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久久 第七章
    陽光斜斜地穿過紗窗,無數輕塵飛揚的光柱打在發黃的牆壁上。

    寬大的布藝沙發是王梓的盤踞之地,茶幾上一堆零食隨手可取,厚厚的羽絨被溫暖著他的身體,他的下頜支在沙皮狗絲棉枕頭上,瞪著那個卡通青蛙的鬧鍾半天不眨眼睛,時針指到下午4時,再過一個小時,卓翼平和程盈佳就要放學回來了,

    這裡是卓翼平和程盈佳同居的家,房子挺小,只有一間比較寬敞的臥室和一間小小的放置雜貨的房間,卓翼平和程盈佳把寬敞的臥室讓了出來,兩人去擠那間小小的屋子,因為他們堅持:向陽的房間對王梓養病有好處。

    王梓有點想哭,可是卓翼平和程盈佳卻顯得很高興,他們常常和他一起趴在那張大床上聊天或者打牌,他們按著王梓紅紅的鼻頭說:「傻瓜,我們是朋友啊。」

    王梓高興的笑,卻淚流滿面,『朋友』這個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甸甸的聖潔。

    沙皮狗的絲綿枕頭是艾斐從加拿大帶來的,身下厚厚的羽絨褥子也是。卓翼平和程盈佳本想把它們一起丟到垃圾堆裡,可……王梓捨不得。

    王梓拿起沙發旁的拐杖,掙扎著站起來,完全憑借著雙臂的支撐一跳一跳地走到窗子旁,在樓下,有一個佇立的身影,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樓下的人也抬起頭來,微笑著向他揮手,王梓驚得立刻後退,急忙忙隱藏起自己的身子。

    樓下的人是艾斐。

    卓翼平阻止他上樓,因為王梓不想見他,後來程盈佳告訴他,如果他可以在樓下站十天,王梓就答應見他——今天是第八天了。這八天他想了很多東西,也更加堅定了未來要和王梓共度的想法。

    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垂手可得的東西都是贗品,是不值錢的,只有通過努力爭取來的才會珍惜。

    這次輪到他了。當王梓為了他不顧一切時,他的心硬如鐵,可是現在王梓心如死灰,他卻又來撩撥王梓的心弦,王梓差一點就要投降了。

    第二天,是周六,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深秋的寒意也越來越重,王梓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卓翼平和程盈佳都在家休息,屋裡飄蕩著清幽的音樂,是鋼琴曲《秋日私語》。

    中午的時候,雨已經下了三個小時,艾斐如同一座雕塑佇立在風雨之中。

    卓翼平打著傘,拿著一件雨衣走下來,把雨衣扔到他身上:「穿上吧。」

    「不用,謝謝。」艾斐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雨實在太大,他的視線馬上又模糊了,但是即使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卓翼平眼神中強烈的憤怒和譴責。

    「哼!穿上!」卓翼平唾了一口唾沫,「別以為是我好心送你,還不是那個笨蛋捨不得你淋雨!」

    艾斐立即把雨衣穿上了,雖然渾身濕透再穿雨衣並沒多大意義,卻也能遮遮風,暖和許多。

    「你把我們最珍愛的寶貝傷成這樣,我本來是要殺了你的!」卓翼平咬牙切齒地說。

    「是的,我罪該萬死。」艾斐承認,實際上他也巴不得有個人來痛毆他一頓。

    「你居然說他yin蕩、下賤、縱欲無度、生活糜爛?為這我就要揍你一拳!混蛋!」卓翼平說著一拳已經揮過來,非常重,艾斐竟躲也不躲,一拳過去,嘴角已經慢慢滲出鮮血,隨即被雨水沖刷去,變淡消失了。

    「世界上如果都是像他那麼純潔的人,所有的問題都不會存在了!王八蛋,他怎麼會愛上你的!」卓翼平恨恨不平,真的恨不得打死他,可是……王梓會心疼,他不能讓王梓傷心。

    「他喜歡設計婚禮服,他曾說過要和他的愛人一起穿著他設計的禮服,一同步入教堂,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而他的身心都只能奉獻一次,可是王八蛋你把他折磨成了什麼樣子!」

    艾斐垂下頭去。

    「高中的時候,我和盈佳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學校要開除我們,家裡更是和我們斷絕了親子關系,是他親自到校長那裡求情,因為他是個資優生,一直是老師們所寵愛的好學生,校長竟因此而答應了他留下我們,條件是我們能取得優異的成績,他把自己的零花錢全給了我們,我和盈佳邊打工邊讀書,生活漸漸有了起色,可是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們甚至有徇情的念頭,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不是阿梓,我們也許早已命喪黃泉,即使活著也早已墮落,他就是這樣一個希望人人都幸福的天使,你知道嗎?混蛋!」

    卓翼平轉身走了,留下艾斐僵立風雨中。

    次日,風停雨住,天氣分外的明朗。

    王梓一早起來就趴到窗口,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可是——沒有艾斐的身影!

    王梓的心忽一下就落到了低谷,一整天他都焦灼不安,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做了幾萬種設想,最後要卓翼平和程盈佳去找艾斐,看他到底出沒出問題,卓翼平剛想出門,門鈴響了,打開,竟是莫鯤鵬。

    莫鯤鵬交給王梓一封信,轉身欲走,卻又回過頭來,猶豫了一下才說:「阿梓,你想聽聽我所認識的艾斐嗎?」

    王梓點點頭。

    莫鯤鵬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緩緩地說:「因為家族的關系,我從小就和艾斐認識了,在我眼中,他是個穩重可靠的大哥哥,可是,他是個不快樂的哥哥,我總覺得有太多的東西壓在他的肩膀上,以至我常常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有些駝背了,他是個遵從傳統道德的人,我一直不知道他喜歡男人,我想他應該為此困苦掙扎了很久,把這些都深深地埋在心底,理智要求他愛女人,本能卻一再否決了理智,直到他告訴我他和艾仁的事情,艾仁在他的酒裡下了藥,最卑鄙的是艾仁把他們那一夜的荒唐事做了錄象,以此要挾艾斐,要艾斐放棄繼承權,後來,艾斐決定結婚,力圖改變自己的困境,可是他無法和女人做愛,他只能在感情上盡量彌補那個女人,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滿足她,那女人私下和多少男人交往,他並非一點不知情,可是他都隱忍了,覺得是自己對不住人家,艾情不是他的孩子,他卻為他取個名字叫『愛情』,真心希望能讓那女人獲得幸福。我為他的種種忍讓難過,卻又愛莫能助,他一直不能面對自己愛男人的事實。」

    王梓閉了眼睛,仿佛看到艾斐在孤獨的深淵中掙扎的樣子,心一陣疼痛。

    「你知道嗎?世界上像他這樣的男人幾乎要絕種了,今年他三十歲了,在遇到你之前卻僅僅有過兩次性經歷,一次醉酒後和艾仁,一次是新婚之夜和王紫,兩次都是噩夢般的經歷,他不敢期望自己還能獲得幸福,所以當幸福到來時,他亂了陣腳,天天為你所苦,擔心你會變心,擔心你不愛他,擔心他自己配不上你,所以看到你和艾仁……他整個人都崩潰掉了,阿梓,我知道你很可愛,而艾斐卻是很可憐的,在很多地方,他更脆弱更需要支撐,我真的希望你們能獲得幸福,忘記過去的不幸好嗎?算我求你,救救他,他現在一無所有了,放棄了繼承權,甚至連艾情都沒有要過來。」

    莫鯤鵬走了,王梓拆開了那封信,信中居然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是艾斐,斜倚著一架黑色的鋼琴,目光沉穩,神情平和,而眉宇軒昂,臉部線條剛柔並濟,還有些微的笑意藏在性感的唇邊,看得到他頎長的雙手,和很健康的膚色……王梓第一次覺得,他帥得令人驚訝。

    【記得在一個冬日的黃昏,夕陽的余輝正一點一滴地滑落,我乘著公車緩慢而遲重地穿行在擁擠的城市的街頭,車窗內是一雙雙漠然而生疏的眼神。寒風蕭瑟的街頭,是一位老者推著一位老婆婆的輪椅緩緩而行的身影,風很冷,他便把外套脫下嚴嚴實實地蓋到了她的膝上。兩個人的白發被吹亂了,在風中毫無抵抗地飛舞著。車子繼續前行,很快將他們蹣跚的身影拋在了後面,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之外。

    那一年我二十三歲,從哈佛剛畢業,也就是拍這張照片時的我,還是潔白如紙的我,我曾冀望和所愛的人就這樣一起走過,當他老了,或者我老了,我可以擁著他,攙扶著他陪著他慢慢地走……

    『世界上,有一種愛情,得之不易,所以珍之惜之,當愛人遠去,世界也就同時逝去,這首歌,獻給我最愛的一對天鵝,獻給所有珍惜愛情,冀望長長久久的戀人們。』

    這是你曾說過的話,還記得我第一次去看你演出,你為那對天鵝唱的歌曲嗎?我特意尋找了很多唱片店,原來是首相當老的情歌了,和著細密的雨聲在寂靜的夜裡聆聽著蔡琴醇厚的歌聲,心緒寧靜。

    『親愛,我已年老,白發如霜,銀光耀。無數人生似朝露,青春少壯幾時好,惟你是我永愛的人,永遠美麗又溫存,惟你永是我永愛的人,永遠美麗又溫存。』這首《白發吟》,原來在歌聲響起後還有一段獨白,只是一瞬間,我的心就被揪住:『一次攜手就是一生的誓約,想想看,當一個人二十幾歲的時候,下定了決心,然後不知不覺的你就七十幾歲了,這個時候,這個時候你再回頭看看你身邊那位滿頭白發的老伴,你才突然發現,原來你們兩個已經在一起吃過了五萬多頓的飯,五萬多頓的飯……』

    愛情原來就這樣濃縮在實實在在的生活裡,而五萬多頓飯的背後有著多少的故事,或浪漫或辛酸或艱難或惆悵或幸福,終於這樣相攜走過。而此時相對的眼眸裡關懷之愛、理解之愛已經遠遠勝於男女之情愛了,而這就是生活的全部。算算看,我的愛人,我們在一起吃幾頓飯了?

    我不想奢求什麼,只想和你一起到老,在落日黃昏時,掰著手指算算我們一起吃了幾頓飯……】

    王梓爬到床上,鑽進被窩裡,任卓翼平和程盈佳怎樣焦急也不動一下,卓翼平拿起那封信,看下來,唏噓不已:「兩個傻瓜!兩個傻瓜!」

    卓翼平在莫鯤鵬的幫助下,終於撥通了艾斐臨時租的小房子的電話。

    「就差最後一天了,你居然沒有撐住。」卓翼平有些怨憤地說。

    艾斐苦笑:「其實,我原本就沒想去。」

    「什麼?!」卓翼平怪叫,「你找死啊!」

    「他給了我十天,我用九天證明我的誠心,最後一天——是我的自尊。他給了我十天,我給他一生,我要他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著他的,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不管他是在什麼地方,反正他知道,總有這樣一個人。」

    那邊久久沒有回音,艾斐有些心慌:「翼平?他怎麼了?」

    「我要回家……」王梓的聲音猶如脆弱的玻璃,「我要回家……你為什麼不來接我呢……」

    約莫半個小時後,有敲門聲,程盈佳跑去打開門:艾斐單肩靠著門框,雙手插在褲兜裡,一條洗得發白上面滿是大兜的灰色粗布褲子,一件厚厚的暗咖啡色斜紋雙開衩休閒上衣,裡面是一件黑色套頭高領的薄羊毛衫,脖子上掛著條深棕色圍巾,鼻子上多了副細框眼鏡。他看上去比昔日高大了許多,樣子顯得自信而瀟灑。

    「你好。」他微笑著對程盈佳說,程盈佳竟忍不住心跳起來,阿梓的眼光不錯,艾斐真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我要給你戴個東西才能進來。」程盈佳再意亂情迷也忘不了卓翼平交代的任務。

    「哦?好啊。」艾斐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昔日那種沉重的灰色已經蕩然無存,雖然現在身無分文,卻覺得擁有了整個世界,真正擁有了生命。

    「把你的眼鏡摘下來。」程盈佳是個小個子男生,夠不著身高一百九十一公分的艾斐的眼鏡。

    艾斐依言摘下了眼鏡。

    程盈佳鉤了鉤手指讓他彎下腰,艾斐便彎腰,程盈佳用一條黑布蒙上了艾斐的眼睛:「現在我們這裡有三個人,我們把手都放在桌子上,你要摸新娘,如果錯了,哼哼!」

    程盈佳領著他走進客廳,王梓和卓翼平正坐在沙發上,手已經放在了茶幾上,程盈佳把自己的手也放過去,艾斐開始摸索。

    開始,他抓住卓翼平的手,也就三四秒的時間,他說:「這不是。」

    接著摸第二個,當他抓住時,比第一次時間稍長點,大概有十來秒的時間,最終還是還是放棄了:「這也不是。」

    他摸第三只手,這次停留的時間更長一點,那只手有些微微的顫抖,約莫有半分鍾,他歎口氣:「你們把阿梓藏哪裡去了?」

    「什麼?摸了三次你還沒確定誰是嗎?算了,你走吧,居然連愛人的手都感覺不到!」卓翼平氣臌臌地說。

    「因為這三只手都不是我的男孩的手。」艾斐平靜地說,「如果屋裡真的只有三個人,那麼這三人都不是阿梓。」

    一只手顫抖地伸到他的手中,幾乎剛觸到,艾斐就順勢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懷中:「阿梓!這才是我的男孩!」

    程盈佳將艾斐眼睛上的紗布去掉,他的眼神清亮,很黑,鎮定專注而平靜自信——果然,程盈佳說了謊,房間裡還有莫鯤鵬和王冠。

    「你摸得這麼准,其中有什麼秘密?」程盈佳大惑不解地問。

    艾斐看著懷中的人兒,良久才說:「一個人一生只能挽住一雙手,一雙獨一無二的手,怎麼會摸錯呢?」

    王梓埋進他的懷中,已經熱淚滾滾,所有的不幸都值得了,只要有這一刻,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昨日,都是一種不可少的安排,都只是為了好在此刻,讓這個他所深愛的男人溫柔憐惜地擁他入懷……

    「不要哭了,見到我不高興嗎?」艾斐心疼地為他擦拭那滾滾而下的淚水。

    王梓仰起頭,綻放一個最美麗最溫柔的笑容,笑容中有淚花閃爍:「在你面前,我的淚水也是甜的。」

    ※ ※ ※ ※ ※

    這是個深秋寒意料峭的夜晚,從的士車下來,涼風乍起,冷氣襲人,裹著厚厚毛衣的王梓還是縮肩拱背,抱成一小團。

    「寒冷的滋味怎麼樣?」艾斐笑瞇瞇地說,成功地從卓翼平處拐來王梓已經讓他覺得春暖花開、春意盎然,哪裡還有絲毫的冷氣?

    「你就會這樣!」王梓掙扎要下車,不想再被司機奇怪的目光審視。

    艾斐微微一笑,伸開雙臂,挾起他的腿和腰有力地把他抱在懷裡,輕輕地說:「咱們回家。」 

    王梓的淚水不爭氣地落下來,倔強的性子卻讓他違心地說:「讓別人看見多不好,快放下我,我的拐杖還在車裡呢。」

    「不要!」艾斐已經付了車費,車子開走了,沒有取那副拐杖,「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拐杖。」

    躺在他暖融融的懷裡,他們靜靜地穿過一條又一條小巷,月光溫柔地沐浴著他們,王梓默默地偎著他,流著淚,艾斐卻可愛地憨笑著。

    艾斐租的是一棟普通的小公寓,在三樓,窗簾換成厚絲絨,是王梓喜歡的淡綠色,在桌子上有個小小的粗瓷碎花瓶,裡面插著一些藍幽幽的小花,王梓記起是那日在『棒槌上』一起采擷過的『勿忘我』。

    王梓發現艾斐的肩很寬很結實,干淨明亮的小屋有著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溫暖溫馨。王梓看著窗簾對艾斐說:「你真細心,來世你不嫌棄給我做太太吧?」

    艾斐笑道:「你不是說過不確定人有沒有來世嗎?就是有來世我認得你是誰?南極的企鵝還是北極的冰熊?」

    王梓認真地說:「如果來世你是人我是動物,你看見一只雪白的小貓,那一定是我,千萬別忘了帶我回家,我只是等待著像一只愛你的小貓一樣躺在你的腳下。」

    「那我就記得在美麗的園子裡給你放上一把躺椅,在你的嘴巴夠得著的地方放上10杯熱牛奶。」艾斐笑著說。

    「你要撐死我啊?」王梓瞪眼,卻惹來艾斐的熱吻。

    他將王梓擁在他強而有力的懷裡,兩人靜靜地躺在床上。

    王梓的面頰貼著他的胸膛,傾聽他的心跳,艾斐的手撫弄著她的秀發:「我愛你。」

    當他開口時,王梓可以聽見並感覺他的心跳,他執起艾斐的手,擱在自己的心心窩:「我也愛你呀。」

    艾斐擁著他,感覺被愛的光環溫柔地包圍住,彷佛他所有的憤怒、哀傷、絕望都逝去了,像漲滿的風帆,現在的他內心裡盛滿了深刻不渝的愛,在愛之海中自由的優游。

    艾斐感到如此地快樂、歡愉,他將王梓擁在懷裡,解開他的衣服,向他的美麗致敬,對他傾訴他的心。他舉起他柔軟的身軀,他的唇碰觸著他,印下無數個吻,告訴他是他帶給自己如此的快樂。

    「我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而你是全世界最慷慨的情人,當你給予時,你付出的是全部。我希望你教會我你的慷慨,讓我能回報,你可以要求任何你想要的事。」艾斐慫恿他。

    「我確實有想要的事,」王梓柔聲道,「你第一次誘惑時,心裡懷著不良的動機。這一次我要求你按照傳統方式追求我,贏得我。」

    艾斐申吟出聲:「你這個小狐狸,我已經要進入你體內,我一直最渴望在的地方,突然間你卻要求我正式地追求你。」

    「縱容我吧!」王梓貼著他唇邊低語。

    手相握,眼相視,臉偎著臉,心貼著心,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彭!彭!彭!……兩顆心,同樣的頻率,同樣的節奏,呼應著,傳遞著亙古不變的情意。

    王梓烏黑的頭發絲絲飄散開來,纖細的身軀曲線玲瓏,美得象一株古典的水生植物,揚灑著純真的嫵媚。雙眸受到喜悅的沖擊,猶如黑珍珠沐浴在露水裡的清晨。紅潤的嘴唇,好象兩片帶露的花瓣,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誘惑煽動著艾斐的心。不知何時,唇已緊貼,纏纏綿綿;心已微醺,融融漾漾……

    宛若初經人事,王梓的眼中蒙著一層羞澀的翳,春情微漾的臉上仿佛紡織著秋天的霧。這景象刺激著艾斐心中的渴望,雙眸黑得越發深不可測,亦如子夜的神秘。含住,輕噬。王梓胸前的桑果在艾斐濕熱的口腔中灼灼燃燒起來。白皙的身體在艾斐帶著魔力的大掌愛撫下,泛起淡淡的粉紅色澤。整個身子微微地顫抖著,像是夏天習習涼風裡的一支籐蔓。艾斐一路啜飲著王梓的芬芳,緩緩向下,來到芳草萋萋的聖地,一口銜住自己命定的愛神之箭……

    「嗯……啊……啊……」王梓的臉暈紅得象一穗晚秋時節的紅高粱,只覺著象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抽去了全身的骨頭,頓時渾身癱軟,不能自己。

    「哈……呼……啊……」洶湧而來的快感,一波高過一波,象弦樂三十分音符的齊奏,譜表上的記號是迅速而猛烈!

    自動自覺地,艾斐的唇尋到那魂牽夢縈的神秘寶藏。清齋幽閉的入口風光秀麗,象美人眼角的青暈。滋潤,抽cha。門戶森嚴的小洞不知不覺中軟下陣來,欲開還閉。艾斐托起自己的生命之根,深深地,扎進……扎進……以最飽滿的激情揮灑最勢不可擋的雄風。

    「啊……啊……啊……」王梓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騷亂不寧、喜悅的波浪上起伏;靈魂飛到了半空,忘乎所以的盡情旋轉。艾斐強壯的生命之根將一股巨大的熱力注入到自己的身體最深處,它滲透到生命的核心,由此蔓延開來,仿佛看不見的樹液,流遍生命之樹的丫枝,使它開花結果!

    「呼……嗯……啊……」王梓聽到自己血管裡熱血奔流的嗡嗡聲,聽到生命在四肢裡轟然鼓翼的聲音。心,化做一只海鷗,展翅翱翔,欣然高唱!

    戀人動情的淺哼低吟,讓艾斐滿心的狂喜激蕩到嗓子眼,身心有了股鳥兒飛越太平洋的沖勁……晚風禁不住掀起窗簾,作怯怯的探望。窗前淡香清雅的勿忘我,隨風搖曳,象是一章一節的音樂,奏著古老而又喜悅的歌謠,徘徊於澄清柔和的月色,溶化於清澈透明的輕煙……

    次日,陽光明媚,王梓坐在臥室的鏡前,梳著一頭如煙似霧的黑發,他對著鏡裡的自己溫柔地微笑,回想著艾斐的追求,艾斐不時突然出現在他身畔,偷吻、揶揄、碰觸、低語、微笑,讓他無法說不,無法拒絕。

    王梓的夢境變得如此地放蕩,令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艾斐搞得鬼,每當艾斐望著他、或聽到他醇厚的聲音時,王梓的臉就紅了,欲望被撩起,再也無法掩飾,除了白天艾斐上班之外,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夜晚更是纏綿成一體。

    可是艾斐為王梓洗澡時,艾斐卻擔憂起來:「一直待在床上對肌肉並不好,我想每天按摩一次對你應該會有幫助。」

    「在床上躺愈久,就愈虛弱了。」王梓輕輕地說。

    「缺乏運動的肌肉容易萎縮,我們不能讓那種事發生,我會幫你做一些床上運動。」

    「我敢說你的床上運動絕對富有想象力。」王梓揶揄道,如今的艾斐漸漸活潑起來,和王梓斗嘴是常有的事。

    「噢,你已經能夠想到這方面了?那真教人振奮。」艾斐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王梓任由他擺布,洗完澡後,艾斐在手上抹了些護膚油,開始按摩他身軀的每一寸肌膚,王梓愉悅地閉上眼睛,享受那份觸感。

    「感覺……真好。」他喃喃著,像陽光下的貓般伸展身軀,下垂著睫毛打量著艾斐,感覺他迷人至極,王梓的視線往下,想要知道他是否被現在所做的事喚起,視線所及,令他的唇角滿意地抿了起來:「真的令人振奮。」王梓邪惡地低語道。

    艾斐故意板著一張臉回答:「這會令人喚起的,如果我沒有反應才是奇怪咧。」

    「很好,子曰:後生可畏,焉知後來者之不如今也?看來你進步很快嘛!可喜可賀!」王梓學他一樣端著嚴肅的表情說,「請問它非常的堅硬嗎?」

    「在這種時候使用這樣的語言,嗚……」艾斐哭笑不得,「真是侮辱斯文。」

    「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子曰:《詩》三百,一言已蔽之,曰:『思無邪』。」王梓笑嘻嘻地說著,「這非淫,非亂,只是思無邪,人之所欲,天經地義,有什麼侮辱斯文的?」

    「巧言令色,哼哼。」艾斐繼續他的按摩工作。

    王梓風情萬種地瞄了他一眼:「要不要來點口頭刺激?」

    艾斐的手離開他的雙腿間,將他推回枕上,深深望進他清澈的雙眸:「小惡魔,看來你非常享受這個邪惡的游戲及折磨我。」

    王梓輕摸著他的臉:「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艾斐支肘起身,凝望著他,「你的頭發比以前更漂亮了,它比以前更加柔軟如絲,會嫉妒死那些女孩子。」他以指撩起一綹青絲,在面頰上揉弄著。

    「和養病有關系吧,只吃好的,又不動腦筋,整天睡啊睡啊的。」

    艾斐的手游移過他的前胸,指尖梭巡過他美麗的腰線,來到深谷當中:「真美……」他沙嘎地說,堅挺的男性抵著他的大腿。

    「在我的腿愈合之前,我想我無法拒絕你,因為我沒力氣。」

    艾斐的唇拂過她的,他迫切地想品嘗他,日日夜夜不知饜足,但他又享受和王梓的言語調情:「之後呢?如果腿愈合了?」

    「之後我會跑得遠遠的,」王梓笑瞇瞇地發誓,「我會跑到天涯海角,讓你連個影子也找不到。」 「我會追上你,因為你離不開我。」艾斐欺身壓住他,讓兩人的身體更加密合,尖挺愈加的灼熱堅硬,「就像你的身體離不開這灼熱堅硬一樣。」

    「灼熱堅硬?」王梓的手滑到了他腿間,握住他的男性,「你知道這世界上最銳利的東西是什麼嗎?」

    艾斐疑惑地搖頭,「你又在玩什麼鬼花樣?」

    「當然是你的胡子啦!笨!你的臉皮這麼厚,它們居然還穿破厚厚的臉皮冒了出來,嘻嘻。」

    「哦……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堅硬嗎?」艾斐也笑瞇瞇地問他。

    這次換王梓搖頭了。

    「當然你的臉皮了,笨!呵呵……胡子那麼銳利,卻沒有從你的臉皮上冒出來,呵呵……哈哈……哇!又咬我!」

    「哼!總有一天我要逃走。」王梓恨恨地說。

    「可是今晚你不會。」艾斐的唇徹底霸占住了他,雖然口頭不願意,王梓還是心甘情願地做了他的小俘虜……

    按摩工作天天持續著,雖然常常偏離了主題……

    艾斐去了一家外貿公司應聘,很快就成了他們的主管,不過——他意不在此,他只是需要暫時積累些經驗和資金,然後開自己的公司,他打算過了年,到明年春天就可以自己開業了,當然,他有莫鯤鵬這個同是哈佛的高才生協助,艾斐也不是追求奢侈的人,但是他要掙得足夠的錢,讓王梓有個舒適的生活。

    艾斐去工作的時候,王梓也沒有閒著,他開始勤懇地鍛煉自己的素描能力,艾斐專門空出來一間房子為他做實物寫生,通過素描,來掌握人體的比例,這對他設計婚紗有很大好處。

    卓翼平和程盈佳,莫鯤鵬和王冠有空就來騷擾他們,經常來這裡噌飯吃,家是小小的,卻容納了大大的多多的快樂,這些認真而執著的年輕人總是樂觀地看待一切,並且積極地為王梓尋求治療,冬天來了,心裡卻洋溢著暖洋洋的春意。

    艾斐經常要晚上加班,他把工作帶回家做。

    有時候伏案工作累了,他會抬起頭來,和王梓找個話題聊上幾句,或者僅是相視一笑。樓下是一條熱鬧的大街,有時候憑窗眺望大街上往來的車輛和人群,那裹挾在滾滾紅塵中的芸芸眾生又成為他們談論的話題。在聊天的時候,王梓總是會從一個鐵皮茶盒內取出幾片茶葉放進杯子裡,然後倒上水。剛沏的茶總是很淡,那淡淡的茶香暗溢在他的周圍,讓艾斐感覺很舒服。

    王梓用小刀削蘋果,因為他堅信每天吃點蘋果對身體有益。每次他削好一個蘋果總是從中間切割一半,一半給艾斐,一半自己吃。艾斐不在的時候,他也會給艾斐留著。

    那天天氣明朗,有風吹過,輕輕吹拂起王梓額際的頭發,在他長長細細的發絲間流轉,王梓坐在陽台的籐椅上,默默地望著頭頂那小小的一片天空,癡癡地,什麼時候他才能再次飛翔啊……

    偶然一低頭,他看到有個微微駝背的老人提著一個大大的包走近公寓樓,老人頭發花白了,走路也緩慢著,王梓的心一顫,他忘情地掙扎起來,摔倒陽台地板上,可是他不顧一切地向下面喊:「爸爸!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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