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風悄悄回到齊王府後,換下男裝,又刻意將自己稍微打扮了一番,這才去找齊王妃。
齊王妃正在品茶,白輕風一進門便對她說:「娘,我要成親了!」
齊王妃一聽這話,嚇得也顧不得王妃威儀,一口茶就這樣噴了出來。
「風兒,你在胡說些什麼?」她拿起手絹抹抹嘴邊的茶漬,「你要成親了?和誰?難道是……」
可是不可能啊!
她今日才聽丈夫說,那個人就快要成親了,而且對象並不是自家女兒啊!
「和鹽商李家的三公子。」
齊王妃一臉茫然,這人她聽都沒聽過。
「風兒,怎麼這麼突然?你……」她想了一下,語帶試探的問:『你該不會是在賭氣吧?」
「我哪有。」即使被娘親一下子就看破心事。但白輕風還是不肯承認,「我是真的很喜歡李家三公子。」
「可是……可是他們只是平民,你父王不可能讓你下嫁於他的啊!」
「誰說我要嫁他了?我要他入贅!」
「入贅?此話當真?他真的願意入贅?」
白輕風很乾脆地點點頭,「那當然。」
「風兒,你不會是在胡鬧吧?」齊王妃憂心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一向很疼這個最小的女兒,向來她想要什麼就給她什麼,當初她和那個人私下相戀的時候,即使她知道這兩人很難有明朗的未來,但只要風兒喜歡,她也就睜隻眼閉只眼,當作沒看到就是了。但成親可是人生大事啊,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她從沒聽過的男人,感覺就家是在路上隨便抓來的一樣,加上那個人近期就要成親,依照風兒的個性,這時候也特地成親想要刺激一下那個人,其實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沒有。」白輕風有些心虛地說。
其實她也覺得這計劃似乎太胡鬧了些,但她心裡就是嚥不下那口氣嘛!她要向那個人證明,即使沒有了他,她一樣能找到一個好丈夫,而且還過得幸幸福福的。
齊王妃歎了口氣,「好吧,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不過……」她想了一會兒,微皺起娟秀的眉,「你父王那兒怎麼辦?他向來疼你,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答應吧。」
「娘,沒關係,我有個好主意。」白輕風露出甜甜的笑容。
「是嗎?說來聽聽。」
★★★
「入贅?!」齊王爺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妻子與女兒,「誰要入贅?」
「鹽商李家的三公子。」齊王妃先回答。
「這是怎麼回事?」齊王爺的聲音大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鋼針一樣大。
母女倆很有默契地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最後還是白輕風怯生生地開口。
「爹,女兒自從半年前前往梨園觀舞見到李家三公子之後,便無法忘懷,對方長得相貌英竣談吐機智,又深懂體貼,女兒與他書信來往數月後……前日我們已經私訂終身了。」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瞞著我?」齊王爺一拍桌子,上頭的筆墨硯台全跳了起來。
「王爺,您天天為國事操心,這種兒女私情又哪能拿來煩您呢?」齊王妃連忙開口打圓常「再說,那李家公子的確是一表人才,李家家境又富裕,雖然不是王侯之家,但風兒相當傾心這位李公子,加上兩人又的確互有好感,所以李家才會答應讓這位公子入贅。」
齊王爺沒作聲,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到底可不可行。
「王爺。」齊王妃見丈夫的態度似乎有點軟化了,連忙加把勁遊說,「您想想看,您有多疼風兒,人家不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嗎?要是哪天風兒真的嫁人了,您不會捨不得嗎?現在難得有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願意入贅到我們家來,您不但可以天天看到風兒,這位入贅相公的一舉一動也都在您的眼皮底下,您也就不用擔心有人會欺負風兒了,您說是不是?」她一口氣說出剛剛女兒交代的話。
齊王爺又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似乎真的可行。
他是很疼這個最小的女兒,儘管她已經十六歲了,上門提親的媒婆都要把齊王府的門檻給踩平了,但不論對方的條件多優秀,他總是一口回絕,只因他太疼這個小女兒,實在捨不得讓她出嫁。
可是女兒總會長大、總要成婚生子的礙…就在他萬般不捨之際,卻有個男人自願入贅到他們家來?
姑且不論這個男人的動機如何,至少齊王妃說對了一件事
如果有人願意入贅到齊王府,女兒便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他也好隨時關照他最疼愛的女兒,以及這位李家公子。
「爹,女兒是真心喜歡李家公子的。」白輕風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瞧著父親。
齊王爺一向嚴厲,但對這個最小的女兒卻總是沒辦法,一來白輕風的確討人喜歡,二來他老來得女,其他的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白輕風反而像是他的獨生女一樣了。
「這位李家公子是什麼來歷?」心裡雖這樣想,但畢竟事情來得太突然,齊王爺還是有所保留。
「我已經調查過了。」齊王妃趕緊把之前女兒教她的說詞背了出來,「他精通樂理。一表人才,待人處事周到體貼,很受歡迎呢。」
「是嗎?」齊王爺皺皺眉頭。
他從沒想過要將女兒下嫁民間,因此自然不清楚蘇州百姓們對李家的評價,也不知道李尋玉其實是個專門流連青摟、喜好女色的風流男人。
「爹……」見齊王爺的口氣鬆動了,白輕風連忙使出撒嬌的本領,上前拉住齊王爺的手,軟聲求道:「爹,您看,人家捨不得離開您,所以才讓李家公子入贅的,我可是真心喜歡人家的,您就成全我們吧,好不好?」
一聽到女兒這麼說,齊王爺再硬的心腸也軟了,他的眼光柔和了下來,慈愛地拍了拍女兒的頭,「既然是你喜歡的,那就照你的話去做吧。」
「謝謝爹!」白輕風高興地撲上前抱住父親,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
好了,第一步總算完成了。
現在只希望李尋玉能乖乖地和她作戲,把這齣戲演完就好,之後她不會少給他任何好處的。
想到李尋玉,白輕風的心裡突地有種淡淡的異樣感覺。
他的確是生得好看,笑起來的模樣更是英俊,難怪那麼多人喜歡,連傳說中挑男人眼光甚高的蘇州花魁顏如玉都對他死心塌地的,只可惜他真的很欠扁,居然把女人的真心就這樣放在地上踩,難怪顏如玉會氣成那副模樣,活像個母夜叉。
哼,生得好看又如何?男人不都是一個樣嗎?
見到女人就猴急,一旦有了更好的就棄之不顧,就像那個臭男人一樣!
可惡!可惡極了!都是那個臭男人,才害她不得不上街隨便找一個男人成親,等到他真的回頭來求她的時候,看她怎麼和他好好算這筆帳!
至於那李尋玉,反正他之前玩弄過那麼多女人心,偶爾換他被玩弄一次應該也不為過吧?
想到李尋玉知道真相後可能會有的驚愕表情,趴在齊王爺懷裡的白輕風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
正在用晚膳的李尋玉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玉兒,你沒事吧?」李夫人關心地問道。
「娘,我沒事。」李尋玉納悶地搖了搖頭。
奇怪,好端端的打什麼冷顫?
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
「入贅?!」
李家兩者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連埋首帳簿間的李尋庭都非常難得地停下撥算盤的動作,抬起頭看著從齊王府來的管家。
甘管家清了清喉嚨,「是的,貴府三公子李尋玉與我家小郡主情投意合,難得貴府不嫌棄讓王公子入贅王府,因此王爺特地令我前來告知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
因為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李家兩老又愣愣地重複了一次甘管家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家那個浪蕩子怎麼會突然和齊王府的小郡主扯上關係?
而且還自願入贅?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除非李尋玉燒壞了腦袋。
「這件事情……我們都沒有聽說埃」李老爺抹了抹額角上的汗,齊王爺凶悍嚴厲眾所皆知,他的寶貝兒子怎麼會惹上這位王爺的?
「是啊,這事要不要親自問問玉兒……」
兩老看了一眼,連忙要家丁去把李尋玉給找來。
李尋玉昨天才在舞坊看舞妓跳胡舞看了一整晚,清晨才回到李家,被家丁從床上挖起來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家裡出了大事。
待他來到正廳的時候,才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妙。
為什麼爹娘的臉色那麼惶恐?
為什麼連二哥都拋下了帳簿,滿臉疑問地看著他?
又為什麼有個不認識的老頭子直直地盯著他不故?
而且老頭子的後頭還站了一大堆僕人,個個手上都捧著像是聘禮的物品。
聘禮?
「咦,誰要成親了?」他還不知死活地問。
李家兩老對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就是你啊!」
「我?」李尋玉這下有些清醒了,「我怎麼可能要成親?」
甘管家又清了一下喉嚨,「李公子萬福。」
李尋玉轉頭看了看甘管家,「你是……」
「我是齊王府的管家,今日特奉齊王爺之令前來下交換聘禮,三日後李公子行入贅之儀時——」
他話還沒說完,李尋玉就連忙打斷。
「入贅?誰要入贅了?」
「你啊!」這次換李尋庭開口了。「小弟,我還真想不到你居然會願意『嫁』進別人家,而且還是『嫁』進齊王府呢!」
「二哥,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要入贅齊王府?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沒睡醒的是你吧?人家都親自登門拜訪了,婚禮也都定好了。你還在裝糊塗?」
「我……」李尋玉這下可真急了,他根本沒和哪家姑娘論及婚嫁啊,更別談入贅了!這怎麼可能?他堂堂男子漢居然要入贅?門都沒有!
「你有何證明我與你家小郡主有婚約?」李尋玉轉過頭,一臉嚴肅地問著甘管家,「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甘管家不愧是見多了世面,他不慌不忙地從懷中取出一柄劍鞘,對著李尋玉說:「這是我家小郡主交給我的,說這是她與您定情信物。劍鞘與短劍 本為一體,如今分隔兩地,相思不盡,只期重逢之日盡速到來。想必李公子手上握有一柄無劍鞘的短劍吧?」
李尋玉愣了愣,昏沉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霎時想到那奇怪的小丫頭。
不會吧?難道她是玩真的?她真的是齊王府的小郡主?
「玉兒,你是不是真的有那柄短劍?」李夫人急忙問。
「是啊,有的話就快點拿出來吧。」李老爺也趕緊催著他。
難得總是不慌不忙的李尋玉這次終於有些慌了手腳,要是平日的他絕對打死不會承認自己握有什麼定情信物,但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他一想起白輕風那甜甜的笑容,手就不由自主地往懷中摸去,那柄短劍就在他的衣內,他一直貼身放著。
他默默拿出那柄短劍,冰涼的劍身因為貼著他的身體,染上他的體溫,握在手裡暖暖的,如同冬天保暖的暖玉一般。
李尋庭一見到那柄短劍,眼睛不禁發亮,「哇!珍品!瞧那劍 柄上的翡玉,純度之高,果然是王家才有的珍寶!這大概值上人百兩銀子吧?」
甘管家一手拿著劍鞘,另一手取過李尋玉手上的短劍,慢慢將短劍收進劍鞘裡,然後遞還給李尋玉。
「李公子,物歸原主,情有所歸,希望您將來能好好善待我們家小郡主,三日之後再見。」說完他手一揮,後頭的僕人紛紛將手上的聘禮放下,然後魚貫走了出去。
甘管家走在最後頭,臨走前,他回過頭看了尚自呆愣中的李家人,心裡隱隱覺得有異,這李家人怎麼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啊,是了,想必是小郡主之前隱瞞她的身份吧?
唉,有個這麼嚴格的王爺父親,想要偷偷談場戀愛都這麼辛苦,還好李家公子願意入贅王府,不然這事要是被齊王爺知曉了,李家恐怕從此就不好過羅!
★★★
直到甘管家走了半個時辰,正廳裡的四個人都還是一副呆愣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一向腦袋最有條理的李尋庭先回過神來,他想了想,抄起桌上的算盤打了幾回,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小弟,幹得好!」
「啊?」李尋玉也回過神,一頭霧水地看著拿著算盤的李尋庭,「二哥,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你瞧。」李尋庭將算盤轉了個圈,然後俐落地撥動起算珠來,「你每天在家裡吃喝玩樂就花掉不少銀兩,加上沒事就跑舞坊、青樓,更是開銷不少,而且你除了精通音律之外,沒什麼一技之長,將來就算成家也是只會吃盡李家的家產,還不如入贅到齊王府,有吃有住又是王侯之家,家產怎麼敗都敗不完,而且齊王爺家教甚嚴,順便也能管管你那愛風流的個性,說不定將來你會變成一個『良夫』呢,這樁交易真是太划算了!」
「二哥,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李尋玉這下生氣了,「我可是你弟弟耶,你就這麼撥撥算盤打算把我賣了?」
「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問爹娘。」
李家兩老無言地對看一眼。
「爹,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小弟光是上個月給青樓的酒錢,就已經超過七百兩了,我們可要賣上許多的鹽才能掙到七百兩啊!」李尋庭邊說手指邊在算盤上飛快的打著。
李老爺一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李尋庭再轉向李夫人尋求支持,「娘,小弟前天還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買了全新的舞衣和軟靴送給舞坊的舞妓們,一百五十兩耶!我們家裡的老管家一個月的伙食費也不過三十兩銀子,再這樣任由小弟揮霍下去,我們家遲早會破產的!」
李夫人一聽,也跟著點了點頭。
情形不太妙,怎麼家裡的人好家恨不得把他踢出門一樣?
「爹、娘,難道你們真的願意讓我入贅到那什麼齊王府去?」
李老爺歎口氣,「玉兒啊,人說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能像你大哥、二哥這麼能幹就好了。」
李夫人也跟著歎口氣,「說真的,到齊王府去讓齊王爺管管你也不錯,而且這樣一來,至少你也算成家了。」
「爹!娘!」
他們到底還是不是他的親生父母啊?
天底下哪有做父母的就這樣把親生兒子白白拱手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