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約可以分為三個類別,一是失憶性地爽約,二是臨時有事爽約,而我所做的,是最惡毒的一種:有策劃及有目的地爽約。
第三種爽約對於心懷不爽的人來說,真是心底非常涼快的。
時間越來越晚,我潦草草地做了份晚餐,辛薪吃得沒滋沒味,我也吃得心不在焉。
「爸爸,貝殼叔叔到底幹嗎去了?」辛薪不停地追問。
「我不知道呀,他又沒有告訴我。」我只好拿這種話來搪塞。
「哦。真是擔心呀,外面下著雨。」辛薪不停地張望窗外,「如果貝殼叔叔也會念那個咒語就好了。」
吃完飯,玩耍了片刻,伺候著辛薪洗完澡,把他抱到床上:「寶貝乖,睡覺了。」
「今天我要史奴比陪我睡。」
辛薪睡覺有個習慣,抱著件東西睡。睡著之後會把玩具扔掉,然後把被子蹬掉,大剌剌地躺成大字型睡。
因為他有蹬被子的習慣,所以現在他一直和我一起睡。一般是他先睡,抱著一個玩具,等我睡的時候,他會自動把玩具扔掉,跑到我懷裡來,比小貓小狗還敏捷。
我所記得他每天更換的陪睡伴侶曾經有過:樂高積木、肯得基照相機、匹薩玩具漢堡包、海洋世界貝殼、竹編螞蚱和施佩伯爵號戰艦模型等等等等不計其數。
都是心愛之物,黑甜鄉里都不肯捨棄。
辛薪雖然很皮又很野,就像一般的男孩子一樣,卻有個好性格:愛心。他幾乎愛著他所能接觸到一切東西,包括菜園裡的那些蔬菜。
幫他蓋好被子,我轉身要出去,辛薪在後面叫:「爸爸!」
「怎麼了?」
「你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啊。」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沒事。」我摸摸他的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睡覺吧。」
「爸爸晚安。」
「晚安。」
我走到客廳,牆上的鐘錶已經指向夜晚九點鐘。
我在沙發上坐下來,打開電視。
看不進去。
又起身倒水喝,喝了兩口把杯子放回去。
外面的夜很黑,雨聲嘩啦呼啦。
十月了,快入秋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夏天熱氣的餘威已經漸行漸遠。
他真的會在那個廣場等候嗎?
別傻了,這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種人!
即使他當真去了,恐怕等候超過兩個小時就是極限了吧?
從三點到九點,已經過了整整六個小時。
即使是童話,我也不相信會有這種人。
可是,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我坐立不安,最後拿了把雨傘衝到外面,在大門口等了半天才有輛出租車經過,幸好裡面沒有乘客:「去新世紀廣場。」
新世紀廣場的名字還是那次事故之後貝若卿告訴我的。
車子大概行了二十分鐘,我在路邊下車,站在廣場花圃的邊緣,站在燈柱的後面,遠遠地望去,心一驚。
在大鳥的旁邊,站著一個人,全身濕透了,表情如何看不清,遠遠的,只見臉色煞白。
那個貝殼原本是古銅色肌膚的……
我站在燈柱的後面,不住地打哆嗦,真是冷了,風吹著,傘也遮不住冰雨,有一些打在我的身上。
我傻傻地站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種感覺,怎麼會呢?這怎麼可能呢?
貝若卿就像那種花花公子,好像注定要與感情糾纏不清,雖然不是很帥(我是這樣認為的),他只是長得高大,但只是高大。眉眼也只是可以。可他在人群中總能讓人注意到他,哪怕他站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他依然會受到重視。
有一些人身上天生具備魔力。
貝若卿大概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只有被人追的份,何苦在風雨中癡癡等候一個素未相識的人?他應該不知道GG是誰吧?我從來都沒告訴過他我的任何真實情況……
誰是誰的誰誰誰……我們是從什麼時候在ICQ上認識的呢?
我真的不記得了,只是好像突然間就出現了這麼一個人,他喜歡叫我『小子』,我告訴他我很老了,老到忘記了青春是什麼顏色的,他哈哈一笑,仍然固執得叫我『小子』。
我堅決排斥這個稱呼,我告訴他我叫GG,為此我們還在ICQ大打了一架,我罵起人來從來不會打怯,那一次似乎尤為過癮。
可是結果是失敗的,他不叫我『小子』了,轉而叫我『小孩』、『彆扭的小孩』、『任性的小孩』、『笨笨的小孩』……
一般我和人大吵特吵之後,就會把他屏蔽掉,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一直沒把那傢伙喀嚓掉,大概因為他是ICQ上惟一一個肯和我談論童話故事的人。
好吧,其實他談的基本上是漫畫,成人式的漫畫,他喜歡史奴比,喜歡哈里波特,喜歡小王子,喜歡這一切聰明優雅甜美浪漫的生物。
我喜歡加菲貓。
加菲貓有幾個特點是很多人厭惡、私心裡卻有些羨慕的:貪吃、貪睡、貪舒服、壞脾氣,和主人的關係是『你負責提供食物、住所、關懷和愛,我負責享受。』單這最後一條,就足夠很多人羨慕的了!因此這個肥貓在全世界都受歡迎,擁躉無數。
當我告訴他我喜歡加菲貓,並且很想成為加菲貓的時候,他嘲笑我不可救藥了。
然後我們又吵架。
後來他就說:「小孩,你就跟了我吧,我負責養你,你負責給我免費娛樂。」
SHIT!
真當我是隻貓啊?
雖然我承認自己很無能,小小的自尊心還是有的吧?
再說了,真要別人養,我也不用你呀!哼!
我從小就是米蟲,大了也沒有變成龍或者蝴蝶。既不會下海游泳,也不會在空中飛舞,我還是只小小的米蟲。
據說,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早夭的。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垃圾。
如果不是有了辛薪,我……
可能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沒有腦力,沒有體力,沒有青春,一無所有,除了整天會做夢講個童話故事,可是童話裡賣火柴的小女孩還不是餓死凍死了-_-
我曾經很聰明的……據說是很聰明。有一些認識我,而我卻不認識的人告訴我,曾經的辛迪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孩,大家認為他前途無量,甚至可能超越哥哥辛崎……
但是哥哥沒這樣說過,哥哥說我一直是這樣的,他喜歡這樣的我。
我相信哥哥的話。
雖然我一直做夢希望自己聰明起來,但這是不可能的吧?如果有個老巫婆,願意收走我的某項才能,而賜給我聰明的話,我一定願意和她交換條件,因為沒有誰比我更明白,哥哥最欣賞聰明人。
哥哥喜歡有才華的人,不聰明的人可以有才華嗎?
也許有吧,但我絕對不行。
雨一直在下,並且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的身上差不多也濕透了,怎麼辦?走上前,告訴他GG是我,我純粹是戲耍著他玩的?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個人,貝若卿,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奇怪生物?
我走得遠遠的,又攔截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在路上,我想,也許我對待貝若卿有些過分了,也許我們可以更好的相處,起碼他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哪怕別人放了他鴿子……
回到家已經快十點半,我把辛薪從被窩里拉起來:「寶貝乖,打個電話。」
辛薪不高興地噘著嘴巴:「幹嗎啦?我要睡覺。」
「貝殼叔叔還沒回來,爸爸擔心,你打他的手機,讓他快點回家好不好?」
「你幹嗎不自己打?」
「我……我不記得他的號碼啦!」
「那我告訴你139XXXXXX,去打吧。」
「寶貝乖,你去打啦,貝殼叔叔不是最喜歡你嗎?」
「爸——」辛薪終於清醒過來,盯著我的臉說,「你也很擔心貝殼叔叔是不是?大人真是不坦白。」
「去!去打電話!哪那麼多囉嗦事!」
辛薪不高興地撥電話號碼,手機嘟嘟地響了幾下之後,終於被接通(被雨水淋濕了也沒問題吧?懷疑中)。
「喂?貝殼叔叔!」辛薪叫的好大聲。「你快回家啦,爸爸要哭了。哭得頭髮都濕了。」
我在他頭上打了一下:「會不會說話呢你?」
辛薪做個鬼臉:「哦,我知道啦,爸爸一直在家呀,還做了晚飯呢,是貝殼叔叔來了之後第一次做晚飯,好難吃。叔叔快回來呀,否則我都沒得睡覺。你馬上就回來嗎?太好了,那我要睡覺嘍,晚安。記得明天給我做美美的早餐。」
辛薪把電話掛掉,又鑽回被窩裡。
我撫著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萬幸,他要回來了。
◆ ◆ ◆
我站在窗子前,有些意亂心慌。
雖然肯定貝若卿不會知道GG是我,否則他也不會在那大鳥旁邊守七個小時是不是?可還是意亂心慌。
難道真的應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句話?貝若卿那傢伙怎麼看都不像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倒像海的女兒裡那沒心沒肺的王子。
今天他這舉動做個誰看的呢?如果我不是認識他,如果我……我一定感動得一塌糊塗,鐵定對他以身相許……
好吧,念在他在風雨中站了那麼久的時間,我決定小人不計大人過,啊不,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以後不在和他鬥嘴,給他點好臉色看就是了。
希望他不要感冒啊……阿嚏!
老天!我開始感到發冷,明明我的感冒還沒好的,嗚……
聽到腳步聲,我急忙竄到沙發上,把電視打開,裝做無動於衷的模樣。
他走進來,頭髮還在滴水,全身都在滴水。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喂!說你呢!不要就這樣衝進來,你會把地毯都弄髒的!把濕衣服都脫了,直接進浴室吧。」
我衝到洗手間抓出自己的浴巾丟到他身上,他當真在玄關就脫得光溜溜的,修長的身體,緊繃的肌膚,宛如皮鞭一樣的誘人,還有那緊實渾圓並保持一定的角度上翹的臀部,沒有任何一點點贅肉的腰腹……
我把浴巾丟到他身上,轉過頭去。
臉有些發燒,心砰砰跳。
突然想起,我已經有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沒有過SEX了。
全身都在蠢蠢欲動。
他徑直朝樓上走。
我說:「要不要幫你熬點姜茶啊?淋了雨小心感冒。」
他走到樓頂,回過頭來,笑著:「好啊,今天我心情好極了,和帥哥約會,又一起淋雨,真是羅曼蒂克。」
……
…………
真是搞不懂,說謊話很有趣嗎?
「是嗎?原來你喜歡帥哥啊?我還不知道,看來我以後要小心了,小生怕怕。」我抱起肩膀,做了個哆嗦的姿勢。
「哈哈,就你?再等十八年也不是那塊料啊,除非你脫胎換骨真成帥哥。看著你那點小排骨我就沒胃口。」他笑哈哈地走進去。
我握著雙拳站在樓下,一臉的不甘:什麼嘛!明明被人放鴿子了,還自說自話裝做開心的樣子!笨蛋!蠢材!
我邊煮姜茶,邊感到渾身燥熱,是了……一定是我的感冒還沒好,可為什麼腦海裡總是迴旋著那個壞蛋的裸體影子呢?
啊呸呸呸!我才不會對他動心呢!
可是……嗚……心裡有百隻小貓爪子在抓抓撓撓,好煩,想要擁抱,想要溫熱的rou體觸感,想要……SEX!
餵他喝完姜茶就乾脆去Gay吧算了,隨便找個419(一夜情)一次好了,否則這樣壓抑自己可是會對健康不利的-_-
念在他今天在外淋了許久的緣故,我好心地把姜茶給他端到樓上,在外面扣了扣門。
「進來。」
我把門推開,走進去,反手把門帶上,把姜茶放到他的桌子上,抬頭——呃,果然,他沖完澡依然沒穿衣服。
赤裸裸的。
他的臉色很奇怪,目光肆無忌憚地盯住我,宛如要扒掉我的睡衣一樣(啊呀,臉紅,我怎麼可以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又怒、又羞、又──愉快。
他的眼光很特別,它像蛇一樣在我身上爬來爬去,爬到那裡,熱到那裡。它停下來時,那一處便越熱得厲害,像立刻要熔化似的。
這種奇異的感受,使我既不能動,也無法出聲。
就在我掙扎著要離開時,他突然逼近我,一把拽住我的雙手:「等等!」
我回過頭:「什麼?」
他說:「我好像感冒了,害怕一個人睡死過去,陪陪我行嗎?」
他的聲調悅耳極了,低低地、細細地,直鑽到我的心底裡,在心窩最柔軟的地方抓抓撓撓。
我覺得自己渾身發軟,連抗拒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的手藏在他的掌心中,一陣溫軟潤滑的感受襲來,使我捨不得抽回。更要命的是,他目不轉睛地俯視我,捕捉我的眼光,也許還在捕捉我的心。
而我的心,正在苦於飄飄蕩蕩地沒有一個著落。
聖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卻解釋為:晚上有了SEX,白天死掉也值得!
正當我要點頭答應時,他突然間鬆開手,雙眼下垂:「看你那麼作難,算了,你回去陪辛薪吧,我自己睡就好了。」
哎——不是這樣的呀!
我傻傻地站著,滿心滿身地不滿。
「我可、可以留下。」
我像第一次約會那樣緊張,不敢靠近他。但週身的毛孔和細胞卻一齊向他開放,巴望他更能勇敢些,使我得到前所未有的歡樂。
好吧,我承認,我垂涎他美麗的身體……
他的手攀住我的右肩,掌心透出來的熱力,燒灼我的皮肉,使我發出一陣微顫,既不像快樂,也不是痛苦。
我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手掌轉身過去,現在我們面對面側坐著,眼與眼的距離不過是一尺。
我沒法躲開他的眼光,那烏黑的眼珠裡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神采,傳出無聲的言語。
「DD。」他再次呼喚我的小名。
我漸漸下垂的眼皮,又迅速翻上,期待他說下去,可是他不再開口,卻用眼光溫柔地撫著我的面頰。
「DD……」他的聲音已經有些痛苦,「好吧,我向你承認,其實我今天被人放了鴿子,在大雨中了淋了許久,我很難過。」
我很快地捏住他的手,捏住後又感到自己過於衝動,但放鬆後更顯形跡,只好就這樣輕握著。
他的手由被握倒轉來握住我的手,接著我便發現自己已投到他的懷中。他的左手環抱我的腰,右手從我的手臂輕輕地滑上去,滑過肩頭頸間,再從後腦滑回來,落在面頰上,輕微地揉著、扭著……
哦,可是,沒什麼,真的。
真的沒什麼,我只是想找個男人SEX,而恰巧他是個男人,又是個在我身邊的男人而已……
日記五:菜心兒的秘密之二
菜心兒的第二個秘密更讓人害羞,菜心兒把它藏得比第一個秘密更深。
呵呵,每個秘密都藏著,在捲心菜的菜心裡,在樹葉的背面,在街角那個石獅子嘴裡,總之,到處都是,但是不容易發現。
菜心兒的秘密被他的眼睛背叛了,於是人們發現了這個秘密。
那時候,菜心兒等媽媽一起出門,目光卻牢牢地繫在房間裡一個男孩兒那裡,男孩兒好英俊呀,身子挺拔的,眉毛挺直的,眼睛是黑亮的,就像童話故事中的騎士,是的,他比那些小白臉的王子有魅力多了。
呵呵,哎呦不得了,一個秘密就這麼跳出來了:菜心兒喜歡那個男孩兒!
媽媽說:「原來咱們家小弟喜歡哥哥呀,還整天和哥哥打架呢。」
菜心兒的臉滕的一下紅了,那紅顏色沒處藏沒處躲的,菜心兒只好一扭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