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在一樓,那是一間同樣非常寬敞的房間。
可是巴洛克式的繁瑣裝飾讓這間房子同其他的城堡房間一樣,充滿了一種歷史的沉重感,那些顏色暗淡的掛毯、黑色的大理石餐桌,都給人一種壓迫感,在這樣的環境中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不用說張揚放肆的歡聲笑浯了。
水清靈覺得格外彆扭。
她的家雖然貧窮寒酸,但是那個小公寓裡卻滿滿都是姊弟三人的笑聲,他們都知道自己過得苦、過得艱難,但遣並不妨礙他們歡笑,哪怕電視節目上無厘頭式的幽默,也會讓他們開懷大笑好一陣子。
可是,這座偌大的城堡卻像一座墳墓,每個人都板著硬邦邦的面孔,看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更讓水清靈覺得彆扭的是一個少年。
看到少年的第一眼,水清靈幾乎驚呼出聲——好美的人!
真的好美、好美、好美,那如牛乳一般的肌膚、那細細長長鬈鬈翹翹的眼睫毛、那如紫羅蘭般的水汪汪大眼睛、那細緻筆挺的鼻樑、那如剛剛綻放的玫瑰花辦一樣的嘴唇、那玲瓏秀氣的下巴、那修長優美的頸項、那精緻優雅的服飾,襯托出一個小王子一般高貴美麗的少年。
可是,這美麗的少年卻坐在輪椅上,腿上還蓋著一條柔軟的毯子。
水清靈著迷地看著面前如詩如晝的美少年,而美少年卻對著袁牧野張開雙臂,「哥哥,你總算回來了。」
「叫我先生。」袁牧野並沒有回抱他,反而用冰冷的聲音命令著。
少年的臉蛋迅速垮下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泛起一層霧氣,楚楚動人。
「喂,你幹嘛這麼凶?」水清靈扯了扯袁牧野的袖子,很是不高興,她最受不了美麗的人兒受委屈了,她的小弟弟清揚也是個很漂亮的少年呢!
袁牧野有些意外地看著水清靈凶巴巴的小臉,目光愈發深邃,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似乎非常不滿他這個暖昧而親密的動作,少年的臉更是雪上加霜,憤恨地瞪著水清靈,「女人,閉嘴!」
少年用蹩腳的中文對著水清靈吼,把她嚇了一跳。
「喂!」水清靈氣結。
我是幫你耶,你這是什麼態度?真是好心被狗咬。
「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插嘴!」少年美麗的小臉扭曲成一團。
呃……搞不懂什麼狀況,水清靈只好乖乖閉嘴。
晚餐很豐富,有烤乳鴿、法式魚卷、水晶蝦仁、酸甜萵苣,以及奶油牛肉丁、番茄湯。
水清靈雖然在旅途中吃了點東西壓餓,但是也吐得差不多了,現在看到這麼多美味可口的菜餚,立刻食指大動,說了聲「我吃了喲」便埋頭狂吃。
不吃白不吃,白吃就一定要多吃。
再說她這飯也一定不是白吃的,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也成為那邪惡男子的盤中餐呢,所以這時候她一定要吃夠老本。
當她吃得差不多時,才猛然發覺有兩雙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她驚訝地抬頭,便看到袁牧野那一百零一號面孔上浮現一抹小小的驚訝之色,而那個美麗少年則一臉的鄙夷與不屑。
她看向少年時,少年哼了一聲,鼻子朝天,根本不屑輿她對視,
驕傲頑劣的傢伙!
水清靈雖然不知道這少年是誰,卻直覺他對自己有著濃烈的敵視情緒。
真奇怪,她剛到城堡就得罪了別人嗎?
* * *
一頓飯吃得奇奇怪怪,
那少年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光顧著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瞪著水清靈,似乎恨不得把她吞吃人腹才能解恨。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水清靈急忙跟著袁牧野出了餐廳,她發現比起那古板無趣的管家,和美麗卻充滿尖刺的少年,袁牧野是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了,
「我有點事要去辦,你可以逛一下這個城堡,累了就回虜休息,好嗎?」袁牧野撫摸著她小巧光潔的臉頰說。
「唔……好吧!」
「要不要找個傭人給你做嚮導?」
「不,不用了。」探險的話,還是一個人比較好玩,不過,其實她是想讓袁牧野做她的導遊啦!
可袁牧野是個大人物,一定有忙不完的工作,自然不能時時刻刻
正當水清靈轉身想離開時,門從後面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老人站在門口叫住她,用英語問:「你是中國人?」
人家主動問話,水清靈也不好意思再逃,只有轉過頭來,怯怯地笑著回答:「我是台灣人。」
「台灣?」老人的臉色更加沉重,使勁嘟囔了一聲,「見鬼!怎麼又是台灣?」
「這裡也有台灣人嗎?「水清靈有些期待地問。
老人哼了一聲,「你要不要來坐坐?我很悶,很久沒有人陪我聊天了。」
「啊?」水清靈驚訝地看著他,老人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吧?比袁牧野矮了一點點,但是同樣充滿了強勢的氣息。
他有著粗濃蓬鬆的頭髮,頭髮和眉毛都是灰白的顏色,深陷的雙眼間長著一個鷹勾鼻,就和走廊上那些畫像一樣。
他就像一隻兇猛的老鷹,雖然老了,強勢的氣息依然凜冽逼人,
水清靈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一隻結實的手臂把她攬進了熟悉的懷中,她驚喜地仰起頭,「袁牧野?你回來了?」
袁牧野摟住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怎麼隨便亂跑?回臥室休息去。」
「是你讓我隨意逛逛城堡的啊,現在又怪我?過分!」水清靈小聲響咕著,卻還是很高興地任憑袁牧野拉著她朝前走。
自始至終,袁牧野都沒有看那老人一眼,水清靈覺得怪怪的。
這個城堡有好多她不能理解的怪事喔!
下了一個小台階,又拐了兩個走廊,他們重新回到曾經洗澡沐浴的那間豪華臥室。
「旅途疲勞,現在該休息了。」袁牧野暖昧地摟著她的小蠻腰,咬著她的耳垂說。
「啊……喔……好……」水清靈的心跳再次失常。
她好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要睡了嗎?是真的睡覺嗎?
嗚……他不會現在就要吃掉她吧?
* * *
看著眼前的小臉時青時白,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不安地轉來轉去,袁牧野明白了這個丫頭在想什麼。
他板著臉,咳嗽了一聲,「水兒,還不去盥洗準備就寢?」
就寢?那是不是還要她來侍寢?以為他是皇上啊?
睡覺就睡覺,踐什麼踐!
水清靈在心裡偷偷地吐槽這個整天冷酷嚴肅的男人,百般彆扭地走向浴室。
她故意拖延時間,短短一段路走了足足五分鐘,還不時偷偷回頭看那個男人在做什麼。
啊啊啊……他在脫衣服耶!
外套下面是襯衫,襯衫解完就是裸露的上半身了,穿著衣服看不出來這個男人竟然有著這麼勁爆的身材,那糾結的肌肉、渾厚的胸膛、光滑的古銅色肌膚,雖然離得遠遠的,彷彿也能感覺列蓬勃的男性熱力。
哇啊啊啊,他要脫褲子了……
呃……可是她在幹什麼?!
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一個偷窺狂的水清靈頓時羞紅子臉,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竄進浴室裡。
混蛋!一個大男人家在女人面前脫衣解褲,不覺得害羞嗎?他根本就是在色誘她嘛!
水清靈慢吞吞地擠著牙膏,用更慢的速度刷牙,直到牙齦都開始疼痛了,才更加緩慢地漱口。
架子上放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小瓶子,有的說明是用英文,有的是用法文,有的是用水清靈猜也猜不出來的文字,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一個大男人用這麼多東西幹嘛?要去選美啊?袁牧野真是個大變態!
水清靈對著那些五花八門的小瓶子做個鬼臉,沒用那些昂貴的洗面乳,反而用最普通的香皂洗了洗臉。
她在台灣的日寸候,就一直用香皂洗臉,一來是因為想節省點錢,二來是覺得用香皂洗臉效果更好、更清爽,反正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就是皮膚好,不管是營養不良,還是風吹日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晶瑩如玉。
因為飯前剛洗了澡,她懶洋洋地想不必再洗一次吧?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清洗,水清靈覺得兩條腿宛如灌了鉛,她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白白嫩嫩的,這樣走過去不就像把自己送給大灰狼的小白兔嗎?
好哀怨!守了這麼多年的清白,卻要葬送在一個冷酷無趣的男人手上。
就在水清靈想東想西的時候,一隻大手猛然卡住了她的後頸,嚇得她尖叫起來,「哇?幹什麼?」
「睡覺!」滿臉不悅的袁牧野用力把她拉到床邊,然後雙手攔腰把她抱起來,扔到床上。
被他粗魯的動作嚇呆住的水清靈不時地尖叫出聲,真是丟臉丟到外國來了。
水清靈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蜷縮到大床的一角,KING@SIZE的大床她佔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積。
袁牧野掀開毯子,把她塞進去,然後自己脫掉睡衣也鑽了進來,伸手要摟她的時候,水清靈再次大聲尖叫起來,「不要!袁牧野,你卑鄙!」
袁牧野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宛如石雕般的英俊面容依然波瀾不驚,只是挑了挑眉,「我哪裡卑鄙了?」
水清靈縮成更小的一團,與他保持最大的距離,「你說過,如果我不願意你就不會碰我的,現在卻出爾反爾,你說話不算話,不是男人!」
袁牧野深藍的眼眸黯了一下,隨即大手毫不留情地伸過去,把她像抓小兔子一樣揪進自己的懷抱裡,調整好舒適的位置,閉上雙眼,「睡覺。」
他根本不屑與這個搞不清狀況的小丫頭鬥嘴。
這丫頭肯定喜歡沉溺在被虐的幻想裡,要不怎麼老是懷疑他會對她不軌?雖然他確實要對她不軌啦,不過不是現在。
在台灣受了傷,雖然很快就恢復了,但是又立刻返回瑞士,這麼長途跋涉的,就算他是鐵人也累壞了,哪裡還有體力去和她玩親密遊戲?
不過,她確實愈來愈激發起他的「性」趣。
別的女人都哭著、搶著想親近他呢,如果能有幸上了他的床,肯定會興奮得暈過去,這個小女人卻總是想著逃離他的身邊,在她的眼裡,他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搞不懂她的小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水清靈全身緊繃繃的,宛如蓄勢待發的弓箭,準備與這個男人大戰一場,就算打不過他,也不能讓他順利達到目的。
可是等了半天卻不見有絲毫動靜,水清靈大為驚訝,她怯怯地仰起頭來,卻發現男人已經陷入了夢鄉。
啊?!搞什麼,原來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睡覺」。
白白讓她虛驚一場,不知道嚇死了多少腦細胞,真是壞蛋!
* * *
袁牧野睡著了。
水清靈窩在他的懷裡也不敢動,怕萬一驚醒了他會更麻煩。
她只有費力地仰著頭偷看他,雖然心裡厭煩他,卻還是覺得眼前的男人實在很吸引人,全身都充滿了迷人的氣息,現在睡著了,更是有一種異樣的誘惑。
現在的他雖然褪去了一身桀驚的氣息,可是那結實的胸膛、宛如山嶽一般的完美體格,依然充滿著魅力。現在的他像是一頭休憩中的獵豹,那華麗的外表依然讓她膽戰心驚。
因為水清靈被袁牧野緊緊嵌進了懷抱裡,兩人的下體也緊緊貼在一起,水清靈能夠感受到他修長雙腿的形狀,還有那裡……她的心亂跳了兩下。
袁牧野的鼻息輕而規律的吹拂著她的耳根,就像一根點燃的引信,一寸一寸的竄燒過她的全身,是癢、是刺激,更是挑逗。
這種輕輕的喘息像是一種撫摸,水清靈感覺自己的體溫愈來愈高,到最後她甚至有些難以呼吸,胸口好像壓住了什麼,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身子更加緊繃起來,好像有一種什麼渴望在慢慢萌芽、在身體的最深處騷動不已。
天哪!水清靈猛搖頭,她在想什麼?
被自己奇怪的念頭嚇住,水清靈突然好想哭。
她到底是怎麼了?好像自從遇到這個男人就變奇怪了。
她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否則她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的可恥女人呢!
水清靈是那種想到就做的行動派,一旦發現即使袁牧野不主動攻擊她,她也會變得很奇怪之後,立即決定要輿這個男人保持安全距離。
她一點一點地拉開袁牧野的胳膊,更加緩慢地悄悄從他的懷裡向後退出來,看看他好像還沒有醒,才鬆了口氣。
她把自己的睡衣整理好,看看外面的門,擔心走廊上會有人看守,眼珠轉了好幾圈,最後落在那扇玻璃窗上——窗外有棵大樹!
她輕輕地打開窗子,看著緊挨窗台的粗壯樹枝,她很快就從窗台上伸出手去,抓住一根粗大的枝梆,枝丫離窗台很近,以致她輕而易舉就將身體移到了樹上。
從枝丫上一點點移到大樹的主幹上,這裡是三層樓高的地方,水清靈不敢跳,只有沿著主幹慢慢地向下滑,笨拙地緊抓住主幹,她的手心傳來陣陣刺痛,大概是磨破皮了吧?
而此時,本應該沉睡的男人卻像只守候獵物的豹子一樣,慢慢地瞇起了眼睛,玩味地看著那扇打開的窗子,
小東西,看你到底有多少的鬼花樣?
不管猴子有多麼神通廣大,終究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可惜這個有點狡詐的丫頭到現在還沒有這種認知呢!
* * *
好不容易滑到了地面,水清靈迅速縮到牆角,向四下看了看,好像沒發現什麼警衛,這才開始發愁,她到底下來幹嘛啊?
她有自知之明,逃是一定逃不出去,就算出了這座城堡,光是那漫長的沼澤地,她都沒有把握能夠獨自走出去。
只是想離袁牧野遠一點,所以才跑到房子外面來嗎?
嗚……她真是個笨蛋!
憂傷了一會兒,水清靈再次觀察四周,房子的後面有個花園,在迷濛的路燈照射下,隱約可以看列花園的小路通向後面的一個小山坡,山坡上有一棵大樹和一塊大石頭,那塊石頭的頂端是平滑的,
水清靈迅速跑向了那個小山坡,然後爬上了那塊大石頭,喘了口氣在上面平躺下來。
「唉!」無意識地歎口氣,自從遇到袁牧野,她愈來愈喜歡歎氣。
無垠的夜空中群星閃爍,好像她明暗不清的心事。
在遙遠的地方,她的弟弟們還好嗎?大弟還在打架惹事嗎?如果出了事誰會幫他善後?小弟的病情惡化了嗎?如果住院了,有人照料他嗎?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嗎?
在發現小弟的病情之後,水清靈就和大弟做了骨髓的檢測,卻全部不符合要求,當時她甚至有了絕望感,
如果連親人都不行,天底下還能有適合小弟的骨髓嗎?
袁牧野會真的遵守諾言照顧她的弟弟們嗎?駱凱風會真的聽他的話照顧她的弟弟們嗎?
還有,像袁牧野這種高高在上、帝王一般的男人,為什麼會選擇她呢?就算是偶爾玩玩,以他的條件,也應該會選擇一個美麗的灰姑娘吧?她雖然勉強稱得上清秀可喜,但怎麼說也應該入不了他的眼才是……
總有一天,他會厭倦了然後拋棄她吧?
明明知道如此,只要一看到他,還是忍不住會心動,這樣的下場——
唉!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到。
鬱悶至極的水清靈對著深幽的夜空發出大喊聲:「袁牧野,你是個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