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軟,也很香。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吧。
韓修想睜開眼睛,卻沉迷於這許久未有的舒適輕松裡,鼻翼間傳來的是中人欲醉,醺然綿馥的瑞香,身體有如浮於雲端,輕飄飄的,四肢百骸都流淌著難以名狀的快意。
“公主!公主!”
耳邊傳來輕微但清晰的呼喚。韓修強打精神,勉強睜開雙眸。
喝!
“你!你是什麼人?”饒是知曉身邊有人,韓修還是被嚇了一跳。早上起來,一睜眼就見到一張離自己不到三指遠的大特寫已經是夠恐怖的了,更嚇人的是,這張大特寫的主人居然是——女人——一個看上去長得還不錯的女人。最最要命的是,這個女人的臉上竟然擦了厚厚一層粉。
“啊……啊嚏!!”受到驚嚇三秒後,我們的韓修韓大人非常非常不道德地,沒修養地,沒氣質地,沒風范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吹亂了美女的一頭烏發,吹掉了美女臉上的三分顏色。
不好意思!這就是韓修的致命傷,也是他老人家二十六歲“高齡”尚不肯娶妻的原因所在:他根本就是——對女人過敏嘛。呃……,說對女人過敏過分了些,准確來講,他是對女人的脂粉過敏。只可惜,天下女子鮮少願意洗淨鉛華,每日素面朝天,還得忍受有個比自己美得沒天理的相公的。
“嗚——嗚嗚——”美女噴湧而出的淚水,在粉白粉白的俏臉上開出兩條粉渠。“公主,您怎麼可以這樣對奴婢……嗚——”
唉?是在喊我麼?
韓修東張西望了一下。噫?怎麼才睡了一下,寢室就變了樣兒呢?
室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七尺寬的大床躺在上面總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床帳是粉青色的,半透著光兒,與平素用的粗麻布帳簡直是天淵之別,床角擱著一只青玉的香龕,裊裊地升騰著絲絲香煙。除了身邊哭得稀裡嘩啦的紅衣美婢,床邊還侍立著三個身著青、紫、黃衣的美人兒。
不對不對!這兒不是寄暢新苑,那這裡是……。對了,明明是和濟卿一起閒打磕的,然後,然後……有人放了迷香……
“你們是誰?這是哪裡?”韓修腦中立時清明,聲音也威嚴低沉起來。手腳雖然還有些軟,但他還是撐起身,坐了起來。
“嗚——嗚——嗚——”紅衣婢子還在不停地哭,哭得幾乎肝腸寸斷。
青衣婢子掩著小口笑得直不起腰,
紫衣婢子抬頭望著屋頂,嘴裡念念有辭,仿佛這屋頂上突然開出了六、七、八、十朵雪蓮花來。
黃衣婢子容色冷淡,眉梢眼角隱隱有些怒意,卻只盯著紅衣婢看。
屋裡很靜,只有紅衣婢中氣十足,內息連綿的哭聲和紫衣婢不知所雲,輕微細碎的囈語。
“這個……幾位姑娘……”沒人理哎,嗚——,韓修含悲忍淚地問。
“閉嘴!”
喝!河東獅吼耶。怕怕!韓修忙閉嘴。沒法子,就是怕女人嘛。
“黃絹,你怎麼可以對公主大呼小叫,太沒理了啦!”埋頭痛哭的紅衣女婢終於停了下來,抬起被糟蹋的紅白交錯的臉抽抽噎噎地說。
“是啊是啊!”青衣婢笑容不改,連連點頭。
“天干,地支……玄武、朱雀……天地有別,主為天,僕為地,天覆地,地承天……”紫衣婢子也來湊熱鬧,只不過她的一雙迷離美眸始終只沉迷於屋頂。
“哼,我又不是叫公主閉嘴!我是嫌你太吵了!紅綾!”黃絹依舊冷著臉。
“是啊是啊!”青衣婢笑容不改,連連點頭。
“音者,聲也,音分宮商角羽,人分上中下末。越則逾矩,過猶不及……”紫衣婢依舊不知所雲。
“青蘿,你怎麼能站到她那邊兒,和她一起欺侮我!”紅綾氣鼓鼓地指著青衣婢。
“是啊是啊,不象話兒!”青蘿還是笑咪咪的。
“還有你,紫綃!你也幫她教訓我!”矛頭又指向迷迷糊糊的紫衣婢。
紫綃終於把目光從屋頂撤回,困惑地看著紅綾道:“幫即不幫,不幫即幫!”
…………
“四位,四位!你們可否先告知,此處是哪裡,你們又是什麼人?”頭好痛,為什麼偏偏屋裡只有我一個男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啊?!”
吱吱喳喳鬧得正凶的四婢齊齊回頭看向韓修。目光裡滿是不解、困惑、傷心、悲憤、痛苦、驚惶……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四只玉手齊齊指向韓修,仿佛演練了三五十遍。“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們?”
“我?”韓修指指自己,小心翼翼地問,“我認識你們嗎?”不會吧,這麼有個性的女人,見過了,想忘都難。
四婢相互看看,忽爾抱頭痛哭。
“公主一定是病了!”
“而且病得不輕!”
“居然連我們都忘了!”
“我們一起陪了她過了十幾年的!”
“好傷心!”
“好難過!”
“太刺人了!”
“我不要!”
“停!!!”韓修頭要被吵炸了。“什麼公主不公主的,我乃堂堂虎賁大將軍,新唐的靖遠侯,怎麼可能是什麼勞什子公主。你們快說,如此胡鬧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否則別怪本將軍下手不留情!”
“啊嚏……啊嚏……你們,你們別過來了!”韓修噴嚏打得十足十,四張粉臉湊近得也十足十。
“公主一定是病了!”紅綾肯定地說。
“是啊是啊!”青蘿跟著點頭。
“不然她怎麼會以為自己是男人!”黃絹一臉嚴肅。
“陰陽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紫綃絮絮叨叨。
“怎麼辦?公主很快就要成親了,如果讓駙馬見到公主如此……”黃絹蹙起眉尖。
“是啊是啊!”青蘿連連點頭。
“我看,不如把駙馬請來,讓駙馬好好教教公主男女之別,說不定可以讓公主清醒清醒!”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紫綃的聲音益見飄渺。
“可是,那不是要等成親的時候才可以做的嗎?”紅綾眼睛瞄了一眼臉色鐵青的韓修。
“笨!”黃絹舉手打了一下紅綾,“反正沒幾天了嘛。再說駙馬爺身份何等高貴,心裡又愛咱們公主愛得緊,他才不會不負責的。只不過提前幾天洞房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啊對啊!”青蘿又開始笑。
“等一下!”韓修舉手發言,“可不可以先讓我知道,這公主叫什麼,駙馬又是誰?”
四婢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好象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你說!”紅綾推推青蘿。
“你講!”青蘿推推紫綃。
“虛枉!”紫綃幽幽地開口。
“算了,還是我來!”黃絹歎了一口氣。
“我告訴你,待會兒你可別又忘了!”
怎麼可能!韓修雙目冒火。
“你呢,是高麗貴族後裔,按輩份排的話,原來的高麗王是你的侄子!”
“侄子?我的?”
“對啊,你姓韓。”
對啊對啊,這四個瘋丫頭總算肯正視現實,承任自己的靖遠侯身份了。韓修一陣激動,可黃絹兒下面一句話讓他還沒笑出來就差點給噎死。
“你叫如姬。如果的如,姬妾的姬!”
混帳!!韓修咬牙。
“高麗王作亂,被中原皇帝滅了,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啊,可如今高麗皇族都被那個什麼靖遠侯的給殺光了,只剩下公主您一個,但高麗從未有過女主。所以呢,您帶著咱們幾個從小和您一塊兒長大的侍婢到中原來,向中原皇帝求婚。這駙馬麼——當然是皇上賜的,等過兩天您和駙馬爺成了親,咱們就可以回高麗,您啊,就等著做高麗的皇後吧!”
“對啊對啊!”余下三婢一起點頭,臉上露出神往幸福的神色。
“我們啊,就可以等著公主幫我們找個好婆家了!”
“婆家婆家!”青蘿笑著拍起了小手。
胡言亂語!
“我們現在就要去找駙馬爺了,您要好好待在這裡喔!”
“乖乖地,不要亂跑喔!”
“梁高三丈有余,縱之不易……無窗,不得隙而出……唯此門以雜木建,揮之可去……”紫綃碎碎念著,伸手一抓,輕輕松松抓下一片木頭來。
韓修心中一凜,這門框甚是堅厚,這小婢看似癡癡楞楞,卻不料有這樣一手好功夫。想來這四人均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不知道究竟有何目的。
“好哎好哎!”青蘿拍掌叫好。
“難辦耶,我們不在,要是公主又亂跑怎麼辦?”紅綾撇起小嘴,擔憂地看著韓修。
“我有法子!”黃錦拍拍胸口,“你們忘了?我有情人鎖!”
情人鎖?那是什麼東東?
韓修沒等回過神來,眼前一花,四肢早被四婢牢牢按住。耳聽得喀嚓一聲,雙手被牢牢鎖在了床柱之上。韓修大驚失色,倒不是因為雙手被縛,而是因為方才才發現,自己體內真氣全無,內息盡散,想不到,一夜的光景,自己竟然跟個普通人——一般無二了。
“你、你們做了什麼?”
冷汗現在才開始冒,不過早冒晚冒還不都一樣?但是,她們也太過份了吧。綁就綁,脫什麼脫嘛。
四婢吃吃地笑著,把韓修上下剝了個精光。韓修固然羞了個面紅耳赤,四婢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白喔!呵呵”
三八!
“真得白得很呢,還細得很!”摸摸摸。
變態!
“親起來一定會很香!啵!”
惡心死了!
“好想看他被洞房的樣子的說!”眼睛噌噌往外冒綠光。
“是啊是啊!”
“不如待會兒……我們躲……”
“不好,在……看得更清楚……”
“我要帶畫筆把他們畫下來!”
“嗚,我好想變成男的!”
“干嘛?”
“我不要別人吃他,我要留著自己吃!!”
倒……………
“咦,他不動了耶。死了嗎?”
“不是,被咱們氣昏過去了。”
啊,哈哈……呵呵……厚厚……
香氣撲鼻的房間裡,只留下赤溜精光,氣急攻心,不醒人事的韓修,和四個笑得詭異,一臉色相的女狼。
混蛋!!
韓修咬牙切齒在心裡罵了無數遍。
雙手被縛,雙目被遮,唇舌被堵,內力盡散。如此戚慘的境地任誰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更惶論,在自己身上四處游走的,也不知是何人的手。
“嗚、嗚——嗚——嗯——哇嗚——”(混帳,再不放手我把你大卸八塊!)扭,扭,扭。
“嗯——嗚——哼——嗯——哇嗚——”(無賴,不可以摸那裡啦!)我躲,躲,躲。
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兒呢?韓修欲哭無淚。被擄來受一幫怪裡怪氣的女人圍攻已經夠可怕的了。從昏迷中醒來又發現自己目不能視,口不能言,還被人上下其手。
這不是最糟糕的,要命的是,自己居然——
有反應!
太丟人了。韓修死活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看不見對方,無法知道對方的想法和下一步的動作,再一想到那幾位可怖的小娘子說過的要觀摩的話語,這些使得韓修格外的敏感。豎立的汗毛和張大的毛孔甚至可以感覺到空氣中些微的流動。
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龐上,甜美而清新。干燥的手指游移在自己的肌膚上,柔和而灼熱。不知為什麼,盡管自己在心裡罵了千遍萬遍,心底卻並不感到惡心或厭惡,反而,有一種美妙的,安心的,沉醉的感覺。
無可救藥!韓修苦笑了一聲。不自覺的,眼前浮起崇義的笑顏。
十六!!
順著眼角,一顆溫熱的水珠漸漸地滑落。
手指停頓了一下,靜默良久,韓修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歎息。須臾,窗外似乎又傳來輕沉的輕喝。
“這種時候,你怎麼可以心軟!你莫非忘了他是如何待你的了?”
屋內寂靜無聲,只有韓修可感覺到停駐在胸前的手指輕微的顫動,可想見這手指的主人正自天人交戰。
“啐,真沒用!枉費我的一片苦心!即如此,日後他若再惹了你,可莫來找我!”匡當一聲,再也聽不見半點聲息。
停了一會,來人向門口走去。韓修以為他要走,剛舒了口氣,卻又聽到門上落栓的聲音。
他想干什麼?
走到床邊,那人伸手扯去了韓修口中的堵物。
“誰?你究竟是誰?”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管是誰,能讓皇上欽點與高麗公主賜婚之人必非常人,不是皇族貴胄便是朝中顯貴,絕有可能是自己相識之人。雖說朝中見過自己真面目的不出二三人,但若此事傳揚出去,靖遠侯一世英名豈不喪失殆盡。
那人也不答話,只將身體覆在韓修身上。暖暖的,此人也赤裸著上身,身材似乎比自己弱小些,肌膚到光滑得緊,有點像——小十六。
一念及此,一股熱流直沖向四肢百骸,特別是下腹,立時脹大了許多。
“嗯——”口中剛逸出銷魂吟聲,立刻被柔柔軟軟的物體堵住。
好香!韓修唇齒微啟,放了那人的柔舌進來,與自己共舞。纖巧的細舌如有生命一般在口中糾纏穿刺。濕潤的淫糜之音在空中回蕩。二人身體緊貼,心跳似鼓,透過薄薄的肌膚傳到各人的心底。良久,二人才粗喘不已地分開,韓修迷迷糊糊,口中不覺喚起了夢中喚了無數遍的名字:
“義兒!義兒!”
那人一楞,忽又撲到韓修身上,捧著他的臉一陣狂吻。又用自己的臉兒摩娑著韓修發出聲聲低喃:“我知道,你就是忘不了我的。韓修,韓修!”
耶?
眼前一亮,蒙著眼睛的布被揭開。眼前笑意盈盈的臉卻不是崇義是誰。
“十、十六?!”韓修目瞪口呆,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很高興?”崇義笑得仿佛偷了十七八只小母雞的小狐狸。
“你、你!”
“我知道,你高興得說不出話了,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睜著一雙魅眼,崇義伸出粉色小舌,極為挑逗地舔了一下韓修的薄唇。如被電擊的感覺由尾椎直上百會,韓修悶哼了一聲,體內萬億細胞開始不安份起來。
“不、不可以——”緊咬著牙關,韓修盡力控制自己幾近一洩千裡的情潮。“我們……是至親……”
“是啊,所以我們現在親上加親!”崇義似笑非笑,手卻不安份起來,手指劃著圈兒,向下攻城略地而去。
“我、我可是你的娘舅!”韓修啞著嗓子做最後的掙扎。
“娘舅?”崇義冷笑一聲,屈起中指在韓修昂然挺立的玉柱上彈了兩下,韓修背脊一緊,身體繃直,嘴裡悶哼了幾聲,“我說娘舅,你見到自個兒的侄子便會成這樣兒麼?”
知道崇義是在嘲笑自己情動,韓修不免硬了嘴否認。
“方才蒙了眼,又不知是你。是男人都會這樣,有甚稀罕!”
“不知是我?”崇義挑起眉,怒氣上沖道:“你是說,任誰都可以做的了?那個娘娘腔的顏濟卿可以,別人都可以,偏只我不行?”
手中一緊,韓修發出一聲哀鳴,昂揚的玉柱也因為疼痛而變軟。
崇義目光閃爍,伸手捏住韓修的下頜道:“我李崇義喜歡的東西決不會讓人,你不讓我碰,我卻偏偏要碰。你若喜歡那個什麼顏濟卿的,我便派人把他做了。憑借今生今世,除非你將我殺了,我是決不會放你走的。”
“義兒!”從沒見過崇義這樣的表情,韓修不覺有些癡了。明知不對,可心裡卻偏偏湧起一股情緒,心,動了一下。
“我喜歡你!”崇義的表情變得相當快,前一刻還凶神惡煞一般,下一刻又溫柔乖巧起來,“我真的……不想放你走……”黑亮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霧氣,淚水在眼眶中滾了數個來回。
“義兒——”韓修做了最後一次抵抗,卻被重又襲來的熱潮擊潰。唉,罷了!
唇舌再次交纏。朦朧間,韓修似乎聽到崇義說道:“我們李家的人,只要看上了,無論是用什麼手段,都決不停手。所以,你是我的,不管你是誰,你是我的!”他沒看到,沖著房門的方向,崇義伸出了兩根手指晃了兩晃,那是——得手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