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靳友奕要上山替古二採藥材,家裡便只剩下駱雨樵與靳湄琴二人。
當靳友奕的前腳剛跨出門,駱雨樵與靳湄琴就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一個隨即轉身回房整理行李,另一個則悶不吭聲的踱進廚房煎煮最後一碗湯藥。
當靳湄琴將湯藥端進房內後,就看見駱雨樵很有默契的將細軟收拾妥當,她從他的背影與動作知道,他身上的傷約莫好了七成左右,雖然站在醫者的角度來看,她是不該泯滅人性的趕人,可是想到過去的那段的回憶與顧忌,她仍是強迫自己狠下心腸。
「把藥喝了吧!我廚房灶上熱了饅頭,等會兒讓你帶在路上吃。」她將話說的輕描淡寫,其實眼神已壓抑不住的猛盯著他瞧,在這寂靜的室內,分離的情緒在彼此的眼中蕩漾……
默默的接過她遞來的藥碗,溫和的目光移到她臉上,凝望了她好一會兒。
「你看什麼?快點把藥喝了,然後離開吧。」注意到他眼神中藏著的溫熱,靳湄琴心虛起來,不想叫他瞧破自己內心的矛盾,只好板起臉掩飾。
知道她的心思,駱雨樵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藥喝完。
「謝謝姑娘多日以來的照顧。」他的語調雖輕,但眼神中卻有著濃濃的情意。
「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你還是快走吧。」理不清內心那難分難捨的情緒何來,她索性繃緊臉,擺出逐客令的姿態。
反正心裡的矛盾,只要等到這個男人離開之後,還是會漸漸回復原狀吧?她想。
「那麼就此告別了。」駱雨樵朝她輕頷首,提起劍與包袱朝外走去。
他果決的行動,反而讓靳湄琴怔愣住了。
「等一下,我灶上的饅頭……」望著他的背影,她連忙喊住了他。
真的這樣就要走了嗎?她是叫他離開沒錯,可是他不會拿爺爺當擋箭牌,不會拿身上的傷未癒作借口嗎?不會……
「嗯?」他回過頭,唇邊揚笑看著她。
「呃……就……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灶上熱了饅頭,你……再等一會兒就好了。」她支吾其詞,剛才趕人的氣勢現在全沒了。
「這樣好嗎?靳大夫上山採藥材不過幾個時辰的事,如果再耽擱下去,恐怕會走不了。」他提醒她會有這種可能。
「這……也對,那好,你走吧!」情感的波動是一時,理智的判斷才是永久該堅持的事,對於這點,靳湄琴還沒打算讓步。
她直率的反應,又讓駱雨樵忍俊不禁的勾起唇角,但他也不再多言,以眼神致意道別,正當他要踏出門坎時,一道小黑影卻突然衝了進來。
「靳爺爺──快!快救命啊!」住在隔壁的小狗子,跌跌撞撞的闖進來,目光梭巡過後,將視線停留在熟悉的靳湄琴身上。
「琴姊姊,靳爺爺呢?土、土豆他……他不小心跌到枯井裡去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小狗子看見爹娘托給他照顧的弟弟掉到井裡去,嚇到魂都飛了,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小狗子你先別慌,告訴琴姊姊,土豆是跌到哪口枯井裡?」知道紅玉夫妻倆,定是受了托鑣的工作進城,所以才會把孩子留在家裡,只是平常紅玉會將孩子委託村裡的嬸婆照顧,怎麼今天卻會獨留孩子在家呢?
但靳湄琴也沒時間多想,一向把鄰家的小兄弟,視為自己親人般疼愛,聽到土豆落井,臉上也是焦急萬分,顧不得杵在一旁的駱雨樵,她二話不說,拉著小狗子的手就往外衝。
徹底被漠視的駱雨樵,看著他們逐漸跑遠的身影,放下手裡的劍與包袱,也隨後跟了上去。
小狗子指著一口佈滿蔓草的廢井,人還未靠近,就聽見井內傳來稚童的哭聲,靳湄琴心下一揪,立刻趴到井口邊觀望,發現井內深不見底,可是從哭聲判斷,土豆暫時是安全的。
「我、我也不知道土豆是怎麼跌進去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就聽到他從井裡傳來的哭聲了!」小狗子邊說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讓琴姊姊來想辦法。」靳湄琴安撫著驚慌失措的小狗子,著急的四處巡望,看四周是否有可用的東西,找了一會兒,在廢井邊看到一個缺了角的木盆,這木盆大小應該合用,便彎腰拿起木盆回到井邊,用井邊打水的繩索將木盆固定,放入井中。
「土豆,琴姊姊來救你了,你別哭,先看看琴姊姊放下去的木盆,你坐到裡面,姊姊拉你上來。」靳湄琴在放下木盆後,趴在井邊對困在井中的小土豆喊話。
回音在空矌的井中產生交叉的共鳴,小土豆哭花了臉,試著想按照琴姊姊的話爬進木盆裡,可是他的腳卻陷在鬆軟的泥濘中動彈不得。
「嗚哇哇!琴……琴姊姊,我的腳拔不起來,不能動……」小土豆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娃兒,雙腳陷在濕軟的泥土裡,只能用哭泣來宣洩害怕的情緒。
從小土豆的回答,靳湄琴猜想井底大概有東西纏住了小土豆的雙腳,她雙手撐在井口邊,著急得不得了,在考慮了半晌後,看著手裡的繩索,思考著解決的方法。
「妳這樣做很危險。」從後頭跟上的駱雨樵,不用多問也知道她在盤算什麼,馬上開口制止她的想法。
雖然想法被看透,感覺不太舒服,可是現在救人要緊,沒空理他,「我不下去,難道你下去?」她看著他,眼神還是帶著刻意的冷漠。
駱雨樵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他希望她別太衝動,可是看到她眼眸中的堅持,他知道她的心中已有定見,恐怕不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的。
「你要走快走,不然等爺爺回來,你又走不成了。」見到他一臉的擔憂,不知怎麼地,靳湄琴的心中頓時又惱火起來,她出言催促他快點消失在她眼前,省得礙了她的眼,煩了她的心。
「妳這個樣子,我很擔心。」
他的話,莫名地撞擊著她的心,雙頰不禁染紅,眼神也變得迷濛,但……
井底下土豆的哭聲越來越大,瞬間將內心的悸動掃去,她轉頭,將木盆拉上來,再用指節輕敲木盆底座,感覺木盆還蠻結實,她決定自己下去救人。
見她還是一意孤行,駱雨樵伸手拉住了她,「比起這個木盆,這口井更危險。」
「就算有危險,我還是要下去救人。」靳湄琴沒有時間思考枯井的危險性,她只知道土豆在底下,隨時都有可能出意外,她必須盡快將他救上來。
聞言,駱雨樵沒有再阻擋,反而伸手試了下汲水的轆轤強度,心裡雖然有些擔憂,但還是配合靳湄琴,扶她進木盆,還好她身子骨嬌小,可以整個人坐進盆中。
「妳救到孩子之後,只要拉繩子兩下,我就會拉你們上來。」雖然不贊同她的做法,可是就如同她所想的,這廢井下也許有積水,井壁也可能會坍塌,這些無法預知的可能,隨時都會要了陷在井下孩子的命,知曉救援行動刻不能緩的駱雨樵,謹慎地轉動轆轤將靳湄琴慢慢放下。
半晌後,孩童的哭聲停歇,駱雨樵手中的粗繩也被拉扯了二下,知道是井下的靳湄琴已經成功救到孩子,他趕緊以手轉動轆轤,將木盆往上拉起。
原本乘載的重量還堪負荷,可是現在又加上一個孩子,老舊的轆轤明顯出了問題,首先是井上立架的置軸開始脆裂,接著是架上的長木劈啪作響,就在駱雨樵心中大叫不妙之際,轆轤崩塌,繩索瞬間往下掉落。
「啊──」木盆升到半空突然急劇墜落,靳湄琴不由得叫喊出聲,正以為她跟懷中的土豆要跌下井底,連忙用手護著土豆的頭臉時,卻感覺到有一股拉力,正穩穩的拉住他們。
「轆轤斷了,你們不要亂動,我現在就拉你們上來。」好在駱雨樵眼捷手快,在繩索掉進枯井前,及時抓住繩子,並將之纏在自己的手臂,使盡力氣將繩子往上拉,就連在一旁的小狗子也加入救人行列,沒多久靳湄琴便與土豆一起順利脫困。
「嗚嗚嗚──哥哥!」甫離開井底的土豆,看見等在井邊的小狗子,馬上又皺起臉嚎啕大哭起來,而身為哥哥的小狗子,當然也是衝上前去抱住被嚇壞的弟弟。
看見土豆平安無事,靳湄琴總算鬆了口氣。她輕吁口氣,卻也注意到猶背對著她,站在井邊不知在做什麼的駱雨樵,她挑眉好奇地靠近,並且伸手輕拍他的肩,「你怎麼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難道……
見他用手捂著胸,靳湄琴連忙伸出手想確認,雖然駱雨樵盡力想躲開她的手,可是仍被她摸到一手的濕黏。
「傷口裂了!」看到手掌心中的鮮紅,她確定他的傷口因為方纔的救人行動又裂開了。
駱雨樵遞上一抹笑,但還未及開口,胸口迸裂的痛楚,讓他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不省人事。
「駱雨樵,你別嚇我啊!?」見他昏倒,靳湄琴的水眸中焦急到蓄滿淚花,她上前接住他的身體,輕輕地搖晃著他,一顆心劇烈震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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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友奕滿臉疑惑地看著躺在床榻上,臉色雪白的駱雨樵。
他不懂為什麼他才上山采個藥,原本傷勢已經好了七八成的駱雨樵,卻變成面無血色的模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爺爺,你上回說要研製像碧玉丹那樣療效的藥丹,可有進展?」靳湄琴重新幫駱雨樵煎煮了另一副湯藥,坐在床沿,小心翼翼的將藥汁餵進他的嘴裡。
會說「喂」,是因為以前,只要他呈現昏迷狀態,她通常會直接省略,不給他湯藥喝,而今她卻破例這麼做了。
靳友奕瞪大眼,看著寶貝孫女細心與耐心兼具的賢慧模樣,他感動到差點掉下眼淚,「丫頭,妳……還好吧?」他伸出手想探她的額頭,確定她有沒有發燒。
別以為他人老眼就花,他怎麼會不知道之前「強迫」她照顧駱雨樵,她心裡有多嘔,也知道她總是趁他不注意,悄悄把湯藥拿去澆花。因為明白靳湄琴會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他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沒戳破,更不想為了一個外人,破壞祖孫倆的感情,但現在她如此積極的模樣,真像個心疼良人受傷的賢妻啊!
「今天土豆不小心掉進枯井,是駱公子幫著將他救起來的。」撥開爺爺關愛的手,扶著昏迷的駱雨樵躺回床榻,看著他昏睡的模樣,靳湄琴背對著靳友奕,淡淡的解釋駱雨樵傷口裂開的原因,然後便轉到後院去挑撿爺爺今早所挖的藥草。
「喔!」瞭解孫女甚深的靳友奕,瞧見她一臉的自責,很識趣的沒再追問下去。
將照顧的責任丟給靳湄琴,靳友奕心情甚佳的走出房間,踩著閒適的步伐回到正廳要喝杯茶,卻看到渾身散發著奸商氣息的靳紹恆正等在門外。
看到他,靳友奕有股想馬上甩門上鎖的衝動,可惜,有心談生意的靳紹恆,當然不肯能給他關門說沒空的機會。
「靳老,好久不見,咱們再來談談上個月跟您提的那樁買賣吧!」靳紹恆年近不惑,是少數幾位離開靳家村做買賣的商賈,而最得他青睞的靳家村「名產」,便是靳友奕手中祖傳的「辟毒珠」。
「看在我們還有點親戚關係的份上,我最後一次慎重的拒絕你,我家的辟毒珠是不可能轉賣的,勸你還是早早死了心,別再來了。」難得說重話的靳友奕,面對臉皮刀槍不能傷的靳紹恆,決定還是將話說白,省得他一再出現,看了心煩。
早料到會被拒絕的靳紹恆,臉上掛著做生意時慣有的微笑,自個兒尋了張凳子坐下,「靳老,我也勸你別太死心眼,既然你用不著那顆珠,為什麼不願意拿出來,造福需要或是喜愛的人呢?」
真不知道這個臭老頭腦袋在想什麼?固執的個性就好像比毛坑裡頭的石頭又臭又硬。
明明手上就擁有稀世寶珠,居然堅持供著不肯用,也不管他好說歹說,將買珠價碼從百金喊到千金,靳友奕說不賣就不賣,要不是看在大家為同姓宗親,他早就干下黑手買賣了。
「別拿你那套歪理來說服我,我家的珠子愛怎麼使用是我的問題,與你無關。」靳友奕已經懶得再與他多費唇舌,解釋所謂的醫者之道,本就該順應天理投藥問診,這才是身為醫者應該盡心的本分,如果一味依賴奇珠,那麼有一天,珠破或是遭人所奪,豈不是就沒有醫病治人的能力了?礙於此,他手上的辟毒珠,不是不用,而是非不得已,他不想用也不願用。
「靳老……」靳紹恆喊了聲,試圖還想挽回。
「別囉唆,你走,不要再來了。」靳友奕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面帶慍色的拂袖而去。
見靳友奕把話說絕,擺明他無論如何開價都不會割愛,靳紹恆眼裡閃過一道冷光,看著靳友奕的身影漸遠,他眼眸微瞇,心中有了打算。
iii
師父,您該瞭解我的個性,我並不想接下掌門之位,這到手的掌門令符,沉重到讓我很想直接丟掉。
孩子,我知道你生平只想追求劍術的極致,可是佑權他的個性太好強,真的不適合帶領藏劍閣,你就當作是在幫師父、幫佑權,好好的管理藏劍閣,好嗎?
如果這令符,真的可以解決師父您心中的煩惱,那麼我會好好保管它!
當駱雨樵醒來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
天空靜悄悄地懸掛一顆圓月,溫柔的銀色月光,像是為寂夜包覆了一層薄紗。
躺在床榻上的駱雨樵,夢見了武鬥奪魁,接下掌門令符的往事,緊閉的眼皮輕輕顫動,胸口滾上熱意,讓他再也無法靜心的躺著。
睜開眼,看到榻邊留著一盞熒熒燭火,內心的激盪情緒,彷彿找到依靠般慢慢地平緩下來。
用手撫胸,自床榻坐起,四周靜謐到令人安心。
「不知這回我又睡了多久?」駱雨樵以手扶額,覺得有些暈眩,目光流轉,瞧見推開的窗隙間灑滿一片的白雪。
「雪!?」他愣了下,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誰知那雪的確是灑遍視線所及的那片山頭。
赤足踩地,推開窗,確定屋外的景色,仍是綠意蒼翠的夏季夜色,卻不解為何那片白雪,會獨佔對山的山頭?
心中正感疑惑不解時,面帶倦色的靳湄琴,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
「你醒啦?我幫你煮了一碗粥,吃點吧!」估計他也該醒了,所以靳湄琴下廚幫他熬煮肉粥,現在見他精神奕奕,糾結在心中的擔憂這才悄悄地釋去。
「那是什麼?」駱雨樵的確是餓了,所以就順著靳湄琴的好意轉回桌邊,可是心思還是放在他所看見的那片白雪。
「什麼?」靳湄琴沒聽懂他的話,等見駱雨樵指著窗外對山的方向,她才恍然大悟。
「沒想到已經開花了!」她的眼底也有些微驚喜,因為住在這山裡,她最喜歡的就是那些花,「那叫薄雪草,是一種只生長在高山的植物,每年的夏季開花,花開時遠看就像薄雪覆蓋,所以叫薄雪草。」
「薄雪草?」眼裡露出狐疑,可是手卻自發性的拿湯匙舀粥,只是手才撥動熱粥兩下,碗又被靳湄琴端回手裡。
靳湄琴眼睛盯住他右手臂上的瘀痕,搶過他手裡的粥替他攪拌吹涼,然後才繼續解釋道:「它還有個別名叫夏日薄雪,雖然這裡冬天也會飄雪,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看到夏日的薄雪。」。
默默地看著她攪動湯匙,裊裊的霧氣,拌著濃郁的粥香,粥未入口,已先暖了胃。
接過她散涼的粥,開始慢慢地吃了起來,目光鎖在對山的夏雪,但眼角餘光也注意到她的視線也停留在同一個方向,心裡被她此刻恬適愉悅的神色所吸引。
她的外貌雖不屬頂尖絕美,可是卻很耐看。
彎彎的眉、小巧的唇,再加上圓圓的眼睛,讓人會忍不住將目光放在她臉上,只要她不開口、不瞪人,其實給人的感覺十分舒服,但──
「你看什麼?」一記冷淡的眸光,教他將貪戀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轉移到手中的粥。
「抱歉,本來說好要離開的,卻又留了下來。」駱雨樵不會笨到自找苦吃,他挑了個較無害的話題,轉移注意力。
剛才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小臉隱隱竄紅,正想冒火制止他時,卻因為他的道歉,火氣頓自動消滅。
「你不需要太在意,反正等你傷勢穩定後,你還是得離開。」
「妳真的很討厭看到我嗎?」頭略低,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其實心裡相當在意她的回答。
「我說過了,不是討厭,是反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口乾舌燥,一顆心也莫名的鼓噪起來,但這些都是可以隱藏的反應,她輕吸口氣,以冷漠的神色再次糾正他的說法。
「其實不論是反感或討厭,我都沒有資格提出任何異議,我只是希望妳別把到手的幸福也一起排斥了。」在聽到他的話時,她微微攥緊手心的小動作,他可沒有錯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話像是帶著刺,毫不留情的紮了她一下。
「我注意到了,妳相當孝順爺爺,對鄰家那對小兄弟也是關愛備至,雖然妳不歡迎我,但妳還是盡心盡力的做好身為醫者的本分,這些都足以證明,妳是個很善良溫柔的女子。」駱雨樵喝完粥,將空碗放下,溫和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眼神很是懇切。
「你說這些話,是想說服我,讓你留下嗎?」他的眼神像是藏了把火,總是不著痕跡的熨燙著她的心。
「不,其實就算妳不說,我也無法在此久留,理由就跟妳所擔憂的一樣,我是個會帶來紛爭與禍事的江湖人,妳與靳大夫的救命之恩,我已經不知該如何償還了,怎麼能將自身的麻煩再加諸到兩位身上。」他說出了重點。
之前經歷了人性的醜陋,原本已經變得憤世嫉俗,不過,靳大夫那聲親暱的「孩子」呼喚,率先打破他內心自我築起的高牆,而靳湄琴溫柔與善良,也喚醒他的和善本性。
「你……真的是遭仇家追殺嗎?」之前她見爺爺沒提,她也忍著不問,可是現在他既然起了頭,她自然也想明白他的過往。
「妳會怕嗎?或者我該問……妳後悔了嗎?」他不答反問。
「……」面對突如其來的反問,靳湄琴頓時征愣住了。
她想到三年前,當她得知爹娘的噩耗後,她真的怕極了所有不熟悉的陌生人,因此在面對那些需要幫助的陌生人時,她都必須強迫自己漠視醫者該有的良知,讓自己變得冷血無情,內心的痛苦與煎熬,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不管怎麼樣,我衷心的祝福妳能得到幸福,我深信好人會有好報,這世間的天理循環,不就應該是如此嗎?」雖然好人未必長命,但心懷善念,至少無愧於心。
對於駱雨樵的祝福,靳湄琴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響應。
其實打從昨日他整理包袱準備離開時,她的心口就沒來由的隱隱作痛,雖然不捨,卻又必須趕走他的矛盾情感,不斷地折磨著她。
後來又發生土豆落井的意外,見他奮不顧身的將他們自井下拉上來,她便知道她的情感動搖了。
看著眼前的男人,靳湄琴的臉上滿是困惑,她究竟該拿他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