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破廟內。
"你是說李小六的確是李老頭的孫子?"
"嗨,李小六說話、放屁,活脫脫就是李老頭的翻版,如果不是他孫子也肯定是他親戚。"乞丐們一邊回答司徒抗天的問話,一邊盯著他手中的那幾錠紋銀直流口水。
"他們是幾時來的揚州?"司徒抗天又問。
"大約五個月前吧,那時候還沒入冬呢,李老頭帶著李小六還有傻子一起來的。說是淮安那邊鬧饑荒實在過不下去了,所以想來揚州找條活路。"
"傻子也是一起來的?"
"是啊,聽說傻子是他們在路上撿的。真是頭殼壞了,連自己都餵不飽還要養個吃閒飯的,哈哈。"
司徒抗天沒有理會乞丐們的哄笑,繼續問:"李老頭是怎麼死的?"
"李老頭是病死的,兩個月前揚州不是下了場雪麼?雪還沒化,李老頭就得傷寒死了。您想想,傷寒啊!誰染上誰就得上閻王爺那裡報道啊!要不是李小六嚇唬我們,我們早就把他們給趕出去。"
"他威脅你們?"
"是啊,他說要是李老頭凍死在外面,他就把屍體扔進我們喝水的井裡。您說那小子毒不毒?"
司徒抗天面無表情地將手頭的銀倆拋給回話的乞丐,大步走出了破廟。
乞丐們爭相用牙齒啃咬銀錢,以驗證其真假。確定無疑之後,又開始噓吁李小六惹上是非云云。只是誰也說不清,這位出手闊綽的大爺究竟與李小六有何瓜葛。
司徒抗天騎馬一路急馳,驚動了路旁開得正豔的桃花,脆弱的花瓣一片連著一片沾到他的身上,散盡芳香與嬌媚仍是挽不住他前進的步伐。
李小六不是鴻兒,那鴻兒究竟在哪裡?司徒抗天的思緒亂得像河邊的柳絮。從牢裡脫身之後他去過辜家,那裡早已是廢墟一片。辜鴻舉報有功,卻沒有領取官府的賞銀。身無分文的他要如何安生?半年來,司徒抗天為了尋找辜鴻馬不停蹄地走遍大江南北,日日食不知味、夜夜寢不安枕,可是辜鴻就像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可尋。
鴻兒,你在躲我嗎?還是不知道我仍然活著?司徒抗天閉目,仰面長嘯。當初說好來生不再相遇,可是這今生的糾葛要如何化解?
司徒抗天回到左府時,已是傍晚時分。華燈初上,燈火與晚霞在宅內碧蓮池中落下點點斑斕。無心欣賞眼前美景,拎了一壺酒,司徒抗天坐在聽雨軒外的小涼亭內垂頭悶飲。
"有結果了嗎?"接到僕人通報的左威來到了聽雨軒。
司徒抗天深吸了口氣,僵硬地搖了搖頭。一口飲盡壺中殘酒,說:"明天你派人去趟淮安,再去查查。"
"好,我去安排。"左威一邊一答應一邊擔心地看著司徒抗天,說:"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如果那小乞丐是辜鴻,他怎麼可能對你無動於衷。我看十有八九隻是長得像而已。"
司徒抗天無奈地一笑,"你不懂。如果他真是辜鴻,就算打死他,他也會裝作對我無動於衷。"
"你們"左威不解。
"在他眼裡,我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原凶,你不會知道他有多恨我。"握緊手中的酒壺,司徒抗天感覺自己身上的骨頭都在哢哢作響。
"大哥"左威想開口安慰,可又無從說起。未聽到辜鴻這個名字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結拜大哥有斷袖之癖,更別提現在會為了男人而黯然神傷。"何苦這麼執著於他,人生一世什麼人遇不上啊?"
"如果能放開,我又何嘗不想放開。可是,鴻兒只有一個呀!"司徒抗天苦笑,"不說了,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左威見無法開解司徒抗天,也只好離開了。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灑在池面、亭中,滿是寂寥。
沖天的火光,殷紅的鮮血,刺骨的湖水。不停的奔跑也躲不夢魘的侵襲,誰來救我?誰來幫我
"抗天!"
一聲嘶心裂肺的吶喊,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小乞丐彈身而起,全身大汗淋淋。反射性地拍了拍胸口,定下心神,耳邊傳來傻子怯生生的聲音。
"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