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在威脅我還是在縱容我?我想了好幾天也想不明白,只是這幾天心情好的出奇,老是嘴角不知不覺就勾了起來,而且只要看到江景澄就更勾的高了。
我什麼時候這麼能笑了呢?
記得上一次這麼明顯的好心情是在那初見江景澄的那些天,也如現在一樣,不知不覺便笑出來,許玄熙總是奇怪的看著我,只是不敢問我。
他曾說我的脾氣喜怒無常,「而且最麻煩的是再怎麼也是一副冷淡模樣,有時候生氣了別人也看不出來,我知道他是有些怕我的。
可現在,他只怕想不到程雪米也有受制於人的一天。
就算想要生氣也氣不起來,江景澄會溫柔的看著我說:「小米,你好可愛。」
凡是我生氣就是可愛,真不知道他什麼邏輯。
偏偏我就是吃他那一套,他這麼一說我還真的就沒法子生氣了。
我歎口氣,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小米?」
我抬起頭,是鄭清淮。
我也懶得說話,只是看他一眼又偏過頭去看著海面。
現在是中午,甲板上人很少,正是十分安靜悠閒的時刻,偏偏這人又來搗亂。
他坐到我對面,順手把一個碟子放在桌子上,濃濃的鮮香味道撲過來,我好奇的看過去,是碟子想必是剛出爐的黃燦燦餡餅。
鄭清淮哀怨的說:「你對這些東西的興趣都遠大於我。」
我嗤一聲笑出來,鄭清淮實在不適合這種表情,看起來十分好笑,哪裡忍得住。
不過他倒有個好處,我這樣子對他也不會動氣,脾氣倒是不錯的。
其實要找脾氣比我差的倒不容易呢。
我不客氣的抓了一個吃,咦,皮酥餡香,鮮甜無比。
是蘿蔔絲餅,不過這個餅皮薄而酥,餡裡面加了火腿丁,更是鮮甜。
鄭清淮說:「我剛才吃過飯上的點心,我吃了一個味道竟比名都的還好,我知道你喜歡吃這些東西,特地過來給你嘗嘗。」
我點頭:「謝謝你。」
鄭清准說:「小米,那天晚上……」
他欲言又止,我瞟他一眼,露出一個懶洋洋笑容,等著看他又要翻什麼浪。
不料他卻說:「那天晚上江景澄來找過你,不過那個時候你睡著了,他進來看了看,說不想吵醒你,也就走了。」
啊?
我一口餅哽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半晌嚥不下去。
原求是這樣,怪不得他這麼篤定,怪不得他會相信我。
原來他不是那麼無所不能的啊。
我笑起來,虧我這兩天還耿耿於懷他放我在外頭住一夜,原來他是來找過我的。
鄭清淮看著我,神情古怪。
我心情好,所以便問他:「你怎麼了?」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欲言又止。
我覺得他真是古怪,也就懶得理他了,一個人吃的高興,真是美味。
他似乎掙扎了很久,我都吃最後一個了他終於開口:「小米,那天晚上江景澄幫你脫外套的時候,你說你愛他……」
最後一口蘿蔔絲餅安全落進胃裡,我目瞪口呆看著鄭清淮。
好半天,我吸一口氣,眨了眨眼鏡,再吸一口氣,眨眨眼睛。
還是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對著江景澄說了。
我看了鄭清淮一眼,發覺他正看著我,看他那表情,好像比我還緊張。他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反而放鬆下來,只低低「哦」了一聲就盯著空盤子出神。
「小米?小米?」鄭清淮叫我。
「嗯……怎麼了?」
鄭清淮盯著我猛瞧,目光灼灼。
這人還真以為他目光懾人呢。
好半天毫無結果後,鄭清淮終於敗下陣來,開口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這話問得一點意思也沒有。我能有什麼打算?計劃趕不上變化,何況我從不是主導事情發展的那個人。我在這裡苦苦思索想得好好的,只要江景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全泡了湯,一點用處也沒有。
再說現在覺得困擾的人應該是江景澄,像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能犧牲的也不過是愛情,還有什麼好顧及的。
只是這麼輕易就讓他知道我的心思,倒叫他佔了個不小的便宜。
我朝鄭清淮笑笑,「你都看見了?很好玩吧?」
鄭清淮皺眉看我,「小米你這是什麼話?」
「哼!」我扭過頭去,好半天才轉過來,咬了咬下唇,「那他說什麼了?」
「他啊……」鄭清淮故意把聲音拖得長長的,然後賊賊的笑。
我瞟他一眼,索性再不搭理他。
這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來,橫豎不過是想聽我對他說幾句好話。他也不看看我程雪米是什麼人,什麼時候讓人在我手下討了便宜過去——只除了那個要命的江景澄。
鄭清淮的手指在我面前晃晃,「不想知道?」
「想啊,可你不告訴我有什麼辦法。」我半闔上眼睛,感覺有些想睡覺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眼睛都快閉上了。」
鄭清淮還是說,「真不想知道?」
這簡直就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訴我。
我起身作勢要走,鄭清淮連忙攔住我,歎氣道:「小米,你真是讓人分毫占不得便宜。」
這倒是真話。
如果我處處都讓人佔了便宜,還能有今天的程雪米?早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你到底說不說?」我不耐煩起來。
「我說我說,」鄭清准連連歎氣,「真是怕了你。」
「江景澄沒什麼特別的表現,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倒是很疼你。」
廢話。他疼我我當然知道,說了半天就說這個,真是沒勁極了。
其實不用鄭清淮說,我也知道那時的江景澄是什麼樣子。
有時我半夜醒來,他還未睡,見我醒了就會望我微笑,輕輕說:「快睡吧。」
那時他狹長的眼眸中滿是醉人波光,瀲灩一片。睡敞開了一點點,露出鎖骨處雪色的肌膚,上面常常會有幾個紅痕,單是這點風情,已經不知道把多少人比了下去。
昨夜的他,一定也是這樣,這樣的篤定這樣絲毫不起波瀾,臨危不亂,風度一點不壞。
就算是聽見我說愛他,也僅僅是一個寵溺的微笑,摸摸頭,把我塞進被子裡了事。
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就算是直接說清楚是交易也好,這麼把我吊著不上不下,真是難受極了。
我站起來朝自己的房間走去,這下鄭清淮不敢攔我,放了我自己走開。
***
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裡,越想越是生氣。
這回真的是吃了大虧呢。
我與江景澄這樣的關係,最忌諱的就是談及情愛。
所謂交易,一是一,二是二。他出錢,我出力;大家合得來就在一起,合不來一拍兩散,彼此乾淨。
我向來是明白人,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喜歡上他雖然是不應該,可也沒有辦法,畢竟能管得住自己心的人,天下也沒有幾個。
單就是愛上他,已經讓江景澄佔了老大的便宜;如今我卻還讓他知道……真是虧得血本無歸了。
程雪米何時做過這麼賠本的買賣?
我倒在床上裹進被子裡,再仔細想想,真覺得是要嘔得吐血。
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賺回來。
正想著,已經有人過來拍拍我圓滾滾的被子,「小米,出來吃晚餐了。」
我聽出是江景澄,更不想起來,越發把被子拉緊了,「你去你去,我不想起來。」
他又拉了拉,還是沒有結果,倒也沒有勉強我,「那我叫他們送到房間?」
「……嗯。」我模糊的應了一聲,就由他去了。
誰知道送來的卻是法國菜。
我早該想到他習慣吃西餐的,可對我,這些菜色也就是勉強而已,不過看見鬱金香酒杯中的香檳……我轉了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酩悅香檳的度數並不高,可是對於常年習慣西餐的人來說,恐怕就不一定了。
江景澄見我起來了,給我拿過來外套披上。
我說:「還不餓呢,你先吃也好。」
他還是不說什麼,端起酒杯先輕輕飲了半口,雪白的臉染上粉嫩的紅暈。
我看得高興極了,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於是又給他倒上一些。
江景澄有些不明白的看看我,不過見是我倒的,還是喝了下去。如此我再給他倒。
到了第三杯,他終於發覺有些不對勁了,「小米,你是要把我灌醉?」
「是啊,」我也不隱瞞,「我還沒見過你喝醉是什麼樣呢。」
這麼說了,江景澄倒不再拒絕,不管我倒多少都照樣喝下去。沒過幾杯就眼神迷茫起來。
不過他的酒品卻是很好,微微醉了也不多話,只是雙頰酡紅,唇色慾滴,眸子朦朦朧朧的,一副惹人犯罪的模樣。
可我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只想著要怎麼討回債來。
我看差不多了,就扶他靠著我在床邊坐下。他臉紅紅的,一副乖寶寶的樣子,溫順的任我擺弄。
我推推他,「景澄?」
「小米?」他瞇瞇眼睛,似乎看不大清楚。
我問他,「你喜歡不喜歡我?」
「喜歡?什麼……」他的聲音也變得模糊,看來真的醉了。
醉了就好,這下我放心下來。
我放心大膽的戳戳他臉頰,叫你欺負我。
「來跟我說,」我說,「景澄來跟我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笨死了,連這個都學不會,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誇他聰明。
只好放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我重新說,「『我喜歡你』,說啊。」
「……喜……歡你……」江景澄的眼睛已經快要閉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勉勉強強。
雖然沒有完全按照我的要求,不過基本的意思出來了。
我決定放過他,替他和自己除去外套躺下,兩人都忘了吃飯。
***
早上我醒的很早,撐起身子看著江景澄安靜的睡臉發呆。
酒應該已經退的差不多了,他的皮膚只是微微泛著淡淡粉紅,和他往常睡著的時候差不多,當然漂亮也是一樣的。
真不明白,這麼有權有錢的男人為什麼要長這麼漂亮呢?
真是浪費資源。
除了賞心悅目有什麼用,換到別人身上說不定能靠這個換錢呢。
歎口氣,我發覺我真是無聊,老想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於是換一個姿勢繼續看著他,開始努力去想別的問題,比如昨天晚上……
他喝醉了的樣子真是讓人食指大動呢,一雙眼睛波光瀲灩,似有無數言語要流瀉出來,偏又欲語還休,那般美態,看得我一顆心砰砰跳,再加上他雪白皮膚上粉嫩色澤,嘴唇甜美,真是要人的命呢。
而且他又那麼溫順,我說什麼他都不反對,教他說喜歡我他也努力學習,太可愛了。
總算是扳回一局了,不然就我一個人說愛也太不划算了些,總要聽他也說說看,也不必管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不吃虧就好。
比我意料中順利呢,他一點也沒反對,任我擺佈為所欲為……
「啊!」
我突然尖叫了一聲,雙手抱著頭,無限懊悔起來。
為所欲為……為所欲為……
那為什麼我竟然放過了這麼大好機會,竟然一點也沒有想到可以趁機嘗嘗他的味道啊……
那個時候他那麼溫順那麼聽話那麼乖巧,我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做了再說啊,那麼誘人的江景澄味道一定也是極好的,也懶得管他酒醒了會怎麼樣。
難道還能把我千刀萬剮了不成?大不了不要我掃我出門罷了。
太后悔太后悔了,我抱著頭無聲的哀嚎。
我是天下第一大笨蛋,竟然浪費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虧我還以為我教了他說喜歡我就什麼都賺回來了,歡喜成那樣,原來竟然是笨成這樣啊。
正抱著頭把自己蜷成一個大球,深切的後悔中,卻聽到江景澄剛睡醒略帶半分性感的聲音:「小米,你怎麼了?」
我被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哎喲!」
咚一聲往後倒。
他湊的太近,我的頭頂正好撞到他下巴,痛死了,我摸著照頂倒在床上,差點哭出來。
真的很想哭啊,天下沒有比我更笨的人了。
抬起眼睛一看,他的眉頭也皺起來,手背抵著下巴,應該也是很痛吧。
可是我不肯起來,只是淚汪汪地看著他。
他笑起來,湊過來親親我的頭頂:「很痛嗎?」
然後把我抱進懷裡,像對孩子一般搖了搖。
他的眼睛帶著笑意,似乎覺得我這個表現很可愛一般。
我點頭,真的很痛,而且心裡更痛,為了我喪失的寶貴機會。
我伏在他懷裡,他身上還帶著淡淡酒味,混合著他身上原本的隱約香味,十分舒服。
他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肥皂,香味十分怡人。
他的身體柔韌,雖然略纖細,卻並不柔弱,很有力量,經常給我一種很是安全的感覺,而且他肌膚纖細,摸起來很舒服。
我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裡慢慢摸索著,享受那種舒服的快感。
如果昨夜我抓住機會了,一定摸得更高興,現在雖然他沒說什麼,到底他的眼睛看著我,叫我怎麼能盡興。
江景澄眼睛裡微微的笑著,並不阻止我。
我說:「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昨晚喝醉了,現在會不會不舒服?」
他笑道:「我倒是想多睡一會兒的,只是不知道誰在我耳邊大叫,叫我怎麼睡得著?」
我想起來了,又把頭埋下去。
他又說:「你先前叫什麼呢?跟失火了一樣,嚇我一跳。」
我在他懷裡含含糊糊的說了句什麼,他沒聽見,便問我:「什麼?」
我抬頭看他一眼:「沒聽到就算了,我不想再說了。」
他是當然聽不到的,我故意這麼小聲而含糊的說,因為我說的是:「我在後悔沒有上了你。」
他聽到還得了?不把我活剮了才怪。
不過我說過,他脾氣是頂好的,我故意不給他面子他也不生氣,只是縱容的說:「不想說就算了。」
然後拉我起來。
我突然想到,他的脾氣到底有多好呢?要怎麼樣才會看到他生氣?
我看看他在床邊穿衣服的背影,認真的考慮起來。
應該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呢。
江景澄一邊穿衣服一邊對我說:「昨兒你要看我喝醉,可滿意了?」
滿意才怪,倒是後悔死了。
他轉身看著我,精緻面孔上全是笑意,然後向我俯下身來,幾乎鼻尖頂鼻尖了,粉嫩嘴唇就在我嘴前面,說:「有沒有趁我喝醉了輕薄我?」
赫!我向後面倒去,這人太厲害,正好說中我心病。
問題是如果真的有倒好了,不用我在這裡後悔得死去活來。
他看我嚇到了,且彷彿被說中心事一般面若桃花,不由一怔。
我看得清楚,大喜。
就算沒真的銷魂,也不能讓這人給看扁了。
我順手扯過被子把頭罩上,做出一副心虛害怕的樣子,心裡卻是悶笑,臉越發憋的紅了。
好半晌他沒有反應,我都快要悶死了被子裡了。
難道是打擊過大,他已經呆了?
或者是終於成功的激怒了他,此時他已經在打算要怎麼整治我了?
看來他還沒有爐火純青嘛,這麼容易就激怒他了,我還以為他百毒不侵呢,無論我幹了什麼他都只是淡淡一笑,仍是篤定神情,讓我看得咬牙切齒。
原來他還是能生氣的嘛,只要用對手段。
我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喜歡,打算揭開一點被子欣賞他鐵青的臉色,至於後面會怎麼樣,我才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自然是他說了算的,哪裡有我說話的餘地?
所以不如趁現在看個過癮,免得今後後悔。
我剛把手伸過去正要揭開被子角,被子卻被揭開了,我連忙抬頭看。
滿腔期望頓時落了空!
江景澄面色如常,一點鐵青的影子也沒有,甚至……甚至那嘴角還略略勾起,看得我差點冒出火來。
一點假裝的興趣也沒有了,我扭過頭去不理他。
他坐到我身邊,把我攬過去,我貼在他的胸口,聽到他的心平穩的跳動著:「小米,小米?」
「幹嘛!」
我粗聲粗氣的說,心裡極為不舒服。
他的聲音卻帶著笑意:「小米,怎麼樣?」
咦,什麼怎麼樣?
我詫異,但又不想問他,討厭看到他每次聽到我問什麼的時候就一副笑的很悠閒的樣子,似乎我問的問題都很笨一樣。
他看我不回答,又催我,還搖搖我的肩:「小米,到底怎麼樣嘛?」
受不了了,他怎麼這模樣呢,那麼期盼的樣子,還撒嬌,也不瞧瞧你是誰,你是江景澄啊,怎麼可以撒嬌?程雪米才可以。
我說:「什麼怎麼樣?」
他臉似乎有點紅,臉埋進我的頸窩,低聲說:「我……我怎麼樣?沒讓你失望吧?」
熱熱的吐息在我脖子上癢癢的。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