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心情雖是好,卻忍不住提心吊膽,生怕哪天晚上那人又偷偷潛進來投懷送抱,真是好笑,若放在以前,別說他投懷送抱了,只要他肯讓我投懷送抱我就十分高興了,如今人家堂堂一個大帥哥送上門來給我我偏又怕的要死,非要躲開不可。
只是這往哪裡躲的好呢?
竟是沒個主意。
一肚子火呢,以前做事情誰不說我殺伐決斷,手段凌厲,哪裡有今天這麼猶豫不決的樣子?若以前就是這樣天陽早就不知道落誰的手裡了,哪裡還能留給他玩?連法國這片基業只怕也沒了,沒了這個,我拿什麼抵抗衛頤呢?
偏偏如今這麼點子小事就嚇成這樣,實在沒出息。
不過管他有沒有出息呢,反正這輩子也不過就衛頤這麼一個人,不至於對誰都沒出息。
只是現在倒是先想想去哪裡才好,要怎麼樣才能安安穩穩躲起來呢?
真真是焦頭爛額。
衛頤衛頤,我算是被你害死了。
十分不得已,我只好與唐風商量。
那天晚上,吃過晚飯,我們一人一杯雪冰麗酒拿在手裡,我非拉著他說閒話,慢慢的把話題繞過去。
唐風懶洋洋聽我亂七八糟扯了半天,也不太理我,我急了,推推他:「你也給我點建議好不好?」
唐風只是笑,好一會才說:「你的意思是想換個地方住?」
我點頭:「要安靜,沒什麼人的。」
唐風喝口酒,便把酒杯放桌子上,我滿心期待,沒想到他話不說,伸手就來擰我的臉,很用了點勁,擰的我生疼,躲又躲不開:「喂,你發瘋阿,痛!!!!!!!!!」
他就著那手勢把我的臉拉到他面前,一張漂亮面孔冷下來,嚇我一跳。
慢慢說:「你還想瞞著我?」
天,他知道了?
我也不敢叫疼了,只悄悄看他。
他鬆開手,又拿起酒杯,冷笑道:「就你那點子花花腸子,想瞞我,還早呢!我倒是好心好意網開一面,裝沒看到,你就得了意了?越發想瞞起我來,這點子道行,差的遠呢,別說你,你就加上衛頤再去修練幾年再來和我打馬虎眼也不夠看,這會子給我老老實實說出來,好多著呢。」
嘩,這唐風在法國修身養性這幾年,人是眼見著這麼漂亮,性子倒越發凌厲,厲害成這樣了,我簡直要愛上他了呢。
哪裡還敢和他扯,只得老老實實說給他。
笑得他不得了。
說我:「也沒見過比你更好玩的,這麼迷迷糊糊的,要是換成別人呢?你也和他這麼著?」
說著又是笑。
我臉緋紅,十分不好意思:「我怎麼知道,反正若不是你叫我起床,我還以為是做夢呢,只是納悶這夢怎麼醒不過來?哪裡知道竟是真的。」
唐風笑的打跌。
看他笑夠了,我便抱著他手臂撒嬌:「你笑也笑了,擰也擰了,還不快給我出主意。」
唐風這才略認真了點:「為什麼非要走呢,其實不如趁現在和他說清楚了也好。」
我說:「哪裡說得清楚,我就是和他說不清楚呢。」
真的,想起來一肚子火,竟敢說我還欠著他,這世上最不要臉的人原該是衛頤才對,我早連本帶利還了他十次了,他還敢和我說這個話。
忍不住對唐風說:「我哪裡欠了他多少?他這麼窮凶極惡的追過來,難道我還沒還清他?」
唐風看了我半響,悠悠的笑:「傻孩子,你可真是老實。」
咦?
我這是真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唐風說:「當初你的確是做錯了些,可細細算起來也沒讓他太吃虧,他家裡雖然讓你弄得破了產,現今早已是比當初多了許多去,就算是那個女人,那麼不入流的角色衛頤也不至於為了她恨你成這樣,你想不通是不是?」
我猛點頭,果然是唐風,實在是玲瓏心肝。
若是他肯,早把天下人都算計了去。
如今我便要眼巴巴等著他說下去呢。
他故意欺負我,只是拿著酒杯慢慢喝,又吃桌子上的水晶餃子,急得我要命,偏又不敢催他。
過了好一會子,他才慢慢說:「這世上要債的我也看得多了,也沒見過他這麼要債的,竟是來投懷送抱的。也只有你才是傻子,這麼樣都不明白麼?你們的舊債早應該是算清楚了,可是你們就只有舊債?」
我急了:「當然是舊債,難道後來我還欠他什麼不成?」
唐風笑:「沒了舊債,他來要的當然就是情債了。」
一棒子敲下來,打的我暈頭轉向,半響作不得聲。
唐風也不來理我,只是靠在沙發上自己喝酒。
我還是說不出話來,若是換個人這麼對我說,我一定嗤笑一聲,哪裡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可如今,這話是唐風說出來的。
這麼玲瓏剔透的唐風!
我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了我半響,輕輕歎口氣,把酒杯放下,輕輕把我抱過去,抱在懷裡。
後來緩過勁來,我想了想,還是對唐風說:「管他來要什麼債,我還是先躲了再說。」
唐風放開我:「這就奇了,你還真的不要他了?」
我撇嘴:「不是那回事,反正我覺得很有些心神不寧,還是先躲躲的好。快幫我出個主意。」
唐風想了想,也不知想起來什麼,眼睛亮亮的,笑道:「也好,出去也是好的,我反正懶得管你,你愛怎麼就怎麼著吧。」
哪裡是我想怎麼著,我可是被逼的,管他是來找我要什麼債,如今我算是怕了他,不如出去安安靜靜想個清楚才是。
唐風說:「你只管交給我,明日我就安排你出去。」
我笑:「還是你對我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過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來:「唐風,我倒是忘了問你,你是怎麼知道他來過的呢?」
還真是迷題呢,我以為我掩飾的很好。
唐風在我頭上拍一下:「你自己露的馬腳嘛,平日那麼機靈活潑的一個人,那幾天傻乎乎的,經常是動作做了一半就不動了,笑死人,又一直傻笑,叫你你也聽不見,過了半響才答應一聲,真是讓人氣不得,自然是有事才這樣。我還不知道你,想了想,還不是只有一個人有那個能耐讓你這麼著,我也就疑惑起來,便叫人去查了入境記錄,果然是他,這麼清楚了我還用問你麼?只是沒想到他倒是想得明白,竟這麼快就來找了你,怪好玩的。」
真是,還好玩呢,他不知道那天我差點被嚇的魂飛魄散。
然後又來擰我的臉:「你這傢伙,還敢瞞著我呢,枉我這麼疼你,怎麼,怕我知道了把你情人拿去煮了吃不成?」
很不解氣的樣子,倒是別有風情,這種男人,就算在他身上吃了虧只怕也是高興的。
不過當然不是我,我立刻求饒:「唐風,我錯了,你就放了我,我再不敢了,以後一定會多向您請示匯報。」
唐風笑起來,放開我的臉:「若不是看你說的可憐,我會放過你麼?」
「是是是!」我一直陪笑。
其實唐風再聰明也不會明白,我實在是怕的要命。
真沒想到,我第一眼看到他在我跟前的時候,竟是十分歡喜的,不知多委屈,他那麼對我那一刻我怎麼就半點沒想起來呢?
太可怕了,所以才要躲出去呢,離他遠些只怕要好點。
也不能說的太明白,還是先出去的好。
第二天唐風親自送我去機場。
東西帶了不少,看唐風給我收拾的時候,我簡直以為我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兩個大箱子全是身外之物,竟是奇怪,我怎麼有這麼多東西呢?
便忍不住抱怨:「唐風,我能出去多久,帶這麼多東西。」
唐風笑:「真是,我是怕你在外面用不慣別人的東西,你倒抱怨我?真真是沒良心。」
咦?真要送我去蠻荒之地?
唐風微微笑,也不肯告訴我去哪裡。
有什麼關係,到了機場我難道還不知道?
只是沒想到到了機場我竟然還是不知道,我嚇了一跳,我這麼有錢了嗎?在停機坪等著我的居然是18座位私人飛機。
我對唐風說:「這飛機是誰的?」
唐風笑:「你也真太不管事了,上次買飛機的時候你不是簽了字嗎?居然忘了?」
我尷尬的笑,最近本是多事之秋,還真是沒什麼精神呢,幸好有唐風,我就說我不知修了多少世這才能碰到他,一切都給我安排妥當了,竟完全不用我操心。
心裡難免有點愧疚:「唐風,等我今後好了,一定也讓你出去玩,半點不用你操心。」
唐風嗤一聲笑出來:「你就算了罷,這種話也不知說了多少次了,如今還不是我在忙?我也不指望你突然變成乖寶寶,你把自己的事情弄好我少操這份心也就罷了——不過看來也難。」
說著催我上飛機。
我倒還真的說不出話來,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
唐風溫柔的摸摸我的頭:「好了,開玩笑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倒是先好好的我才能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到了那邊自然有人接你的,你都交給他就好。」
我點頭,又說:「到底送我去哪裡呢?」
唐風卻只笑不回答。
我氣鼓鼓的說:「若換一個人,豈不是和綁架一樣了?」
唐風還是只管笑。
我也笑了:「唐風,那房間你給我留著噢,最好再略裝修一下,我好了還回來的。」
唐風說:「好,我知道的,這輩子我的房子裡都有你的房間的。」
呵,唐風到底還是唐風,天下最溫柔的人了。
我忍不住緊緊擁抱他。
飛機載著我飛上天了,在飛機上我也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到底去哪裡,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時間,實在無聊,只好到吧檯喝酒。
嘿嘿,居然給我翻到一瓶極品特奇拉,真是好運氣。
唐風怎麼不早告訴我。
特奇拉好的實在難找,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沒有的時候拿著錢也沒處買去,上次花重金買了一箱,嘖嘖嘖,竟然是五克拉鑽石的價錢。這還不說,讓衛頤那個沒品味的傢伙東喝西喝就沒了,實在可惜的很。
也罷了,那一箱究竟還沒有這一瓶好呢。
拿著瓶子看了又看,心裡盤算著該怎麼幹掉這玩藝呢。
就這麼喝雖然也好,卻也算是白白浪費了這酒。
一眼看到小茶几上的新鮮葡萄,不知道哪裡的品種,深紫色的,晶瑩透亮。我笑起來,自己動手拿葡萄擠了汁出來,不能用搾汁機,破了皮便會略帶苦味,只能自己輕輕擠。然後倒出半瓶酒,按照我喜歡的比例加進葡萄汁。
阿,簡單完美,真是絕佳享受。
剩下半瓶,我留著下了飛機去買點開心果,用搾汁機搾出乳液,加了酒那才叫豪華呢,又濃又香,這才不辜負這瓶極好的特奇拉。
旅途真是愉快,喝著酒,吃點小東西,瑞士芝士,培根烤鹿肉,實在美味。
唐風說的對,這世上的享受實在太多,何必為了一個人弄的了無生趣?
瞧瞧,現在美酒美食,多舒服,重要的是代價微弱,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所以享受的時候竟是完全的愉悅。
愛情雖好,到底太勞心勞力,代價又高,哪裡有這些享受來的簡單快活。
何況教訓已經有了,我又不是傻子,何苦又去碰這碰不得的?
想得開心,心情大好,又喝一杯酒。
我沒想到我果然是個傻子。
唐風的手下送我下了飛機,我覺得機場似乎很眼熟,只是沒有進去裡面,實在看不出這是哪裡,世界各地的機場其實都差不多的。
送我的幾個人對我說:「方先生,唐先生交代請您在1號候機室稍微休息一下,有人會來接您的。」
我點頭,他們就送我進去,給我安排好行李,飛機飛回去了。
我靠在沙發上,覺得有點疲倦,正想閉閉眼睛,門卻被推開了。
我這下子也不疲倦了,跳起來大叫:「怎麼是你?」
衛頤!
他順手把門關上,靠在門上,皺起眉頭:「我怎麼?」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只是看著他,這人還是這麼好看,一件米色長風衣被他穿的燙貼舒服,還是戴著以前我送他的白金薄型康司丹頓,此刻靠在門上,微微皺著眉頭,說不出的誘人味道,我心裡歎口氣,他不在跟前的時候想的再多有什麼用?一見到他還不是神魂顛倒。
若是在他跟前我也能那麼想,才好了呢。
他看我不說話,便說:「走吧,車子在外頭。」
我又在心裡歎了氣,明明知道萬萬不可和他走,偏偏卻又低了頭,隨他走出去。
甚至也不必打電話問唐風,這顯然不是疏忽,竟是早已計劃好的了。
唐風唐風,你究竟是不明白還是太明白呢。
車子風馳電掣,直往他的豪宅駛去。
一路上我裝疲倦,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其實見了他瞌睡蟲早嚇飛了,也不過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閉著眼睛而已。
那房子還是原樣,沙發套子仍舊是舊的,白色窗簾也是舊的,還是沒生命的東西好,過了這許久竟半點也沒有不堪入目之感,哪裡像我,當年住在這房子裡的方季季與現在這個竟差的太遠了。
那時候青春年少,條件又好,沒受過挫折,一切在面前都是陽光燦爛的,只覺得生活美好無比,再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後來才知道,你就算把一切都捧出去,人家看不上也照樣踩在腳底下,哪裡管你痛不痛,哪裡管你是不是珍惜的不得了?
這便是長大了嗎?
也不見得,我想了那麼久,總覺得是運氣不好,不像有的人,人家只需點點頭,立即快活幸福,根本不用自己費心經營,真不知道運氣怎麼這麼好。
原是只有我最倒霉,我抬頭看看衛頤,他正把我的行李弄到樓上去,脫了外衣,只穿件襯衫,誘人的很,可惜心腸太硬,我已經得了教訓,再不敢親近了。
我就不信以前我就那麼罪不可赦,他非要我再也活不下去才好。
我就那麼怔怔在站在門口出神,說不清的新仇舊恨全部想起來,越發覺得委屈的不得了。簡直恨不得把那人活生生吃下肚子去方才解恨呢。
直到那個人過來輕輕抱著我,我被溫暖的懷抱驚醒了,本來正在委屈,當然立即狠狠掙開他,走進屋裡去,
衛頤又皺眉:「你怎麼了,我又沒得罪你。」
我冷笑,也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他當然不覺得得罪我,我沒死他還不高興呢。
只是說:「唐風到底是怎麼和你交易的?」
唐風,這次若我活著回去再和你算帳。
衛頤說:「交易?我和他能有什麼交易,只不過他叫我來接你而已。」
哼!
我說:「你沒和唐風說什麼麼?他倒不怕你把我賣了。」
衛頤忙說:「我怎麼會……」
那『賣你』二字還沒說出來,卻想起來那一次,尷尬一笑,竟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又冷笑,看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衛頤定定的看了我半響,嘴角微微綻開一個微笑,看得我心裡忍不住也一動。
「對不起……」
衛頤輕聲說。
咦?
我以為我聽錯了,真的,再沒有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
本來鼓足了勁,要和他大鬧一場,滿身都準備好了,卻這麼輕輕一句話把氣都洩完了。
轉身便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反正就是說不出的覺得十分愉快,再不笑就要悶死在心裡了。
衛頤有點不安,大概在法國和他鬧那麼凶,今天看我不鬧了他不舒服呢。
叫我的聲音也輕輕的:「季季?」
我不回頭,只是擺擺手:「我累了,先睡一會。」
徑直走進臥室,倒頭就睡,竟很快就沉沉的睡過去。
睡醒的時候不知道是幾點,房間裡拉著窗簾,檔著陽光,落下一地的安靜的陰影……非常熟悉的感覺,身後那個溫暖的懷抱也很熟悉……
就像那一天我在這裡醒過來的時候一樣……
心裡又說不出的難受起來,往事實在不堪回首,那個時候以為是幸福的滋味,後來才知道原來竟是這樣的結局,所以那一天的美好感覺便尤其讓人難過。
忍不住掙脫衛頤緊緊圈著我的手臂,跳下床來。
唉,我真是越發古怪起來,又捨不得他又見不得他,若是有人看到,一定說我是又愛又恨。其實,哪裡是呢,愛是愛的,恨倒未必,只是只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來要發瘋而已。
我算好的了,沒有一刀砍死他呢。
若是那些8點檔肥皂劇起碼要死兩個人才行。
他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一時找不到焦距,那樣子……若是以前我一定已經撲過去了,可是現在我只是戒備的看著他。
過了一會他清醒過來,望著我笑。
真受不了。
又是那種略有點模糊,又有點軟軟的聲音:「季季……你醒了?」
「嗯。」由不得我不回答,實在是太誘惑了。
他還是那麼笑著,那麼軟軟的聲音:「你站在哪裡做什麼?」
一邊就伸出手。
我像被催了眠一般走過去,又被他拉上床,要命,最近我和他的交往幾乎都在床上。真讓人臉紅。
他抱著我笑:「還是你背對著我安全,上次你差點咬死我。」
我立即低頭去看他抱著我的手,果然,十分明顯的傷痕,嘿嘿,真是解氣。
他抱著我,呼吸熱熱的在我頸間……
實在是悲哀,若是沒有互相傷害,那現在豈不是完美?
我原是那麼愛他。
他現在的樣子只怕也不見得不愛我,那到底我們錯過了什麼呢。
衛頤在我耳邊輕輕說:「季季,聽我說好嗎?」
我歎氣:「我又沒有捂著你的嘴,何況我一向是讓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何必還這麼問我?」
衛頤說:「我的意思是你認真的聽我說,而且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這下我笑起來:「你說便說,我自己來決定是不是相信你。」
衛頤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
「我愛你!」
我一動不動,其實……是傻了。
怎麼能不傻呢,這幾乎像是天方夜談,若我的神經脆弱些只怕經不起這句話。
有這麼玩笑似的愛麼?
真是好笑,愛是由我來感受的,不是你說是愛便是愛。
若是那天你說你愛我,我一定喜極而泣,與你緊緊擁抱,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可是現在……
我不相信!
我說:「那麼首先請解釋宏鑫事件,而且不要用你知道我會沒事這種借口敷衍我。」
衛頤一時不說話,只低頭輕輕用面孔摩擦我的脖子,我竟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這人,慣會用身體色相勾引我,我今天再不能上當。不然豈不是又便宜他。
便推著他的手:「你要能說就說,不能說你也別想這麼矇混過去。」
他這才抬起頭來在我耳朵邊歎息一般的說:「季季,你越發狠心了——其實我原是真的知道你沒事,那個人叫趙曉明對不對?你手上原來那只精工鑽表是改裝過的,裡面內置了一個緊急發射裝置,你按一下鍵趙曉明就會在接收裝置上得到你的位置,立刻趕過來對不對?這原是唐風怕你遇到綁票之類才給你作的。」
我心裡悶悶的,有輸了一陣的感覺。
便繼續問:「那如果曉明沒有趕過來呢?」
「房間裡安裝了針孔攝影機,曉明來不了自然有別的人來。」
我恨的牙癢,一腳往後踢過去。
衛頤悶哼一聲,腳壓住我,隨便翻身壓在我身上,居高臨下看著我。
「還不信?」
並不是質問,其實他也有點害怕。
他又說:「我都說了吧,我是在報復你,我恨你!」
呵呵,他恨我?是,我早知道,那你現在壓著我做什麼?還沒恨夠,想要生吃了我?
「可是我也愛你,我恨你不過是因為我以為純淨甜美的感情竟然全是你的手段,我深切眷戀的溫柔體貼竟然只是誘惑的條件,我想起你竟然可以一手抱著我一手打擊我,想起你那麼自以為是的把我玩弄於鼓掌之上……只不過為了想要我脆弱,為了能在那種時候趁虛而入,你以為感激便是愛情嗎?你以為我會就此愛上你嗎?這樣就是我們的愛情?……你做的太過分,錯的太厲害了……所以我恨你……」
他停在這裡,靜靜看著我,眼睛亮亮的,我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看著他的面容,還是那麼英俊的漂亮的臉,狹長漂亮的眼睛,我最喜歡的性感薄唇……可是為什麼此刻我竟然沒有話可說,為什麼看著他晶亮的眼睛我竟然是內疚的,竟然覺得心裡澀澀的疼起來,疼的緊了卻是說不出到底哪裡疼,只覺得一股子細細的疼慢慢的從心臟蔓延出去,連手也忍不住握起來,阻止疼痛蔓延……
是,原是我錯了。我任性的拉著你,要你和我同時痛了這麼久。
可是我並不後悔,若我不那麼做,你會愛上我麼,說不定你已經結婚生子。
就是為了我的錯我付出如此高的代價,我也不會後悔。
愛情豈能後悔?
但愛情卻是可以放手的。
衛頤與我對視半響,我終於受不了,閉上眼睛。
我不看也罷!
衛頤低低的笑起來,一隻手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臉,暖暖的細膩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他溫柔的低聲說:「可是我也愛你,好奇怪,為什麼恨的時候可以愛,愛的時候也可以恨呢?」
恨?是,我早已知道你恨我,我早已知道我們已經錯過了,現在不過是秋後算帳而已。
過了好一會,我才開口說話,聲音竟然是意外的平靜:「那麼到底為了什麼你要做那種事情呢?」
衛頤說:「我心裡煎熬的難受,卻又放不開來忘記那些事情,所以我想我若是也讓你痛苦了那我就能平衡了,那我就能解開心結,我們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可以重新開始。」
他低頭用唇在我唇上輕輕擦過,竟是無比的溫柔:「現在我才可以告訴你,我愛你,季季。」
那溫柔的漂亮的聲音輕輕的,卻彷彿重重敲擊著我一樣,我心裡的疼痛突然就消失了,我一下子睜開眼睛看著他:「那我們現在平等了,兩清了,可以重新開始了?」
衛頤點頭,微笑。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也微笑。
然後突然發力掀他下去,爬起來跳下床就走人。
走到門口我轉頭嫣然一笑:「你慢慢開始吧,我不奉陪了。」
便轉過頭來往外走,並不意外他跳下來追過來拉我:「季季,你什麼意思?」
此時再無笑容,我從心裡冷到臉上,一把掙脫衛頤的手:「衛先生,我們不是兩清了?何必還要我什麼意思?」
衛頤要到這個時候才明白,竟是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你要走?」
我話都不想說,只是點頭,一邊只管往外走,這裡的空氣稀薄,我竟快要不能呼吸了。
出去了就能好了罷。
其實此時我已經覺得腳軟難以支撐,只不過是機械般的往外走。
衛頤呆了一呆,卻又追上來來拉住我:「你以前那麼對我,就不許我報復一次嗎?」
我大笑,衛頤衛頤,我怎麼會竟然愛上你?
我轉身面對他,說:「不許?我若是不許你有今天?我方季季十六歲開始掌管鴻天,你打聽打聽,除了你有誰在我這裡佔到過便宜?你也不想想你再能幹能在一年以內白手奪下年利潤1000萬以上的公司?我不過是為了要你開心,不過是因為我覺得開始的確是我做錯了,希望能賠償你。何況就算沒了天陽,唐風手裡還有年利潤上億的鴻天呢,我不去法國做我的事情,偏偏留在你身邊做你的員工,也不過是希望你玩弄夠了,報復夠了能放開心,希望你能原諒我,希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我竟沒想到原來你覺得那報復根本就不夠,原來你一定要我嘔了血喪了命才能高興,衛頤,縱然我方季季竟是十惡不赦的,只怕也沒你狠心吧?……如今既然你還覺得你吃了虧,那天陽我也不要了,就送你玩罷,那不過是我的一個下線公司罷了,你愛怎麼樣就這麼樣,我是再也奉陪不起了。」
我拿開衛頤緊緊握著我的手,一步步退到門外,輕輕說:「從此——我方季季和衛頤再無瓜葛!」
慢慢沿著山路走下去,安安靜靜的走著,衛頤並沒有追上來。
他何必還追上來?
他已經見我流了淚,吐了血,傷了心,再追上來也不過就是能看到我喪了命罷了。
還是現在好,我已經沒了淚,沒了血,沒了心,什麼也不怕,就在這滿是樹木清香的山上走著,陽光十分燦爛,空氣非常甜美,我可以什麼也不用想,越走離他越遠。
原來愛情蛻去光彩竟然也不過就是一段孽緣。
我還曾經以為我能得到幸福。
呵,或許真的得到過,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