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無法碰觸你麼?孟天揚眼光溫柔,凝望著仍在昏睡中的司非情,嘴角卻自始就掛著一絲苦澀笑意。
移向床畔明滅變幻的燭焰,孟天揚一聲喟歎。司非情已睡了一天一夜,熬好的藥汁幾番回熱,卻始終無機會餵他服下,不過,即使喝也沒什麼用處罷。總堂最好的醫師那晚診治後也是連連搖頭:「這先天心疾,再多補藥也是枉然……倒是樓主你,不宜再去相擾司公子,公子此病最忌動情起欲……」醫師說得委婉,神情卻毫不客氣,好似孟天揚便是罪魁禍首一般。
「呵呵……」孟天揚終是低聲苦笑起來,想不到他真正渴求一個人的時候,居然無法得到。輕撫司非情無血色的臉龐,心下悵惘之極。
似乎被他的笑聲震到,司非情微微一顫,睜開眼簾。
「司非情!」孟天揚又驚又喜,扶他坐起:「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吩咐廚房做來。」
「孟天揚……」司非情微弱地喘息著:「我先前又昏過去了麼?」他掩嘴咳了兩聲:他的身體最近好像越來越差了,難道真是大限將至了麼?
「……對不起,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孟天揚將他攬入懷中,長長歎息:「司非情,我只是太喜歡你,相信我,我沒有想要傷害你……今後我都不會再那樣做了……」
怔怔望著孟天揚俊雅帶悔的容顏,司非情倒想起了暈厥前的情景,他愣愣一搖頭:「是我自己身體太弱了,不關你的事。」
「司非情?」
垂落眼睫,司非情露出一個淡如柳絲的笑容:「你也應該聽大夫說過了罷,我本就活不過今年……」他抬頭望進孟天揚震驚的雙眸,輕聲道:「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
「司非情!」孟天揚擁緊懷裡的瘦弱身軀,原來你已經知道一切,為什麼你還能笑得那麼平淡?
「孟天揚——」司非情微微掙了一下,孟天揚抱得太用力了,害他呼吸困難。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他微覺疲倦地靠在孟天揚肩頭,淺笑道:「你每天要我喝那些補藥,其實都沒什麼用。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多活幾日……」聲音漸低:「我一直都想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
他話音越來越低,最後沒了聲息。孟天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驚道:「司非情!」一探他鼻息,卻原是又睡了過去。
在司非情淡到近乎無色的唇上輕柔一吻,孟天揚抱著他一齊躺倒床上,靜聽司非情緩慢的心跳,愛憐的目光始終流轉不離——司非情!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實現心願!
天生心疾麼?湯藥外力無用,那是不是該用什麼自救的辦法呢?……孟天揚眸光閃動,倏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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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天揚——」司非情在院中張望,奇怪!去了哪裡?
時日匆匆,離他吐血那天已過了半月。孟天揚似是有愧於心,接連兩晚都留在他房裡陪他同眠,但之後就不見蹤影,連雲蒼也跟著一起不知去向,只有醫師和僕役每日送藥送膳過來。司非情連躺了十餘日,雖生性愛靜,也不免無聊到極點,今天身子略有起色,又是陽光明媚,他便起床想找孟天揚談天解悶,走遍整個後院都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他不知孟天揚一早便嚴禁外堂下屬擅自入內,只怕擾他休養。
他走了片刻,腿腳微酸,便找了塊假石坐下休憩,眼光卻不由自主飄向隔壁小院——不知孟天揚會不會在那裡?憶起那晚所見荒糜景象,面上不禁發熱。
正想得出神,一顆石子骨碌碌滾將過來,砸在他腳背,司非情一痛抬頭。
「哎呀,不好意思,我隨便走路踢到塊石頭也會砸中你,沒弄疼你吧?」七少爺皮笑肉不笑地走近,見司非情微痛皺眉,他眼裡閃過一絲快意。那天司非情冒冒失失闖進他房裡,看到他與樓主親熱倒也罷了,可氣人的是樓主居然立刻丟下他追著司非情而去,害他第二天被其他少年大大取笑了一番,大失顏面,此刻看到司非情,便氣不打一處來。
司非情剛才還在想著七少爺跟孟天揚交纏的情形,此刻人在眼前,他極是窘迫,垂眼道:「沒什麼……」
七少爺瞧著他微紅的臉,突地一笑,伸手捏住他下巴將他臉抬高,嘖嘖兩聲:「想不到你這張白慘慘的臉害起羞來,倒也有些看頭——」
聽他言語無禮,司非情一言不發,啪地打落他的手,七少爺料不到這軟弱可欺的病書生會發作,竟自一呆。
司非情也不理他,站起身便往回走。陡然一股大力拉住他手臂,將他重重推回假石,他渾身撞得酸痛,一時頭昏腦漲,坐在石上竟起不了身。
七少爺一腳踩在他身邊:「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的嘛!差點給你騙了。不過,哼哼,別以為樓主現在寵著你,就想爬到我頭上來。」他眼光在司非情身上一溜,嗤笑道:「瞧你一身瘦骨嶙峋的,抱著想必都叫人倒胃口,也真想不通樓主到底喜歡你哪裡?」
司非情半天才緩過勁,也沒空去理會他說些什麼,搖晃著站起,繞過七少爺向臥房走去。
七少爺見他仍對己不理不睬,不由大怒。他素來頗討孟天揚歡心,總堂中人知他在孟天揚面前極為得寵,也都讓他三分,幾曾受人如此忽視?艷麗的面容一下陰狠,抓住司非情便往地上一推。
「啊……」司非情背心被假石邊稜磕到,一陣劇痛,胸口一悶,靠在石上咳得幾乎岔氣。
七少年冷眼旁觀,一撇嘴:「真沒用,這麼輕輕一碰都要咳上半天,也不知道你怎麼伺候樓主的……」突然似想起什麼,面上竟泛起笑意,蹲下身,扳過司非情咳得緋紅的臉,笑道:「我倒險些忘了,聽說上次你在床上還沒怎麼的,就吐血暈倒了,哈哈……」
「把手拿開。」司非情費力拍開他的手,撐起身,刺耳的笑聲令他腦間發漲,只想快快擺脫這莫名其妙的七少爺回房休息。
「裝什麼清高?」七少爺見他再三漠視,怒氣更盛,一把揪住司非情頭髮將他壓在石上,冷笑道:「你還真當自己是公子哥啊?哼,哪天樓主看厭了,你以為還能這麼舒服地住在這裡麼?」他看著司非情難受喘息的樣子,又是一陣譏笑:「就憑你,想討樓主喜歡,差得遠呢!」
司非情回過氣來,虛弱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要回去了,你放手。」
七少爺凝視著他,想看他是否在裝傻,卻見司非情雙眼明淨無塵,不染半點雜質,倒叫七少爺自慚形穢,覺得方纔那番侮辱話語好似在說自己一般,心頭怒火一下炸開,失了理智。猛地將司非情翻轉身,牢牢按在假石上:「你不懂麼?那我就好心來教教你好了——」
「放,放手!」胸前肌膚被粗糙的石頭磨得作疼,司非情邊咳邊掙扎,但他那點微弱的力氣根本起不了作用,弱不禁風仍苦苦反抗的模樣反令七少爺殘虐心起,一時只想狠狠折辱這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司非情。?!衣帶驟然被抽掉,司非情一下愣住,隨後下衣亦被粗暴扯落……
「你還很倔啊!——」司非情的死不吭聲讓七少爺深感挫敗,他重重頂進胡亂攪動著:「我就不信沒法讓你開口……啊哈,看你能死撐到什麼時候……」
死死咬著塞在嘴裡的手指,濃重的血腥味令司非情數度昏厥,但又立刻被難以忍受的激痛弄醒,手腳漸漸冰冷,心跳卻越來越快,幾乎要衝破胸腔……倏地背一僵,腥甜的熱液直衝咽喉,眼前一片黑暗——
他全身一抽搐後突然沒了動靜,七少爺神志微清,轉過他的臉,見鮮血不斷自灰敗唇間湧出,不禁慌亂起來。他本是想給司非情一個教訓,讓他不敢小覷自己,沒料到司非情的身體竟如此虛弱不堪,心中後怕,竟愣在當場。
「七少,你這是在做什麼?——」幾個少年從小院走出,他們是聽到司非情起初那一聲慘叫,過來看個究竟,豈知竟見到這一幕,都驚得呆了。
七少爺頓時回神,退出司非情身子,大股鮮血隨之衝出司非情碎裂的後庭,一直淌落腳腕。他面如死灰,忍不住發抖。
未釋放的硬熱生生抽離甬道,又帶來一陣鑽入骨髓的疼痛,司非情一聲悶哼,再度痛醒,他勉力翻過身,背靠假石,望著七少爺。雙手緊緊摀住嘴唇,但血絲仍止不住地從指縫滲出。
後退幾步,七少爺別過頭,竟不敢再看司非情的明淨眼眸。那幾個少年如夢初醒,紛紛圍了上來:「七少,你瘋啦,要被樓主知道,你死慘了……」
「不會吧,樓主最寵你了,應該不會殺你……」一個少年見他魂不守舍的,便安慰起他。
最寵麼?七少爺都不明白自己居然還笑得出:「我算什麼?不過是被人用來發洩消遣的玩意罷了,哈哈……」一仰頭,瘋狂地大笑起來。
狂笑入耳,司非情胸膛起伏,又咳出兩口血。
「七少,別笑了,趁沒人看見,快走吧……」少年們七手八腳地拖著他奔回小院,暗自嘀咕,這個七少,是不是真的嚇傻了?但任誰看見那一身染血的司非情,都會害怕吧。
都結束了麼?司非情掙扎著想穿回衣物,手腳卻冰冷軟綿使不出半分力道,他仰望著明朗長天——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我還想再多活幾天……誰來幫幫我?……
「孟……天揚……」在陷入無邊黑暗之前司非情吐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