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煌慢慢往外走,心不在焉。
剛走完走廊,拐彎的地方,突然站住了,眉頭輕輕皺起來,然後越皺越緊。
最後,唐煌喃喃的罵一句:「媽的!」
轉身疾步往病房走去,皮鞋敲擊在走廊上清脆的響。
推開病房門,段仲思以一種悠閒的姿勢靠在床頭看著他,好整以暇的微笑。
唐煌忍住勒死他的衝動。
這麼小心還是上了他的當……若是他真的那麼悲痛欲絕,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和他玩失憶?
大約是段仲思看他臉色鐵青,忙把微笑換成比較小心翼翼的。
把小時候的伎倆都搬出來了。
唐煌盯著他看了半晌,實在忍不住笑起來:「你果然是打不死的,跟蟑螂一樣。」
說起來唐煌就佩服他這點,憑是再怎麼天大的事情,一時氣餒,也不過先自怨自艾兩天,便又有精神了,從來不知放棄為何物。
唐煌手撐在床沿,探身過去逼問他:「那你怎麼出的車禍?我可是放下一千五百萬的生意過來的,你要怎麼賠我?」
段仲思笑道:「怎麼還你啊我的,我有什麼不是你的?看中了什麼只管吩咐,我立刻命人去辦。」
唐煌瞪他一眼說:「少拿你那套來哄我。」
一邊又審視他一番,慢慢說:「真的沒事了?」
段仲思閉閉眼睛,再睜開,眼中溫和平靜:「我總不至於為了這個就尋死覓活,那樣子別說晴奕看不上,我自己也沒那麼厚的臉去找人家,像什麼樣呢?好歹一個男人,若讓人看著可憐了也太沒意思,我如今慢慢養傷,好了打起精神再去找他去。」
唐煌笑一笑:「這話說的好,果然是你的味道,既然這麼想得開,那也該恢復舊觀了吧?」
段仲思笑:「你果然會算計我,看我這麼重傷在身還要我做事,你就不心疼?」
唐煌哈哈大笑:「你又不是大美人,我心疼你做什麼?」
正笑的高興,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咦?你是不是真的要裝?」
段仲思疑惑的看著他。
唐煌興沖沖的說:「先前你的表演很精彩呢,說不定葉晴奕會上你的當。」
段仲思會過意來,不由失笑:「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那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誰真要玩這種手腕?那樣子未免太不像樣了些,以前自然是玩笑,可到如今,我既然愛他了自然會尊重他,再怎麼也要堂堂正正的追求,玩些下三爛的手腕,先別說他怎麼想,我自己就要看不起自己了,哪裡還有臉和他在瑞士耗著?早打道回府了。再說了,這輩子我只怕就只想要這麼一個人,今後若是真的再沒緣分了,我也能坦然,總是光明正大的愛他的,沒有半點虛假,終不至於玷污了他,是不是?」
唐煌眼睛越瞪越大,終於狠狠的拍一下他的肩:「你小子讓這車給撞的好,一下子就懂事了。」
段仲思苦笑:「和車禍什麼相干,這道理我早明白了,便是輸也要姿勢漂亮,才好交代。」
唐煌笑嘻嘻的說:「這話真夠明白的,葉晴奕非愛上你不可,我都差點愛上你了。」
段仲思被調侃的啼笑皆非:「好歹我也是病人,你就不能體恤我幾分?」
唐煌笑道:「體恤你?你少來,看你這麼強壯我怎麼忍心體恤你?明兒我帶報表來,順便開個網絡會議吧?」
段仲思苦笑:「我算怕了你了,你看著辦吧,反正我又跑不了,還不得任你宰割。」
唐煌猖狂大笑,得意洋洋走出病房。
在病房裡住了快一個月,終於可以出院了,唐煌自然親自來接他。
一邊挽著他走出來,一邊嘀嘀咕咕抱怨:「就你最麻煩,這麼大個人了,還害我歐亞兩邊跑,都不想來接你的,又覺得你怪可憐的,這麼淒涼,一個人在瑞士人生地不熟,孤苦無依的,哪裡忍得下心來,不得不飛這麼幾十個小時,真是累死人了。」
段仲思哪裡不知道唐煌意中所指,故意迴避,笑道:「我早叫你不要飛回去,乾脆等我好了再走你自己不肯的。不就是幾千萬嗎?弄得這麼勞累。」
唐煌見他這麼說,自然也就明白了,歎口氣:「葉晴奕果然狠心呢,一個月都不來看你一次。」
段仲思咬牙切齒:「你非要說出來麼?」
唐煌大笑:「沒法子,我實在是太喜歡他了,這麼狠這麼強悍,把你玩的灰頭土臉,這是我一輩子的夢想呢,如今看到有人幫我實現了,叫我怎麼忍得住。」
段仲思這次腳不能動,只好給他一肘子。
唐煌把他塞進自己那輛招搖的九米長的金色勞斯萊斯裡,段仲思笑:「唐煌,你的品味真是無與倫比的差啊,居然還運到這裡來。」
唐煌揚揚眉:「現在已經不是品味的問題了,這是權利的象徵,我接收了這輛車子就是接收了整個東南亞,這輛車子就算是空的開出去也會人人俯首的。」
段仲思笑:「哦,如朕親臨?那我這會子坐進來可是皇恩浩蕩了啊。」
看唐煌坐進來車子無聲的滑出去,段仲思想起來:「去哪裡?不送我回去嗎?」
唐煌給自己倒杯白蘭地,給段仲思端杯果汁:「回去做什麼?葉晴奕能趕你一次就能趕你第二次,我不想老飛到瑞典來,太累了。」
段仲思抗議:「我已經出院了,半杯白蘭地可以喝吧?——我現在自覺心理承受力建設好了,不會再去撞安全島。」
唐煌把酒瓶子放遠些,就不肯給他,段仲思洩氣的喝一大口果汁。
唐煌皺著眉頭:「那不是癥結,問題是你並無正確的解決辦法的方法,你現在回去能做什麼?和以前一摸一樣,不會有用的,或者你建設好了能熬兩個月,三個月,比上一次長些,但兩年呢?三年呢?你會崩潰的,說不定比現在更慘烈。」
段仲思無語,是,唐煌簡直一針見血,他回去,除了繼續和葉晴奕耗著以外別無它法。
他並沒有有效的手段,以前游刃有餘的手段現在已經遭到慘敗,面對一個嶄新的葉晴奕,他完全摸不透,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麼。
現在的葉晴奕,冷淡,喜怒不定,最重要是看不出他的弱點,他似乎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需要。
段仲思完全束手無策。
偏偏面對他又無法放手,渴望如火燒一般,只覺得渴,解不了的渴。
純真的外表,閃亮的大眼睛,偏偏配上這麼冷淡的嘲弄的神情,這麼強悍的狡猾的性子,太有衝擊力太讓人驚喜了。
段仲思實在愛不釋手,怎麼放的下?
嶄新的新鮮的從未體驗過的愛情,段仲思如同發現一個新的大陸,不肯回頭了。
不管多灰心多失望,不管葉晴奕多冷淡多無情,段仲思也要追隨下去,決不放手。
一時回過神來,看唐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狹長黑眸中濃濃的揶揄意味,不由的也笑,便說:「你既然這麼說,是有什麼法子了?」
唐煌笑嘻嘻歎氣:「哎呀,這種高級娛樂哪有必勝的法子,都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段仲思瞄瞄車子外頭:「你就賣關子吧,不過是要看我的笑話罷了,我會怕你?我不配合你還不得悶死,如今不如趁早兒討好我是正經。」
唐煌嗤一聲笑出來:「你怎麼會不配合?我巴不得呢,我一點不著急。」
段仲思知道唐煌的惡劣脾氣,也懶得再說,只是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