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喬晨星確實不知該怎麼伺候人。
雖然小邑給他做了詳細的介紹,從晨起到夜息該做什麼該怎麼做,他也一絲不差的記了下來,可做起來總顯得笨手笨腳,力不從心的樣子。
這證明他很沒用,真的是百無一用。
原本對自己的能力尚存一絲希望的他是徹底失望了,只等著古修羅厭倦了他,然後再把他一腳蹋開的日子來臨。
他不怕死,實際上他渴望著早點解脫,可是姐姐臨終的囑托怎麼辦?
一個無父無母嗷嗷待哺的嬰兒,如果連他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撇下他走了,他往後的漫長人生怎麼過?」一棵嫩芽,一個嶄新的小生命,還未懂事就注定要遭遇人世的淒風苦雨嗎?
他這個舅舅再無用,再自甘墮落,最起碼還可以給他一點溫暖一點體貼一點依賴,最起碼還可以陪他哭陪他笑。
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須好好活著!
古修羅放下手中的筆,看看一直垂手立在案旁的喬晨星:「你不知道該為我研墨嗎?」
「是!」喬晨星雙眸闇然了,殘酷的事實針尖一樣紮著他的心,好好活?這也叫好好活?他究竟造了什麼孽,才會遭此屈辱?如果有可能,他寧願遭受宮刑,哪怕讓喬家斷子絕孫,甘冒大不孝,他也不願淪落為一個男人的玩物。
其實要說起來,古修羅算是不錯了,昨夜他要到古修羅臥室的外室小鋪上休息,那是以前小邑休息的地方,只有一牆之隔,是為了方便伺候主子。
既然說喬晨星代替了小邑做他的隨身小廝,那他也要睡到那,他是真的躺在了上面,軟軟的褥子棉花做的,雖然不及金絲猴毛褥高貴,卻也舒服,他快昏昏睡著了,古修羅突然進來把他抱了起來,他連驚訝都來不及,他也知道反抗也反抗不了,只緊緊閉著嘴不吭氣。
古修羅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脫了外衣在他身邊躺下,手觸到喬晨星時,是一具僵硬的軀體。
古修羅苦笑。
「雖然說過隨你處置,可是請你再等些日子行嗎?」喬晨星的聲音從未如此的微弱,那聲音觸痛了古修羅。
「為什麼?」
「我想為姐姐守孝,雖然她只是我的姐姐,在我心裡卻如同母親一樣……」
「多久?」
「七天。」喬晨星本想說七七四十九天的,可是……他覺得這已經很任性了,不敢奢求。
古修羅沉默了一會,歎口氣:「好的,給你七天。」
一夜無話,就這樣過去了。
古修羅邊審批著文件,不時抬頭看看喬晨星陰沉不定的表情,想開口勸慰幾句,猶豫了下又作罷,到現在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留下喬晨星,甚至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與他相處,看著這個似曾自己的少年,他的心會狠狠的痛,甚至覺得又在摧殘另一個自己,就像是自我虐待。
可是他止不住已邁開的腳步,也不知該如何終止,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想終止,他設計的遊戲似乎偏離了軌道,不受他的控制了。
「你姐姐的安葬方式你還滿意嗎?」古修羅覺得自己的口氣不像主子問下人,倒像下人看著主子的臉色說話,現在喬晨星的臉色很不好看,而古修羅估計他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人都死了,有個葬身之地就知足了,總比曝屍荒野好多
了。」
「嘖!真冷漠,你還是昨日那個心疼姐姐的人嗎?」
「是!」
「哦?」
「因為下人只能回答『是』。」這是小邑一而再、再而三叮囑他的話,小邑對他說古修羅很霸道很專制,一定要小心伺候著
「那個孩子已經找好了乳娘,一切安好,你給他起名字了嗎?」
「狗娃。」
「哈!」古修羅頗為驚訝,「我還以為你要給他起個什麼『仇』呀『恨』呀的,最起碼也會文雅些。」
「他命硬,起個好名字反而會折壽的。」
「你還會看相啊?那你幫我看看,我的命相如何?」古修羅半真半假的笑著問。
「你有龍風之姿,大福大貴之相,但濱角的青痔是你命中的劫難,你不是極幸運就是最不幸,幸與不幸取決於你的心,情感主線很純,不是風流之人,無子女,晚年命線不清晰,無法確切卜測,大致就這些。」
古修羅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真的會算命?」
「略知一二。」因為愛靜,從小到大,除了偶爾和姐姐玩耍一陣,他就窩在書房裡看書,什麼書都看,天文地理、岐黃八卦都有涉獵,雖然很多不是太懂,卻博聞強記著。
「那你自己的命運呢?」
「我只是算不出自己的。」
「應該這樣。」古修羅沉默一會忽然這麼說,引得喬晨星抬頭看他。
「因為你的命運掌握在我手裡啊,你怎麼能知道呢?」古修羅又在貧嘴了,他以前從沒這樣過。
喬晨星只微微一笑,專心研墨。
可他似有若無的笑容卻把古修羅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擾亂了,他就這麼看著,看著,出神了……
他們就這樣在書房裡呆了一天,因為心情紊亂,古修羅沒去『見素樓』他專門的辦公處,叫人把所需資料送到了書房。
喬晨星很想去看看狗娃,他沒有說,他不想被古修羅看成不懂規矩的人,儘管他覺得這規矩很要命,但他還是投說。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他還沒有完全接受得了,大致上除了和古修羅對話以外,他都處於一種夢幻狀態。
他下意識中希望著這一切都是夢,等一朝醒來,發現姐姐仍疼愛的關注著他,世界依然美好……
古修羅也沒特意敲醒他,只是默默的批著各樓組織送上來的報表。
古修羅是『惡魔谷』的谷主,在黑白兩道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他的突人江湖,凶狠凌厲的作風,以及神話般建立了自己的幫派組織,加上外表的風神俊秀,為他贏得了『玉面修羅』的雅號。
『惡魔谷』不僅是個地名,也是龐大組織之名,短短十五年,『惡魔谷』取得了驚人的霸業,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惡魔谷』的主體建築依地形而建,分『見素』、『抱樸』、『若虛』三座主樓,以及位於後面的『仙人居』,『仙人居』是住宿的地方,由許多小庭院組成,諸多小庭院散置在四面,中間是一片湖澤,湖澤中央有個小島,島上便是古修羅的居所『玄同」。
所謂『玄同』者,古修羅故意考了一考喬晨星,問他可知這名字的來歷。
喬晨星瞇著眼看他,抿抿嘴低了頭不理他,古修羅自討沒趣,不由昨舌。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哦喲!」古修羅再次昨舌,這次卻是更深的欣賞。
「這有什麼大不了,你無非是借用老子的『道德經』,『見素』、『抱樸』,少私寡慾,絕學無憂,明明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大組織,卻偏偏起用提倡無為的道德經,真是諷刺。」喬晨星的毒舌還是會時不時的發揮一下效用。
「哈哈……說的也是。」古修羅尷尬的笑,心底再次昨舌,這個小討厭鬼,真真討厭!
『見素樓』包括會議大廳和谷主古修羅以及二位副谷主葉天風、水天寒等上層領導人的工作場所,相當於『惡魔谷』的首腦所在。
『抱樸樓是』中下層領導人才的培養、訓練、選拔的場所,他們以一種最見效的方式造就著各種所需人才,不惜巨資消耗。
『若虛樓』是幕後操作和情報組織,江湖、官方、商界和下屬商行、副業等各方面的發展動態,每日以最快捷的方式上報著,然後經過專業人員的吹沙揀金,將最重要的資訊馬上報到谷主處,相當於現代的網路集散中心。
總之,『惡魔谷』是個很有建樹,事業也正處於升騰狀態的龐大嚴密組織。
而他的主導者就是古修羅。
所以古修羅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而且非常不簡單。
可是這樣一個人卻在一個小他二十歲的人面前覺得手足無措,這實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怪異,亂七八糟的怪異……
★★★
喬晨星看起來很安於現在的生活狀況,除了偶爾去看看狗娃,他從不邁出『玄同』一步。
說起狗娃,古修羅傍晚主動提議陪他去看了看,小傢伙已經會笑了,小鼻子小嘴都粉嘟嘟的,還看不出長的如何,只是當他用小小的手掙扎著去抓喬晨星的臉時,喬晨星便從心底愛死了他,看著一個純潔嶄新的小生命,讓他心悸的想哭。
但他不會當著古修羅流淚,再不會!
『仙人居』分四個主院,按東西南北方位分別為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主院環中是一小巧別緻的獨園『玄同』,也就是古修羅的住處。
現在園中除了一個負責廚事的老張頭,就只有喬晨星了。園中的花草樹木有人定期修整,現在是深秋了,暫時也不用管理。
喬晨星的四季衣物也訂做好了,全是淺色基調,款式很普通,但很適合他。喬晨星估計這是古修羅的主意,因為,古修羅的服飾全是深色調。
古修羅白天去『見素樓』工作,喬晨星便一個人守在『玄同園』裡,看看書,寫寫字,作作畫,彈彈琴,很優遊自在。
一個人很寂寞,但他喜歡。
這樣的生活方式像什麼,他從不多想,在某些方面,包括處世為人,他都少根筋,不過幸好如此,他還活著。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這樣講有點無厘頭,不爭氣,但以不傷他人為前提,哪怕以自傷的方式活著,別人也實在不該多說什麼。
最起碼,現在還沒有人說過喬晨星什麼。
偶爾喬晨星也會和負責廚事的老張頭聊兩句,這年愈古稀的老頭身體倒頗為健康,做事利索的很,幾樣小菜貶眼便能做出來,據說他還會做過皇宮的御廚,喬晨星也只是聽古修羅提起過,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張頭有個毛病就是貪杯,有酒就沒了命根,拚命的喝,喝個沒完沒了,只有瓶底見於了才算罷休,可惜的是如此貪杯的人卻易醉,幾杯下肚就不知了天南地北,醉了就說書講故事,什麼東周列國,什麼三國爭霸,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把曹操當作劉邦的敵人,劉備倒和項羽分個楚河漢界了。
不管如何,這老頭兒還不討厭,喬晨星尤其喜他乾淨,總是把院子清掃的乾乾淨淨的,灑上點水,一院子的清爽,他的廚房更是打理的一塵不染,勤快的很。
昨天古修羅送了他瓶酒,特意囑咐他酒性烈,要慢慢喝,一次喝個兩三杯就行了。
當然這話是白說了,伺候著古修羅吃過飯,等著主屋的燈滅了,老頭兒就偷偷的爬了起來,就著點殘羹剩菜,滋咋滋咋的喝的很是盡興,這酒果真是好酒,是十年陳釀的老白干,酒性烈自不必說,那股子辛辣過後的甘甜真是讓老頭兒爽到了家,半瓶下肚菜已沒了,他便晃悠著走到了湖的岸邊,看著粼粼銀波,邊自說自話著邊一杯杯的往肚裡灌,喝完了酒也醉到了十分,在岸上也就一睡到大天明,還是被古修羅練功時踢起來的。
醉時容易醒時難,醒來的老張頭就開始猛勁地咳嗽,渾身火燒一樣,眼睛也花花的看不清東西,古修羅哼了兩聲就去『見素樓』了,他最生氣別人對他的話置之不理,明知他生病了,也要懲罰他一下。
倒是喬晨星看他這個樣子手忙腳亂起來,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找藥草給他驅寒降熱,可惜他也只是個書生,濟世救人的活勝任不了,忙活了一天,老張頭倒是睡下了,咳嗽減輕了些,高熱還是沒退,他掙扎著要為古修羅做晚餐,瞧他那個樣,喬晨星又怎忍心他忙碌?便把他硬硬按回了床上。
可是這飯還是要做啊!
古修羅回來,一看鍋空盤冷的,不知又要發什麼脾氣。
他不是完人,有時也會發脾氣,雖然來的快去的也快,可是發作那會兒還是讓人心驚膽戰的。
尤其在喬晨星面前,素日的涵養似乎成了泡影,經常發脾氣,偏偏喬晨星又喜和他頂撞,這日子就憑空熱鬧了許多,老張頭總是在他的小南屋聽主房裡乒乒乓乓,稀里嘩啦的亂響,真怕整個『玄同島』瞬間就沉人了湖底,私下裡他也規勸喬晨星,這孩子對別人都禮貌的很,乖巧可人,令人憐愛,偏偏對古修羅……唉!
活了大把年紀的老頭兒眼睛雖然有些昏花,可心底卻明鏡似的,這一對冤家,可有日子磨了,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磨成一體,而不是現在都鋒芒畢露的互相傷害著。
從午時三刻喬晨星就在廚房裡磨蹭,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進廚房,以前有父母有姐姐有僕人,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到了古修羅這裡,古修羅也是沒讓他做過什麼粗活,真正講起來,和他在家裡時沒多大區別,比起姐姐照料他的細緻人微不差分毫。
他在廚房裡轉起了圈圈,撓破頭皮也不知其所以然。
火是怎麼生起來的?
菜是怎麼做出來的?
油鹽醬醋又是什麼樣子的?
該放多少油?該放多少鹽?是不是要加糖?黃酒呢?
那魚是怎樣煎的?蔥花豆腐怎麼調的?稀粥又該怎樣煮呢?加多少水多少米?
令人頭大的事情……
沒有月亮,星子的光亮清冷冷的,湖波蕩漾的聲音像催眠曲,喬晨星趴在桌子上就要睡著了。
「吃飯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搖搖他的肩膀,他迷糊著睜開眼,看到古修羅那雙深邃卻溫情的眼睛,他跳起來:「今兒個怎麼回來這麼晚?飯菜要涼了,我再去熱一下。」
「不用,還不涼,來吃飯吧。」
「哇!真棒,今天又能吃到御廚的手藝了。」一個脆生生銀鈴一樣的聲音從古修羅背後傳來,喬晨星吃了一驚,急忙揉揉眼睛,卻是個嫩黃衫子的小孩,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粉嘟嘟的臉頰壽桃一樣的,濃黑如瀑的一頭秀髮,剛剛長到肩上,在頂頭處有個小譬,他束髮的東西才真是讓人驚訝,竟是一串珍珠,每粒珍珠都拇指肚那般大,襯托著他的柔滑肌膚,說不出的明艷照人。
「你是誰?小邑呢?」他直直地盯著喬晨星看,看喬晨星清凌凌的秀氣,不知要比小邑漂亮多少倍,便好奇地圍著他轉了幾圈,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回頭,突然抓住他的手,喬晨星吃了一驚,想躲卻躲不掉,看著比他小的孩子力氣卻大的驚人,黃衫小孩抓著他的左手看,那雙手水蔥一樣的,修長而纖細,小孩把他的袖子向上擼,就看到了手腕上的一隻翡翠鐲於,質料幼細,光澤好,晶瑩瑩的透明如水。
「這是大哥送你的?」小孩的鼻子皺著,顯然是生氣了。
「是的。」
「哼!」小孩磨到古修羅身上,「你好偏心,我向你磨了多久也不給我,卻送給一個外人嗎?」
「他不是外人埃」古修羅洗手淨面,坐到了桌子旁笑著說。
「那他是誰?」
「是我的人。」
喬晨星的心一顫,便垂了頭不知如何是好:「你們吃吧,我出去會。」
「回來!」古修羅叫住他,「坐下!」
「哪裡有下人和主人並肩吃飯的?」小孩的鼻子翹的更高了,「我不管,那鐲子本是我要的,要給我!」
「給你說過多少回了,在『惡魔谷』沒有僕人主人之分,大家是一樣的,只是分工不同!小邑原也是和我同桌就餐的!」古修羅有些惱了,臉色冷峻下來。
喬晨星乖乖地在下手就坐,然後把那翡翠鐲子取下來:「給!」
小孩不相信似的瞅著他:「真的給我?」
「你喜歡就拿去。」
「拿就拿!」小孩當真接了過來,便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雪腕翠玉,說不出的美麗。
將罩在盤子上的紗罩拿下,喬晨星給每人盛了一小碗粥,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是什麼?」古修羅的眉頭鎖得更緊了,說干飯不是干飯,說稀粥不是稀粥,比飯稀比粥稠,中間還夾雜著許多的黑色東西,喬晨星顫巍巍地把那些糊了的米粒都挑到自己碗裡。
「粥沒有熬好。」喬晨星訥訥地說,這已是他熬的第六鍋粥了,還是弄砸了。
古修羅臉色一沉,卻沒再說什麼。
「哇!呸!這是什麼東西啊!這叫筍嗎?簡直是石頭!」小孩大叫起來。
喬晨星便更低了頭,不語。
「天!這鹿脯怎麼是甜的?還苦苦的!」小孩像殺豬般的大叫。
「老張!你給我過來!」古修羅沖南屋吼。
「爺!您叫我?」不消片刻,老張就顛簸著跑過來,身形還不穩,晃晃的。
「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這飯怎麼做的?」
「飯?爺……」老張頭看看餐桌上頗為琳琅滿目的萊餚和燒糊了的粥,再看看一直低垂著頭的喬晨星便明白了怎麼回事,「爺……今兒個老頭真的燒糊塗了,如果不合您的口味,我這就重新去幫,您稍等,立馬就好!」
「算了,就這樣吧,不許再有下次,罰你半年不許沾酒!」
「爺!」這真是要了老張頭的命了,對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來說,斷了酒不亞於斷了他的口糧埃
「飯是我做的,不關張伯的事。」喬晨星說。
「你做的?」古修羅看向他,他也仰起了頭,目光凜凜地迎著古修羅的審視。
「是的,張伯病成那樣,怎麼能再勞累。」
「他病?他活該!」古修羅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匡啷一聲,細花的青瓷盤子就碎了,老張的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是是!都是我活該,我不該貪杯,這不關晨星的事,爺您要罰就罰我好了,千萬別責怪這孩子,他也是一片好心埃」
「你好心?」古修羅盯著喬晨星的眼眸,「你好心就幫著他,讓他酗酒是不是?」
「老人家貪幾杯又何妨,如果他快樂,為什麼要難為了他?」
「喂!你是做什麼的?憑什麼跟大哥頂嘴?我要掌嘴!」那小孩凌厲地走到喬晨星面前,揚起手就要打,被古修羅抓祝
「你回去吧,這裡沒你的事!」
「喂!大哥,你身邊怎麼可以留用這樣的人?沒大沒小的!」
「天藍!回去!」古修羅雙眼瞇成了一條線,那是他發火前的徵兆。
「哼!我告訴你,你家小爺叫水天藍,你再對大哥不敬,我絕不會饒你的!」如小狼一樣的小孩走了,留下喬晨星咬破了唇。
「爺!你就大人大量,饒了這孩子吧!」老張的心揪著,刀割一樣,雖然主子是說谷內無貴賤,可就是有人仗勢欺人,不把下人做人看。
「哼!」古修羅冷哼一聲,「你道歉,道歉我就原諒你。」
喬晨星執拗地緊閉著嘴,就是不言語。
「我的小祖宗,你就快向爺認個錯吧,以後沒爺的吩咐也不要多管閒事。」老張頭看著喬晨星,這孩子心跟菩薩似的,脾氣卻彆扭的很,十頭老牛也拉不回的樣子。
「我沒錯!古人尚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張伯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他又沒個家眷老小的,我們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你為什麼要冰冷冷的對他?你是神,你是大谷主,我不是,我只要做個承歡膝下的孩子。」
「孩子……」老張已經老淚縱橫了,「孩子,老頭子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老來依然孤苦伶仃,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了。」
「好!好!,古修羅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老張的左手放在桌子上,「小子,你看!你給我看清楚!你看他的手!」
喬晨星大為吃驚,老張左手的中指、無名指、小指竟已齊根斷掉,怵目驚心。
「老張,你說,你給他說你這手指是怎麼沒的!」
老張垂下頭,面上泛起一絲羞慚:「這是我在御膳房工作時因醉酒誤了天子的宴席,被砍掉的。」
「哼!你說的倒輕巧,砍掉你三根手指是便宜了你,天子可不是要砍你腦袋的?要不是雷霆大將軍為你說情,你早沒命了!」
「是是!」
「可你接受教訓了嗎?我為什麼讓你來這谷裡?還不是要你安度晚年?你做不做飯倒還小事,你可珍惜你這身子骨了?你有幾個命能經得住如此折騰?再這樣喝下去,哪天倒地也就一命嗚呼了,你死了,誰為你難過?」
老張老臉通紅,再說不出一句話。
喬晨星也是羞愧難忍,道歉的話卻梗在胸口說不出。
「你退吧,這裡沒你事了!外邊有二爺給你抓的湯藥,自個兒煮了喝。」古修羅揮揮手,讓老張退下。
「是!謝謝爺,看在晨星年少無知的份上,就從輕發落吧。」
「沒你事,回吧?」
老張退下了,屋裡靜悄悄的。
古修羅坐下,端過喬晨星滿是黑糊糊的粥,把他面前的放到喬晨星面前:「吃飯。」
喬晨星端起飯碗,眼睛直髮酸,咬一口米粥,淚珠兒在眼眶打轉,硬生生不讓它落下來。
古修羅也只作未見,悶著頭大口大口吃臂糊粥、硬筍和甜膩膩的鹿脯。
喬晨星看著他峻冷的面容,在那歷盡滄桑卻依然如山峰一樣孤冷峻拔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一顆心呢?
「為什麼把鐲子給他?」
「啊?」喬晨星一時沒明白過來,想了一下才發現古修羅在生氣他把鐲子給了水天藍的事。
「再敢把我的東西隨便丟棄,我就把狗娃也隨便拋棄。」古修羅冷哼了一聲。
喬晨星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這真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看著他的眼睛,那彷彿是一個黑洞般的世界,就這樣輕易把他捲進去。那一刻,喬晨星忽然有種感覺,如果他是一隻孤舟,而眼前的男人就是深不可測的海,他存活在潮汐中,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或者做無根的漂浮,或者,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