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爹娘被無雙關在君府?”
耐著性子等方挽晴將從伏羿處聽得的話語滴水不漏重復一遍,紅塵面具下的臉色越來越青,終於大吼,戳著方挽晴鼻尖,怒沖沖道:“你少來挑撥離間!無雙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他怎麼會騙我?”
清澈純淨如水晶的無雙,雖然一身王孫貴氣,說他是前朝太子倒確有幾分可信,但怎麼可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教之主?又哪可能設下如此圈套讓他鑽?無雙的愛語誓言還歷歷在耳,又怎會有假?一定是這女人在胡說八道!
他瞪大了眼睛:“你說的那個什麼伏羿三王子,他是長是短,是尖是扁,我都沒見過,憑什麼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大大喘了口氣,道:“方小姐,既然你說我爹娘在這裡,你倒告訴我,他們被關在何處啊?”
“這,我也不知道。”方挽晴聲如蚊蚋。
紅塵嗤笑一聲,正待譏刺她幾句,門外望風的小蝶忽然插嘴:“依小蝶猜想,我家主人應該是將段公子雙親關押在地牢。”
瞅著小蝶,紅塵哼道:“你不是跟了無雙快十年了嗎?居然吃裡扒外?”
小蝶面色坦然:“段公子不信也沒關系。小蝶只是看不慣主人怎麼留了個蠢人在身邊?”
“你說誰蠢?”這小丫頭,竟然含沙射影,紅塵氣得暴跳如雷。
“誰蠢我就說誰,段公子你那麼激動干嗎?”小蝶好像一點也沒注意他怒氣,笑瞇瞇地轉了轉烏亮大眼:“我又撈不到好處,騙你做什麼?就怕段守將夫婦在地牢關得久了,啊,那裡的陰濕穢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喲。嘻嘻……”
居然恐嚇他!紅塵真想掐死這說個不停的臭丫頭,可雙眼情不自禁流露驚憂——娘親的身子骨一向嬌弱,萬一,萬一真被關在那陰寒潮濕的地牢,怎生是好?
不對!他怎麼可以隨便聽兩句,就懷疑起無雙?!
輕輕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沒好氣地下逐客令:“兩位請回吧!”
方挽晴還想再說,小蝶卻拉起她,嘟著嘴:“走就走,方小姐,我們費不著讓人把好心當驢肝肺。”已跨出了竹屋,又回頭,對紅塵皮笑肉不笑地道:“小蝶忘了告訴段公子,下旬就是賀蘭皇朝每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我家主人留著令尊令堂,多半是准備在祭禮上當人牲用。嘻,以往每年都是抓來翔龍天朝的將士做生祭的。”
愉快地看著紅塵因她的話僵住,小蝶拉著方挽晴一路遠去。
做生祭,做生祭……紅塵腦海被這三個字反復沖撞得幾欲爆裂。星亮大張的眼眸直盯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突然如夢初醒,大叫著追了出去。
“等一等,那地牢在哪裡?”
不論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喂,把話說清楚,地——啊呀——”
水銀色的人影驀然橫在眼前,紅塵剎不住腳,撞了個滿懷,也不管渾身隱隱作痛,一把抓住了來人雙肩,大聲道:“無雙,你來得剛好,我正想問你——”
“……你想問什麼,紅塵?”
君無雙幽邃魔眸望進紅塵閃爍疑惑驚惶的雙眼,心登時一顫,飛快移開目光,轉望前側。方挽晴和小蝶剛剛走遠。他還是晚了一步!聽到紅塵在問地牢,想必已知道了段氏夫婦的下落……
“無雙,我雙親可是落在你手中?”
紅塵扳過他的臉,緊緊捕捉著他每一絲表情變化:“你快說,可不許騙我!”
君無雙魔眸疾斂——說不說?!
看紅塵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知剛才那兩個女子都對他說了些什麼?但決計不是好事!如果一點頭,不啻火上澆油,以紅塵的莽撞脾性,此時此刻絕對聽不進他解釋!恐怕還會鬧得驚天動地,把皇姐他們都引來了。
不能說!!!
好在先前已經叫夜羅剎前去將段氏夫婦轉離別處,等這風波告終,再好好平心靜氣地同紅塵講個明白。
眼前首要是安撫像個炸藥桶似即將爆炸的紅塵!
所有的念頭其實只有一瞬間,紅塵卻已覺得他沉默了半天,心中更急,吼道:“你怎麼不回答我?”
“噓,輕點,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君無雙溫和一笑,頓叫紅塵高懸的心稍稍放松:“兩位老人家倘若真在君府,我何必隱瞞你?”
“但是,小蝶說你將我雙親關在地牢,她是你的貼身丫鬟,又怎會胡亂造謠?”紅塵瞪著他笑容:“還有,你是不是什麼前朝的宸鴻太子?這裡其實是魔教總壇,對不對?你還……”
連珠炮似的發問轟得君無雙一陣頭昏腦漲,連微笑也變得牽強起來。看來,小蝶真將他的底細都抖了出來。皇姐說的果然沒錯,絕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
“紅塵,你先冷靜下來,聽我慢慢說,可好?”
“這麼說,你真的是賀蘭皇室的後人了?”只見無雙苦笑,卻聽不到否認,紅塵怒氣終於爆發,揪起君無雙衣襟:“冷靜個屁!我爹娘就要被拿去生祭了,你還叫我冷靜?你他媽的王八蛋,就只會騙我!”
“我絕沒有害你!”
君無雙簡直不知道該拿紅塵怎麼辦才好,吼了一聲,見紅塵仍在罵罵咧咧,他咬咬牙,猛地摟緊紅塵,堵上雙唇。
“哇,唔唔,你——無——無恥——唔啊……”
做夢也想不到無雙會用這個法子來制止他的怒吼,紅塵氣紅了臉,揮拳要打,但兩條胳膊都被圈得死死的,哪裡動得了?剛想抬腳去踢,腿一動,君無雙立即察覺,反而趁勢擠進他雙腿間,叫他無從踢起。唯一可以反抗的嘴巴也被封住,只能在縫隙裡發出一兩聲斷續的抗議。他雙眼怒火狂燒——
好個君無雙,真看不出平時一派溫雅斯文,居然跟他來硬的!要是就這樣被吃死了,他段紅塵就把名字倒過來念!
梗勁發作,一時惡向膽邊生,張口便往君無雙探進他嘴裡的舌頭發狠咬落。
“紅塵,我一直都喜歡你,怎麼會害你和你雙親?你相信我啊!”
君無雙倏地松開了鉗制,開口說話。紅塵哪想得到他說放就放?來不及收口,頓時狠狠咬上了自己舌頭,疼得眼淚都幾乎流了出來。連忙低頭按住嘴,不讓痛叫出口。
難得紅塵如此出奇地安靜下來,君無雙驚喜之余,有點不敢確定地輕輕攀上他肩頭,千變萬化的眼眸流轉間,柔聲道:“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歡你,絕不會來害你的,紅塵……”
你,你已經害我咬到舌頭出血了。紅塵想罵又開不了口,想想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害人不成反害己!痛得厲害,也沒了力氣再吵。兼之耳畔又一遍遍縈繞著他最無抵抗力的清如水晶的溫柔細語,天大的火氣竟像澆上了楊柳甘露奇跡般地蔫了下去。
他似乎也太沖動了,也該給無雙說話的機會啊!
夜羅剎遠遠就望見狀極親暱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上去打斷。之前去地牢想將段氏夫婦偷偷帶走,誰知卻被看守攔下,說是剛得公主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提走地牢人犯。這消息一定要及早告訴教主才是。可眼前的情形……
突然君無雙的頭一低,似是在吻紅塵的唇……夜羅剎齊齊暗抽一口氣,交換了個眼色——走!段氏夫婦的事,可以留著稍後找機會稟報,但如果現在不識相地上去搞砸教主的好事,他兄弟倆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光顧著安慰紅塵,君無雙也未注意周遭動靜,但聽他久久不出聲,甚覺奇怪。垂首輕擦紅塵抿得緊緊的嘴唇:“你怎麼不說話?還是不肯相信我?”
“……我,舌頭……好……痛……”
舌尖越來越明顯的疼痛感終於讓紅塵決定放下架子,抬起兩眶眼淚望著君無雙,一張嘴,血就淌了下來:“我,剛才……咬到舌……舌頭了……嗚……”痛死了,好像跟無雙在一起,總是他受傷流血……
“怎麼不早說?!”君無雙大驚失色,抱起紅塵一躍入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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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狠,想咬斷我的舌頭麼?”
君無雙坐在床邊,手裡把玩著剛擦干淨血跡的面具,又看看老老實實躺著的人,忍不住歎氣:“現在可好,咬到自己了吧。還痛不痛?”
“廢……話……”
紅塵才動了動被塗了好幾種藥膏的舌頭,就疼得齜牙咧嘴,卻不肯示弱,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還……不……都……是……因……”
“對,對,都是因為我。”捂住紅塵的嘴,君無雙了然於胸,一吐長氣:“是我沒有早些告訴你,害你誤會。”?!紅塵瞪著面帶微笑的君無雙——看他差點咬斷了舌頭,才肯說啊?
君無雙察言觀色,怎不知他心思?但只含笑不語,墨玉般幽邃的眸子卻柔若春風,撫過他眉梢鬢角,最終對上了漆黑星亮的雙眼。
臉不自覺地發起燙來,紅塵雖然警告自己絕不要退縮,但當看到君無雙那雙瞳孔裡映出的人滿面通紅,一臉癡醉時,終究不好意思地轉開了視線,暗啐自己不爭氣——不就是一對勾魂魔眼嗎?卻似真個將他的心神魂魄都勾了進去……
連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呵呵……”水晶般清冽的笑聲從心底逸出。君無雙捂著紅塵嘴的手慢慢移上他斜飛入鬢的濃眉,輕輕摩挲著,就在紅塵又羞又期盼的注視下,一分分低下了頭。
火熱又急切的唇彼此找到了對方,卻因顧忌著紅塵的傷,只輕柔若羽地微微蹭過。一直軟到心裡的觸感令紅塵飄出一聲舒服的歎息——如此溫柔體貼的無雙,怎會騙他?
“紅塵,我最喜歡的人就只有你,紅塵……”
君無雙低低呼喚著無時無刻不在心田流淌的名字,直起身,正視紅塵,微微一笑:“言歸正傳,實不相瞞,我的確是賀蘭氏後人,也確實是你們所說的魔教之主。”
“啊?——你,嗚啊——”
盡管早有心理准備,但聽他親口承認,紅塵仍不免吃了一驚。急著要說話,卻一口咬到傷舌,痛徹心肺。
無奈地歎口氣,君無雙搖頭:“就知道你急躁。算我怕了你了,等你明天傷好一些,我再說罷。免得你一激動,真把舌頭給咬了下來。”見紅塵一臉不服氣,他輕笑道:“快些睡覺,等你養好了舌頭,你問什麼,我絕無隱瞞。”
“……不……准……騙,騙我……”收到一個微笑的保證,紅塵總算釋懷,闔上了眼皮。說實話,他也真有些累了……
舌頭本來很疼,不過無雙的藥實在一流,塗上不多時,如今已藥力漸生,傷口清涼一片,痛楚大減。看來,睡個好覺不成問題。
夜色慢慢籠罩了竹屋,一切都模糊了。君無雙的銀衫也在初升的一線月華下泛著朦朧光澤。雙眸卻流動著比月色更明亮百倍的光彩,溫柔逡巡在紅塵睡臉上——
真的很喜歡,說不清原由,可他就是喜歡。連紅塵的莽撞暴躁、囉嗦呆笨都可以一並包容的喜歡……
笑容驀然斂去,銀煙一晃,已悄無聲息飄出屋外,聲輕若不可聞:“何事找我?”
夜羅剎雙雙一躬身:“是關於段氏——”
君無雙銀袖輕揚,截斷兩人話語,一指遠處竹林,走在了前邊。夜羅剎一呆,旋即會意教主是怕吵醒了屋內人,便並肩跟上。
三條人影方沒入林中,黑暗裡緩緩走出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精光四射的眼睛盯了竹林觀望片刻,確定無人返回,他飛快掠近竹屋,手一甩,將一物沿門隙拋入,隨後迅速消失黑暗之中。
什麼東西?突然有個硬物砸到胸膛,紅塵登時醒轉。揉了揉眼,不見君無雙,咦了聲,翻身坐起。“啪嗒”,一物從胸口掉落。
撿起一看,原是一塊布巾包了顆石頭,難怪砸得他有點痛。誰搞的惡作劇?
正想扔掉布巾,月光下無意一瞥,紅塵忽然張大了雙目——布巾上,竟用墨筆彎彎曲曲畫了不少線條,還有樹林假山的標記,像極一副地圖,還頗熟悉……
不!這就是君府的地圖!看慣了行軍布陣圖,紅塵對地形倒是特別敏感,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自己所處竹屋的方位。手指微微顫抖,沿著從竹屋上引出的一條朱砂線直到盡頭——
兩個小小的墨字赫然刺入眼瞳:地、牢。
心猛烈一跳,牢牢攥緊布巾,紅塵目光閃動,握了握拳,霍然大步走出門外。
地牢必定有古怪!
“無雙,但願你沒有騙我,我也始終相信,你不會欺騙我……所以,莫讓我對你失望……”
借著月色,循地圖標識一路穿過花圃,剛轉過座涼亭,猛然見兩個護衛直挺挺站在面前。他唬了一大跳,正要提掌拍出,卻發現那兩人全身僵直,只余眼睛亂轉,顯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一時驚疑不定,從兩人身邊繞過,繼續前行。沒走出十余步,前邊又有幾個護衛穴位被封,僵立路邊。
紅塵至此,心中已明了,必定有人暗中相助,替他解決了沿路看守。眼見事態越漸神秘,他心頭也益發沉重,加快步子,一溜煙掠到靠牆的大片假山前。
果然不出所料!兩名護衛東倒西歪地癱軟草叢裡。他一腳踢開兩人,仔細敲了敲長滿青苔的石頭。沉重暗啞的聲音鏘鏘傳來,青苔掩蓋下的原來是一扇鐵門。
濃濃不安充斥胸臆,他飛快搜過那兩人身上,找到一串鑰匙,手微微顫抖著打開了鐵門。月光立刻瀉進門後那一道斜斜長長,似直通地底的陰濕甬道,兩邊鑿凹的石洞裡,燈黃如豆,顫跳不停,映著他陰晴變化的臉。
地牢裡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無雙……
那天胡兒的慘狀驀然湧上腦海,他激靈靈打個冷戰,一咬牙,拿過一盞油燈,直落深處。
百來級的石階原本一蹴即就,他卻覺得像漫無盡頭。好不容易走完最後一級,昏暗燈光下望見牆角稻草堆裡縮成一團,被重重鐵鏈鎖住的人影,幾乎忘了舌頭傷痛大叫起來,急忙捂住。
“誰?”
那團人影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嘶啞的詢問。紅塵卻松了口氣——不是爹娘的聲音。
爹娘並沒有被關在地牢!他就知道無雙不會騙他的!
之前所有的擔憂一掃而空,他心情好到極點,望了那人幾眼,見他胡子頭發糾結一片,全身又髒又臭,也不知多少年沒洗過澡了,哪有興趣多看?轉身就要上去,那人啞著喉嚨叫道:“慢,慢著。你,你不是這裡的看守?”
他沙啞的嗓音裡倏地帶上無窮驚喜,用力扭著被鐵圈釘死在牆壁上的手腕,似乎想伸手抓住紅塵:“你別走,小兄弟,我求你幫幫我,你過來殺了我,殺了我。”
以為那人是要哀求救他出去,誰知竟是求死!紅塵大吃一驚,瞪著他,說不出來話來。眼光瞥過他右手,不禁一寒:那人的右手不見手掌,只有一段光溜溜的骨節。
“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早就被斬掉了,就算能出去也是個半死不活的廢物。你就當做善事,殺了我吧。”像是看透紅塵心裡震驚,那人又張了張嘴:“那個賤人怕我咬舌自盡,就把我的牙齒都打斷了。她要折磨我,不讓我去見蓮初,可我偏偏不遂她的願。死賤人!賊賤人!”
狠狠咒罵幾句,他喘著氣哈哈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老天爺都會幫我散易生的。我熬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今天了。哈哈,小兄弟,你快來,快殺了我!蓮初他等了我十多年,一定很心急。”
紅塵聽他瘋瘋癲癲地又叫又笑,皺緊了眉頭,真搞不懂無雙關住個瘋子做甚。但聽他口口聲聲賤人長,賤人短的,不覺來氣,怒道:“你……再,再……罵……無雙……我就,就……”原想說再罵就宰了他,轉念一想豈不正中這瘋子下懷,生生忍住,含著又開始作疼的舌頭拾級而上。
“無雙?”那散易生一愣後恍然:”你是說那賤人的弟弟?嘿嘿,對啊,你倒是提醒我了。沒錯,那小子比他的賤人姐姐更可惡,小小年紀就會來勾引我,該死的小賤種。”
“放……屁!”
紅塵再也按捺不住,沖回散易生面前,舉拳要打,看到他滿身污穢,忙不迭縮回拳頭,譏笑道:“你,這……丑八……怪,鬼才,才……會勾引……你……”這死瘋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居然污蔑無雙,若非舌頭太痛,他鐵定罵得他被口水淹死。
散易生卻仿佛比他還忿怒,雙目圓瞪,尖聲道:“就是那小賤種搞的鬼!當年要不是他來色誘我,蓮初怎麼會誤會我?洛灩那賤人又怎麼可能趁我分心時暗算到我?我和蓮初又怎會落在她手裡,受盡折磨?!”說到後來,已是目光散亂,嘶聲大叫:“蓮初,蓮初!都是那小畜生害你的!害你我分開了十多年!枉那小畜生還長得像你,我呸!卻是天生會誆人勾引男人的下賤東西。”
忍無可忍,紅塵用力一拳打得他鼻血長流,咬牙切齒地道:“閉嘴!”
血流了滿臉,散易生反笑得越發起勁,彌漫血絲的眼睛瞄著紅塵縱在盛怒中依舊英氣逼人的俊朗眉目,微感詫異,喃喃道:“奇怪,你怎麼跟賀蘭老賊有幾分相似?”忽然拔高嗓子:“你也是賀蘭氏的宗室子弟,是不是?嘻嘻,難怪那樣護著君無雙那小賤種!”
上下打量紅塵,慢慢露出一個猥褻之極的詭異笑容:“喂,看你這麼拼命的樣子,多半已經嘗過他的滋味了罷,呵呵,如何啊?”存心激怒紅塵,他舔了舔嘴唇,對著氣得簌簌發抖的人邪笑:“說實話,那小畜生的身體的確不錯,下面又緊又熱。可惜我沒機會再操他一回,嘻,不知道十幾年來,他勾引男人的工夫有沒有長進啊?哈哈哈……”
紅塵轟的一炸,渾身熱血沖上頭頂,想也不想踢中散易生心窩,恨恨看他大口嘔血,仍不解氣,拎起他衣領又是兩拳:“打死……你……這……瘋子……”
竟敢如此褻瀆他心中纖塵不染的人!水晶般的無雙,怎麼可能對這瘋子獻媚?!任由他人染指?!絕對是在胡說八道!想激他一氣之下出手殺人!
才不上這瘋子的當!紅塵強忍怒火,松開了手——何必去跟個瘋漢一般見識?
正要走,散易生得意洋洋地在他身後大笑:“怎麼不敢殺我啊?哈,你怕殺了我,沒法向那賤人姐弟倆交代嗎?孬種!嘿,看我出去後,抓住那小賤種,再像當初那樣干得他死去活來。”
明知散易生的話不可相信,但腦間無法克制地浮現出無雙在這男人身下扭動啜泣的幻景,紅塵一聲怒吼,旋身出拳。
石屑亂飛,拳頭整個陷入散易生臉旁牆壁中,冷冷盯著他,紅塵一字字緩緩道:“再說就讓你比死更慘百倍。”雖是軍營出身,但他生性爽快,不到萬不得已,並不是很喜歡用酷刑折磨敵人。不過為了無雙,他不介意將經年來見聞到的刑罰一樣樣用在散易生身上。
“君無雙是我的!”
黑亮的眼瞳剎那間泛起前所未有的威懾凌厲,向似被他突如其來的狂佞震住的散易生宣告了所有,紅塵一分分收回深嵌牆中的拳,突然一抹光線攫住了他的眼神。
光從他打得對穿的牆後透來——牆背面原來還別有天地!
呆了一呆後,他連劈兩掌,開出一個大洞鑽了進去。
又是一間囚室,和囚禁散易生那間牢房一模一樣的格局,只不過門開在角落,錯非他擊穿牆壁,想要發現還得費上一番工夫。但紅塵已經來不及再細看,顫抖著朝屋中刑架下背靠背被吊捆在一起的兩人直撲過去:“爹!娘親!”
就算兩人衣不蔽體,鞭痕滿身,紅塵也絕不會認錯。這一男一女,正是失散多日的雙親。
急急解下昏迷不醒的雙親,思緒片刻間空白一片,但隨即巨大的憤怒淹沒了一切——
“君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