾香的耳邊拍了兩下，對著她的耳朵喊：「爾香！有甜甜圈！」
小女孩緊閉的眼睛馬上睜了開來，一眼就望見眼前的人類男子。
程陽呆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眼眸。
她深棕色的眼瞳裡，隱隱流動著棕紅色的流光，若隱若現，讓人看了一眼後便再也忘不了。
這一定是天使才會有的眼眸。
「甜甜圈？甜甜圈在哪裡？拉斐爾，你不要騙我喔！」爾香巴在拉斐爾身上。
她興奮起來的時候，白嫩的雙頰似刷上淡淡的桃色，看起來十分……可口。
爾香看著眼前的男子，好奇地問：「你是誰？你也喜歡吃甜甜圈嗎？」
程陽搖頭，他不喜歡吃甜食。
「那你為什麼流口水？」爾香天真的問。
「呃？是嗎？」程陽連忙伸手摸自己的嘴，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口水了。
糟糕！真是糟糕！他居然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天使流口水，這實在、實在是太、太……丟臉了！
「客人，怎麼樣，我說您一定會喜歡吧？」老闆似乎很得意。
程陽連忙點頭。天知道為什麼，原本對爾香沒什麼興趣的他，一見到她睜開眼睛的模樣，整個人就像失了魂，好像見到最美麗、最誘惑人的美女一樣，立刻投降。
「客人，那爾香的價格是──」老闆把握機會。
「甜甜圈！拉斐爾，你說有甜甜圈的！」
「來，這是天使的使用說明手冊。」老闆把像只小無尾熊一樣攀在自己身上的爾香拉下來，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本厚厚的使用手冊遞給程陽。
「甜甜圈！喔！拉斐爾！這是你第幾次騙我了？」爾香氣呼呼的。
「乖，去睡覺。」老闆把手輕輕放在正在生氣、跳個不停的爾香身上，她就像突然被定格一樣，眼睛也慢慢地閉起來，然後陷入昏睡中。
「呃，她怎麼飄在空中睡覺？」
只見爾香整個人輕飄飄地飄浮在空中，眼睛閉著，可愛的嘴角還微微翹著，好像夢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樣。
應該是夢到了甜甜圈吧？
「這是爾香的壞習慣，她的睡姿不好，這點還請客人多多擔待了。」
程陽喔了一聲，心想她就這樣睡在半空中，就算睡姿再不好，也和自己沒有關係吧？反正他們又不會同睡在一起張床……
呃……突然有個畫面蹦進腦子裡，令程陽感到羞恥，不由得用力按住自己的鼻子，希望自己不要丟臉地在這時候流出鼻血。
「那麼客人，爾香就交給您了。」老闆繼續滿臉微笑，期待地看著他。
「那她要……多少錢？」
老闆這次說了一個程陽終於能接受的數字，但那也不算少，至少他的存款一下子就只剩下零頭了。
「客人，機會難得喔！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進到這裡的，只有真心喜愛天使的人，才能看見我們的招牌。」
老闆的微笑變得很有說服力，他越說越靠近程陽，最後還在他耳邊悄悄說：「客人，只要您買了爾香回去，您要對她做什麼都沒問題；而且您別看爾香小，只是需要一點……」
他想了一下，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她只是需要一點小刺激，屆時就能長大變成大人的模樣。她這個孩子就是發育遲緩了一點，這點就麻煩您多多關照一下。」
程陽只是愣愣地點頭，老闆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起來，一句一句迴盪在耳裡，像是溫暖的水流一樣，從耳際流入身體最深處，讓他根本無法抗拒。
「雖然爾香是階級最低的天使，不過她至少也是個天使，一定能幫助您的。」老闆最後拍胸脯保證道。
「幫助我？」他有很淒慘嗎？為什麼老闆會說他需要買一個天使來幫助自己呢？
老闆再度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卻沒再解釋什麼。
天使，都是為了幫助人類而存在的。
他們也許就在你的身邊，像一陣風那樣輕拂而過，但是他們的確存在，而當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出現。
也許是路邊的小女孩，也許是好心扶你一把的先生，又也許是一家麵包店的老闆，他會遞給你剛出爐的美味麵包，裡面偷偷加上一點天使的愛心，讓你不再那麼悲傷與不安。
「那麼，客人，祝您一切順利。」老闆擺出一隻手，送客。
他愛憐的眼光看向仍含著甜美微笑入睡的爾香，笑意更深。
這個老是長不大的小天使，也該多點人間的經驗，好快點脫胎換骨，長大成真正的天使。
雖然她的過去使得她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型態，但是……身為大天使的一份子，他還是希望爾香有一天能真的成為有能力的天使，而不是一個成天只會吵著要吃甜甜圈的小女孩。
而且，他可是堂堂大天使，要管理的事情那麼多，現在又為了天堂經費不足而親自下海來開店，哪有時間管爾香？
「呃，老闆，請問一下。」程陽突然出聲。
「是是，客人您有什麼問題嗎？」
「我要怎麼帶她回去？」程陽指指還在半空中飄的爾香。
「喔，那簡單，您等等。」老闆轉過身，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條繩子，輕輕套在爾香的脖子上，然後又把繩子的另外一頭交給程陽。「客人，您就這樣牽著她回去吧。」
「就這樣？」當他買了顆氣球牽回家喔？「這樣會不會太顯眼了一點？」他真的很懷疑，如果他說這是天使，或是假裝這是一個人形大氣球，會不會有人相信他？
「您不用擔心，其它人看不到爾香的。」老闆再度保證。
「真的？」程陽實在不敢相信。
「不信您可以走出去試試看。喔，還有，爾香屬於水天使，回家之後給她澆點水，她就會自己醒過來了。」
怎麼聽起來很像在養盆栽？程陽覺得不可思議。
「爾香，從今以後妳就是這位先生的了，妳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老闆拍拍仍在熟睡的小天使。
然後，老闆把程陽推了出去。
程陽一臉莫名其妙，手裡還牽著一顆「天使氣球」，當他回過頭想要問清楚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是站在一條安靜的巷子裡，那家「天使專賣店」居然消失了，閃著粉紅色翅膀的招牌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