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戲冷郎君(上) 第五章
    可惡的軒轅昊!冷夜語走出朝夕閣,面上仍是沉冷一片,胸口卻一團怒火中燒,見司徒兄弟跟著出來,他快聲道:「天色已晚,賢昆仲也該早些休息,冷夜語先告辭了。」話音一落,便疾步向封府行去。

    回到自己房中,他也不點燈火,在黑暗裡靜坐了半晌,慢慢將怒氣壓了下去,輕吐一口氣,心道:冷夜語啊冷夜語,你往日的冷靜都去了哪裡?明知軒轅昊生性風流,卻還是一頭栽進他的甜言蜜語中……一甩長髮,決計不再去理會心中煩躁。點起蠟燭,見自己不在這十數天,屋中仍是井井有條,纖塵不染,當是封衍吩咐下人每日打掃,他心頭一暖,想起封衍對自己的關懷,突然覺得若留在宮中當差,能時時見到義父,倒也不壞。

    想通此節,冷夜語心情舒暢了許多。此時已是深夜,隔壁伺候他的小廝久待他不歸,已然入睡。冷夜語取了衣物,自行去外間沐浴。涼涼的水流沖在身上,他不覺又憶起在雪櫻軒時,自己氣穴被封的那幾日,都是軒轅昊親自為他沐浴更衣……他恨恨一咬唇,暗罵自己怎麼如此輕易就被軒轅昊左右心情。匆匆擦乾身子,披上睡袍返里間。

    推開房門,冷夜語啊的一聲輕呼,燭火映照下,軒轅昊脫了鞋,悠悠閒閒地靠坐在床上,笑嘻嘻地望著冷夜語。好似這是他的房間一般。竟不知他什麼時候進來。

    「你來做什麼?」冷夜語一驚之後,怒氣上衝,壓低嗓音道。

    「來陪你睡覺啊。」軒轅昊卻似絲毫未覺察他的怒意,兀自笑道:「你沐浴真慢,我都等你半天了。」

    冷夜語冷冷瞪著軒轅昊,實在想不通他怎麼如此厚臉皮,被自己當場抓到他在青樓廝混,居然還敢大搖大擺來找自己同睡。他從未見過這般厚顏之人,一時竟呆在那裡。

    軒轅昊「噗嗤」輕笑,拍拍身邊床板:「快過來吧,凍壞了我可捨不得。」

    冷夜語冰冷的眼神在他臉上一掠,隨即轉身向門外走去。

    驀然房內氣流微動,軒轅昊形如鬼魅飄近冷夜語身後,雙臂一攬,已將他環入懷中。冷夜語又驚又怒,一個手肘向後撞去,力道十足。軒轅昊卻不退避,這一記正中他胸口,他悶哼一聲,順勢借力摟著冷夜語倒在床上,一翻身,將冷夜語壓在身下,眉花眼笑地看著他。

    冷夜語氣得發抖:「放手,不然我一劍殺了你。」

    軒轅昊見他動了真怒,當下收起嬉皮笑臉:「好,好,我不逗你了。」撐起壓著冷夜語的身體,在他身邊坐下。他撫胸輕咳兩聲,苦笑道:「你出手真狠。」

    ——是你自找的——冷夜語哼了聲,不語。

    軒轅昊俯首一瞬不眨地望著他,神色溫柔,冷夜語本是滿腔怒火,但在這雙深情黑眸注視下,竟怎麼也氣不起來,不由長歎一聲:「你到底想要怎樣?」

    「你怎麼不問我,為何會在朝夕閣?」軒轅昊拈起他一縷墨發繞在指間。

    「男人去青樓還會做什麼,我何必明知故問?」冷夜語聽到朝夕閣,火氣又升。

    「哦——」軒轅昊側頭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那你也是去尋歡作樂了,嗯?」

    冷夜語面一紅,垂眼道:「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我是被同僚帶去,我,我也不知道那是青樓——」抬眼一看,卻見軒轅昊雙肩聳動,一臉強忍笑意的樣子,知又被他捉弄了。他惱羞成怒:「就算我去尋歡作樂,又關你屁事?」

    軒轅昊輕輕笑道:「好啦好啦,別氣,我知道你不是。」不顧冷夜語的反抗,硬將他拉起靠在自己胸前,雙手環住他背後。冷夜語掙了幾下未果,又怕聲音太大會驚醒隔壁的小廝,只得作罷。

    軒轅昊下巴微微蹭著他頭頂:「我也不是,相信我。」

    冷夜語被他抱在寬厚的懷裡,耳邊清晰聽到他的心跳,鼻端更嗅到他全身濃郁的男性體味,那種熟悉的親密感又回到身上,不禁臉熱,只覺房內氣氛突然曖昧起來,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軒轅昊等不到冷夜語的回答,抬起他下頜,望進他清冽眼眸:「我只是借朝夕閣和人議事,你不要多心了。」一撫他頰邊散發,續道:「我既然說了以後只陪你一人,就決計不會變。」

    冷夜語歎道:「我相信你便是了。」心知以軒轅昊的狂傲個性,絕無做過不認之理,眼下卻這般低聲下氣地來同自己解釋,委實是極為看重自己,心中甚是感動。

    軒轅昊見他釋然,促狹之心又起,湊在他耳邊道:「再說,我若真是去尋歡作樂,怎會同旁人分享一個女子?還留無影在房內?」對著他耳朵輕吹口氣,低笑道:「我抱你的時候,幾時讓人在一邊看著?」

    冷夜語臉倏地紅到耳根,突然想到今天同軒轅昊在馬車裡的情景,當時無影正在駕車,不禁白了他一眼:「你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他鳳目斜挑,羞怒中帶著說不出的嫵媚,身上又只穿著睡袍,露出玉白肩頸,纖美鎖骨,瞧在軒轅昊眼裡,活色生香,惑魅到了極點。偏生冷夜語一點也不自知,往床頭一倒,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罷。」

    軒轅昊眼神微暗,也在他身邊躺下,一手支頤看著冷夜語閉目假寐,毫無防備的模樣,不由心中歎氣。以冷夜語的樣貌,若非他有一身武藝,而且待人冷漠,早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軒轅昊手指插入冷夜語發間,輕輕滑過,想起之前在朝夕閣,趙公子看著冷夜語的眼光以及那番話語,胸口一陣不豫,猛地抓住冷夜語肩膀道:「不行,我要帶你回去。」

    冷夜語一下睡意全無,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看不到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放心。」

    「開什麼玩笑?你說過要放我自由,怎可出爾反爾?」冷夜語微惱:「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哼了一聲:「除了你軒轅教主,還沒有人敢對我無禮過。」記起軒轅昊曾經對他的暴虐,不覺後氣,狠狠瞪他一眼。

    軒轅昊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歎道:「是我失言了。」

    冷夜語覺得話說得太重,心一軟:「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我義父已薦我入宮護衛昭帝,我——」突然見到軒轅昊滿臉震駭,一驚收口。

    深深吸了口氣,軒轅昊恢復鎮定,緊盯冷夜語:「那你呢?你真想去宮中做什麼皇帝的護衛麼?」

    「這——」冷夜語微蹙眉:「既然是我義父的意思,我不便違逆。再說,如果不去,豈非成了抗旨,會連累我義父。」

    軒轅昊神色複雜,終是苦苦一笑,搖頭道:「天意——」

    冷夜語疑惑地望著他,軒轅昊微歎道:「你日後自然明白。」替他拉上被子,柔聲道:「睡罷。」見冷夜語睜大了眼,一笑道:「我京城中自有別院,不會來跟你搶床,你大可放心。」

    冷夜語翻身背對他:「那我可睡了。」聽軒轅昊說不與自己同寢,他鬆了口氣,卻也覺得莫名一陣失望。

    軒轅昊靜靜坐在床沿,看著他散落枕上的黑髮隨輕微的呼吸韻律起伏,眼裡愛意無限。輕輕起身,放下簾帳。

    ——冷夜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深深看了一眼帳內模糊的背影,軒轅昊指間輕彈,熄了燭火,悄然走出房外,衣袖微揚,房門在他高大的身後無聲無息地掩上了。

    ****

    ——杜太師被殺了!

    ——全府上下一百四十七口,無一倖免!

    整個京城嘩然,杜太師是當朝昭帝的親舅,更是力助昭帝登上帝位的功臣,昭帝登基以來,對之恩寵有加,可說是權傾朝野,門生遍佈。卻在一夜之間,殘遭滅門!昭帝震怒,責令刑部嚴辦。

    每具屍體衣上,都用鮮血畫著一團火焰——血焰教殺人後必留的標記!

    冷夜語此刻就站在擺滿了屍體的大堂裡,黑眸沉冷一片——一百多具屍身,很整齊地擺放著,地上的血跡已經風乾,空氣裡瀰漫濃重的血腥味。一同來查案的司徒兄弟早就被這前所未見的殘狀刺激得跑去大吐特吐,連經驗豐富的仵作也在翻看了五具腸穿肚爛的屍體後頂著煞白的臉去喝定驚茶了。

    強忍著翻騰欲嘔的不適,冷夜語走出大堂,眼裡燒著怒火。

    重重一掌拍上院中一株參天古木,樹搖葉落。

    ——軒轅昊!

    如夢的朝夕相處,溫柔的親吻擁抱,狂熱的激情愛意……讓我幾乎忘記了你殘虐嗜血的一面,忘記了你一聲令下曾經奪去多少人的生命!

    昨夜那麼柔情地摟著我,看我入睡的你,轉過身後,卻變成滅絕人性的浴血修羅了麼?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自嘲一笑,冷夜語又回首望進大堂——雞犬不留!連身懷六甲的婦人都不放過!

    夠狠!的確是血焰教的一貫作風。

    閉上眼,任滲著血腥的風刮過臉龐,吹揚起腦後長髮。

    猛睜眸,一聲清叱:「出來!」

    白影搖動間,銀劍夾著石破天驚之勢劈向一旁假山,碎石亂飛中一個黑衣人遽然躍出。

    無影!——冷夜語墨瞳一縮,身形立頓。手中銀劍已點上無影咽喉,只需再前送一分,便是見血封喉。

    無影卻仍是一臉漠然:「見過冷公子。無影奉命在此等候公子。」

    緩緩撤回銀劍,冷夜語凌厲的目光緊盯無影:「軒轅昊呢?」

    無影突然抬眼,直視冷夜語,淡褐的瞳孔泛起妖異色彩——剎那間,冷夜語心神竟恍惚了一下,沒有躲開無影揚手揮出的一團淡淡香霧。

    身體立時軟倒,在神智完全喪失前,聽到無影彷彿從天邊傳來的聲音:「主人請公子前往一敘……」

    ****

    大幅白布包裹著的人形被輕輕放落軟榻,無影掀去白布,冷夜語雙目緊閉,如在深眠之中。

    「做得好……沒有被人發現吧?」男子溫和地問道。

    「無影不敢誤事。」

    「退下吧。」男子揮退無影,走到軟榻邊,居高臨下望著冷夜語,面上沒有任何喜怒表情。

    一線日光透窗照在男子身上,清俊的容貌,天生的威儀,竟是趙公子。

    慢慢地,他嘴角漾開一絲笑意,因為冷夜語的眼睫輕顫,就快醒了。

    濃密黑翹的眼睫微微顫了幾下,冷夜語緩緩睜開眼眸。殘餘的迷香藥力令他腦間仍有些許暈眩,只依稀看見身前矗立的模糊人影。

    ——是誰?冷夜語一手按上額頭,揉了下昏沉的太陽穴。太師府……無影……猛然驚醒,他騰地翻身坐起,意外見到面前的人並非軒轅昊,而是一個三十出頭,貴氣天成的華服男子,不由輕咦一聲——

    趙公子一直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冷夜語的反應,他輕輕一笑,優雅搖著手中折扇:「你記起來了?我們昨日曾有一面之緣。」

    「不錯。」冷夜語已完全清醒,頓時憶起眼前之人便是昨夜在朝夕閣同軒轅昊一齊現身的人。他當時雖在盛怒之中,只對此人匆匆一瞥,但這人不容忽視的貴氣威儀已令他印象極為深刻。只是——「我現在何處?」冷夜語蹙起秀眉,明明是無影奉命迷倒自己,怎麼到了此處?

    「這裡是我的別院。」趙公子始終帶著溫和笑容:「你一定有很多疑問,不過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幫你驅毒。」

    什麼?——冷夜語心中一凜,方才發覺從醒來到現在,他的雙腿居然沒有一點知覺,好像不存在一般。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手一撐,便想站起。但腿腳毫無感覺,身子一斜從軟榻滑落——沒有撞到意料中的地面,趙公子已先一步雙臂托住冷夜語,將他重新抱回榻上坐著,笑道:「小心了。」

    冷夜語臉一紅,除了軒轅昊,他從未與人如此親密接觸過,但趙公子確是一番好意。他想開口道謝,卻訥訥地說不出話。

    趙公子見狀,眼底掠過一絲玩味,一閃即逝。折扇輕搖道:「這如綿的藥力,時間越久便越強烈,如不早些逼出,恐怕你的全身都會無法動彈。」他搖搖頭,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軒轅昊這次未免過份了些。」

    冷夜語此時確實覺得雙腿的麻痺感在慢慢向上擴散,微驚道:「你怎麼知道?」

    趙公子淡然道:「我同軒轅昊相識多年,自然清楚他的手段。」笑了一笑:「好在今天我出外在路上遇見你被無影劫持,便截了下來——」

    冷夜語眼一抬:「你既是他的朋友,這般做不怕傷了和氣?」心想兩人不過見過一面,此人怎麼如此熱忱,不知是何居心?

    趙公子原本溫和的面色微微一沉:「怎麼?你疑心我另有所圖?」他輕哼道:「軒轅昊的脾性我最明白,我雖不知他為何要命無影劫持你,但料想不是什麼好事。我不過見你少年才俊,不想你遭他荼毒,才出手相助。你不領情便也罷了,這般懷疑趙某的為人,未免太過。」他本來談笑之間已是天生威儀,此刻面帶薄慍,更是有一股凜然氣勢,令人無法懷疑他的言行。

    冷夜語深信不疑,想到這趙姓男子為救自己不惜得罪軒轅昊,自己卻還在妄測他的用意,不禁慚愧,赧顏道:「是冷夜語失言了,還請趙兄見諒。」

    「無妨。」趙公子見他認錯,又恢復了溫和,微笑道:「只是不知冷公子與軒轅昊有何過節?以致他下此重手?」

    「這——」冷夜語心思幾轉,也不知為什麼無影會來劫持自己。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昨夜軒轅昊曾說過要帶自己回去,況且他在京城犯下血案,當不願自己插手此事,是以要無影將自己劫回。他歎了口氣:「我也不清楚,不過,他,他應該不會害我。」突然想到趙公子既然與軒轅昊極熟,不知他是否知曉自己與軒轅昊的關係,臉驀地發紅。

    他這句話說得前後矛盾,趙公子卻也不再追問,忽然呀的一聲,啪的合上折扇,在自己額上輕輕一敲:「瞧我糊塗了,應該先幫你逼毒才是。」

    冷夜語也是一驚,只覺肩頭以下都已失去知覺,他暗一運氣,胸腹間頓如數十把尖刀亂戳起來,他用力咬住嘴唇,忍住痛呼,但面上瞬間已冷汗密佈。

    正自痛得臉色發白,一股暖流隨趙公子貼著他胸口的手掌緩緩流轉全身,所經之處,疼痛減輕了不少。冷夜語唇微翕,想向他道謝,卻聽趙公子溫和的聲音道:「先別說話,免得亂了氣。」

    片刻,趙公子慢慢收回手掌,皺眉道:「想不到如綿居然這般厲害。」他突然合掌輕拍兩下,喚進一個男僕。

    冷夜語此刻正集中精力與疼痛相抗,彷彿聽到趙公子向男僕吩咐了幾句,那僕人便匆忙走了出去。趙公子回頭看了冷夜語一會,忽地一笑,將他打橫抱起。

    冷夜語一下睜大眼睛:「你,你做什麼?」驚異之餘,竟忘了痛楚。

    「帶你去個地方,幫你解毒。」趙公子神定氣閒地道,倒叫冷夜語面一紅,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

    趙公子抱著他穿過一道迴廊,盡頭幾個秀麗丫鬟見他過來,連忙跪地行禮。他看都不看,一腳跨過重重珠簾,走進一間屋內。

    甫入,濕熱的空氣便迎面而來。冷夜語啊了一聲,見屋裡正中有個極大的溫泉池,霧氣氤氳迷濛。原先那個男僕正指使數個丫鬟準備著沐浴物具,見趙公子來到,一眾人急急跪倒。

    「此間不用你們伺候,都出去。」

    眾人默默退了出去。

    趙公子將冷夜語放落池畔的漢玉榻上。冷夜語大奇,這情形分明是來沐浴,哪裡是幫自己解毒?他心下疑惑,不由鳳目挑起,望向趙公子,露出詢問神色。

    這秋水斜挑的摸樣落在趙公子眼裡,他竟微一怔忪,目光變得幽邃。一時兩人互相注視起來。冷夜語心神恍惚間,竟覺得趙公子此刻眼神竟同軒轅昊有幾分相似,那種熟悉的,帶著情慾的……他一下面紅耳赤,暗罵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

    趙公子見他臉紅,回過神來,輕輕笑了兩聲。彷彿知道冷夜語心中疑慮,道:「這溫泉有助你血脈流通,可以快些將如綿的藥性逼出。」俯身搭上冷夜語腰帶,便要幫他解衫。

    「這個——不用除衣,行不行?」冷夜語斯斯艾艾地道,不知怎地,他自從趙公子的眼神聯想到軒轅昊後,便覺彆扭起來。

    趙公子手一停,似笑非笑地道:「難道冷公子入浴都不除衫?」冷夜語心一悸,只覺他此時的笑容語氣都似極了軒轅昊,不由窘迫之至,囁嚅道:「不是,只是,只是……」

    見冷夜語不知所云,趙公子收起揶揄,正色道:「你我同為男子,有何干係?」冷夜語一呆,點點頭。

    趙公子一笑,手下再不遲疑,將冷夜語全身衣物脫了下來,隨後自己也除了衣衫,抱起冷夜語一起跨入池中。他將冷夜語背靠在池壁上盤腿坐著,冷夜語渾身麻痺,僅有頸項尚能轉動,但當趙公子的手有意無意在他腰際滑過時,已然習慣了軒轅昊愛撫的身體仍是忍不住一陣輕顫。見到趙公子眼含笑意地看著自己,更是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別分心……」趙公子也在冷夜語對面盤腿而坐,雙掌分別按上他胸口和小腹。冷夜語收斂心神,閉目引導著輸入的真氣流轉……

    ****

    等得毒性盡解,已是日暮西山。冷夜語四肢活絡,兼之在溫泉泡了半日,頓覺神清氣爽。他換上趙公子為他備的白衫,心中掛念義父,道了謝便想告辭。

    趙公子一攔:「天色既晚,冷公子若不嫌棄,不妨在舍下用了晚膳再走。」他笑得真誠,冷夜語哪裡推辭得了,何況這人還剛幫他運功解毒,只得應承。

    下人已在小院中擺了酒菜,樣樣都十分精緻可口,而且還均是合冷夜語胃口的菜餚,他暗暗稱奇。席間卻不過趙公子的盛情,與他飲了幾杯。冷夜語原本冷漠,但酒意微醺,話也比平時多了。那趙公子滿腹才華竟不輸軒轅昊,兩人越談越投機,真似一見如故。

    眼看月上中天,冷夜語呀了一聲:「趙兄,時候不早,只怕家父擔心,容夜語告辭了。」趙公子見他去意堅決,也不再強留,送他出門。

    到得門口,趙公子突然似想起什麼,正容道:「冷公子,你若再見軒轅昊,請勿提起你我今日見面之事,免得多生事端。」冷夜語知他不欲與軒轅昊翻臉,點頭稱是,猛然間想到無影,不由皺眉道:「恐怕無影已將此事告訴了軒轅昊。」

    「不會。」趙公子折扇輕搖,含笑搖首:「無影失手被我將你救走,他怕軒轅昊處罰,自然會說未曾遇到你,況且,如果軒轅昊已知是我救走你,早就來我這別院找你了。」他一合扇子:「還有,冷公子也不要向軒轅昊提無影今日劫持你。」

    「為什麼?」冷夜語一怔,他此刻滿心正想待見到軒轅昊時,問他為何不守諾言,派無影來劫持自己。

    趙公子微笑道:「你一說,豈非拆穿無影的謊言,害他喪命?而且,軒轅昊知道你有了防備,又會用別的計謀來對付你。」他望著冷夜語,似笑非笑地道:「若再有一次,趙某也未必能再幫到冷公子。」

    冷夜語聽到他話裡揶揄意味,又想起先前兩人在溫泉中袒裎相對,肌膚相觸的情景,臉上一熱。又覺得此人雖然始終面帶微笑,但城府深沉,心底微微泛起一絲寒意。當下一拱手:「多謝趙兄提醒,他日得閒,夜語必將再登門道謝。」一揖離去。

    玩味的視線跟著冷夜語背影一直轉過牆角方才收回,趙公子低低一笑:「冷夜語,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

    冷夜語回到封府,卻見義父書房仍透著燈光,原來封衍聽司徒兄弟說他在太師府又失了蹤影,一直急到現在。冷夜語好生歉疚,陪封衍回房睡定,才向自己的小院走去。一路上,想的竟儘是那莫測深高的趙公子以及他與軒轅昊相似的眼神笑容,他甩了甩頭,不明白怎麼有這種感覺。抬頭望見天心圓月,猛地憶起今晚是十六,離與軒轅昊決戰之日已過了整整一月。

    ——軒轅昊!你今晚在何處?……

    唇邊漾起淺笑,卻在下一瞬消失——太師府滿門的屍體,遍地的血污……

    怔怔在夜風中立了半晌,冷夜語輕歎一聲,快步走回房,推門而入。

    「這麼晚才回來。」黑暗裡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冷夜語點起桌上燭火,見軒轅昊像昨夜一樣坐在床上。

    軒轅昊懶懶一笑:「不喜歡麼?」向冷夜語伸出手:「我已經等你兩個時辰了。」

    心裡有股莫名的暖流淌過,冷夜語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任軒轅昊將他拉入懷中。

    撫著他黑亮柔軟的長髮,軒轅昊久待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下來,笑道:「想不到我一放手,你就這麼難找,害我等好久。」忽然感到懷裡人的僵硬,柔聲道:「怎麼了?」

    冷夜語慢慢坐直,扳開軒轅昊環著自己的雙手,清冽目光直視他:「太師府滅門的兇手是你!」

    軒轅昊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斂,冷夜語雙拳一握:「為什麼?你怎可如此輕賤人命?」

    「你認識我的時候,早已知道我是如此,不是麼?」軒轅昊細長的眸盯緊冷夜語,似要看進他心裡。

    用力握緊拳,冷夜語綻開一絲苦笑:「是,我沒忘記。」

    ——我沒忘記,是為了捕你歸案才會與你相遇,但我卻沒料到,會喜歡上溫柔又殘虐的你……

    「……你不回別院睡麼?」冷夜語滿心亂緒,頹然倒在床上,呆呆看著窗外夜色。感覺軒轅昊溫暖高大的身軀覆上自己,他微微一顫,沒有掙動,任軒轅昊在自己唇瓣落下輕輕一吻。溫熱的氣息盈盈圍繞自己,他闔上眼簾。

    「有心事?」軒轅昊輕啄一下他鼻尖:「……早知道就留你在雪櫻軒,你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

    ——所以你反悔了!讓無影來劫持我!——冷夜語猛然睜開眼,黑瞳直直望著他。

    「怎麼了?」軒轅昊詫異地見到冷夜語眼裡升起的憤怒,想擁緊他,冷夜語用力一掙,甩開他的身體,坐了起來,面罩嚴霜:「你後悔了麼?」

    軒轅昊一愣,隨即笑道:「我說過會放你自由,你不相信?」

    撒謊!冷夜語冷然看著他,一股被欺騙的憤懣湧上全身——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燈光下,只覺軒轅昊的笑容說不出的虛偽。他驀地拍開軒轅昊伸來抱他的手:「別碰我。」

    「冷夜語?——」軒轅昊不解為何他情緒突然變得惡劣,一皺眉,反而將他更緊鎖入懷裡:「冷夜語……」

    冷夜語不吭聲,卻更用力掙扎起來,軒轅昊也覺察到他的異樣:不同於平時的害羞,冷夜語是真的拒絕他的擁抱。意識到這一點,軒轅昊眼裡不禁閃過一絲微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牢牢將冷夜語按倒在床上,用身體壓住他劇烈反抗的身子:「冷夜語!別惹我生氣!」

    「放開我!」冷夜語壓抑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恨——軒轅昊!你只會用欺騙、用暴力來對待我麼?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軒轅昊堅持道,直覺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的事情影響了冷夜語。

    ——什麼事?你自己應該最清楚才是!冷夜語嘴角浮上譏誚,卻閉口不答。

    軒轅昊看著他,心裡怒火漸漸上升——已經說過只陪你一人!已經承諾會放你自由!已經答應要等你一生一世!為什麼只過了一天,你又開始拒我千里之外?

    恨恨一低頭,軒轅昊帶著怒氣攫住冷夜語的薄唇,懲罰似地咬噬著。

    冷夜語猛烈搖頭躲避著,軒轅昊黑眸一沉,一手倏地伸入他衣內——

    「嗯——」冷夜語渾身彈動了一下,慾望被軒轅昊忽然握入掌中令他不自覺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喘息,但隨即咬牙忍住,怒視身上的男子。

    「我再說一次,別惹我生氣!」軒轅昊惡意地收攏手指,讓冷夜語全身輕輕顫抖起來:「冷夜語!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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