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塵落一邊走一邊設詞,覺得很難開口。
現在這種情形讓他覺得尷尬,有些事情本就不應該當面說出來,順其自然讓事情發生反倒更好,有時候是不需要解釋的,大家心裡明白反而更好。
可是寒靖陽臉色冰冷,似乎並沒有要先說話的打算。
慕容塵落只得在心中微微歎氣。
他對寒飛雪說的那些話其實大部分是真話,他知道寒靖陽的確是喜歡他的,可是那種喜歡太容易了,或許比對一般的人喜歡一點,卻並不是非他不可。
夫妻還「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呢,何況他們?
寒靖陽身份高貴,今後還會有許多人喜歡他,奉承他,他們都會比自己好,不像自己這麼硬的脾氣。
慕容塵落自嘲的笑一笑。
真是沒想到竟會為他而死,當初出宮的時候已經以為自己與他再也不會有瓜葛了呢。
眼看快要走到多玉軒了,慕容塵落還是沒有想好該說什麼。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說什麼都是尷尬。
難道說:「你不救我我是不會怪你的。」
說什麼都是尷尬的緊,倒不如不說。
而且也不能叫他照顧遺痕,他們那麼不對盤,能相安無事已經不錯,怎麼還能奢望寒靖陽照顧他,倒是可以叫寒靖陽把遺痕送回江南去,這個他應該是做得到的。
不過這死還真是一件難過的事情,自己還這麼年輕,又有這麼多不能放心的人,真是不願意死呢。
慕容塵落想得心亂如麻,並沒有注意到寒靖陽越走臉色就越難看。
一直走到了多玉軒門前,慕容塵落終於站定了不走。
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站在寒飛雪書房外面。」
寒靖陽沒想到他開口會是這樣一個問題,他滿腦子都是氣惱,都還沒發出來,卻被這麼一個問題堵住,一時竟開不了口。
慕容塵落看他面色不善,連忙安撫:「不想說就別說了。」
這時門口的侍衛都看了過來,慕容塵落便放開寒靖陽的手,道:「王爺,我們進去吧。」
寒靖陽卻惡狠狠的說:「你少自作聰明。」
轉身進去了。
慕容塵落被罵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只是看他進去便也連忙跟進去。
看來他的王爺脾氣又發了。
不過發脾氣歸發脾氣,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他也不能讓寒靖陽老這麼發脾氣,得好好安撫著,總不能讓這剩下的時間就這麼鬧著彆扭過去。
寒靖陽就在門口站著等他,看他趕進來,哼了一聲。
慕容塵落眨眨眼,只得使出哀兵政策,過去求饒:「王爺,我錯了。」
寒靖陽又哼一聲。
慕容塵落道:「千錯萬錯都是塵落的錯,王爺別生我的氣。」
寒靖陽板著的面孔出現一絲裂痕,慕容塵落眼角瞟到李忠義在門口偷偷的笑。
寒靖陽也看見了,這氣正找不到發呢,不由大喝一聲:「李忠義,你給我滾過來。」
李忠義果然連滾帶爬的過來,一臉可憐相。
慕容塵落知道李忠義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不由一笑,便要勸寒靖陽。
寒靖陽卻板著臉吩咐:「你帶著人把慕容塵落給我關到書房去,我沒回來不許放他出來,他出來一步我唯你是問。」
李忠義十分莫名其妙,看王爺面色不善,只得答了個是字。
慕容塵落道:「王爺,你要哪裡去?」
寒靖陽冷冷的瞟他一眼,竟就走了。
慕容塵落連忙追上去,卻被李忠義抓住:「塵落公子,別追了,你看王爺那架勢,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呢。」
慕容塵落道:「他這是要幹什麼去?」
李忠義說:「誰知道,王爺發起火來很厲害,到時候說不定把這誠親王府給拆了呢,塵落公子你還是去書房吧,別為難小的們。」
慕容塵落有點憂慮:「他別真的去找寒飛雪了吧。」
李忠義道:「想必是的。這……」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對慕容塵落施了一禮:
「還求公子恕罪,在下今日一時多嘴。」
慕容塵落一怔,立時明白過來寒靖陽為什麼會一早就站在寒飛雪的書房外了。
李忠義道:「今天早上見王爺高興,在吩咐人去說給廚房,做公子平日愛吃的點心,在下忍不住一時多嘴,勸了王爺兩句。」
慕容塵落道:「他怎麼說呢?」
李忠義道:「王爺聽的眉毛皺起來,瞪了我兩眼,倒沒說話,就出去了,出去就這一小會,就與公子回來了。」
慕容塵落點點頭,徹底明白了。
李忠義歉意的道:「都怪我,害得王爺又對公子發脾氣,不過王爺今日高興,想必沒有大礙。」
慕容塵落苦笑:「本來他是高興的,現在就難說得很了。」
李忠義連忙道:「等會王爺回來,公子可千萬別硬撐才是。」
慕容塵落拍拍他的肩,歎口氣:「李大人別擔心,王爺不會把我怎麼樣,只是這裡面的事情李大人不知道,今後……」
他本想說今後不必為他擔心,突然想到哪裡還有以後?那話也就硬生生嚥了下去,只是苦笑一下罷了。
他轉身往寒靖陽的書房走去,心裡不是不擔心的。
寒靖陽這次出去一定是去找寒飛雪,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
天家兄弟真讓人心寒。
寒靖陽定會為難,慕容塵落知道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從他冒險上京這事來看,他對自己算是十分著緊的,或許在他的一生中,不,到此時的一生中自己算是他最喜歡的人了吧。
可惜是這種結局,他免不了傷心一次。
慕容塵落伏在桌子上默默的想,也不由得為他傷心。
不過他身體受毒侵害,有些虛弱,坐了一會便覺得睏倦,於是在寒靖陽書房裡面的小房間裡睡一會,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睜開眼,卻見寒靖陽坐在床前凝視他。
寒靖陽俊朗的容顏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凝視他,目光如寒星,此時見他醒了便移開了目光站起來。
慕容塵落坐起來笑道:「王爺回來了。」
寒靖陽背對著他,低聲說:「塵落,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你死?」
慕容塵落一怔,不知該怎麼回答。
寒靖陽或許也不期待他的回答,這是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事,他停了停,又說:「你覺得你死了我不會傷心?」
慕容塵落輕輕歎口氣,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後:「王爺……」
寒靖陽似乎沒有聽到一般,他望著窗外,天上絢麗的雲彩無聲的變換著形狀,樹葉在微風中起伏,有不知名的花朵綻放著馨香。
寒靖陽說:「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本不願和我在一起,不過你知道你可能要死了,卻來見我,卻來和我在一起,讓我看著你死。」
「你死了我是不會傷心的嗎?我便是這麼鐵石心腸?或是我天生就不會傷心?」
「王爺……」
「我已經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假的了,從頭到尾似乎你都沒有說過真話,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著什麼,想要什麼。」
慕容塵落再忍不住從後面抱住他:「王爺,就算我說過的都是假的,也有一句是真的,我喜歡你。」
寒靖陽卻仍是淡淡的說:「這句就是真的嗎?」
他想要掙脫慕容塵落,可慕容塵落緊緊的抱著他,一點也不肯鬆手。
寒靖陽說:「你的毒已經解了,你放心。」
慕容塵落一怔:「你給了他什麼?」
寒靖陽道:「不與你相干。」
「王爺!這明明是塵落惹出來的禍事,怎麼不與我相干。」
寒靖陽用力一掙,終於掙脫了慕容塵落,他轉過頭來面對慕容塵落,說:「到現在我也算是明白了,其實也怪不得你。」
饒是慕容塵落那麼聰明,也聽不明白。
寒靖陽還是面無表情,可是黑沉沉的雙眼卻似看不到底一般,他對慕容塵落道:「在你心中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我只是王爺,只會強取豪奪,我只會傷害你,我的心不會傷不會痛?」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快要瘋狂的情緒:「當初是我逼你進宮,後來又打了你弟弟,還把你逼出病來,這些……現在想起來都是我的錯,可是那個時候我其實也是難受的不得了,卻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難受,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該怎麼樣做。」
他頓了一頓:「我十五歲開始在外帶兵,令出如山,從無更改,要打要殺從不手軟,只有對你,我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我甚至見不得你有一絲一毫的難受。可是這些對你來說,都沒有什麼意思的嗎?慕容塵落,你的心原來那麼硬。」
慕容塵落硬著頭皮開口:「王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怕你為難……」
寒靖陽踏前一步,將他攬在懷裡,說:「我已經明白了,那天我聽到你和慕容遺痕的話,我還不明白你的意思,現在我明白了,你一直只把我當王爺,從來沒有……」
寒靖陽說不下去了,他把面孔埋在慕容塵落的肩上,一股淡的若有若無的清香傳入鼻端,過了好一會他才悶悶的說:「你實在太鐵石心腸了。」
慕容塵落苦笑,平日裡雖是伶牙俐齒,此刻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的抱著他的腰。
片刻後寒靖陽終於平靜下來,他抬起頭來,鬆開手放開慕容塵落:「你的毒已經解了,你弟弟也要回來了,明日你就帶他走吧。」
慕容塵落一怔:「走去哪裡?」
寒靖陽道:「你們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慕容塵落難以置信:「你趕我走?」
寒靖陽搖搖頭:「自然不是,我既然留不住你,也就只得放你走。」
慕容塵落連忙道:「我不要走。」
寒靖陽冷道:「你不走留下來做什麼?男寵我有很多,不缺你一個,還礙手礙腳的。」
慕容塵落聽了『礙手礙腳』幾個字,得了提醒,想起他剛才沒有回答的問題:「你到底答應了寒飛雪什麼事?」
寒靖陽哼一聲:「這與你有什麼相干,這是我們王爺們之間的事。」
那王爺二字咬的極重,慕容塵落此時聽了竟然想笑,卻不敢笑出來,只得低聲下氣的說:「好歹這是塵落惹的事,叫我怎麼安心呢。」
寒靖陽瞪了他一眼,卻放軟了聲音:「也不算是你惹的事,寒飛雪想要算計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雖嚴加防範,到底也有疏漏之處,府裡還是被他安插了眼線——真是找死,回去我定要好好清查,到時候你才知道什麼是王爺的權勢——你們兄弟的事自然寒飛雪就知道了。」
寒靖陽說到這裡,似乎更是火大,咬著牙瞪他,看樣子似乎想要咬下慕容塵落一塊肉來,真讓慕容塵落有點摸不著頭緒,不知道寒飛雪知道了他的事為什麼讓寒靖陽這樣子看著他。
寒靖陽瞪了他幾眼才繼續說:「寒飛雪沒有親眼所見,只聽了線報就知道可以從你入手,你卻一門心思鑽牛角尖,我當個親王就這麼罪不可恕嗎?」
原來是還在記恨著那番『王爺言論』。
慕容塵落連忙趁著個空子道:「王爺,是塵落錯了,今後再不敢了。」
寒靖陽面色雖仍不是十分好看,卻明顯受用他這句話,道:「寒飛雪便安排了這齣戲,帶走慕容遺痕,把你引進京去,讓我也只得跟上來,我是常年在外的,不如他成年前都在京裡,自然經營的多,比在我的封地上自然好行事的多了。」
他想了想,氣焰終於降了下來:「當初我也不該讓他帶走遺痕,只是……」
看寒靖陽欲言又止,慕容塵落微微一笑:「王爺當日只覺遺痕礙事,恨不得他立即消失,有人要帶走他,王爺自然滿口答允,是不是?」
寒靖陽又哼一聲,扭過頭去,臉卻似乎紅了一紅。
當初他的確是這麼想的,而且並未想到慕容塵落那麼著緊弟弟,會追上京去,他是帝王家出身,兄弟間統統只面子上過得去,看起來兄友弟恭,私底下卻是親情冷漠,並不能體會慕容塵落兄弟間那種感情,自然就萬萬料不到後面的發展。
慕容塵落趁勝追擊:「王爺也有不對的地方,不全是塵落一個人的錯,既然我都不生氣,王爺也不要生氣,我們打和?」
其實要說生氣,寒靖陽哪裡真生的了慕容塵落的氣,倒不如說是擔驚受怕來的多些,一想到說不定真有那麼一天慕容塵落會因為自己的原因消失就怕的厲害。哪裡還有多大的氣呢。
此時慕容塵落軟語相求,他卻也是再繃不住臉了,不由得伸手握住慕容塵落的手,說:「我也不是笨蛋,哪裡能他想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寒飛雪只怕自己也明白,他雖用你來要挾我,可你的命在他心中到底沒有他自己來得貴重。」
「嗯?」
寒靖陽說:「我只是說,若是你死了,我立即加入太子黨,從此以後與他不死不休,他若是放過你,我也就放過他,絕不會去偏幫太子,還給了他一些好處,他衡量再三,自然不敢再硬來,這個結果他只怕也是滿意的了。」
慕容塵落默然,然後抬起頭:「就這麼簡單?」
寒靖陽道:「還要怎麼樣?在諸皇子中,我的封地最大,又手握重兵,他最怕的便是我幫太子,他就沒什麼翻身機會了,現在得了這承諾已經夠好了,他拿你開刀,也不是真想要你死。你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反倒得罪我,他不過是借此立威而已,讓我不要小看他!你以為寒飛雪是傻的?也就只有你自作聰明。」
慕容塵落苦笑:「是,是,王爺教訓的是。」
寒靖陽瞪他一眼:「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來了,明日我們就回府裡去住。」
慕容塵落當然不敢提醒他先前他還叫他走,只是笑道:「遺痕怎麼辦?」
寒靖陽奇道:「當然一起過去,難道你還把他放在這裡?」
慕容塵落微笑,伸手抱住他:「王爺,我真喜歡你。」
寒靖陽道:「也就是為了那個小子你才說得這麼好聽。」
「為了王爺我說得更好聽呢。」
「我信你才有鬼。」
「真的,在塵落心裡,王爺永遠是第一位的。」
寒靖陽經過這些事,也知道慕容塵落的甜言蜜語最多能信一半,不過就算排在慕容遺痕之後,到底也還算排的很靠前,也就不太計較,只是說:「你說得再好聽也別想我輕易饒了你。」
慕容塵落笑道:「王爺要怎麼罰我?」
他把下巴壓在寒靖陽的肩上輕輕磨蹭兩下:「是不是要罰我今後都不准上王爺的床?」
看他笑成那樣,寒靖陽只覺得牙根癢癢,只想狠狠咬他兩口,可是真咬住了他的脖子,卻又捨不得咬下去了,牙齒輕輕磨蹭著那光滑的皮膚,漸漸的覺得光是牙齒接觸不能滿足,不知不覺舌尖伸出來,細細舔舐。
手越箍越緊。
慕容塵落輕輕申吟一聲,頭往後仰,露出脖頸的修長線條。
正在濃情的當口,門口卻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李忠義在門口高聲道:「王爺,王爺!」
寒靖陽大怒,忍耐地捏著慕容塵落的肩想不出聲,李忠義卻見沒有回答,在門口又叫了兩聲,寒靖陽終於忍不住,猛地放開他,大步跨到門口打開門,怒道:「幹什麼!」
李忠義嚇一跳,不由自主退後一步,自家王爺面孔因怒火而扭曲,惡狠狠的看著他,李忠義頓時冷汗涔涔。
寒靖陽道:「到底什麼事。」
他聽到慕容塵落低低的笑了一聲,走過來說:「王爺息怒。」
寒靖陽頭也不回:「沒你的事,回屋裡去。」
不過語氣到底好了很多。
李忠義這才回道:「王爺,二王爺書房鬧起來。」
寒靖陽皺眉:「他鬧他的,關我什麼事,也值得你這麼慌慌張張的來回我?」
李忠義抬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慕容塵落,猶豫著。
慕容塵落一驚:「李大人,難道是遺痕……」
李忠義忙道:「是,是慕容小公子在鬧,幾乎要放火燒了書房。」
寒靖陽皺起眉:「讓他燒去,這王府這麼多房子,燒個一兩間怕什麼。」
慕容塵落道:「遺痕怎麼會知道?」
寒靖陽說:「我去的時候遺痕正在書房裡和寒飛雪說話,自然是聽到了。」
慕容塵落頭都暈了:「你怎麼能讓他知道呢。」
「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
慕容塵落這才想起寒靖陽並不知道這裡面的關節,倒也怪不了他,只得歎口氣,對寒靖陽道:「王爺不知道,也怪不得你。」
沒頭沒腦說完這句話便連忙趕去寒飛雪的書房,遺痕單獨面對寒飛雪,定要吃虧。
寒靖陽自然跟著趕過去。
不過到了書房一看,似乎吃虧的卻是寒飛雪。
他的肩上被慕容遺痕刺了一劍,用的正是他書房裡刀架上的那把劍,寒飛雪手捂著傷處,靠在牆上,雪白的手指間鮮紅的血尤其觸目,面孔疼的發白。
而慕容遺痕精緻的面容卻比寒飛雪的容顏更慘白,一點血色也無,晶瑩的淚珠在他杏仁般的雙目中打轉,卻忍著沒有流下來。
手裡的劍還指著寒飛雪。
在微微顫抖。
寒飛雪說:「誰叫你自己傻,以為人人都會喜歡你嗎?你不過是我的一枚棋子罷了!」
慕容遺痕咬著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你……你都是騙我的?根本不是要真心對我好?」
寒飛雪微微偏過頭:「要用你的時候當然會對你好,連這都不知道,慕容遺痕,你根本就沒長大,還想玩大人的遊戲?還是躲在你哥哥身後來得安全。」
那語氣十分嘲諷,本來因疼痛而雪白的面孔也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慕容遺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寒飛雪冷笑道:「上過我的床的人多了,還不都是一樣,你以為你有什麼特別?也不過就是那樣,我早膩味了,若不是你還有點用,可以穩住慕容塵落,早丟開了,你還癡心妄想呢。」
那話語詞鋒一句利似一句,慕容遺痕承受不住一般身形搖搖欲墜。
慕容塵落到的時候正好便見了這個場面,自然大是心疼,連忙一步踏上去叫道:「痕痕。」
慕容遺痕一轉頭,見到哥哥,無限的心傷委屈都湧了上來,『當』的一聲丟開手裡的劍,撲到慕容塵落懷裡,終於大哭起來。
那樣的委屈,那樣的淒苦,彷彿一隻受傷的小動物,顫抖著哭泣。
寒飛雪不知為何的微微苦笑起來,他仍是站在那裡壓著傷處一動不動,看著遺痕伏在莫容塵落的懷裡委屈地大哭。遺痕已經比他哥哥高了一點,可身形纖瘦,看起來有種錯覺般地脆弱的樣子,他的臉壓在慕容塵落的肩上,從寒飛雪的角度看,只看得到他頭髮垂落後露出來的奶油般的後頸,還有一點點下頜的線條,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慕容塵落一隻手摟著他,一隻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撫著,他沒有看寒飛雪一眼,只是低聲的在慕容遺痕耳邊勸說著,安撫著。
寒靖陽戒備的站在他們兄弟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寒飛雪也一句話也沒有說。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時候在想著什麼,或許是他的雄圖偉業,或許是曾經的風花雪月,或許他什麼也沒有想,只是靜靜的看著,沒有言語,沒有動作。
寒飛雪覺得有些疲倦了,他希望這些人都趕快走開,走得越遠越好,水遠不要回頭,再也看不到,讓他能專心於他該做的那些事情。
他有一種感覺,這次的計劃他不管得到了多少或許都是不值得的,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場戰爭中輸掉了些什麼,可他總覺得他付出了太多,多到已經失去了平衡。
書房鬧成這個樣子,外面的侍衛圍了一片,卻沒有一個人進來,任慕容遺痕刺傷寒飛雪。
寒飛雪聽到慕容塵落的低語斷斷續續的傳過來,其實縱然聽不到,寒飛雪也知道他在說些什麼,無非都是些安慰的話,都是說些為了寒飛雪不值得的話。
是啊,為了寒飛雪不值得的。
過了一會兒,慕容遺痕的顫抖漸漸停了下來,或許情緒穩定了一些,慕容塵落問了他一句什麼,他點了點頭。
於是慕容塵落帶著他轉身出去了。
慕容遺痕一直沒有再轉過身來,寒飛雪一直看到的都是他下頜秀麗的線條,映在慕容塵落青色的衣衫上,那麼圓滑精緻。
寒靖陽見他們兄弟出去了,鬆了一口氣,吩咐李忠義:「你帶了人立刻送他們兩個去我府裡安置妥當。」
「是。」
李忠義對兩位王爺行了禮,轉身出去了。
寒飛雪聽他吩咐人,微微笑一笑:「這麼著急是怕我再對他們不利?」
寒靖陽道:「這倒不是,他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很難說啊。」寒飛雪懶洋洋的說:「若是必要或許我會再對他們出手。」
「你不會。」
「我怎麼不會?」
「動他們你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你自然會權衡利弊的。」
「所以我說在必要的時候,我當然不會貿然而動。你最好把他們看好一點。」
寒靖陽閉緊了嘴不再說話,在走出這個書房之前他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和他、並不算親近的哥哥,他俊秀的容顏上是懶洋洋的笑容,臉和嘴唇都是白的,因為被剌了一劍而靠在書桌旁邊的柱子上,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慢慢浸出來已經染紅了他白衣的大片。
寒靖陽這才突然想起,從進來開始,他們四個人就沒有一個提過一句寒飛雪受的傷。
連他自己也沒有。
寒靖陽走出門去,對伺候在外面的人說:「去把大夫叫進來。」
此刻天是陰的,快要下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