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零晨二點四十七分。
日間繁華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影,連車也少得可憐。
蘇沛弧獨地走著,一時沒了方向。
冰冰涼涼的水滴悄無聲息地打在蘇沛的臉上,蘇沛仰起頭,鏡片很快被雨水打濕,眼前一片模糊。
「變天了……」
蘇沛像個木偶一樣傻傻地站在原地。雨越來越大,將他澆成了落湯雞,卻仍不見他移動半分。
一輛路過的出租車忍不住停在他的身邊,司機探出頭來問道:「要車嗎?」
遲疑了兩秒,蘇沛鑽進了車裡。
又見到連家大宅那張花樣繁複的鐵門,蘇沛才想起來自己根本進不去。
可是,真的很想見到他!
蘇沛抓著門上的鐵桿,恨不得破門而入。
他後悔了,後悔沒有直接將事情問清楚,而是憑別人的三言兩語妄下判斷。回想一下,連宇喬的性格雖然惡劣,可是從來沒對他撒過謊。他說愛他,一定也是真的。
對不起……
手心裡的冷鐵慢慢吸走蘇沛身上的溫度,濕透的衣衫緊緊貼在他的皮膚上,寒顫一個連著一個,從外面一直涼到五臟六腑。
很冷,可是不想離開。
蘇沛捶打著鐵門,想見連宇喬的念頭像千萬隻螞蟻在他的心頭噬咬。他憋足了勁,非要今天見他不可。
對了,韓闖!
蘇沛總算想起了這根救命稻草,於是飛快地將手機掏出來,可是屏幕卻是一片漆黑。他忘了──電話不防水。
不!
身上的力氣消失了,蘇沛慢慢跪倒在地,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只是想見他,為什麼這點小小的願望都成了奢求?
突然,一束刺眼的白光穿過雨幕,照在蘇沛的身上。
蘇沛回過神來,只見一台小車「吱呀」一聲停在他的面前。
「沛沛!」是秦曉順的聲音,「快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
溫暖的手掌握住了蘇沛的雙手,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大大的黑傘擋住了冰涼的雨水。
「曉順……」
「什麼也別說了,我們回家。」摟住蘇沛,秦曉順胸中一陣絞痛。
蘇沛一離開連家,韓闖就打電話告訴了他。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蘇沛回來。心裡放心不下,乾脆拖上高沐出來尋找,沒想到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不,我不走!」蘇沛推開了秦曉順,繼而又抓住他的手臂,「幫我打電話給韓闖,讓他幫幫忙,我要進去!」
「你沒見到他嗎?」秦曉順問。
蘇沛拚命地搖頭,「我要再見他一面,現在就要見到他。」
「你冷靜一點!現在……」秦曉順試圖安撫蘇沛激動的情緒。
「求求你,打電話給韓闖,我一定要進去!」
「好好好,先上車好不好?上車我再打電話。」受不了蘇沛哀求的目光,秦曉順只好投降。
幾乎是半強迫地將他塞進了車內,秦曉順拿出電話與韓闖聯絡。
雖然他很想大聲質問蘇沛,那個連宇喬到底有什麼好,可以讓他如此失魂落魄。但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現在的蘇沛已經陷在愛情的泥沼裡,被情感牢牢縛住,無法脫身。
就算是滅頂之災,他也會心甘情願的承受吧?
秦曉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瑟瑟發抖的蘇沛身上,一臉無奈。
不一會兒,保鏢從一旁的側門走了出來,蘇沛馬上推開車門,向他跑了過去。
「沛沛!」秦曉順想追上去,卻被坐在駕駛座上的高沐一把抓住。
「讓他去吧。」
秦曉順看了看高沐,又看了看蘇沛的背影,最終塌下肩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保鏢看著去而復返的蘇沛,明顯有些疑問,不過長期形成的職業習慣讓他壓住了嘴邊的問題。
「現在進去,最多給你一個小時。」
「好。」蘇沛感激地看著保鏢,連連點頭。
再次踏上連家的灰色地毯,蘇沛在上面留下了一長串水漬。
***
門打開的時候,連宇喬仰面躺在地毯上,仍然維持著蘇沛離開時的姿勢。
蘇沛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剛想張嘴說話就發現自己的牙關在打架。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緊張,他只好蹲下身子,推了推連宇喬的肩膀。
就像從夢中驚醒一樣,連宇喬猛地坐起來,害蘇沛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一旁。連宇喬伸手想扶他一把,可是遲疑了一下之後,反而惡狠狠地說了句:「出去!」
蘇沛一愣,沒有出聲。
「我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
「宇喬……」
「滾!」
「我不!」
斬釘截鐵地拒絕連宇喬,蘇沛突然向他撲了過去,重重地將他壓在身下。
「你幹什麼?!」反應不及的連宇喬被蘇沛身上的寒氣凍得打了個哆嗦。
「不要趕我走,至少聽我把話說完。」蘇沛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將連宇喬摟得緊緊的,不讓他有機會掙脫,「那天我穿著睡衣跑去公司,是因為杜婉馨對我說你們要結婚了。」
聽到這句話,連宇喬停止了掙扎。
「她說你為了拿回總經理的位子,決定重新與永逸合作,而合作的前提就是你們兩人的婚事。我以為你打算娶她……我覺得心都被人撕裂了,一想起你前一天還在說愛我,我就再也不能冷靜了。」
連宇喬沒有出聲,呼吸卻變得粗重起來。緊握成拳的手背,鼓起條條青筋。
「對不起,」蘇沛閉上了眼睛,哽咽道:「我剛剛才弄清楚是杜婉馨在騙我。對不起,我不該隨便懷疑你……」
「出去!」連宇喬粗暴地打斷了蘇沛的話。
「我不走,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蘇沛拚命地搖頭,雙手將連宇喬抱得更緊了,「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我和你永遠在一起,我甚至都沒想過你會愛上我。你那麼驕傲,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我小心翼翼地把對你的感情藏起來,就是害怕你知道之後,會毫不留情地將它踩在腳下。那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出來,落在蘇沛冰冷的皮膚上,帶著微溫。
「我被警察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我以為我可以就這麼離開你,我以為我們真的就這麼斷了,你愛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用再去想了。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還是愛你……一直都在愛你……宇喬,我最愛的人就是你啊!」
激動的話語突然變成悲傷的哭訴,蘇沛抓著連宇喬的衣袖,整個人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從四年前打定主意留在你身邊開始,我就一直愛你。看著你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是男人,完全沒有立場去和她們競爭,除了強迫自己視而不見,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我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想離開你……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一點打擊了……嗚嗚……」
伏在連宇喬的胸口,蘇沛不停地顫抖著,哭成了淚人。
良久,連宇喬長歎了一口氣,將右手放在了蘇沛的腦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不要趕我走,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要趕我走……」
「我不是要趕你走。」感覺到蘇沛的手臂放鬆了,連宇喬慢慢地抱著他著坐了起來,捧住他的臉說:「我是怕傷著你。」
「什麼?」蘇沛抽噎著,強壓住眼淚。
連宇喬撫開他額前的濕發,摘去他的眼鏡,捧著他的臉說:「我愛你,你相不相信?」
連宇喬問得有些突然,不過蘇沛還是馬上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我剛才差點把你掐死。」連宇喬將額頭抵在蘇沛的額上,痛苦地說:「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可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要是真的傷了你,我要怎麼辦?」
「不會的。」蘇沛連忙摟住連宇喬的脖子,拚命搖頭,說:「你只是在生病,很快就會治好的。不用擔心,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
「你不明白,我……」
「不!」蘇沛打斷了連宇喬的話,雙膝跪地,挺直腰桿將連宇喬摟在懷中,「我不會離開的。不知道你愛我的時候我就已經離不開了,現在知道你是愛我的,我更加不可能離開。我要一直守著你,永遠都守著你。」
「蘇沛……」
貼著蘇沛濕潤的衣衫,連宇喬百感交集。一直以來,他所知道的蘇沛都是被動的、無條件地承受著他給予的一切。說到愛,他付出的遠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捫心自問,他有何德何能讓蘇沛對他如此死心踏地?說到底,他就是個幸運得一塌糊塗的混蛋。一個不懂珍惜,只知道索取的混蛋。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從今天起,讓我從頭學習如何愛你,好好愛你……
「別哭了,眼淚比女人還多。」
連宇喬實在是不擅長甜言蜜語,明明是想安慰,卻被他說得像訓斥。
「你嘲笑我?!」蘇沛佯裝生氣。
連宇喬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男人哭哭涕涕的太難看……」
「你嫌我難看?」難得看到連宇喬緊張的樣子,讓蘇沛忍不住想捉弄他。
「怎麼會!」
連宇喬略帶笨拙地反駁著,終於讓蘇沛破涕為笑。
「你耍我?!」
「怎麼會。」學著連宇喬的口氣把他的話按原樣還給他,蘇沛笑倒在他的懷裡。
連宇喬順勢將他攙扶起來,輕輕摟在懷裡,嘴角也漾開多日不見的笑容。
溫暖的體溫在擁抱中傳遞,不分彼此。不知道由誰先開始,四片薄唇慢慢靠近,相觸、纏綿。
一直在你猜我、我猜你的迷霧中徘徊,今日的清晰明瞭,兩人都等得太久。
恨不得將所有的愛戀都傾注到一吻之中,連宇喬用力地舞動著舌尖,盡情感受著蘇沛的回應。從牙齒到口腔內壁,越來越熱切。唇齒間交換的呼吸,全是戀人的氣息。本應熟悉,如今卻夾雜著幾許陌生,只因為多了一味愛情的香味,使人更加迷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盈在蘇沛的體內,環繞在蘇沛的周圍,淚水再次因為這個名叫連宇喬的男人而變得豐沛。
像女人嗎?蘇沛抑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眼淚不是分辨性別的標準,而是情感的渲洩、情動的證明。此時,看著近在咫尺的連宇喬,蘇沛覺得自己已經擁有全世界。
空氣漸漸升溫,舌上傳來的濕滑與柔軟,讓連宇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投入,擁抱與熱吻一直持繼著,直到把蘇沛身上濕冷的衣衫都捂出熱氣來。
「脫了它。」
「嗯?」
不等蘇沛同意,連宇喬就已經將他的上衣剝了下來。
光滑的皮膚遭遇到微涼的空氣,瞬間凝起一個個小紅疙瘩。看到連宇喬的手伸到自己的褲子上,蘇沛立馬慌張地推開他。
「等等!」
「為什麼?」
「外面有人。」門外光保鏢就有三個,而且隨時都有可能進來,如果被他們撞見兩人的親熱場面,蘇沛寧願去死。
連宇喬一怔,旋即悶笑不止,「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怕你著涼。」
「……」
沒想到自己會會錯意,蘇沛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好了,」強忍著笑意,連宇喬將羞得滿臉通紅的蘇沛推到浴室門前,順手從衣櫃裡拿了一套衣服遞給他,「不想惹我獸性大發就快把衣服換上,不然後果自負。」說完,連宇喬還故意在他的頸後重重地舔了一下。惹得蘇沛打了個寒噤,抓起衣服,逃似地進了浴室。
「哈哈……」連宇喬倚在門上,笑得前仰後合。
解開了心結,才接觸到最為真實的一面,不在有偽裝,也不在是敷衍。連宇喬突然想感謝杜婉馨,如果不是她突然出來攪局,蘇沛未必會這麼快坦白自己的心思。其實,對於她,連宇喬始終是虧欠著的,只不過心裡從來都沒有她的位置,再做糾纏也無意義。到是她去找蘇沛的時機,未免太巧合了,她是怎麼知道自己要與商群爭權的?
連宇喬一邊皺眉思考,一邊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剛剛一直抱著蘇沛,他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浴室內,蘇沛也在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好糗!居然想偏了,都怪連宇喬平時素行不良,害他也盡往那方面想。一邊為自己的尷尬找借口,一邊用冷水為滾燙的面頰降溫,蘇沛努力平復著胸中的悸動。雖然因為少了眼鏡而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不過他知道自己笑著,而且怎麼也收不住笑容。
這就是自己期待以久的幸福嗎?
拿著浴巾胡亂擦了擦自己的頭髮和臉,蘇沛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往門外走去。剛剛只顧著表白,忘了還有許多正事好談,時間不多了。
打開門,看到連宇喬熟悉的背影,蘇沛剛要開口說話,就發現屋內多了幾個人影。
「我說樓梯上的水漬是哪裡來的呢。」商群的聲音是十足的譏諷,「連保鏢都能買通,你還真是神通廣大呀,蘇沛。」
聞言,蘇沛一驚,身體晃了晃,左手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手掌中。
他看不清連宇喬的表情,卻能接收到從他的手心中傳來的堅定的訊息。
「這就是你們公司提供的服務?讓外人可以在三更半夜堂而皇之地進入我家?!」質問是針對保鏢的。
蘇沛看不清說話的人,但還是認出了聲音,那是連宇喬的父親──連晉東。
商群跟連晉東,好傢伙,越是不想見的人越是到得齊。
三個保鏢面無表情地看著連晉東,為首的那位說:「這次是我們工作失誤,您付的錢我們會全額退還,有關賠償也一定照付。」
「你們以為賠兩個錢就能了事嗎?出去,統統給我出去!從明天開始,你們休想在本市立足!」連晉東跺著手中的手杖,身上的睡衣因為他的憤怒而大幅度地抖動著。
蘇沛想幫保鏢說話,卻被連宇喬制止。
連宇喬不知道蘇沛的律師與這群保鏢有什麼交情,也不知道這些保鏢究竟是什麼來頭。不過,看他們自若的神態,應該並不害怕父親的威脅。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保鏢一邊說,一邊看著蘇沛,「蘇先生,一起走吧。」
蘇沛愣了愣,扭頭看向連宇喬。
連宇喬對他笑了笑,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保鏢見此情景,也就自行退了出去。
連宇喬等人走了,說道:「爸,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蘇沛再離開我半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因為看不清對方的表情,蘇沛只能依附著連宇喬,從他堅定的話語中吸取昂首挺胸的動力。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連宇喬會為了維護他們的關係而與父親正面衝突。此時的連宇喬正在用實際的行動來表達他的感情,在蘇沛眼裡,這比任何的山盟海誓都要來得珍貴。
「你……」連晉東看著意志堅決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精明如他,當然知道與脾氣剛烈的兒子正面交鋒絕對佔不到便宜,於是轉而攻向蘇沛。
「蘇沛,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宇喬有病在身,一時頭腦發熱不奇怪,難道你也要跟著他一起瘋嗎?」
面對父親過激的用詞,連宇喬出乎意料的並未表示什麼,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蘇沛,等待他的回答。
「你要知道,如果宇喬跟個男人在一起,他就不可能得到連家的一分一毫。你願意跟著一個得了狂躁症又一無所有的人嗎?」連晉東見兩人都不說話,馬上趁熱打鐵,「你好好想一想,宇喬與你的事情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如果你真的和宇喬在一起,只怕外界的評價會變得更加不堪。到時候你要如何面對周圍的人?你真的不介意那些鄙夷的目光……」
「董事長,」一直沉默的蘇沛終於打斷了連晉東,「您說的我都知道。我愛宇喬的時間,比他愛我還要長。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不會回頭,也不想回頭。請您體諒。」
「體諒?!你要我怎麼體諒?!自己的兒子被一個男人搞得神魂顛倒,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讓我怎麼體諒?!我決不可能讓連家、連氏就這麼淪落成別人的笑柄!」
「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不過連氏走到今天靠的是實力,我不認為我與宇喬的私事會影響到連氏的發展。更何況,現在已經有很多人都能夠接受同性戀,我相信,只要時間一長……」面對長輩的咆哮,蘇沛只能婉轉地表明自己的決心,這樣的情景,是他一直不願見到的。
「你也有父母,你跟著男人搞在一起,就不怕他們傷心難過嗎?」見道理說不通,連晉東開始強迫自己動之以情。果然,蘇沛在聽到父母二字時,眼神一黯。
「外人接不接受我不知道,可是我做為父親,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你的父母難道會笑著接受自己的兒子愛上一個男人?」連晉東放柔了聲音,改威逼為利誘,「只要你現在離開宇喬,我可以給你一筆可觀的現金,算做補償。」
聽到這裡,連宇喬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宇喬!」蘇沛皺著眉頭,語帶責怪。
「爸,這一招你還是收起來吧。蘇沛從來就看不上我的錢,這幾年我打算給他的錢物,全被他當成了糞土。」說起這一點,連宇喬到現在都覺得慪。當初他嫌蘇沛的房子小,於是另買了一套公寓,結果他就是不肯搬,差點沒把他氣到吐血。
這番話聽到連晉東的耳朵裡,無異於火上澆油,就在他要再次發作之前,蘇沛開口了:
「董事長,我爸媽那邊暫時還不知道我和宇喬的事情。我無法預計他們的反應,不過,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他們瞭解宇喬對我的重要性。我想,事情總是能協調好的。至於錢,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我不需要。如果我收了您的錢,就等於侮辱了我自己的感情,這樣的事打死我也不會做的。」
這一番不軟不硬的話語,明明白白地告訴連晉東,蘇沛的堅決與連宇喬別無二致。
「爸,你聽到了。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兒子,就請你成全我和蘇沛。如果你不能,那麼要脫離父子關係我也不反對。」因為與父親並不親厚,所以連宇喬幾乎是沒有任何避諱。
「宇喬,不要這麼說……」蘇沛連忙阻止,卻來是來不及了。
「好!」連晉東身體搖晃了兩下,幸好有商群從旁扶住才沒倒下,「好,我就如你所願!明天我就登報與你脫離父子關係!」
「爸,您消消氣。宇喬只是一時嘴快,並不是真的想斷絕關係。」
「商群!」連宇喬指著商群的鼻子,對他表裡不一的行徑極度不恥,「這裡輪不到你說話,你給我滾一邊去!」
商群不甘示弱地回道:「連宇喬,他是你爸爸,你這樣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要劈也是劈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連宇喬被激得跳起來,恨不得撲過去商群大卸八塊。
「宇喬!」一旁的蘇沛連忙抱住連宇喬的腰,不讓他衝上去發飆。
「你們……」看著蘇沛與連宇喬相擁相攜的樣子,連晉東愈發怒火中燒,「你們馬上給我滾出去,現在就滾!」
「滾就滾!」連宇喬抓著蘇沛的手就往門邊衝過去。
「宇喬,你慢點!有話好好說……」手掌被連宇喬抓得隱隱作痛,蘇沛有些擔心連宇喬的情緒。
「你、你給我站住!」連晉東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離去,一時間亂了方寸,反射性地跟著他走。
「爸,小心。」扶著岳父的商群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是你說要我們滾的,我們現在就滾!」連宇喬嚷嚷著,不肯回頭。
「宇喬……你冷靜一點!」蘇沛想拉住他,卻使不上力氣。
「你給我站住,畜生!為了個男人,居然連爸爸都可以不要,畜生!」連晉東跟在連宇喬與蘇沛的後面,見抓不到走在最前面的連宇喬,只好扯住了蘇沛的手臂。
蘇沛一停,連宇喬也不得不停下來。
「放開他!我既然是畜生,跟你更加沒有關係。放開!」急著從父親手中把蘇沛的手臂扯出來,連宇喬的表情再度變得猙獰。
剛剛才領教過連宇喬的狂躁症,蘇沛瞬間警覺起來,生怕將連宇喬刺激得再度發作,只好勸說連晉東放棄,「董事長,有話我們改天再說,您冷靜點。」
「我不需要冷靜,你這個變態!」又氣又急的連晉東也失了常態,抬手就煽了蘇沛一個耳光。
蘇沛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個踉蹌,差點從樓梯口摔了下去,幸好被連宇喬及時拉住。
「你幹什麼!」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連宇喬反手將父親用力一推,連晉東一個不穩就往後倒去。
後面的商群立刻扶住岳父,重重地推了連宇喬一把,怒道:「連宇喬,你居然連你爸爸也打!」
「打了又怎麼樣!」
「宇喬!不要亂說!」夾在中間的蘇沛連忙解釋,「誤會,只是誤會!」
「什麼誤會,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商群得理不饒人,連宇喬更是寸步不讓。加上蘇沛與連晉東,幾人就這麼推搡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關你什麼事!」
「混蛋!」
「不要吵了!」
「畜生!」
「小心!」
「啊──」
誰也沒有看清,連宇喬身子一斜,整個人就往樓梯口倒去。
「宇喬──」
蘇沛來不及思考,人已經先一步行動。只見他抱住連宇喬,兩個人就這麼一路滾了下去。
前後不到十秒針的時間,連晉東卻像過了一個世紀。如果不是商群的攙扶,他說不定也跟著摔了下去。
「我去看看。」
商群讓連晉東靠著牆壁站穩,三步並做兩步往蘇沛與連宇喬身邊走去。可是,不等他靠近,手臂上傳來的刺痛就讓蘇沛先行清醒過來。
蘇沛勉強側過頭,只看見連宇喬的發頂。他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身邊,頭還枕著他的手臂。
「宇喬……呃……」蘇沛剛想動,結果痛得全身抽搐起來。
「別動!」商群單膝跪在地上,「我去叫醫生,先別動。」
自從連宇喬被連晉東關起來,連家的私人醫生住進了連家,以便隨時照看連宇喬。
「宇喬他……」
蘇沛依言靜止不動,心裡仍在惦記著連宇喬。
商群小心地將連宇喬從蘇沛的手臂上移開,說:「他應該沒事,別擔心。」
剛剛他們滾下來的時候蘇沛一直牢牢護住連宇喬的頭部,所有連宇喬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障。倒是蘇沛,他的左臂明顯是骨折了。
就這麼並排仰躺在地上,蘇沛掙扎著,用沒受傷的右手撫過連宇喬的臉頰,心裡像有千萬隻鋼針扎過一般疼痛。
千萬不要有事,宇喬!
心裡祈禱著,眼角的餘光同時瞥到正在靠近的連晉東,蘇沛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連晉東看了一眼蘇沛,沒有出聲,先前的敵意似乎消減了不少。親眼目睹了蘇沛不顧安危保護連宇喬的行為,連晉東多少明白了蘇沛對自己兒子的感情並非虛假。
「他不會有事的。」
連晉東的沉默讓蘇沛有些擔心。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親,不久之前的喪女之痛還未平復,兒子又連番受傷。這讓蘇沛忍不住想安慰他。
「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連晉東的語氣仍然不客氣,可是當他看到蘇沛受傷的手臂,表情卻再也狠不起來。
這時,商群已經叫醒了醫生,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