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躍奇拿著呂釗為聶聞達整理的東西來到醫院。
聶守仁剛醒,精神還不錯,而守了一夜的聶聞達,看起來微微有些疲憊。
從進門的那一刻起,聶守仁的視線就沒離開過羅躍奇,帶著那麼一點警惕的意味。
羅躍奇沒有迴避,而是大方地與他對視。
他不想在聶聞達的面前戳穿聶守仁,所以選擇把情況透露給呂釗。他只是想讓那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有些心理準備,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不過,以呂釗的個性,應該不太可能直接對聶聞達說:你父親是騙你的。如果說了,那就正好。只要不是自己親口告訴聶聞達的,心裡也好受些,羅躍奇駝鳥地想著。
「我的東西全拿過來了?」聶聞達問。
「都在這裡了,你看看。如果漏了什麼,我再去拿一趟。」羅躍奇一邊說,一邊給了聶聞達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其實根本沒什麼要拿的,聶聞達只不過想讓羅躍奇幫忙去看看呂釗,昨晚就那麼走了,他一直不太放心。
為了安撫情緒不佳的父親,他現在只能表現出順從的樣子,以免再出意外。一刻不離地守在父親身邊,讓他安心,日子長了總是會有機會改變現狀。
聶聞達略嫌消極地盤算著。他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已經籌劃好下一步行動。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陣】
聽到周霞準備上訴的消息,讓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的呂國良又變得焦慮起來。
未出生的孩子早夭,前妻鋃鐺入獄,剛成年的兒子又與他反目成仇……呂國良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遇上這一連串無情的打擊,便覺得自己在瞬間蒼老了。
如果說這些還可以忍受的話,那一心看重的情人與自己越來越疏遠,就大大超過了呂國良現有的承受能力。
但他卻沒有立場怪她,因為造成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他最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不是為了一己私慾接受了文晴,現在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周霞雖然蠻橫了一點,可對他這個丈夫還算盡心,呂釗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從來不會調皮搗蛋。還有他的家,雖然不是太好的房子,但也比現在寄住在文晴這裡強一點。
周霞刺傷文晴後,文晴的家人就搬過來照顧她,直到現在也沒離開,呂國良每天都必須與眾多的文家人一起生活。他和文晴還沒有結婚,長時間下來,他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回想法庭上的經歷,呂國良始終無法忘記兒子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情景。他一直以為兒子是怯弱的,沒想到也會有那麼暴烈的時候。
還有文晴,她在法庭上緊緊抱住他,是故意做給周霞看的吧?呂國良一直不敢去想,文晴自從身體痊癒之後對他冷淡的原因。
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對三十出頭的年輕女人來說,在偷情的時候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點魅力,可真正生活在一起,所有缺點與差異就會曝露出來,何況中間還梗阻了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
周霞帶給文晴的傷害,說到底都是因為呂國良的緣故,所以他怎麼都不能釋懷。總覺得虧欠了文晴,而文晴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這樣一來,兩人的關係,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有時候,呂國良甚至感覺文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夾雜了些許怨恨。是錯覺吧?呂國良這麼安慰著自己,不讓這個恐怖的想法再繼續下去。
聶守仁在見到呂國良時,他正是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窩囊得讓人全無好感。
「你是呂釗的父親?」
呂國良沒見過聶守仁,不過卻被他威嚴的樣子給鎮住了,反射性地點頭。
「我叫聶守仁,是聶聞達的父親。你也許沒聽過聞達,不過,你兒子呂釗正住在他的公寓裡。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呂國良的確沒聽過聶聞達這個名字,不過,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在法庭外,被兒子稱為朋友,並強調最為信任的人。
多年在商界運籌帷幄,讓聶守仁渾身都散發出不可拂逆的氣息,呂國良從沒與這類人物接觸過,對於他的唐突拜訪,只覺無形之中有一股壓力。
「聶先生,我想你搞錯了,我兒子現在住在他外婆家。」說著話,呂國良下意識地看了看臥室。
文晴還在午睡,他不想引起她的不悅。出事以來,凡是與他前妻或兒子相關的話題,在這個家都是禁忌。
「他的外婆不是去年就過世了嗎?」聶守仁問。
「那個……」說起岳母的死,呂國良不禁有些悲傷,「她是去世了,不過房子還在。」
「你不知道,呂釗為了支付母親的律師費,已經把房子租出去了?」
為了查清呂釗與兒子的糾葛,聶守仁可花了不少心思。清楚兒子是如何一步步將呂釗逼到自己身邊之後,他就放棄直接找呂釗談判的念頭。直截了當地找上門,很可能打草驚蛇。
如果呂釗洩露了什麼情緒,讓兒子有了防範,說不定連他裝病的事都會被發現。所以,聶守仁選擇從呂國良這邊下手。
聽到兒子的消息,呂國良先是一臉驚訝,而後又很快平靜下來。這之前,他還一直在納悶前妻哪裡來的錢打官司,聽聶守仁這麼一說,他才恍然大悟。
「所以,釗釗才住在你兒子那裡?他們是朋友?」
「他們不是朋友。」聶守仁黑著臉,糾正了呂國良的說法:「我兒子從不會無緣無故結交朋友。他租了呂釗的房子,為他安排住處,還供他上學,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聶守仁的聲音很沉,就像暴雨來臨前沉悶的雷聲。呂國良屏住呼吸,下意識地反問:「他租了釗釗的房子?」
「是。為了照顧你兒子可憐的自尊,聞達找人租了他的房子,變相資助他律師費。」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呂國良總算問到正題了,聶守仁冷哼一聲,說:「他這麼做,是因為你兒子支付了相應的報酬!」
答案呼之欲出,呂國良卻突然不想聽到它,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果然……
「我兒子可能喜歡男人,而你兒子顯然是在投其所好!」
平地一聲炸雷,正正擊中呂國民的胸口。如果不是聶守仁的氣勢過於強盛,如果不是顧忌到隔壁房間的文晴,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衝過去,揪住聶守仁的衣領,逼他把剛剛說的話統統嚥回去。
投其所好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喜歡男人?呂國良難以置信地盯著聶守仁,就像在看一個信口開河的老騙子。
「當然,這一切不過是我的猜測。」話鋒一轉,聶守仁面不改色地將情緒動盪的呂國良拉了回來,然後向他出示了一些私家偵探調查出來的東西。
裡面沒有直接的證據,只是證明了呂釗與聶聞達共居一處,以及聶聞達為他支付了各種費用等等。
「作為父親,我想你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估且不說這件事是真是假,只要有這樣的可能性,我就要扼殺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聶守仁問。
寧錯殺,不放過。
呂國良當然聽得出他的意思。
隨手翻了翻聶守仁帶來的東西,呂國良本能地想為兒子辯護:「不可能,呂釗是個正常的孩子,絕不會做出什麼變態的事情!」
不想跟呂國良做無意義的爭辯,聶守仁從衣服裡拿出支票夾,「刷、刷」兩下開出一張支票,放在呂國良面前的茶几上。
「我不是來跟你討論你兒子變不變態的問題。我過來,只是想你幫我徹底斷絕他們的聯繫。你是呂釗的父親,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見呂國良沒有動作,聶守仁又把支票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要把呂釗送走。」
隨便瞄一眼,支票上數字就像勾魂的鬼魅,牢牢抓住了呂國良的目光。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額的支票。
「目的地我已經安排好了,你要做的只是去說服他。而這筆錢,算是我對你的報答。它可以讓你的生活有個新的開始,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好意吧?」禁不起誘惑的人聶守仁見得太多了,對付這種人,完全不需要花力氣。
新的開始,這是呂國良目前最為迫切的願望。他想帶文晴離開這裡,去散散心,或者到另一個城市去生活,逃開這裡的一切,逃開那些揮之不去的陰霾過去。如果他有了這筆錢,他就能做到。
可是,真的能讓眼前這個男人,為了一個也許並不存在的理由送走自己的兒子嗎?
看出呂國良的遲疑,聶守仁繼續說:「只要呂釗同意離開,我會為他提供優渥的條件,供他生活和學習,直到他有能力養活自己。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他遠離我的兒子。
「要不是看在他還是個孩子,沒什麼判斷力,我根本不會用這麼迂迴的手段。相信你也清楚,光是用我給你的這筆錢,就足夠用來做很多事了。」
「釗釗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他絕對不會去勾引你兒子……」
「我沒說他會,我只是在防範於未然。」
下意識避開聶守仁的目光,呂國良的腦子裡開始激烈的拉鋸戰;一方面不相信兒子會做這種事,一方面又擔心聶守仁的猜測會變成現實。
看著聶守仁帶來的調查報告,再回想在法院見到的那一幕,呂國良的不安越擴越大,心裡也不由自主地開始傾向聶守仁。
這時,支票上的數字就像活了一樣,手挽手地跳入呂國良的眼簾,將他原本就已經混亂不堪的思維攪得更加凌亂。
看出呂國良的猶疑,聶守仁不失時機地拋出另一個誘餌:「只要呂釗離開,我就會去請你前妻的律師勸說她放棄上訴,讓你們的官司徹底了結。我想,文小姐應該非常樂意見到這個結果。」
聶守仁如此清楚他家的這些是非恩怨,讓呂國良很不舒服,可他卻無法狠下心來拒絕這些誘人的條件。
兒子在法院對他表露出來的怨恨一直讓他耿耿於懷,這一切說不定都是周霞挑唆的。兒子離開的話,說不定可以緩和他們之間惡劣的父子關係,還有那筆錢,的確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如果真有機會讓兒子去過更好的生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再次看了看臥室的方向,呂國良猛地下定了決心。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保證釗釗能夠得到最好的照顧。」反覆強調了這一點,呂國良才覺得心安。
「我保證。」聶守仁鄭重地做出承諾。
兩個自以為是的父親,就這麼簡單地決定了兒子的未來,以為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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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大雨,天空模糊得像印象派畫家的作品。
呂釗上課的時候不停地偷看窗外,見雨勢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不由得有鬱悶。下午要去監獄看望母親,今天張律師沒有空,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坐車過去,監獄那邊還在修路,這麼大的雨肯定會很難走。
要是雨能停下來就好了!
微微歎了一口氣,呂釗低下頭。他不喜歡打傘走路,又要小心腳下,又要顧著別把自己淋濕,那樣會顯得人十分笨拙。再加上路還不好走,說不定會摔跤。
嚴重走神的呂釗沒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趴伏在課桌上,懶洋洋地,完全不像還在上課的樣子。還好補習班的老師不像學校裡的老師,學生只要不影響課堂紀律,他們就不會加以管教。
站在教室門外的紀饒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痛莫名。
呂釗瘦了,沒精打采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正值花季的十八歲少年。一定是那個壞得掉渣的聶聞達欺負了他,不然他怎麼會變得這麼頹廢?
下課鈴響,同學們很快走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呂釗慢吞吞地收拾書包。監獄要兩點才接待來訪,現在時間還早,他可以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再趕過去。這麼想著,手上的動作也就越來越慢。
「呂釗。」紀饒走到他的面前。
瞪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呂釗一時沒了反應。
「我一直在找你。」花了半個月才找到這間學校,為此紀饒不知道曠了多少節課。能夠再見到呂釗,他覺得值了。
抓著書包,呂釗想逃,卻被紀饒搶先一步擋住去路。試了幾次,都沒能繞開他。
「我知道聶聞達不准你見我!」想伸手抓住呂釗,卻看見他眼中的驚嚇,紀饒立刻高舉雙手,懇求道:「我只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呂釗低下頭,雙手摳緊書包,說:「你說。」
「我……」為了找到呂釗,紀饒辛苦了半個月,可真的看見他的時候,想說的話又卡在喉嚨。
呂釗安靜地等待著,抓著書包的手指越變越白,紀饒留意到,禁不住有種衝動,想掰開那些手指。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行為。
「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握住呂釗的手,紀饒小心翼翼地問。
落在紀饒手裡的手怎麼抽也抽不回來,呂釗不安地後退了兩步,把頭埋得更低。
「你說過,無論怎樣都是朋友。你可不能反悔!」見呂釗不說話,紀饒馬上走近一步,將已經拉開的距離縮短,「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幫你,但是……請你不要推開我。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啊!」
紀饒覺得鼻子有點酸,他真的是把呂釗當成最好的朋友,雖然知道呂釗對他的感情有些奇怪,但是,他堅信那不會影響他們的關係,他想幫他,不想讓那個叫聶聞達的傢伙主宰他的生活。可是,他沒有能力,令人沮喪的事實。
「我不需要朋友。」呂釗抬起頭,倔強地拒絕了紀饒的要求。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表白之後,他沒有辦法視紀饒如普通朋友。
他曾經喜歡他,現在……也許依然喜歡他,他代表著呂釗記憶中最美好的部分,可惜那一部分已經離他太遠,他回不去了。
「呂釗!」一臉震驚地看著呂釗,紀饒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聶聞達嗎?他逼你,不讓你再跟我做朋友對不對?我就知道!」
將呂釗的手握得更緊,紀饒氣憤填膺,「你不用擔心,我就是為了避開他,才沒有去你們住的地方找你。他不會知道我們見過面的!」
「跟他沒有關係……」
「就是他!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我們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呂釗多想提醒紀饒,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那場完全不該出現的告白。他還清楚地記得吻過紀饒之後,在他眼中看到的驚恐,他不知道紀饒是不是還記得,反正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種撕心的感覺,讓他直到現在都覺得疼痛。
不想再去觸及,呂釗說:「不要說了。我要去看我媽媽,下次再聊。」說完,他用力甩開紀饒的手。
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直到淋濕了面頰,呂釗才發現自己忘了打傘。等他慌張地從書包裡翻出雨具,頭上卻突然乾爽起來,突然想到聶聞達,呂釗不禁欣喜,轉過身卻只看見紀饒。
聶聞達也許是根浮木,卻不是時時都會出現在身邊的。呂釗有些無力。
「你哭了。」紀饒說。
「是雨。」呂釗抬起手背,狠狠地擦去臉上的水漬。
紀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呂釗。不錯,呂釗的告白的確讓他受了驚嚇,可是他已經克服了。呂釗太可憐,經受了那麼多的變故,肯定很需要人在他的身邊,紀饒覺得自己責無旁貸。
「我陪你去見你媽媽。」他又說。
沒再拒絕,呂釗任紀饒跟在他身後,不是不想拒絕,只是沒力氣了。
監獄在市郊,要坐將近兩個小時的公交車才能到。
一路上,紀饒不停地說著話,把他和呂釗兒時的趣事統統拿出來說一遍。呂釗有些煩,卻沒有開口打斷他,有個聒噪的人在身邊,起碼不會覺得冷清。
自從聶聞達搬回家後,呂釗就常常會覺得冷清。
其實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話也不多,為什麼他走了會覺得特別冷清呢?也許是因為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個聶聞達,漸漸地,他習慣了只有他的生活。
現在,紀饒突然又跑了進來,還真是不太適應。又有一周沒見了,不知道聶聞達現在在做什麼……
「到了,呂釗!」紀饒的聲音打斷了呂釗的思緒。
發現自己又想起聶聞達,呂釗不由得臉上一紅。不想讓紀饒看見自己的表情,他低頭迅速地往車下走,不小心撞上正打算上車的人。
「對不起。」
「沒關係。」
短短幾個字,卻出人意料地耳熟。
呂釗抬頭看向來人,那人愣了愣,顯然也認出了他。
「走了,呂釗。」雨勢越來越大,紀饒急著想衝進目的地,沒注意呂釗的表情,直接拉著他往前衝。
呂釗一邊走一邊回頭,直到看著那輛公交車消失在雨幕裡。為什麼文晴會到這裡來?他心中充滿了疑惑。
考慮到母親的心情,呂釗沒讓紀饒跟進會客室,他怕母親見到自己以外的人會感到不自在。
經過層層手續之後,呂釗見到了周霞。她的臉色蒼白,鬢邊的銀髮好像又多了許多,深灰囚衣裹著她日漸消瘦的身體,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錯覺。
「媽,最近好嗎?」呂釗小心地詢問。
周霞沒說話,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兒子。以為自己什麼地方不對勁,呂釗下意識摸了摸臉。難道是頭髮太長了?
母子倆就這麼對視了大約幾分鐘,周霞突然問:「聶聞達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呂釗一怔,反射性地否認:「不認識!」
呂釗不會說謊,因為他每次說謊都很容易被看穿,身為母親的周霞更是清楚這一點。
「我的律師費是他出的,你怎麼會不認識?」
周霞好像揮動了一把鐵錘,在呂釗的胸口重重敲了一記,呂釗驚恐不安,卻無路可退,「律師費是張律師援助……」
「你還騙我?律師費根本不是張律師減免的。有人跟我說,你現在就住在聶聞達家裡。」
「我沒有……」
「你為了給我請律師,把自己賣給他了?」
「沒有!」
「還敢說沒有!」周霞大叫,站起來隔著桌子給了兒子一巴掌。
皮肉撞擊的聲音在呂釗耳邊響起,母親心痛萬分的眼神就像鋼針一樣,狠狠扎進他的眼中。沒有疼痛,只有一股絕望。
「你這個沒腦筋的孩子,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高興嗎?你還要不要臉呀?讓個男人花錢玩你,你媽我寧可去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周霞暴跳如雷,竟然兩下爬上桌子,對著呂釗一陣猛打,同時劈頭蓋臉地罵道:「馬上給我離開那個男人,不許再請律師了,我就是在牢裡待一輩子,也不准你再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周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滾!我沒你這種兒子,再也不想見到你。滾!」
呂釗不敢還手,也不敢躲避,只是呆呆地站著,腦中一片空白。
周霞過激的行為很快引來監督的獄警,獄警一邊警告她一邊將她壓制在會客桌上。周霞拚命掙扎,發出刺耳的尖叫。
終於,獄警動用了電棍,將她擊昏過去。
母親被兩名獄警架了出去,呂釗怔怔地看著,渾身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有人過來詢問。
呂釗轉過頭,看見那人眼中的憐憫,下意識抱緊自己的雙臂,他機械地搖搖頭。抬腿飛快衝出監獄,不理會紀饒的聲音,就這麼直接跑進了雨裡。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呂釗,怎麼啦?」紀饒跟在呂釗身後,被他反常的舉動嚇著了。
沒有回答他,呂釗揮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仕林路二十八號,麻煩快點,謝謝!」
跟司機說完這句,呂釗就蜷縮在座椅上。
跟上車的紀饒愣愣地看著他,突然不敢再問發生了什麼。
仕林路二十八號是聶聞達公司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