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蕭一路咬牙切齒衝進至修的房間,至修仍是剛才他離開時那個樣子,彷彿完全沒有動過,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聽到那麼快速而重的腳步聲,或許有些訝異,便下意識的微微轉過頭來,齊宣蕭看到他的眼角什麼反光一閃而過。
齊宣蕭還沒來得及思索,那人看到他便立刻轉了頭過去,給他一個後腦勺。
這時齊宣蕭更沒有思索的餘地了,只覺怒火沖天,比剛才衝進來的時候還要憤怒。
剛才在路上或者還有一絲隱約的希望,看到他這個動作,已經只剩怒火了。
這個混蛋!
齊宣蕭把手裡的披風扔到至修身上:「你這到底什麼意思?」
至修咬著牙,一聲不吭。
無話可說,真話他不能說,假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齊宣蕭不知道,剛才說的那句話已經不知經過多少努力,只是那句話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哪裡還能說出別的話出來?
至修知道,齊宣蕭性子高傲,自己隨意說出一兩句稍過分的話他定會立即轉身就走,不會停留……可是,說不出來啊,自己已經那麼努力了還是說不出來,僅僅想一想那些話便已經心如刀絞,叫他怎麼才能說得出口?
如今只能死死的咬著牙,一聲不吭,也不看他。
這樣子的冷落,齊宣蕭定是受不了的,他自然也就走了。
齊宣蕭見他話也不說,人也不動,果然大怒,只是不知為何,自己腦子中想著這事到底有什麼意思?不如乾乾脆脆走了也罷了,身子卻動的更快,竟撲到了至修身上:「你給我說明白!」
那付模樣,簡直比惡鬼還猙獰。
至修卻連眼睛也沒睜一下,一動不動,根本不理他。
齊宣蕭哪裡受過這種氣,這些日子以來,什麼時候都是至修陪著笑臉,百般討好,他竟都忘了以前至修的冷臉,差別實在太大。
「你那日說你愛我都是放屁嗎?」
齊宣蕭的聲音中帶上幾分譏誚,既是對他也是對自己。
至修只覺痛到麻木,原以為自己已經痛到極限,可聽到他這麼說出來的話,竟還能更痛上幾分,然後痛到肢體漸漸麻木,只有耳邊齊宣蕭的聲音清晰無比。
齊宣蕭聲音漸漸冷靜下來:「為什麼你不早些這樣子對我呢?為什麼偏偏要是在我發覺我也開始喜歡你的時候?」
又一把尖刀插在心上,至修痛的幾乎沒有了呼吸的力量。
原來這是真的,今天自己果然感覺敏銳,果然是看的明白的,可是……在這個時候至修卻是無比希望齊宣蕭仍是如以前那樣對他不假辭色,對他老是不耐煩,要那個樣子,自己才能放心的陪在他身邊,保持朋友的距離,默默陪伴他,保護他,看他微笑看他歡欣,在他極少的沮喪和茫然的時刻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這是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僅剩的希望了,可是……造化如此弄人,現在連這點微末的渴求竟也不能實現,齊宣蕭態度的改變讓至修再也無法如此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邊,除了斬斷關係別無它法,他只能狠下心推開他……
齊宣蕭只是在開始喜歡他而已,他現在傷的比較重的只是自尊,並不是感情。
受傷的只是自己,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為什麼齊宣蕭要改變?為什麼連最低微的一點聯繫也不能保持?
為什麼兩個人最終回到原點,卻一定要落下如此心傷?
齊宣蕭見他半天沒有答話,本就的憤怒和傷心不由漸漸變為心灰意冷了起來,冷冷道:「恭王爺果然手腕高超,將下官玩的團團轉呢,這次下官倒真的是甘拜下風了。」
幸而剛剛才開始,幸而一切還可以挽回……
齊宣蕭起了身,下了床,在床邊稍微整理衣服,一邊說:「下官告辭。」
至修不由的睜開了眼睛……
齊宣蕭見至修緩緩睜開的眼睛猛的睜大了,瞳孔猛烈收縮,原本如死人一般蒼白而平靜的面孔突然扭曲了起來,彷彿見到至驚駭的事情。
齊宣蕭還沒來得及吃驚,連念頭也來不及轉,便被至修猛的從床上躍起,將他撲倒在地上,隨即眼前掠過一道刺眼的冰涼的光,隨即耳邊是劍鋒刺入身體的聲音……
至修失聲痛呼……
齊宣蕭慘叫……
門外傳來侍衛凌亂的奔進來的腳步聲。
房間裡第三個人匆忙逃逸。
齊宣蕭被至修壓在身下,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身體慢慢被溫熱的鮮血浸透,痛苦也隨著那鮮血浸透了心,浸透了眼睛,眼前朦朧一片,只有至修睜開的眼睛裡那再也不必掩飾的深情,清晰無比,彷彿刻進了心裡,永生不能忘……
許多年以後,齊宣蕭依然清晰的記得至修奄奄一息的自言自語,那個時候或許是大量失血讓他神思恍惚,竟那麼就說出了口:「早知道死的是我,又何必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