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夫 第三章
    兩人又在河灘邊閒聊了半晌,漸近正午,日頭當空,清澈的水面如同被撒上一層閃亮金箔,波光碎碎粼粼,幾頭白鷺徜徉水中,悠然自在。

    殷若閒有心要攻陷池重樓,自然施展出渾身解數,口若懸河從句屏風土人情談到天下局勢。池重樓自從離開赤驪後,都沒什麼人與他聊天解悶,倒也聽得入神,直等自己腹中發出聲鳴叫,才覺饑餓。

    兩人出發時並沒攜帶食物,殷若閒正想借這機會賣弄身手博池重樓好感,拔下背後長劍道:「重樓兄,不如我來獵只白鷺,也正好讓你嘗下句屏的野味。」

    手腕一振,長劍已化作道白虹脫手飛出,凌空穿過一頭白鷺的身體,又在空中打個回旋,帶著白鷺飛回,斜斜插進了兩人面前的灘塗邊緣,劍身嗡嗡輕顫。

    「好劍術。」池重樓由衷贊道。他沒學武,但二弟三弟都是身手不凡,又見多了侍衛切磋武技,知道殷若閒這手功夫,沒多年苦練絕達不到。

    「重樓兄你過獎了。」殷若閒得意地一挑眉,伸出右手去拔劍,倏地迸出聲驚叫,面龐煞白。

    一條頭呈三角花紋艷麗的小蛇,不知何時已盤繞到劍上,一口死死咬住了他右腕。殷若閒瞳孔猛縮,他最怕蛇類,竟忘了動彈。

    「三步花環。」池重樓也變了臉色,驀然伸手,飛快捏住小蛇七寸,將蛇身往石頭上用力一摔,蛇頭頓裂。他才松了口氣。

    他在醫書上看到過這類蛇,體型幼小,對血腥氣特別敏感,而且毒性強烈無比,醫書上記載過曾有中此蛇毒者三步倒斃。這條蛇應該是在河岸泥穴內冬眠,卻被白鷺滴入水中的鮮血所誘爬了出來。

    一看殷若閒右腕,已被咬破兩個小孔。池重樓毫不遲疑抓起殷若閒右腕,吸出一口暗紫色的毒血,吐到地上,又湊上去再吸。一連吐掉七八口毒血後,傷口流出的血才轉為鮮紅。

    殷若閒這時才如夢初醒,望著池重樓說不出話來,這個溫吞的大殿下,抓起毒蛇來居然連眼皮也不眨。

    池重樓見他臉頰嘴唇還透著青氣,將殷若閒扶上黑馬,道:「這蛇毒性太厲害,得趕緊回府服藥。」他拔起長劍,又折回身撿起死蛇。

    「你拿這干什麼?」殷若閒聲調都變了。

    池重樓跨上胭脂馬,笑道:「這毒蛇拿來泡藥酒,祛風活血,用處多得很,等我做好藥酒,你也嘗嘗。」

    殷若閒臉發綠,又不想讓池重樓發現他怕蛇,硬著頭皮干笑兩聲:「一定一定。」

    ***

    兩人回到王府,殷若閒便叫來府裡的大夫清余毒。

    大夫看了池重樓手裡的死蛇,連叫僥倖,對池重樓道:「多虧你機靈,立刻替二皇子吸出了毒血,要不然只怕二皇子還沒回到王府,就已經毒氣攻心了。」

    池重樓笑一笑,還沒說話,突然廳外一陣亂哄哄的,湧進來五六個衣飾綺麗的俊俏少年,那天見到的鳳羽也在其中。

    少年們都是得了僕役稟告,得知二皇子被毒蛇咬了,紛紛圍到殷若閒身邊問長問短,將池重樓給擠了出去。

    這些大概就是殷若閒的男侍了。池重樓看了眼被少年和大夫們包圍的殷若閒,知道這裡已經不需他多逗留,便帶著死蛇回到小木屋。

    去廚房用過飯菜後,他又跟青空討了壇酒用來泡制蛇酒。清洗死蛇,剖腹取膽,竟也忙碌了好一陣。剛封好酒罈子,聽到有人朝木屋走來,他抬頭,卻是兩個陌生的男僕走進屋子,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施禮道:「池公子,小人是奉了二皇子之命,來為池公子帶路的,請池公子搬去新居住。」

    池重樓並不意外。殷若閒既然已經查知他的真實身份,當然不會再任由他住在這簡陋的下人居所內,當下抱起藥酒跟著兩個男僕走出小木屋。

    穿過一大片半枯黃的草地,眼前色彩逐漸繽紛絢麗,竟是個占地極廣的庭院。雖在寒冬,院內依舊群芳爭奇斗艷,有不少,都是池重樓從沒見過的奇花異卉。

    數座雅致古樸的亭台樓閣,錯落隱現花叢樹影之間。

    那兩個男僕將池重樓帶到一座精緻的別院前,堆笑道:「池公子,這裡就是二皇子給您准備的客捨。」

    池重樓愛靜,見這別院環境清幽素雅,甚是歡喜,向那兩個男僕淡淡道了聲謝,跨進月洞門。

    小院中落著零星幾片枯葉。一個小丫鬟正在清掃,聽見動靜抬起頭,一愣後驚喜地丟下笤帚,叫著「公子」奔了過來。

    「林兒?」總算見到個熟人,池重樓也是又驚又喜,「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兒是今天上午被送來這裡的。郎總管說侯爺把林兒送給二皇子了。原來公子你也在這裡啊!那以後林兒就有伴了。」林兒抓著池重樓的衣袖越說越高興,啊了一聲道:「我還把烏哥兒也帶了來,牠的腿已經好多了,林兒這就抱牠出來給公子看。」她蹦蹦跳跳就跑進了一邊的廂房。

    池重樓完全插不上話,不禁搖頭莞爾。肩頭倏忽被人輕拍了一下,他一驚扭頭,殷若閒含笑的俊臉立時映入眼簾。

    「重樓兄,這別院你可滿意?」殷若閒一指抱著小黑狗走出廂房的林兒,笑道:「若閒知道重樓兄在衛應侯府上客居時,都是這丫頭在伺候你起居。今早便修書一封給衛應侯,把這丫頭討來服侍重樓兄。」

    池重樓由衷道了聲謝,朝殷若閒右腕一瞥,見包紮著白布,「你的傷口不礙事了吧?」

    殷若閒臉微紅,打個哈哈道:「這點蛇毒算什麼?重樓兄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不想再提自己遭蛇咬的糗事,他不露痕跡地拉起池重樓的手,邊向臥房走去邊殷勤地道:「重樓兄,來看下這房內的擺設可合你心意。」

    他深知尋常東西,肯定入不了這赤驪大皇子的眼。為討好池重樓,他在命人佈置這別院時,樣樣都囑咐僕役務必用最上等之物。

    池重樓固然不看重排場,但見臥房內細微至一盞燈燭一幅畫軸,都花足了心思,足見殷若閒對他恭敬重視,對這二皇子的好感自然又加了三分。

    床上,還疊放著幾件手工精細的綢緞衫子和貼身衣裳,另有幾件玉玦扇墜之類的飾物。

    殷若閒拿起最上面一件淡紫色的長袍,向池重樓身上一比,正色道:「重樓兄,都是若閒疏忽,害你至今還穿著粗布衣裳,實在該打,就讓若閒替你換上這新衣服,當是賠罪。」

    「我自己穿就行了,不敢勞煩二皇子……」池重樓話沒說完,便被殷若閒輕笑打斷。

    「說過叫我若閒即可,重樓兄你怎麼又跟我客套起來了?」他把聲音放得更低柔,俊目內笑意盈然,無形的魅惑。「你是赤驪的大皇子,若閒為你更衣,也不算有辱身份。重樓兄你就莫再推辭了。」

    被這麼個俊美出眾的人殷切注視著,池重樓竟說不出拒絕的言語,訥訥地一點頭,伸手去解衣帶。

    「讓我來。」殷若閒怎會放過這個親近池重樓的機會,笑著拋下手裡的淡紫長袍,轉而摸上池重樓腰肢。

    這大皇子的腰身,跟他幻想中同樣的柔韌有力……殷若閒心底滿意地微笑,雙手靈巧地解著池重樓的衣帶。

    他的動作緩慢而極盡撩撥能事,輕輕一拂便游走別處,不露痕跡。池重樓的臉卻已微微泛紅,等粗布外衣脫下後,他按住了殷若閒的手,低聲道:「還是讓我自己穿吧。」

    殷若閒笑一笑,忽然從背後攔腰抱住了池重樓。

    「你?」池重樓剛本能地掙了一下,殷若閒卻加重了雙臂的力道,下巴擱在池重樓肩頭,呼出的氣息吹過池重樓耳廓,帶著男子獨特的麝香味,灼熱撩人。

    池重樓的頭皮都因顫栗發麻,掙不開殷若閒有力的環抱,他強作鎮定道:「若閒,你放開。」

    身後的人沒答話,摟在他腰間的雙手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下身反而更向他貼近了些。

    本是心存戲弄,但越靠近池重樓,那股淡淡的藥香越發明顯,倒讓殷若閒小腹發緊,心猿意馬起來。

    隔著衣裳,池重樓也覺察到男人胯下已明顯隆起,頓時僵住。他知道殷若閒喜愛男色,可他的容貌,實在跟美少年完全沾不上邊。

    「重樓兄……」背後的人用胸膛輕輕磨蹭著他,聲音比剛才更顯低沉,還帶著幾分誘人的曖昧。

    此情此景,池重樓再遲鈍,也明白殷若閒想要什麼。頭腦裡亂糟糟的,像被人塞了團雜草。如果殷若閒還是跟那天晚上一樣大肆輕薄,他自然毫不猶豫一巴掌賞了過去,但今天出游後,他對殷若閒已頗有好感,一時怎麼也拉不下臉來斥喝。

    殷若閒的嘴角,緩慢勾起個得意的優美弧度,貼在池重樓耳邊輕聲呢喃道:「重樓,我可不可以親下你的耳朵?」

    染上情欲的音色魅惑絕頂,池重樓幾曾經歷過這種場面,心髒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鼻息也變得有些紊亂。

    看見池重樓連耳根處都泛上了一層薄薄紅暈,殷若閒低笑,撩開池重樓墨亮的長發,伸出舌尖輕舔他耳垂。

    池重樓全身如遭雷擊,劇烈顫抖了一下。「你太放肆了。」話出口,那微帶沙啞的聲音卻連他自己也吃驚不小。

    殷若閒退開兩步,眼裡閃過絲縷受傷的神情,竟讓池重樓的心一緊。「重樓,我是真心喜歡你,絕無戲侮之心。」

    池重樓被殷若閒的目光逼得扭轉頭,低聲道:「若閒,我當你是朋友,你也別再來戲弄我。」

    「重樓兄,你真當若閒是那種只關心皮相的輕狂之人嗎?」殷若閒走到池重樓身前,摸著池重樓面頰,情意綿綿地道:「重樓,你從小至今,難道都沒人跟你說過你這身風骨最美嗎?」

    「什麼風不風骨的?我從來都是個普通人,你不必來安慰我。」池重樓素來溫潤平和的雙眼也終於流露出些許黯然。女皇四子中,就數他長相最為平庸,雖說皇母待他不錯,也大半是憐他幼年喪父,終究不似對三弟夢蝶那般寵愛。而赤驪群臣也往往忽略了他這個終年與草藥為伍的大殿下。縱使天性恬淡,終究難免幾分失落。

    正暗自神傷,身上一軟,淡紫長袍披上了他雙肩。

    殷若閒輕輕一摟池重樓肩膀,隨即放開,微笑道:「在我眼裡,重樓你卻是最美的,若閒想不動心也難。」

    這些甜言蜜語,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說來如行雲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池重樓心亂如麻,拽著袍子不知說什麼才好。

    深諳適可而止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殷若閒清咳一聲,道:「重樓兄,今天出游,你大概也累了。若閒就先告退了,不打擾你休息。」

    池重樓胡亂點頭,看著殷若閒步履瀟灑地走出院落,他往椅子裡一坐,又愣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閉起了眼簾。

    唇角,卻慢慢爬上一抹淡若無痕的笑容。

    ***

    這一晚,池重樓出乎意料地失了眠,等近破曉時分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居然夢見自己和殷若閒騎著馬,在青山綠水間談笑馳騁。殷若閒笑吟吟地伸過手來摸他的臉,他想躲閃,結果就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池重樓驀然驚醒,發現自己是在作夢,不覺失笑,又有些心慌意亂。才短短光景,殷若閒竟然已經入駐了他的夢境。

    「公子,林兒給你送熱水來了。」門外傳來小丫鬟脆生生的聲音。

    池重樓定了定神,起床打開房門,梳洗後吃著林兒端來的松仁香米羹。清香軟滑,味道自然跟他前些日子在廚房領的薄粥宛如天淵之別。

    剛喝了大半碗,昨天領他來這裡的僕役之一快步走近房門口,向池重樓請過安,笑道:「池公子,二皇子說公子您想看醫書,囑咐小人來帶池公子去藏書樓。」

    池重樓哦了聲,倒是想起殷若閒昨天應承過讓他去藏書樓閱覽醫書,心下一喜,三兩口將剩下的香米羹喝完了。那身粗布衣衫昨晚沐浴後就給林兒抱去洗了,他想了一下,穿起那件淡紫長袍。

    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不由自主地選擇了殷若閒為他披上過的衣裳……

    ***

    藏書樓離他居住的院落並不遠,名為書樓,其實是座七層高的石塔。風過處,飛簷下銅鈴陣響,驚飛數只雀鳥。

    那男僕將池重樓帶進石塔後,恭敬地道:「醫書都在第四層,池公子要是餓了,吩咐樓裡的下人傳飯菜便是。小人就失陪了。」

    池重樓拾級而上,到了第四層果然見到沉香木書架上放得整整齊齊的,都是醫學典籍。他挑了一本,坐在窗下木椅中慢慢翻看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倏忽從他身後伸出,矇住了他雙眼。「看了半個時辰,你休息一下吧。」

    池重樓驟驚,轉瞬聽出那人的聲音,放松了身體,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你早就到這裡了嗎?我都沒發現。」

    「有了醫書,只怕任何人站在你身邊,你都不會察覺吧?」殷若閒半真半假地埋怨著,轉到池重樓跟前,上下打量片刻後,用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眼神含情脈脈凝視池重樓,含笑道:「重樓,你穿這淡紫色的衣服,真是漂亮。」

    池重樓的臉,逐漸泛紅。

    殷若閒彎下腰,雙手撐著木椅扶手,湊在池重樓耳邊低聲笑:「這衣裳真是合身。看來我告訴裁縫的尺寸沒錯。」

    池重樓眨了下眼睛,昨天被殷若閒緊貼摟抱的感覺隨即重上心頭,臉皮都似乎著了火。屏氣眼看殷若閒俊美的容顏越來越接近,幾乎盤踞了他整個視野,他身體發僵,驀地從胸口深處輕呼一口長氣,闔目。

    落在他唇上的觸感輕柔如羽毛,一點點地吻向他鼻尖、眼簾、眉骨、額頭……每一下輕啄,都彷彿飄落大地的雪花,在他心頭,簌簌地落……最終又回到了他的嘴唇。

    這次,不再若即若離。殷若閒含住了池重樓微顫的唇-瓣,像啜吸**般輕輕吮吸著……

    「啪」,池重樓手裡的醫書掉落在地,可在兩人低沉交錯的呼吸聲中,這聲音根本微不足道。

    「嗯……」從未體會過的近似麻痺般的奇異快感隨著慢慢探入的舌尖不斷加劇,完全讓池重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只能在殷若閒的親吻下仰起了頸項,在唇舌縫隙間索求著那點清涼的空氣,卻依然無法令心頭難言的熱意減退。

    似乎,有一只溫柔的手,在他心髒上按揉著,入骨的瘙癢難耐……他隱隱覺得自己不該沉溺下去,然而雙手,違背了意識,攬住殷若閒的脖子。

    人性最深最原始的欲望一旦被喚醒,便如潮水,淹沒了池重樓的理智。

    他緊緊地抱緊殷若閒,後者卻在池重樓意亂情迷之際停止親吻,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一條銀線,連在兩人唇間,閃著曖昧光澤。

    池重樓終於從迷亂中稍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抱著殷若閒,不禁羞愧難當,忙不迭縮回雙手。

    「呵呵……」殷若閒忍不住笑了,再度低下頭,舔去池重樓溢出嘴角的那點唾液,隨後重重歎著氣,摟住滿面紅暈的人。沙啞著嗓子道:「重樓,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呢?」

    池重樓氣息很沉重,什麼也沒說,卻重新伸出雙臂抱上殷若閒肩背,給了殷若閒一個青澀的吻。

    一切,已不需言明。

    窗外的銅鈴,凌亂搖。

    依依不捨地結束了這個長吻後,殷若閒終是撿起了地上的醫書,遞給池重樓,「真是對不住,害你亂了看書的心。你繼續看吧,我也要去宮裡跟皇兄商議些事情。」

    池重樓總算記起了自己來藏書樓的目的,紅著臉拿起醫書,強迫自己靜下心。聽著殷若閒下樓遠去,盡管心頭絕不願承認,但確實掠過絲莫名的失落。

    原本,還渴望著比親吻更親密的觸摸……

    ***

    又一次自書頁上抬起頭,池重樓微伸了個懶腰,望見窗外已然暮色靄靄,他含笑將醫書放回原處,走出藏書樓。

    王府的古樹上,錯落掛上了許多花燈和平安符。每個僕役都在為除夕奔走忙碌。

    這是池重樓在句屏迎來的第一個新年。這十多天來,他都在藏書樓裡消磨時光,日子過得飛快。

    殷若閒也天天會去藏書樓陪伴池重樓,兩人間的情意與日見長,卻還是止於唇舌溫存。每當池重樓情難自已,期待著進一步接觸時,殷若閒總會停下,溫柔撫摸著他發熱的面龐,深情凝睇,然後輕笑……

    二十多年以來,初次被人如此寵溺珍視,連他自己都覺得恍然若夢。光是想著殷若閒俊美的容顏和那滿含情意的目光,池重樓心尖就忍不住輕顫,嘴邊的微笑不知不覺間更深了。

    「池公子。」幾個僕役經過他身邊,紛紛朝他請安。

    池重樓從滿腦袋綺念裡回過神,一望夜幕已悄然降臨,他加快了腳步走回自己居所。

    林兒已經張羅好了一桌豐盛酒菜,等著他回來。

    池重樓向來注重養生,不喜大葷油膩,只挑些清淡精緻的菜式嘗了幾筷,便叫林兒撤了。打來熱水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熄燈就寢。

    睡了不知多久,朦朧間依稀覺得屋內有動靜,他頓時醒來,見殷若閒正站在桌邊點燈燭。

    殷若閒身上,還穿戴著入宮面聖的朝服冕冠。看見池重樓醒了,他笑吟吟地坐到床沿。「這麼早就睡了?我還想著早點從宮宴上溜回來,跟你喝上幾杯一起守歲呢。」

    池重樓轉頭,果然見桌上放著個酒壺和兩只玉杯。他不忍掃殷若閒的興,便坐起身要陪殷若閒飲酒。

    「小心著涼。」殷若閒忙替他披上件袍子,斟了兩杯酒回到床邊,將一個玉杯遞給池重樓。

    池重樓剛要喝,卻被殷若閒噙笑攔住。

    「酒要這樣喝才對。」殷若閒笑著將手臂繞過池重樓的胳膊,抿了一口酒。

    這,豈非像夫妻間喝交杯酒……池重樓臉上熱辣辣的,只覺屋內的空氣都一下子變得曖昧無比,卻還是紅著臉喝下了自己手裡那杯美酒。

    酒味甘醇,後勁卻十足。池重樓平時又幾乎酒不沾唇,在赤驪出席宮宴時都是舉起酒杯充個樣子。此刻這滿滿一杯落肚,胃裡即刻熱了起來,頭腦也隨之暈淘淘的。

    殷若閒一直含笑凝視著池重樓,慢慢地傾過身,覆上池重樓被酒水潤澤得水亮的唇-瓣。

    酒香,在兩人纏綿的舌尖翻騰……

    已經習慣了殷若閒的親吻,池重樓自然而然地抱住殷若閒腰身,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投入到熟悉的親暱中去。

    在他嘴裡輕柔流連的舌頭離開了,很快又含住了他的耳垂輕輕咬著。殷若閒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更暗啞魅惑。「重樓,我今晚想要你,可不可以?重樓……」

    手被殷若閒拉了過去,按上男性雙腿間最重要的那個部位時,池重樓渾身都微微戰栗起來。即使隔著衣物,他仍感覺到那器官已亢奮堅硬,在他手心裡輕微跳動著,傳出傲人的高溫。

    「可不可以?……」殷若閒呼著火熱氣息,在池重樓耳畔又呢喃重複了一遍。話中赤裸裸的欲望令人面紅耳赤,更無法拒絕。

    池重樓的喉嚨,也因為緊張和最原始的渴求而干渴,痙攣著擠不出聲音,闔上眼簾,半晌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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