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錯人 第六章
    當蕭漠與堂玄月快速趕回「堂門」時,遠遠地即見曹武倚在大門口引頸企望著蕭漠歸來。

    打從蕭漠與堂玄月上雲穹山不到半個時辰,憂心蕭漠會遭遇不測的曹武便守在門口等待,等候的時間愈長,曹武愈覺心神不寧,不斷在腦海中想像著堂玄月會使盡各種卑劣的手段殘害蕭漠。

    在曹武腦海中,蕭漠不是身中劇毒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便是身中劇毒,被狠心的堂玄月丟進山坳喂狼;再不然便是蕭漠身中劇毒,還功力盡失,任堂玄月宰割。不論是哪一種猜想,皆教曹武膽顫心驚,現下好不容易見到蕭漠平安歸來,曹武總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早跟你說了門主不會有事的,『堂門』可沒有人會做出弒殺門主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出來察看的德叔見蕭漠和堂玄月平安歸來,涼涼說道。曹武的擔憂看在他眼裡,實在可笑得很。

    曹武面部表情緊繃,不理會德叔。在他眼裡,「堂門」專走旁門左道,不是他該與之為伍的人,他能不與對方交談就盡量不交談。

    「嘖!」德叔老邁卻精明的雙眼看出曹武對他們的不苟同,冷哼了聲。曹武不喜歡他們,不會以為他們就喜歡他吧?

    「不過門主和堂玄月上雲穹山找木材,怎麼會空手而返呢?一定有事發生。」德叔發現蕭漠與堂玄月騎乘的馬背上並未出現木材蹤影,遂低喃道。

    經德叔這麼一說,曹武這才發現不對勁之處。他神色緊張,看著蕭漠與堂玄月快馬加鞭地奔馳到他們面前來。

    蕭漠一回到「堂門」大門前,即俐落下馬。

    「堡主,出了什麼事嗎?」曹武上前牽住馬韁,關心地詢問。在他心中,蕭漠永遠是「蕭家堡」堡主,與「堂門」並無關聯。

    「進去再說。」蕭漠示意,曹武馬上意會,不再追問。

    相較蕭漠的氣定神閒,堂玄月則一臉興奮地躍下馬背,恨不得大聲告訴德叔,冰蟬出現在雲穹山一事。可是蕭漠一句「進去再說」,讓她硬是將到了口的興奮嚥下。她站在蕭漠身後,偷偷對德叔擠眉弄眼,暗示他有天大的好事發生了。

    德叔接收到她傳來的暗示,不動聲色地對她微微頷首,跟著蕭漠一塊兒進到大廳去。

    德嬸聽見他和堂玄月自雲穹山歸來,亦由廚房匆匆趕到大廳來。

    蕭漠進到大廳首座坐定,目光掃過下方難掩興奮的堂玄月、一臉莫測高深的德叔、滿臉疑問的德嬸,以及急於知曉前因後果的曹武。

    「據說雲穹山出現了冰蟬。」蕭漠以堅定的語氣丟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他一直猶豫著何時要帶著「百毒秘傳」離開,一直在想是該將「堂門」門主之位歸還給堂玄月了,然後,他在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待將「堂門」損壞的大門修復,將是他離去之時。

    豈知今日上山,竟會遇到「唐門」弟子,且從中得知了冰蟬出現的消息。這事打亂了他原定的計劃,他可以預料為了搶奪冰蟬,「堂門」和「唐門」會陷入一場混戰,不用大腦想即知,人多勢眾的「唐門」無須半天功夫,即可滅了「堂門」。

    依照堂玄月與德叔、德嬸的性情及對「唐門」的積恨,他們會選擇榮耀地死去,也不願屈服於「唐門」之下。他不願見他們死去,於是毅然決然地選擇留下,與他們共同面對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冰蟬出現在咱們的雲穹山?真是太好了!咱們馬上去找出它來!」德叔聽見冰蟬出現,心下大喜。

    「好!我去做個準備,就可以上山了!」德嬸同樣喜上眉梢,開始盤算抓冰蟬需要哪些工具,以免十指被冰凍。帶幾雙竹筷好了,既簡單又方便,絕對能將冰蟬手到擒來!

    「德叔、德嬸,咱們的動作得加快,『唐門』的人早就知道冰蟬出現了,若不是我和門主今兒個在山上和他們碰個正著,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威脅加利誘才曉得冰蟬就出現在咱們山上,咱們真要一輩子被蒙在鼓裡了。」堂玄月嬌聲催促,要德叔、德嬸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若他們搶輸「唐門」,那麼一切都完了。

    「什麼?!『唐門』竟然已經知道了?咱們千萬不能輸!」一聽見「唐門」早他們一步先行知道冰蟬出現,且還狂妄地到他們的山頭找冰蟬,這口氣德叔說什麼都無法嚥下,德嬸亦在一旁點頭如搗蒜。

    「堡主,咱們眼下要怎麼做?」相較於他們三人的同仇敵愾與混亂,曹武冷靜地揚高聲兒請示蕭漠,也是要興奮的「堂門」三人知道,不管怎麼樣,現下的「堂門」是堡主作主,可不是「堂門」三人說要上山就上山的。

    堂玄月、德叔和德嬸經曹武這麼一提,三人的興奮之情方稍微冷卻下來。他們都忘了,該先行請示蕭漠准許。於是三人的雙眼皆滿懷期待地看著蕭漠,等他下達指令。

    「曹武,你立即快馬加鞭趕回『蕭家堡』,調派三隊護衛趕過來。另外,告訴李總管,加強堡內守備,以防有人圖謀不軌,乘機偷襲。」蕭漠沉著地吩咐曹武。

    「可是堡主您一個人留在這裡,屬下擔心……」曹武欲言又止,憂心真正圖謀不軌的人就在此處。

    「有德叔、德嬸及堂玄月保護我,不會有事。你即刻出發。」蕭漠知曉曹武無法信任「堂門」中人,因此故意表明他們會保護他這個門主,要曹武別再遲疑,「唐門」才是他們該留心的敵人。

    「是,堡主。」曹武不敢再對蕭漠的命令有所質疑,銳利的眼眸掃視過「堂門」三人,警告他們最好盡到保護堡主的責任,倘若堡主有絲毫損傷,他絕對會讓「堂門」三人付出代價!狠狠瞪過他們三人後,他馬上遵照蕭漠的吩咐,立即出發回「蕭家堡」。

    堂玄月接收到曹武無禮且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趁著蕭漠沒看見時,對遠離的曹武扮了個鬼臉。這個曹武防他們當防殺手一樣,好似只消他一背過身去,他們就會馬上毒死蕭漠似的。要知道,煉製毒藥挺費時間的,他們可不會隨便浪費毒藥。

    「門主,咱們是否要立即上山?」德嬸躍躍欲試,心裡想的儘是要早點得到冰蟬。

    「今晚不上雲穹山。」蕭漠搖頭,一句「不上山」澆熄了堂玄月等人眸底的企盼。

    「敢問門主,為何今晚不上山?」堂玄月怎麼也想不到,蕭漠竟會作出不上山的決定。他可明白冰蟬對他們有多重要?冰蟬不是普通毒物,是所有用毒之人都覬覦的至寶哪!

    「門主您若是累了,可以留在門中休息,讓屬下三人上山尋找冰蟬就成了。」德叔推測蕭漠和堂玄月上山,中途又和「唐門」大打出手,興許是煩膩了,不願再上山,也是不瞭解冰蟬對他們的重要性,才會作出如此決定。

    一旁的德嬸與堂玄月點頭如搗蒜,一點兒都不介意蕭漠留在「堂門」,不陪他們上山抓冰蟬。

    「這麼說吧,現下在場的『堂門』人共有多少?」蕭漠天外飛來一筆地問道。

    「包括您在內,共有四人。」堂玄月不懂他為何要問蠢問題,他應當很清楚目前僅有四人不是嗎?

    德叔與德嬸面面相覷,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問一個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倘若我們不做任何準備就上雲穹山,遇到同樣上山尋找冰蟬的『唐門』,起了正面衝突,你們會怎麼做?」蕭漠再問。

    「當然是毒得他們哭爹喊娘啊!」堂玄月理所當然地回道。

    「不錯,我們會毒得他們再也不敢上雲穹山,貪圖屬於我們的冰蟬!」德叔附和著。

    「那個『唐門』根本就不足掛齒!」德嬸冷哼了聲,未將「唐門」放在眼裡。

    「你們說,經過下午的正面衝突後,『唐門』會再派多少人上山?」蕭漠看著他們輕問。

    「誰曉得。」堂玄月聳了聳肩,她又不是那個「唐門」裡的倒霉門徒,豈會知道他們會再派多少人上山。

    德叔與德嬸同樣沒答案,他們看著蕭漠,不認為提出問題的他會有答案,除非他是「唐門」派來的細作,否則他不可能知道。

    「他們會派出比咱們還要多更多的人上山尋找冰蟬及對付我們。敵眾我寡,饒是你們的毒術再厲害,也無法同時應付那麼多人。」蕭漠要他們認清事實,別再作著毒遍天下無敵手的美麗幻夢。

    「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們的山上帶走冰蟬?」堂玄月氣忿得雙手環胸。她可不管「唐門」會派出多少人來對付他們,總而言之,冰蟬是屬於他們的,絕不能讓「唐門」奪取!

    「若將冰蟬拱手讓出,日後咱們死了,也沒臉到黃泉見老祖宗了!」德叔和德嬸寧可和「唐門」拚了,也不願當縮頭烏龜縮在門裡,什麼事都不做。

    「我並沒有要讓出冰蟬的意思,只是希望把握住今晚的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明日一早再上山尋找冰蟬。」蕭漠要他們先別急著氣惱,也別意氣用事地要和「唐門」一決生死,先聽他將計劃講完。

    「明日?那麼我們豈不是又要晚『唐門』一步?」晚一刻鐘都像是要了她的命,堂玄月實在無法拖到明兒個清早再上山。

    「門主,你可能不曉得冰蟬對我們有多重要,我們非得到它不可哪!」德叔一顆心如滾水般沸騰,怎知蕭漠竟還慢條斯理的,簡直是要急死人。

    「我明白冰蟬對你們的重要性,我也不希望冰蟬落入『唐門』手中,但是你們的性命比冰蟬更重要。」蕭漠說出他的想法,他不願見他們三人為了得到冰蟬,豁出性命不要,甚至最後冰蟬依舊落入「唐門」之手,那他們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蕭漠一句「你們的性命比冰蟬更重要」,使得堂玄月及德叔、德嬸感動不已。本來蕭漠對他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門主,他們表面上尊敬他,實際上並不拿他當自己人看待,卻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看重他們的性命,他就像真正的門主般關懷他們,使他們對蕭漠有了不同的瞭解。

    「有了周全的準備,才不會發生一得到冰蟬就死在『唐門』手中的慘事。本門的門徒已經夠少了,你們若都死了,將來誰來榮耀本門?難道你們沒想過,如此一來,『唐門』的氣焰將會更加張狂?」蕭漠說出他們最害怕的事,來讓他們打消今晚就倉促上山的念頭。

    他們要以四勝多,就得事先計劃好一旦遇上「唐門」的人時,該有怎樣的行動,如此才不會枉丟性命。

    「我們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堂玄月嚇壞了,一想到假如事情真被蕭漠料中,失去了他們,「堂門」就僅剩遠嫁的堂玄星、堂玄辰,根本就沒人可以再牽制「唐門」,那「唐門」該會有多得意?

    不成!不成!如此她就算是死了,也無法瞑目!

    「明日若與『唐門』人狹路相逢,由我在明,你們在暗攻其不備,相信以我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加上你們的毒門功夫,絕對會讓他們嘗盡苦頭的。」蕭漠說著他的計劃。他的目標明顯,就算「唐門」的人動手,也會先針對他,而他會盡其所能,不讓堂玄月、德叔與德嬸受到傷害。

    「是,門主。」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三人異口同聲地同意他的計劃。

    「可恨的『唐門』!明日他們就會知道誰的毒技才厲害!」德叔恨得牙癢癢的。

    「咱們今晚好好將毒物準備齊全,明天上山,絕對要讓他們好看,我瞧日後還會有誰敢瞧輕咱們!」德嬸的火氣也不小。

    「就這麼做!」德叔和德嬸向蕭漠告退,馬上回房準備明日上山所有需要用的物品。

    兩夫妻離開後,堂玄月望著蕭漠,並不急著離開,心裡瞬間湧現許多話想要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了?」蕭漠輕聲問。

    「你為何要幫我們?」話一出口,堂玄月才明白原來她對他存有疑慮。雖然今天他出手救她,也幫她對付「唐門」弟子,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懸繫在「蕭家堡」,正如他對「堂門」而言是可有可無,「堂門」對他而言亦是如此。

    可是對她就不一樣了,他對她而言並非可有可無,經過今日和「唐門」的一戰,她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是喜歡他的。

    這份喜歡應當是她當他的假新娘,與他在洞房花燭夜交手時發生的,但他呢?出手幫她是基於他是門主,得照顧屬下,抑或是他也有點喜歡她?她的心渴望知道他喜不喜歡她,偏又害怕那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怕得不敢問出口。

    「為何不?我是門主不是嗎?」蕭漠理所當然地回道。

    「是啊,你是門主……」堂玄月低喃,她猜得果然沒錯,他出手相助全因為他是門主,別無其他。她試圖忽略籠罩在心頭的失望。

    蕭漠見她似乎被什麼事所困擾,垂下了纖瘦的雙肩,小臉也悵然若失,他得握緊雙拳,方能忍下想將她擁入懷中的強烈渴望。

    他絕不能順從心裡的渴望,否則不就成了倚仗自己是門主的身份,身為屬下的她不能拒絕而恣意唐突她的無恥之徒?

    他不能那樣待她,否則別說是她會瞧不起他,連他都會唾棄自己。是以,他始終待在離她一段距離的地方,以免克制不了對她的慾念。

    「別為冰蟬的事操心,注定屬於你們的就會屬於你們,別人奪不去。」蕭漠猜想她是為了找冰蟬一事而心煩意亂,安慰她別想太多。

    「可不是。」蕭漠的話像是點中了她的穴道,讓她怔怔然,深思著。

    她能不能將這句話也套用到他身上?假如他屬於她,任誰也奪不去,只是啊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瞭解她的心。這個時候,她居然懷念起他叫她肉包子時帶著濃濃笑意的語調。

    老天爺!她瘋了不成?

    「那……我去準備明日上山所需要的毒蜂兵團了。門主,你早點休息。」她戀戀不捨、欲走還留,很想繼續與他獨處,就算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僅僅是看著他,也是這世間最美妙的事。

    「去吧。」蕭漠的雙眸癡戀地膠著在她身上,很想多留她一會兒,卻是找不到理由留下她,唯有放她離去。

    兩人寫滿不願分離的眼眸於半空中交會,癡癡纏纏,心裡的話已堆積成塔,依然無法說出口。

    一聲輕歎伴隨著一聲輕喟,堂玄月滿腹愁腸地背過身去,踱步離開。

    在堂玄月沒看見時,蕭漠的眼眸裡盛滿萬縷情絲,自認波瀾不興的心湖早已波濤洶湧,再也無法恢復寂靜了……

    隔天一大清早,準備妥當的堂玄月、德叔與德嬸再次和蕭漠一同上雲穹山尋找冰蟬。

    清晨的雲穹山雲霧繚繞,山中霧氣濃重,伸手不見五指,唯有識途老馬如德叔、德嬸帶路,才不至於跌入山溝摔斷腿。

    「今天清晨的霧氣已如此濃重,『唐門』弟子若昨夜就上山,肯定佔不了多少便宜。」堂玄月暗自慶幸山上霧氣濃厚,「唐門」弟子對雲穹山的地形瞭解遠不如他們,加上夜黑霧重,他們要找到冰蟬,難若登天哪!

    「若他們昨夜真摸黑上山,恐怕有不少人掉進山溝或泥沼裡了。」德叔笑得好得意,感謝老天爺的幫忙。

    「或許『唐門』還有人置身於濃霧當中等著埋伏我們,大家要小心。」蕭漠提醒他們小心行事,千萬別仗著自己對地形的瞭解而大意。

    「是,門主!」堂玄月、德叔與德嬸異口同聲、愉悅地回答。

    經過昨夜蕭漠不經意表露出對他們的關懷,堂玄月與德叔、德嬸已真心視他為門主,不再覺得他與他們格格不入了。

    「玉露草性喜生長於潮濕陰暗之處,大夥兒尋找玉露草時,別散得太開。」找到玉露草,就更接近冰蟬一步,蕭漠要他們各自小心,千萬不能落單,以防遭遇「唐門」伏擊。

    「是。」堂玄月等人再次聽從他的吩咐,各自分開,彎下腰於樹根旁潮濕之處尋找玉露草的蹤影。

    在出發前,蕭漠已由對藥草知識豐富的德叔口中得知玉露草的模樣,它的葉面翠綠尖端帶著一抹艷紅,中心近梗的地方則帶有一抹霧白,只要照這個特徵去尋找,就能找到玉露草。

    蕭漠和他們一塊兒翻找,大夥兒聚精會神,誰也沒閒功夫閒話家常。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千萬別落入『唐門』之手啊!」堂玄月纖白的十指撫過濕潤的土地,喃喃自語。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我們能不能贏過『唐門』,就看你的了。」德叔加入喃喃自語的行列。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你不早點出現,咱們就得天天上山來找你了。」德嬸也深情呼喚,希冀冰蟬能聽見,快些出現。

    離他們不遠的蕭漠聽見他們對冰蟬的冀求,唇角有掩不去的笑意。和「堂門」的人相處過後,他發現「堂門」人並沒有他以為的心狠手辣,他們常常嘴上耍狠,但那僅是他們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因為他們不善於與外人相處,又肩負光耀門楣的重責大任,所以使得他們在面對外人時,不得不裝狠來武裝自己,以免被人瞧輕。

    這樣的他們,其實挺可愛的,也是他們讓他瞭解,以前對善於使毒的門派存有的謬誤。他的心已經傾向「堂門」,以至於「唐門」的種種行為看在他眼裡,是冒犯、是無視、是挑釁,教他心生不悅,繼而和「堂門」人站在同一陣線對抗「唐門」。

    還有另一個讓他挺身幫助「堂門」的最大原因,就是堂玄月。她像是他的肉中刺,常在他刻意忽視時扎刺著他,教他隱隱作痛,無法割捨,無法離棄。

    亂了,打從她假扮新娘與他拜堂時,一切就都亂了。

    堂玄月尋找著玉露草的同時,偷了個空覷望在不遠處的蕭漠背影,看著他寬廣的背部,她不禁有些癡了。

    好想、好想走過去,倚靠在他的背部;好想、好想大聲詢問,他覺得她如何?可是,她始終提不起勇氣,僅能趁著他沒發現時偷偷瞧他,將他的一舉一動悄悄烙印在腦海中。

    在堂玄月沒注意時,德嬸發現了她癡然凝望著蕭漠背影時的模樣,德嬸慢慢移動身子,來到丈夫身邊,以手肘輕推丈夫身側。

    「怎麼了?」德叔不解地問道。

    德嬸以食指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朝堂玄月的方向努努嘴,要他看堂玄月凝望蕭漠的神情,德叔意會地轉移視線,看著堂玄月,終於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在他們未發覺時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嚴格說來,蕭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堂玄月能心儀於蕭漠是好事一樁,只是不曉得蕭漠是怎麼看待堂玄月的?德叔不禁擔心,早已看遍各色美女的蕭漠會瞧不上堂玄月。

    「堂玄月,門主對冰蟬的習性與毒性恐怕瞭解不深,你不如跟著門主尋找,以免門主找到冰蟬時,不小心被冰蟬所傷。」德嬸才不管蕭漠喜不喜歡堂玄月,只要堂玄月喜歡他,她就會幫堂玄月製造接近蕭漠的機會。

    「好。」堂玄月點頭,覺得德嬸說得非常有道理,況且這是和蕭漠親近的好機會,她才沒傻得拒絕,立即快樂地湊到他身畔。

    蕭漠同樣沒拒絕,炙熱的黑眸迎接堂玄月到來,只見堂玄月朝他綻放羞怯一笑,他的心猛地遭受撞擊,他的肉中刺已無聲地將那根刺向下扎得更深了……

    德叔微蹙著眉,看堂玄月靠近蕭漠,他不曉得這樣做對堂玄月是好抑或是不好,無法不擔心蕭漠最終會不會傷了堂玄月的心。

    「門主,我們會找到冰蟬的!」堂玄月蹲在蕭漠身旁,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只好語氣堅定地宣稱冰蟬最終會落入他們手中。

    她一靠近,即可感受到由他身上散發出溫熱、令人安心的氣息,教她很想就這麼倚靠在他身邊,直到永遠。

    「希望老天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蕭漠對她激昂的宣誓微微一笑,他也很想找到冰蟬,只是這種事除了努力外,就得看運氣了,倘若他們的運氣比「唐門」好,那麼冰蟬自會落入他們手中。

    「那個『唐門』那麼惹人厭,老天爺當然會站在咱們這一邊!」怕老天爺會弄錯,堂玄月還特意加強「唐門」二字的語氣。

    她理所當然的可愛語氣,逗出了蕭漠更多的微笑,望向她的眼瞳充滿暖意。

    「我說的話很好笑嗎?」蕭漠勾揚起的唇角好看得讓她看得入迷,不曉得她究竟是說了哪句好笑的話,讓他笑得這般好看。

    「你是個有趣的姑娘。」有趣得教他魂縈夢牽。

    「啊?」堂玄月不懂他口中的有趣是指她說的話都很有趣,或是她的動作很有趣?他該不會又想到兩顆肉包子自她衣襟掉出來的事,所以才會覺得她有趣吧?

    一想到這兒,她就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趣,也失去了追根究柢的勇氣。

    兩個人在濕潤的土地上翻找,撥過草叢,翻過枯葉,不停尋找玉露草的蹤影。

    「單單是玉露草就這麼會躲藏,我看要找到冰蟬更是難上加難了。」堂玄月咕噥地抱怨。

    小手煩躁地一撥,不小心竟與蕭漠的大掌碰觸在一塊兒。

    蕭漠的古銅大掌輕觸到柔嫩的小手,猛地一震,情不自禁地反掌握住了嫩白小手,兩手疊握,兩顆心同時狂猛躍動,清澄靈動的眼瞳對上炙燙狂熱的黑眸,相互凝視牽引著,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

    他對她的感情來得如此迅速,完全讓他無力招架,不願招架,也終於讓他願意敞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激烈情感。

    就在肌膚相觸的此時,他們瞭解了對方的心意,原來不是僅有自己意亂情迷,對方也對自己懷有情愫。

    兩人相互凝望,嘴角同時逸出心意相通的微笑。

    緊握著她的小手,瞭解了她的心意,蕭漠不再覺得自己像個登徒子般覬覦著可人的她,他的心情整個放鬆開來,突生仰天朗笑的衝動。

    被他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心像是在歡唱般快速跳躍。在他眼中,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她沒有不如姚紫絮或其他姑娘;在他眼中,她是美麗且獨一無二的。她整個人陶醉在他如漩渦般的黑眸中。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了。」德嬸一直偷偷觀察他們兩人,見他們兩人似乎埋頭尋找玉露草,沒有更多的交談,讓她不禁擔憂堂玄月不懂得把握機會。

    「你可別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德叔警告妻子別再多事,倘若蕭漠對堂玄月無意,保持眼下的情形是最好的。

    「老頭子不懂就別亂說!」德嬸沒好氣地白了丈夫一眼。在她看來,蕭漠和堂玄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相配了。

    「我才沒有不懂!」德叔低聲反駁著妻子。

    蕭漠與堂玄月兩人背對著德叔、德嬸,雙手交握,十指緊扣,眼中不時帶著笑意相互凝視,覷望對方的動作儼然比找到玉露草更為重要。

    「你說我們會不會找很久才找到玉露草?」堂玄月的腦子已糊成一片,眼裡只看得見他,心裡也僅容得下他,哪還管得了玉露草與冰蟬?

    「我無法確定何時會找著。」蕭漠輕喃,聲音低醇迷人,極力克制不吻上她那不時傳來幽香的秀髮與點上她那不時誘惑著他一親芳澤的朱唇。

    堂玄月身後纏繞著霧氣,看在他眼裡,她彷彿成了出沒於山中的仙子,淘氣動人。

    「姚紫絮嫁給了楊公子,你是否會覺得遺憾?」她輕問,想要確定姚紫絮在他心中佔有多少份量。

    「我並不會覺得遺憾,坦白說,我對姚姑娘並沒有任何感情,就如同她對我一樣。當初會決定與她成親,是因為她適合當『蕭家堡』的堡主夫人。現下,我很高興當日你當了假新娘。」蕭漠不怕讓她知道他的真心。

    「我也很開心當日破壞了你和姚紫絮的婚事。」他的真心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眼前,教她開心到止不住唇角的笑靨。

    「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原本當初我不想扮成假新娘,一直央求德嬸假扮,是德嬸堅持,我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她格格輕笑,向他透露當日的事。幸好最後還是由她假扮新娘,否則她和蕭漠根本就不會相識,更不會相互產生情愫。

    「還好不是由德嬸假扮新娘子,我實在無法想像和她一起拜堂的景象,德叔恐怕會在我和德嬸拜完堂後,伺機毒殺我吧!」蕭漠故意打趣道。

    「德叔肯定會覺得你有搶走德嬸的意圖,依他對德嬸深厚的愛意,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除掉你,永絕後患。」堂玄月笑得好開心。德叔和德嬸兩人的感情可是情比石堅,容不下一粒沙呢!

    蕭漠早由德叔和德嬸私底下的小動作,發現他們是一對成親數十載,卻仍對對方十分迷戀的夫妻。無可否認,他對他們之間的深情感到欣羨,甚至渴望與未來的妻子擁有相同的深情,這種渴望以前從不曾在他身上發生過。

    他的眼再次對上堂玄月的眼,兩兩相望,透過緊握的雙手,隱約感覺自己似乎可以在她身上追尋到相同的深情。

    透過他深邃的眼眸,堂玄月似乎可以望穿他的靈魂,她發現在人人欽羨、責任重大的「蕭家堡」堡主的身份下,他不過是個孤寂、需要卸下肩上重擔的男子。

    她渴望展開雙臂,像充滿暖意的羽翼,將他緊緊納入懷中,給予所有他想要、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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