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香 第六章
    「這樣走下去,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封凌了?」帶著咳嗽聲的囁囁詢問,原頃偷眼看著一臉嚴肅的連澈,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才問出了這一句。

    勉強掛在馬背上的身體,簡直可以說是蜷縮在了連澈懷中,如果不是那雙有力的手一直接著他的話,早就已經摔到地上了。一直在崎嶇的山路中急行,那麼顛簸的山勢,重重地震動著雙腿間的傷口,隱約的涼意,那裡好像又流血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這一路上,他彷彿有聽到連澈口中說出封凌的名字——或者這一去,就可以看到封凌了呢!

    沒有封凌在身邊,已經好久沒有睡那種帶著香氣的安穩的覺了。

    又是噩夢,又是腦海中浮現的奇怪片段,還有,還有那個人不時的大發雷霆。

    直到昨天。

    昨天……

    想到這裡,原頃的臉又微微側了側,偷眼看了看連澈的表情。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呢!

    會說讓他不懂的話,會很凶的打他,可是有時候又會變得很溫柔,會抱著地,給他上藥,還會吻他……

    吻他……是啊,吻他!

    他做過的那些夢裡,會有很多男人對他做各種各樣的事,在他的身體各個部分摸索著,可從來沒有人吻過他,從來沒有。

    封凌……也沒有吧,是怕嚇到他嗎?

    可是他其實是很喜歡這樣的感覺的啊。那個人吻他的時候,又霸道,又強勢,又熱烈,又細緻……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被溫柔的需要著。

    有這個人在身邊,會有莫名的脅迫感——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危險的懷疑和敵意,可是又會帶來確定的安穩,就像昨天夜裡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說半個字,也沒有像封凌那樣拍著他哄著他,可是他卻能在那淡淡的呼吸聲中睡得很沉很沉。

    半昏的身體應該是被他抱著回去的——自己記得那股味道,和現在近在咫尺的這個味道一模一樣。然後是清涼的藥膏和溫熱的洗澡水,有粗糙但溫暖的大手第一次因為慾望和虐待以外的原因撫摩上他的身體——乾淨又舒服。

    臨睡時,雙眼合上以前,他聽到了低低的一聲歎息,彷彿有人在說:「對不起……」

    或許是太累了,那些字句都飄得忽近忽遠聽不真切。可是沉澱下來的情緒卻輕易散不去,居然能夠一直留到現在,還能記起。

    「你很想見到封凌嗎?」本不期待有所回答的問題,居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應。原頃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對上的是連澈神色複雜的眼腈。

    「再走一會,應該就能見到吧……」連澈對他從未有過的溫柔的口氣,加上了那雙手上忽然加緊的力氣,讓原頃瞬間有了某種自己都覺得可笑的錯覺。

    這個人——連澈,是在不捨些什麼嗎?

    ****

    即使有所準備,真的和越潛這樣以敵對的方式遭遇在戰場上,連澈心中湧起的還是百般難以言語的滋味。

    實在沒有想過,這個昔日追隨在他麾下,謹慎得近乎小心翼翼的少年卸下他謙遜溫和的面具之後,竟是如此一副驕橫無忌的神采。

    「連澈,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到絲毫欺騙後的愧疚或者得逞後的快意,清亮平常的語調像此刻只是在跟一個長久不見的普通朋友打招呼而已。

    哼!

    連澈的鼻子裡哼出重重地長音:「越錚呢?難道今天來和我換人的居然是你?」

    「越錚?你問哥嗎?」連澈的問話像是勾起越潛什麼美好的回憶,凌厲的嘴角瞬時微微揚了起來,「哥他累了,現在應該還在睡著……」

    「那封凌人呢?」

    「封凌?」本來已經略為溫柔的表情一瞬間又被邪惡的笑意盈滿:「恐怕正在被我手下某位功績顯著的副將好好地寵幸著。」

    「你……」輕描淡寫的句子,卻足以讓連澈肝膽俱裂。

    混蛋,他竟然敢這麼做?原頃還在自己手中,他不想換人了嗎?

    勒在原頃腰間的手重重地一緊,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聽到那嫩稚沙啞的聲音尖厲地叫了出來:「到凌……你們把他怎麼樣了?為什麼,為什麼不把他帶過來?」

    哦?

    越潛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把眼睛瞇了起來。

    那個……真的是原頃嗎?

    從最開始就白癡一樣地縮在連澈的懷中,既不開口也不掙扎,偶爾瞥過來的眼神也是怯怯的,一旦迎上越潛就趕快逃開。

    忙著欣賞連澈那驚怒交集的失控表情,一時間竟是忘了讚歎一下他那惟妙惟肖的演技。

    只是……戲碼不是早已在連澈面前揭穿了嗎,現在的裝模做樣還有什麼必要?

    更奇怪的,還有連澈此刻的反應。

    無奈的,揪心的,痛楚的……不僅是因為剛才那個隨口編造的關於封凌的消息,還有一部分居然就是來自被他禁錮在懷中那掙扎著又叫又鬧的身影。

    真有意思啊!

    一直敵對著的雙方,急於救人的副將居然懷抱著敵方的領主,還是一副滿是憐惜的模樣。

    如此精彩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戲份,真是不忍心就此打斷呢。

    可惜……實在是沒有太多的時間和你們耗下去。

    依照越錚的性子,醒來以後必定還是要帶領兵馬趕來這裡。

    所以,為了避免另生枝節,只有抱歉的把你們盡快解決掉。

    越潛的手高高地一揮,跨下的烈馬長聲的嘶鳴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別忘記了,他還在我手中!」眼看四面不斷湧來的兵士已經把他們團團圍在了中心,連澈一邊暗罵著越潛的卑鄙,一邊盡力忽略掉原頃還在吵嚷著要見封凌的委屈模樣,高聲吼了出來。

    「哦!這個我當然知道!」滿意的看到事態的發展正順著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地走向尾聲,越潛策馬順著包圍圈漫步走著:「不過連澈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要原頃的命!在你的手下做了那麼久的副將,你的教導我可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原來是這樣!

    連澈一怔,下意識的摟緊了懷裡的人。

    原頃卻還似絲毫不知道危險已經迫在眉睫,依舊低啞地抽泣著。

    「我對你的命沒有興趣,對天下究竟在誰手裡也沒有興趣,如果你現在要走,我也決不攔著做無謂的犧牲,只是,你把他的命留下就好!」

    掛著倒刺的馬鞭直直地指向原頃喉結的地方,像是被如此具有壓迫感的氣勢給駭住,原頃的眼睛驚恐地抬了起來,尚未結束的抽泣拚命地壓抑在了喉間,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就這樣放他走?

    條件是留下原頃的性命?

    細細想來,這應該是個毫無問題的提議才是。

    連澈勒在原頃腰上的手慢慢鬆了開:「好,就照你說的辦!」

    掛著銀色佩飾的駿馬一步一步地踏過來了,馬背上的主人嘴角邊是越來越掩飾不住的冷笑。

    「原頃,還要繼續演下去?我很有興致看你繼續表演,只是你不要妄圖拖延時間,越錚要趕到這裡最少還要半個時辰,這段時間我可以讓你死上一百次!」

    驚恐的情緒躲無可躲,最後只有艱難地扭回頭,滿是絕望地看上了連澈的眼睛。

    「我,我……」

    尖尖的喉結困難地滾動,連澈靜靜地看著。

    「我真的很想再見封凌一面……」

    半長的頭髮哀哀地垂下去了,眼睛裡有薄薄脆脆的晶瑩一直一直聞動著,如果風吹過來,一定很快就會碎成液體流下來。

    「我知道了……」伏在耳邊溫柔的難以置信的聲音,是連澈在說話嗎?

    眼睛再次抬起來的時候,有刀刃相碰的清脆撞響,原頃只覺得面頰一熱、伸手一抹,掌心裡居然全是刺眼的紅。

    「連澈你……」猝防不及的一劍,斜斜地從越潛的右胸透過,連澈橫劍當胸,把原頃護到身後,臉上的表情安靜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居然要護著他?你以為多了這個累贅你還能逃得出去嗎?」意料之外變化讓越潛又驚又怒,連胸前的傷口也無暇顧及。

    「我記得曾經教過你,戰場之上沒有絕對,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感覺到身體護住的小東西顫顫地抖了抖,連澈更緊地摟住了他。

    從來沒有過的凶險局勢……單槍匹馬的面對成群包圍著的弓箭手和單打獨鬥也決不遜於自己的越潛。

    可連澈覺得很輕鬆。

    因為這一刻……竟也是遭遇原頃以來從沒有過的安心。

    拋開了所有的猜忌和猶豫,在這生死一線的戰場,終於可以最真實的面對自己的心情。

    想保護他,擁抱他,替他背負下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從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在想。

    希望他可以安靜幸福而單純地活著,懷著最快樂的理想做他自己最想做的夢。

    剛才那時候,他仰著頭,那麼絕望地說「我真的好想再見封凌一面……」自己就已經決定,願意為他這個小小的願望而流盡最後一滴血。

    如果真的戰死在了這裡,如果不能陪著他最後的逃出去——

    很久很久以後的某個時候,他會不會偶爾想起他生命中曾經很不近情理地狠狠傷害過的某個人,會不會用他那低低啞啞地聲音也小小地說一句:「連澈,我是真的好想再見你一面……」

    努力仰起頭,防止那份忽如其來的酸澀感覺氾濫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冷眼而視以後,本已經暴怒如狂的越潛慢慢露出瞭然的神色。

    「原頃的滋味不錯?想來連澈你也是已經嘗過了吧?居然連命也不要了也要護住他,嘖嘖……先是哥,然後是封凌,最後是你。看來我要改變主意了,先不急著要他的命,或許我也應該好好享受一下,再把他賞賜下去。我手下的副將,可是很多都對他的身體覬覦已久……」

    敵我交戰,心浮氣燥最是大忌。

    何況越潛還在虎視眈眈就等著自己上鉤。

    連澈一遍一道警告自己要冷靜,已經全是劣勢的情況下絕對不能失了先機。

    可那些刺耳的話還是一句接一句地竄到他耳朵裡。

    竊竊地議論聲已經湧了起來,看著他的表情裡都是淫褻鄙視的味道。

    更多的是射向他身後滿臉迷茫的小傢伙,那種眼光簡直活生生地把他身上的衣裳撕扯下來。

    「你閉嘴!」手中的劍終於猛地揮了出去,憤怒的心情讓劍劃開空氣時都「溯溯」作響,越潛側身稍慢,最終沒有避開,深深的傷口從右肩一直落到小腹,即使不至斃命,可也要好好地躺上好幾個月的時候才能恢復。

    輕輕的笑容卻還是浮現在了越潛臉上。

    被激怒的連澈,心臟的地方已經全是空擋。

    賭局似的打法,既然自己沒死,那反手回的那一劍就絕對能要了他的命!

    不過他可以留著慢慢收拾,這—招出去,從連澈的腋下劃過目標只有一個——原頃!

    熱血噴濺,白光之下,越潛的這一劍絲毫沒有留情。

    透過身體的重創,讓劍都無法在第一時間內抽回來。

    遼闊的天地之間,那一瞬竟是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只能看到粘稠的紅色順著銳利的刃口一點點的滴落,然後立刻又被滾燙的沙石吸走,不著痕跡。

    「咳……咳……」喉嚨裡透露出來的痛楚,連肺都要咳出來的劇烈。

    「連……連澈!」半晌之後,驟然響起的尖叫聲。

    「連澈!你……你怎麼樣?你流了好多血……你痛不痛?你不要嚇我!」

    眼前的小臉,那麼驚慌失措的樣子,嘴裡一直一直在叫著他的名字。

    連澈欣慰地輕笑出來。

    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順著劍鋒的來勢,自己的身體就那麼不由自主地擋上去了。

    好漫長的一個過程,漫長到……足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鋒利的鐵器在身體裡穿行的冰涼。

    還有,眼前那張臉,深深地注視著他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把原頃那麼緊地摟在懷裡,所以他能確定,原頃那烏黑的瞳孔裡那一刻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現在,他們的身體依舊抱得那麼緊,原頃心臟跳動的地方,或許已經染上他血液的溫度。

    真好,這樣真好……

    放心地把越來越無力的身體完全靠在他的身上,看他哭得又髒又花的臉,感受他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臉上一直一直騷擾著,阻止著自己快要閉上的眼睛。

    「原頃,」垂在他頸邊的唇掙扎著發出最後的聲音,「回答我好不好,原頃……」

    「我在這裡,連澈我在這裡!」

    好近的回答,唇幾乎要碰到的距離。

    一直都想無所芥蒂地喚一下他的名字,原頃也好,效青也好,想聽他脆脆的應答聲。這個時候終於等到了。

    「連澈,不要睡過去,不要睡過去!我不要見封凌了,我聽話,我們回去好不好?連澈……」

    小東西,好像哭了呢。

    一滴一滴落到頸子裡的液體,好溫暖。

    這些眼淚是為他而流的嗎?

    緊摟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哀求都已經快被哽咽得發不出聲音。

    「真感人啊……我都忍不住要鼓掌了!」像是看到了什麼最不可思議的天大笑話,越潛靜靜地忍了半晌,還是縱聲笑了出來。

    抽噎著的聲音努力克制了下來,原頃一直躲閃著的目光終於抬了起來。

    「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

    瘦小的身體勇敢地一點點迎了上去,膽怯的部分全被憤怒盈滿。

    駭人的氣勢,危險的壓迫感。

    越潛心理猛的一顫,感覺到身下的馬匹在畏縮地後退著。

    有什麼東西正在鮮血的刺激下悄悄地復甦,籠罩下來的氣勢讓全部兵士都發不出聲音。

    「你不裝了?」勉強地勒住還在後退的馬,越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並無異常。

    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孩子而已,平時全在越錚的庇護之下,那個時候尚不怕他,何況現在身陷重圍,還像個白癡。

    「不裝了我也就不客氣了,一劍送你去和他見面!」

    不!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個單純的孩子,你別殺他!

    抽搐著的手緊緊地握著,隨著鮮血流出而耗盡的力氣卻讓連澈發不出半點聲音。

    劍光一點點的臨近,原頃絲毫不動,眼睛直直的瞪著,全是仇恨的表情。

    「噹」的輕響,飛石震落長劍的聲音。

    越潛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已是沒有半點血色。

    「越潛你幹的好事!」毫無感情的訓斥,冰冷的聲音,誰也無法想像就在幾個時辰以前,同樣的聲音會發出那麼充滿激情的申吟。

    「哥你動作還真快!」帶上無謂的笑容,越潛一點點把頭轉了過去。

    「原頃,你有沒有事,先過來,到我身邊來!」

    策馬從越潛身邊緩步走過,越錚沒有朝那張臉多看一眼,內心深處,他也實在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到底該對越潛做些什麼。

    呵斥他嗎?還是應該責問他為什麼居然還是瞞著自己趕到這裡,依舊一心要置原頃於死地?

    這些答案其實心裡都很清楚,何況在親手抱過他,在他身體上留下了各種曖昧痕跡以後,還能有怎樣的立場來譴責他?

    所以只有用冷漠的表情做面具,裝做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計較。

    越潛的喉嚨裡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可越錚還是聽見了。

    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自己的失態即使能騙過天下間所有的人,也絕對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被連澈劍鋒劃開的胸膛上,微赫的肌膚裸露了出來,粘稠的鮮血襯著靡艷的吻痕,分外刺眼。

    越錚知道自己很困難地才把眼睛從那裡移開。

    「原頃……怎麼還不過來?」注意力終於被更異常的事情吸引了過去。

    熟悉的身影怔怔地立在那裡,卻找不到半點熟悉的表情。

    眼淚已經蒸乾的臉頰上,燃燒的全是仇恨的火焰。

    「你受傷了嗎?」翻身下馬,匆匆上前一步,卻在那種駭人的敵意中,再也無法向前。

    「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

    沙啞的調子把痛恨句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

    「原頃?」一時之間,還無法明白是怎樣一回事情。越錚猶豫著伸出手,想要把他拉回身邊。

    「別碰我!」怒意的尖叫,重重揮開了越錚還懸在半空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越潛你把他怎麼樣了?」震驚於眼前這副完全陌生的畫面,越錚狠狠地對上了越潛那張嘴角正揚起滿是嘲諷的脆。

    「哥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臉上雖然還在笑,心裡卻已經有什麼東西在越錚的呵斥聲中悄悄碎掉了。

    原來你還是只在意他……

    原來你還是會因為他的閃失而遷怒於我!

    「我能做的最多不過要了他的命,至於要把他變白癡,我還沒那麼大本事。」

    「白癡?」

    越錚難以置信地重新把頭扭了回去。

    原頃半跪在地上,正把連澈滿是鮮血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摟在懷中。

    那麼虔誠又專注的樣子,似是完全不把四周的危險放在眼中。

    「連澈,還疼不疼?我幫你把那些流血的地方包紮起來好不好?」

    他……他居然會用這種口氣說話?

    本就破損的衣物被他從袖口處用力撕開,然後費力地用牙齒咬成細長的布條,一點一點的給懷裡的人傷口的地方包紮上去。

    一層又一層,歪歪扭扭,很醜陋的形狀,像個粽子。

    畢竟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

    越錚也簡直想不到他居然會做這種事。

    記憶中的原頃,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到各種各樣慘絕人寰的傷口——他被扭曲的靈魂需要那樣的血腥和刺激來安慰。

    可是眼下的這般模樣?

    「連澈,血止住了呢!你不用說話,我知道你疼,你就這樣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在這裡陪著你,不會走開的,我保證!」

    軟軟細細的安慰聲,自己從來不曾聽過,而原頃此刻居然是那麼溫柔地摟著一個敵方的將領在傾訴給他聽!

    越錚只覺得有些越來越沸騰的情緒已經要抑制不住了。

    「他們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藥?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再也顧不上任何反對,越錚上前一步,伸手將原頃的身體重重扯開。

    「你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

    拚命的掙扎,張口就咬向越錚的手臂。此封的原頃就像一隻已經完全被激怒的獸,除了本能的抗拒,已經完全顧不上任何後果。

    只剩下一隻的手臂很難再禁錮住他。

    「越潛,給我看住他,別讓他亂跑!」重重地一推將原頃送到越潛手裡,越錚的一腔怒火全部轉移到連澈身上。

    「你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把他變成這樣!」手裡的鞭子鋪天蓋地地抽下擊,尖銳的倒刺瞬間就讓空氣中血肉飛濺。

    「不許打他!你不許打他!」

    哭叫著的抗議沒有任何人回應,越潛掐在脖子的手力氣微微一緊,原頃立刻青紫了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傷在心臟附近的創口,鮮血大量地流失,再加上此刻暴虐的鞭打……

    應該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不過總算撐到了現在,有些話,一定要說!

    越錚暫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看著連澈掙扎著仰起的臉。

    「你……」才說了第一個字,滿口的鮮血已經嗆得無法出聲。

    「連澈,連澈你不要亂動,會出血……」

    小東西就在不遠的地方,一直一直叫著他的名字。

    微微一笑,很小心地把看向他的眼光一點一點收回來。

    「越錚,你照顧好原頃,他失憶了,已經不會再威脅到任何人。所以,請你……」

    「這算是你的遺言嗎?」尖銳地一聲鞭響,越錚冷冷地打斷了連澈的話。

    閉上眼睛微微一笑,連澈不再開口了。

    「如果是你的遺言,我會考慮的!」

    充滿力量的手臂高高地揚起,手中的鞭梢彎成了弓一般的形狀。

    蓄勢待發的姿勢,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鞭下去足以開碑裂石。

    越錚的眼睛裡,已經換上了貫有的冷靜。

    這一鞭的方向,正是朝著連澈的額頭而去。

    呼嘯著的風聲,電一般的速度,只一下,黑影掠過,眼睛再睜開時,散落的塵土已經變成大片的紅。

    所以誰也沒能看清楚原頃是什麼時候跑過去,然後擋在連澈身前的。

    從額頭一直拉到下頜的傷口,雖然越錚最後拚命想收回力氣,可也已經於事無樸。

    只一鞭而已,原頃已經完全昏死過去。

    「哥,如果我告訴你我是故意把他從我手上放開的,你會不會很生氣?」

    蒼白的寂靜中,只有越潛帶著笑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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