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真是嫉妒你呀!我現在天天都睡不好。」連宇喬坐在姐姐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那個商群有什麼好,真不明白你當初為什麼會嫁給他。他現在來和我搶連氏的位置,先說好,我不會讓他的。不過……」
連宇喬低下頭,將臉貼在姐姐的手背上,「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跟他起衝突,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姐,我現在瘦了好多,你就不想看看我……」
蘇沛靠在病房的門邊,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這時的他,再也經不起連宇喬失蹤的打擊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我決定和蘇沛在一起了。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特別去親近他。蘇沛跟你很像,什麼事都順著我,不,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姐,你也這麼覺得吧?像我這樣的人,除了蘇沛,只怕也沒人能受得了了……」
連宇喬的聲音越來越弱,卻足以讓門外的蘇沛聽得清楚。
「心理醫生說我需要減壓,還開了藥給我,不過我沒拿。能幫我減壓的只有蘇沛,姐,你知不知道,晚上只有抱著他,我才能入睡……可是,也只有在單獨面對他的時候,我才會完全克制不住情緒。大概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吧……都是你們,把我慣壞了……」
連宇喬說得累了,枕著姐姐的手臂沉沉睡去。室內安靜下來,只聽見儀器規則的跳動聲。
蘇沛又站了好一會兒,終於輕輕地走進病房,拿起備用的毯子為他蓋上。
慣壞了嗎?
蘇沛用手指碰了碰了連宇喬的下巴,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這時,睡在病榻上的連芙蓉突然睜開了雙眼,混濁的眼球像瀕死的魚類。
「芙蓉姐!」
蘇沛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按下了病床上方的呼叫器。一旁儀器中的線條開始劇烈抖動,連芙蓉枯木一般的手腕猛地揪住蘇沛的衣領,將他拉向自己。
「芙蓉姐,」蘇沛低下頭,緊張地看著連芙蓉,「你想說什麼?慢慢說……」
「……」
「芙蓉姐?」
「……」
睡得迷迷糊糊的連宇喬被蘇沛的聲音吵醒,定睛一看,自己的姐姐正拉著蘇沛,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
「姐!」
連宇喬來不及感到喜悅,就見儀器上的線條大大地跳躍一下,繼而成為了一條直線。
「姐!」
醫生護士趕了過來,將蘇沛與連宇喬推出了病房,開始實施急救。
「姐!」連宇喬拍打著房門,吼得聲嘶力竭,「放開我,你他媽的放開我!讓我進去!」
「連宇,你冷靜點,讓醫生先救人!」蘇沛死死地抱住連宇喬,不讓他輕舉妄動。
「放開我!」
「冷靜點,沒事的,沒事的!」
「放……」
由於太過激動,連宇喬昏了過去。
「醫生,護士,來人啦!」蘇沛慌了,抱著四肢虛軟的連宇喬一同跌坐在地板上。
***
常聽人說,人死了之後,靈魂就會脫離rou體,尋找新的屬地。只有那些尚有牽掛的人例外,他們常常因為心願未了,而不得不在原地徘徊,不得往生。
連宇喬站在連芙蓉的病床前,面無表情地問蘇沛:「姐姐臨死前,跟你說了什麼?」
正半跪在病床邊抱住亡妻啜泣不止的商群,聞言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蘇沛。
蘇沛怔了怔,避開了商群的目光。
「芙蓉姐讓我照顧你。」他走到連宇喬的身後,牢牢地抱住他,說:「芙蓉姐對我說,『照顧宇喬』」
「只有這四個字?」
「只有這四個字。」蘇沛閉上眼睛,將臉貼在連宇喬的頸後,收緊雙臂。
連宇喬也閉上了雙眼,仰頭,站直身體。
一片死寂。
***
葬禮在十天之後,所有事項都是由商群一人操辦。
從醫院回家後,連宇喬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蘇沛一直待在連家,白天像個隱形人一樣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盡量不去打擾他。夜裡,他才會寸步不離地陪在連宇喬的身邊,在他作噩夢時及時叫醒他。
他們一直不曾交談,因為連宇喬自從離開醫院之後,就好像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只有蘇沛知道,那是他表達悲傷的方式。
連芙蓉走了,連宇喬也死了一半。
這幾日,蘇沛斷斷續續從連晉東口中得知一些連家的舊事。
連芙蓉與連宇喬的母親並非同一人,連晉東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連芙蓉的時候死於先天性心臟病,她什麼也沒留下,除了那身病根。
連芙蓉四歲的時候,連晉東為她請來一名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名叫喬婭,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子。八年後,她成為了連晉東的第二任妻子,又過了兩年,她生下了連宇喬。
連宇喬,取的是「連與喬」的諧音。可惜的是,那只是喬婭一廂情願的想法。連晉東雖然娶她為妻,卻並沒有認真愛過她。當時的連晉東眼裡只有事業,之所以娶喬婭,不過是因為連芙蓉需要一個母親,連家需要一個健康的繼承人而已。
沒有愛情的婚姻裡,纖細敏感的喬婭一日比一日衰弱,而年幼的連宇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像折斷的花朵一般日漸枯萎。
在那些懵懂不知的日子裡,植根在他心裡的只有姐姐的關懷與父親的冷漠。
「當我察覺到自己錯過了什麼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了。」連晉東蒼老的聲音在蘇沛的腦中盤旋,「喬婭走了,芙蓉長大了,而宇喬……已經下定決心徹底疏遠我。我試過接近他們,可是除了工作,我和宇喬完全找不到任何話題。有時我甚至覺得,商群更像是我的兒子……」
「只要人還在,一切都來得及。」
「可是芙蓉已經不在了。」
「連先生……」
這不是蘇沛第一次看見連晉東的眼淚,卻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位老人情感中的絕望。如果不是因為胸中淤積著悲傷,連晉東也不會對蘇沛這樣的外人說出如此多的家事。
不再是那個在商界叱吒風雲的連晉東,此刻的他不過是一個痛失親人,需要依靠與安慰的普通老人。
連家的人,已經不能再受打擊了。
「蘇沛。」商群的聲音打斷了蘇沛的沉思。
蘇沛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問:「有事嗎?」
「宇喬……」
「他很好。」蘇沛笑了笑,有些疲憊,「都會過去的,時間能治好一切。」
「辛苦你了,我實在沒有精力照顧所有人。」商群苦笑。
「不用客氣。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芙蓉姐一定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商群的表情有些凝固,陰鬱的眼睛注視著蘇沛,閃過刺痛。良久,他才幽幽地說道:「我更希望……她能帶上我。」
「別說這種話,」蘇沛轉身背對商群,「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葬禮明早十點,宇喬那邊就拜託你了。」商群轉換了話題。
蘇沛沒有回頭,輕輕應了句:「知道了。」
沿著淺灰色短毛地毯,蘇沛與商群一個往樓上走,一個下了樓。連芙蓉倒下的那個轉角,再也無人停留。
***
連芙蓉的葬禮簡單而隆重,可由於她的朋友不多,所以來參加的多是連晉東生意上的朋友。杜婉馨也跟著父親一起到場,而且從始至終都默默地注視著連宇喬。
葬禮之後的冷餐會上,蘇沛被商群拖去應酬客人,因為來人太多,他有些應接不暇。
而一身黑色西服的連宇喬則孤獨地站立在不起眼的角落,不與任何人交流。有那麼一瞬,蘇沛覺得那抹黑色會將他整個兒吞沒似的。
杜婉馨似乎是瞅準了機會,蘇沛前腳離開,她後腳就走到了他的身邊。不過,連宇喬對她並無特別,仍是一張冷臉,不發一言。蘇沛一邊與賓客交談,一邊分神偷看他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杜婉馨走開了,蘇沛拿了幾塊點心走到連宇喬跟前。
「吃點東西吧。」
連宇喬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搖頭。
「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蘇沛接過連宇喬手中的空杯。
連宇喬仍是一言不發,只是突然抬手碰了碰蘇沛的眼鏡腿。
「怎麼了?」蘇沛問。
連宇喬搖頭,把蘇沛略長的頭髮撥到了耳後。
這時,同樣為連宇喬端來食物的杜婉馨正好將這個細微的動作看在眼裡,全身頓時僵如石塊。
「連宇喬!」
蘇沛聞聲望去,正看過一把揮過來的水果刀,他反射性地擋到了連宇喬的身前,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立馬湧了出來。
剎那間,場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這個角落上。
連宇喬眼明手快地捉住來人的手腕,一把奪過水果刀,怒道:「你幹什麼?!」
蘇沛握住手臂的傷口,強忍著刺痛,定睛一看,來人居然是久未見面的Anna,不禁脫口而出:「Anna……」
Anna被連宇喬抓得動彈不得,整張臉漲得通紅,彷彿要炸開一般。
連宇喬瞧了一眼蘇沛的傷勢,對著一旁滿臉呆滯的杜婉馨吼到:「愣著幹什麼?還不打電話報警!」
「哦,哦!」杜婉馨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把手中的盤子放到一旁的餐桌了,慌張地掏出手袋中的電話。
「不要。」蘇沛出聲阻止。
他從Anna的眼中看到了怨恨,那是針對連宇喬的怨恨,為什麼?
蘇沛看著連宇喬,懇求道:「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去裡面談。」
「沒什麼好談的!」Anna打斷了蘇沛的話,怨毒的眼中居然泛起了淚光,「連宇喬,你這個殺人兇手!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我要你償命!」
「你說什麼瘋話?」連宇喬將Anna的手臂向後一扭,制住她胡亂的掙扎。
「瘋了,我是瘋了!如果不是為了你發瘋,我又怎麼會懷孕,還相信你會對我好……一心想把孩子生下來……可沒想到,你居然讓人在我吃的補品裡下藥……你還有沒有人性……唔……」
蘇沛衝上前,死死摀住了Anna的嘴巴,不顧連宇喬錯愕,硬是將人拖進了一旁的小包間。
「進裡面來說。」對連宇喬扔下這句話,蘇沛還不忘用眼神示意正在走近的商群處理好外面的情況。
傷口被Anna的指尖摳住,鑽心的疼痛讓蘇沛皺緊了眉頭,手上的力道也鬆了下來。
「放開我!」Anna趁機掙開蘇沛的鉗制,一個踉蹌之後跌坐在地上。
「Anna……」蘇沛想去扶她,卻被她猛地推開。
「走開!」Anna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脆弱而無助。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把話說清楚。」冷著臉站在一旁的連宇喬終於開了口。
Anna似乎被連宇喬陰狠的的聲音嚇到,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來。
「什麼孩子?」連宇喬蹲下身,揪住Anna的衣領。
「你的孩子……」過近的距離讓Anna有些窒息,確切的說,是連宇喬身上駭人的氣息讓她覺得害怕,「我懷了你的孩子……」
「什麼時候?」
「你不知道?!」Anna一臉的不可置信,「我找不到你,就跟蘇先生說了……」說話間,她突然看向蘇沛,「你沒告訴他?」
連宇喬也轉頭看向蘇沛,四目相交,蘇沛只覺一陣暈眩。
「我……」蘇沛無法回答,他的確沒有告訴連宇喬有關Anna的事情。那是因為……
很顯然,商群所謂的解決並不是採用的正常方式。
「你們別在我面前演戲了!」Anna突然抱頭大叫道:「我知道我只是個沒身份的女人,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呀!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待我……」
抓住連宇喬的手腕,Anna再度變得歇斯底里起來,「我已經離開了,為什麼你還是不放心。我只是想留下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啊!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狠心?」
連宇喬鬆開Anna的衣領,轉而扣住她的下巴。
「我有必要對你演戲嗎?」
低沉的聲音輕易鎮住了Anna,讓她在不知所措間重又燃起了希望:「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前幾天收到你寄來的一些補品,還有一封信。信上說你被家裡的事情絆住了,不能來見我。其實你很想要這個孩子……」Anna頓了頓,聲音轉為嗚咽,「我很高興,就吃了那些東西……」
尚為成形的孩子,連宇喬的孩子!蘇沛瞪大了眼睛,如同腦後被重物狠狠擊中一般,整個身體開始搖晃。
怎麼會這樣?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錯……就這麼陷入深深的自責裡,Anna的臉在蘇沛的眼中成了一道又一道重影。
直到受傷的手臂被纏上雪白的餐巾,蘇沛才被刺痛拖回現實中。
「你需要去醫院。」商群利落地為蘇沛包紮好傷口之後說道。
「……」蘇沛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因為連宇喬正看著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
「你不用怪蘇沛,事情是我做的。」商群上前一步,擋住連宇喬停留在蘇沛身上的視線,「Anna,你也不用在那裡裝純潔。當初是誰收了錢答應去墮胎的?出爾反爾,哼,還不是嫌錢太少,想用孩子來訛詐更多。」
「你血口噴人!」Anna臉色大變,急得從地上爬了起來,就朝商群衝去,「你這個殺人兇手,是你害死我兒子!我要殺了你。」可是,她的拳頭還沒揮到商群的臉上,就被輕易制住。
「適可而止吧!你收錢的時候說的話我可是錄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拷一份給你?」商群順勢在Anna的耳邊低語著,眼睛卻在察看連宇喬的反應。
連宇喬只是漠然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情緒沒有任何波動。
商群手一鬆,將Anna推倒在地,說:「你可以去告我謀殺,不過,也等著冠上敲詐和蓄意傷人的罪名吧。」
視線轉回連宇喬,商群的表情變得凝重,「有什麼不滿就衝我來,這事跟蘇沛沒關係。」
「你在維護他?」連宇喬慢慢站直身體,仍是面無表情。
寒冷從指尖竄上來,一直漫延到心臟,蘇沛不敢去看連宇喬的眼睛。只是拉住商群的衣袖,「送我去醫院。」
只要轉過身就看不見連宇喬的臉 ,可耳邊傳來Anna的聲音,怎麼堵都堵不住。
「宇喬,你聽我說,剛開始我的確是想忘了你。我們畢竟相差得太遠,我實在是……可是,我收了錢就後悔了,我是真的愛我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呀……」
那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視線開始模糊,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是誰擋在前面?
杜婉馨?!
蘇沛搖晃了兩步,繞過了杜婉馨,假裝沒有看見那雙咄咄逼人的眼睛。
撐不住了!
這時,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蘇沛搖搖欲墜的身體,蘇沛抬眼一看──是商群。
極不自然地推開他,蘇沛掐了掐手臂的傷口,好讓自己振作。
商群已將冷餐會提前結束,可人群仍未盡數散去。一路前行,竊竊之聲不斷。雖然多數是在唏噓連宇喬的私生活如何如何不檢點,可字字都像紮在蘇沛心頭的針尖。
這是連芙蓉的葬禮,卻因為他的疏忽而成了別人的笑柄。連宇喬做了父親,卻因為他的沉默而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為什麼?」直到坐上商群的車,蘇沛提出壓抑許久的疑問。
商群沒有回答,雙眼緊盯著前方的道路。
「Anna是你放進來的。」蘇沛的語氣肯定,「你是想看到連宇喬名譽掃地,還是想看我們反目成仇?」
細想之下,如果不是得到某種程度的許可,Anna怎麼可能拿著刀就這麼直直地衝進來?葬禮上來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商群縝密的心思,決不可以在安全上出這樣的紕漏。
面對質問,商群仍是面不改色,不予回應。
「你究竟想幹什麼?」蘇沛長歎了一口氣,摘下眼鏡,將手覆在眼瞼之上。
「為連宇喬付出那麼多,值得嗎?」商群不答反問。
「不管怎麼樣,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生下來,你能心平氣和地看著他管連宇喬叫爸爸嗎?」
「我以為你會看在芙蓉姐的份上……」
「芙蓉已經死了。」
隨著一個急剎車,車廂內的話題宣告結束。商群將蘇沛送進急診室,隨即離開。
***
縫合了傷口之後,蘇沛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許久不曾住過的地方,積了不少灰塵。可身心俱疲的他實在懶得管那許多,逕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分不清是什麼時候,蘇沛被重物壓醒,睜開眼屋內一片黑暗。
「宇喬?」
即使伸手不見五指,蘇沛還是能分辯出連宇喬的氣息。對於他的出現,蘇沛感到一絲驚訝。
「宇喬?」
蘇沛用手肘微微撐起肩膀,卻敵不過壓在胸口的重量,重新倒回床墊之上。
連宇喬睡著了,以他喜歡的姿勢,趴在蘇沛的胸口,聆聽著蘇沛的心跳,安然入眠。
抬手撫過連宇喬粗黑的頭髮,蘇沛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
連芙蓉死了,商群不再隱藏對連宇喬的不滿,甚至是憎恨。Anna今天的出現,似乎僅僅是個序幕。
還有什麼在等著連宇喬?
蘇沛痛苦地閉上眼睛,腦中迴盪起連芙蓉最後的聲音。
「照顧宇喬……」
「……放過商群……」
「照顧宇喬,放過商群……」
放過商群!為什麼?為什麼要放過商群?他到底做了什麼?
回想起連芙蓉病發倒地時的情景,蘇沛心頭一顫。
她當時說:「「小……宇……小、小……群……商群……」
是讓宇喬小心商群嗎?!
商群當時要他下樓拿藥,可是藥根本就在他自己的房中,難道他是想支開旁人?!他想幹什麼?
蘇沛的心跳驟然加速,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心頭升起,揮之不去。
連芙蓉得知了商群的秘密,商群要害宇喬?
「綁架我的人也許跟他有關。」
連宇喬的話浮上蘇沛的心頭。之前,他與連晉東、商群被綁架的時候,商群強烈反對自救,現在想來,他彷彿是確信自己不會受到傷害。而且,在早上獲救之後,他不肯在第一時間報警的理由,回想起來也十分牽強。
再加上那種虎頭蛇尾的綁架過程,感覺就像是一個圈套,目的就是要引連宇喬去付贖金,然後趁機囚禁他。
可是,囚禁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千絲萬縷的線索,卻完全分析不出前因後果。
原本以為隱瞞連芙蓉的遺言,可以調和連宇喬與商群之間的矛盾。一邊弟弟,一邊是丈夫,她一定是誰也不想傷害。可是,如今這種狀況,蘇沛再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沒有什麼比保護連宇喬更為重要。
「宇喬……」
蘇沛剛想把連宇喬叫醒,就見連宇喬打開了床頭的小燈。
「做噩夢了?」蘇沛抬手擦去連宇喬額前的薄汗。
連宇喬翻了個身,仰躺到床的另一邊。
「我餓了,你去弄的點吃的。」
「哦。」蘇沛應了一聲,馬上從床上爬了起來,「冰箱早就空了,你吃不吃麵條?我還是出去買點吃的吧。」
「不用了,麵條就可以。」
蘇沛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燒上水,將面準備好才發現家裡連一顆鹽都沒有。
這下非出門不可了!
蘇沛歎了口氣,關上火,走到客廳。脫下睡得皺巴巴的襯衣想換上休閒服,才發現纏著紗布的左臂有些腫,麻痺感大過疼痛。
「去哪兒?」
連宇喬不知何時來到蘇沛的身後,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輕輕托起他受傷的手臂小心察看。
感覺連宇喬吻過自己的頸後,蘇沛下意識地繃緊了後背。
「沒有鹽……」
不算激烈的親吻堵住了他的聲音,連宇喬避開蘇沛的傷口,將他摟緊。
「宇喬……」蘇沛努力集中精神,不讓在他背後不停遊走的大手奪去理智,「Anna那邊你怎麼辦?」
「不許再提這個人,」連宇喬打斷了他的話,將人抱到沙發之上,命令道:「忘了她。」
聞言,蘇沛閉上了眼睛。想必連宇喬已經將Anna安置妥當,按他以往的慣例,應該是用錢擺平吧。可是這次……
「那,孩子……」
「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忘了他!」
又要忘了嗎?已經不在的東西,沒有記得的價值。
身體被連宇喬翻轉過來,蘇沛反射性地手肘撐住沙發,結果扯到傷口,頓時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很疼嗎?」
「還好。」
儘管蘇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連宇喬還是停下了動作,將他抱回了臥室。
留下床頭的小燈,連宇喬趴在蘇沛的胸口,將手蓋住他的眼瞼,說:「睡吧。」
知道連宇喬在體貼他,蘇沛不禁微笑。
「你不吃東西了?我下去買,很快就回來。」
「不用了。」
「我還是去買點上來吧,餓著肚子不好。」
「我說不用了,你煩不煩?」不過多說了兩句,連宇喬的臭脾氣又上來了。
蘇沛吐了吐舌頭,連忙噤聲。
暈黃的燈光裡,兩人的呼吸聲慢慢重疊,和諧而安寧。蘇沛忍不住側頭,想看看連宇喬的臉,卻發現他正睜著雙眼,盯著光線發呆。
躊躇了一會兒,蘇沛決定趁現在把商群的事說出來:「宇喬,商群那邊……」
「你精神不錯啊!」連宇喬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左腳一跨,整到人爬到了蘇沛的上方,「既然你不想睡,那我們就把沒做完的事做完。」
「等一下!」蘇沛掙扎著,想避開連宇喬的狼吻。
「亂動什麼?」連宇喬單手壓住蘇沛有傷的手臂,十分不滿地咬了蘇沛的耳朵一口。
「我有正事要跟你說……」蘇沛有些畏縮,卻還是不想錯過機會。
「我愛你。」
連宇喬無視蘇沛的錯愕,開始直奔主題,很快將他帶入情慾之中,直到累得精疲力盡。
昏昏欲睡之際,蘇沛隱約覺得,連宇喬在有意迴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