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本來歡欣愉快的氣氛,卻在邢傲說出一件事之後,陡然變質。
駱凱風的目光凌厲地看向顏朵兒,「你有身孕了?」
身邊都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就如自己的手足一般,所以他從來不避諱什麼。
顏朵兒的臉一紅,輕輕點頭。
「打掉那個孩子。」
「啊?!」顏朵兒大驚。
一桌人都驚訝,除了滿臉惋惜的邢傲。
顏朵兒的心猛然一痛,怔忡了好久才問:「為什麼?」
「你的身體不好,生育會冒很大的風險,我絕不允許。」駱凱風語氣堅決地說。
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擁抱顏朵兒的時候,他多半都有做避孕措施,可是有幾次實在太激動,也萬分渴望那種直接親密接觸的感覺,所以才會不小心讓她受孕。
顏朵兒的臉色變得蒼白,只覺得一顆心迅速往下沉,那種針扎般的刺痛竟是如此劇烈。
她哀求般地看向邢傲。
邢傲後悔自己一時衝動說出了這件事,他應該選擇一個比較恰當的機會說才對。
「想要降低風險,也不是不可能。」邢傲沉吟了一會兒才說。
「那就是說還可以要小孩了?」顏朵兒興奮地說。
「我不許她冒一點點風險!」駱凱風決斷地說,「她現在的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是不能要的!」
水清靈握住了顏朵兒的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讓人心疼。
袁牧野給妻子使了個眼色,水清靈拉著顏朵兒站起來,「這個問題以後慢慢談,朵兒,我累了,能陪我去客房休息一下嗎?」
顏朵兒的眼淚快要冒出來了,可是看駱凱風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她心裡萬分難過,便帶著水清靈走了出去。
當她們兩人走出去之後,駱凱風才說:「其實就算她做了心臟手術後再懷孕,也是會有風險,再說我本來就不想要小孩。」
「真的不想要?」已經成為父親的袁牧野諒解而悲憫地看著他。
駱凱風低下頭,歎了口氣。
雖然他本來就不想要小孩,可是一想到那孩子也是顏朵兒的,他就忍不住幻想那孩子的模樣,如果是像顏朵兒,就更讓他萬分留戀。
「朵兒的病狀較輕,如果手術成功,懷孕生子是沒有問題的。」邢傲堅持他的樂觀態度,「手術有兩種,一種是切除病變瓣膜,換上人工金屬瓣膜,不過這種手術最大的缺點是術後必須終生服用抗凝藥物,而抗凝藥物對胎兒是有害的。」
「那另一種呢?」一直沉默不語的費薩雷問。
「修補手術,就是利用自己心臟的結構來修補損壞的瓣膜,術後可以不必服用抗凝藥。特別適合年輕、瓣膜病變程度輕、要求生育的女性。但手術技巧特別高,現在世界上能達到百分百成功率的醫生屈指可數,我和凱風到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醫生。」
費薩雷突然笑起來,「看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次我可是真的來對了。風,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我是個吃白飯的。」
駱凱風狐疑地看向他,「別賣關子。」
費薩雷哼了一聲,「有求於人還敢擺架子?不理你!」他扭轉了頭,像個負氣的孩子。
袁牧野實在拿這兩個人沒辦法,見了面就會吵嘴嘔氣,而且還全是那種幼稚無聊的鬥嘴,搞不懂的人還會以為這兩人是得了小兒癡呆症呢!
「好了,雷,你就別玩了,說吧!」袁牧野拍了費薩雷一下。
費薩雷聳聳肩,「非常非常巧,我們王室就有這麼一位醫生,是心臟內科的絕世天才。」
駱凱風挑了挑眉毛,「當真?」
「不信拉倒!」費薩雷白他一眼。
「就你那荒蕪的沙漠之地,也會出產天才?」駱凱風撇撇嘴,但眼底已經有了渴望的光芒。
「喂喂喂!什麼叫荒蕪的沙漠?我的國家比科威特還富裕好不好?」費薩雷不屑地送他一個白眼。
「他可曾做過心臟修補術?」邢傲關切地問。
費薩雷點點頭,「剛才聽你一說,我才想起,我有個很小的妹妹也是這種毛病,她的症狀比顏朵兒嚴重許多,很小就做了手術啦,已經十幾年了,現在比誰都健康。」
「真的?」邢傲激動地站了起來,還不小心碰掉了一個盤子,可是誰也不關心它了。
「天哪,那簡直是太好了,因為我還有些擔心,修補術如果做不好,是有可能復發的,那樣會更糟糕。」
費薩雷聳肩,「我可以用性命擔 保,那傢伙絕不會犯這種錯誤。他的『黃金右手』可是比我國的石油還珍貴。」
駱凱風沉吟了一會兒,「好吧,做手術。」
他看得出來,顏朵兒是那麼渴望擁有一個孩子。
雖然他覺得要不要孩子無所謂,但他卻不希望讓顏朵兒失望。
他一直是個特立獨行的人,而現在,顏朵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卻已經超越了他自己,成為他做任何決定時的第一選擇。
費薩雷與袁牧野對視一眼,會心一笑,看來這一次,駱凱風是認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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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藉著月光,顏朵兒呆呆地看著駱凱風的臉,心裡忽然很難過。
雖然她一向知道自己的身體比正常人要脆弱一些,可沒想到連孩子也不能要,駱凱風一定很失望吧?
他只是不表現出來而已。
感覺到她的注視,駱凱風從假寐中睜開眼,看到顏朵兒竟然雙眼含淚,愛夜色中閃爍。
「怎麼了?」他伸手抱住她。
「沒事,眼睛有點算。」顏朵兒勉強笑了一下。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顏朵兒把頭埋進男人的胸膛裡,抿著嘴強忍想哭的衝動,她使勁眨眼,好不容易快忍回去了,可是當駱凱風的手摸住她的頭髮時,那種難過的感覺頓時像海水一樣淹沒了她,讓她大力抽泣起來。
駱凱風歎息一聲,「傻瓜,只是這個孩子不能要,又不是以後再不能要了,哭什麼?」
顏朵兒哭得愈發大聲了。
「還是,你懷疑我的『能力』,以後不能讓你懷上小寶寶了?」他故意用自己的堅硬抵住了她的柔軟……
夜色深沉,良宵才剛剛拉開序幕……
次日一大早,駱凱風便被電話聲吵醒。
起床氣很旺,他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什麼事?」
「風,冰兒自殺了。」楚寒的聲音格外低沉。
駱凱風的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驀然坐起身來,「你說什麼?楚冰自殺了?」
「現在還在醫院裡搶救。」楚寒的聲音中斷了一下,「她留了封遺書,是給你的。你要不要到醫院看看她?也許是最後一眼了。」
駱凱風扔掉電話,胡亂穿上衣服,連臉也不洗就衝出了臥室。
顏朵兒怔忡地望著那因為用力過度而震動不已的房門,心裡好難過。
楚冰,就是那天在畫廊見過的女子吧?
那麼美麗、那麼驕傲的女人,居然會選擇自盡?
顏朵兒的心口愈來愈疼,許久沒有侵蝕過她的病症似乎陡然之間加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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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得安靜,雖然費薩雷很想說點笑話緩解一下氣氛,但是大家看到顏朵兒笑得比哭還人難過,就再也不忍心用無聊的笑話刺激她了。
「朵朵,相信那位楚小姐一定會沒事的,你別難過了。」水清靈挽著她的手說,「而且這也不是你的錯。」
顏朵兒搖搖頭,沒說話。
一上午,大家都很無聊,費薩雷因為有事出去了,袁牧野夫婦陪伴著顏朵兒,水清靈驚喜地欣賞著顏朵兒的畫作,直誇她是個大才女。
只有在畫室中,顏朵兒的心情才會平靜一點。
三人正閒聊著,可心慌張地闖進來,「駱夫人來了!就是駱凱雲少爺的母親,怒氣沖沖的說一定要見到先生。」
顏朵兒剛想說他不在家,袁牧野已經站了起來,「請她到客廳等候,我們去見她。」
「是。」可心急忙出去。
顏朵兒看著袁牧野,「凱雲和凱風不是一個母親的吧?」
袁牧野吃驚地看著她,「你不知道嗎?凱風沒有對你說過他的身世?」
「我覺得他還不想說,所以也就一直沒問。」
水清靈疼惜地握住她的手,「你真是老實啊!他們不是一個母親的,而且——」
「水兒。」袁牧野制止妻子的多嘴,「還是等到以後讓凱風親自對她講吧!凱風和凱雲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至於其中的曲折,倒和你有些關係,以後讓凱風告訴你吧!現在咱們先去見那位正牌的駱夫人,看來她是來著不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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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夫人名喚張慧菱,也是大家閨秀出身,當年嫁入駱家,全是駱哲豪一手促成的,之後張氏企業便被併入天恩集團。
所以張慧菱的身份是相當高貴的,連她的丈夫也不敢得罪她分毫。
她氣憤地拿著手中的報紙,恨不能把那上面「駱凱風」三個字撕碎吞進肚子裡。
駱哲豪居然登報聲明,他的遺產大部分將留給駱凱風的兒子——遺產的百分之五十一;若是女兒,則獲得百分之四十,而天恩集團則由駱凱風做董事長兼總裁。
她的兒子駱凱雲竟然只是個小小的總經理,獲得的遺產也僅僅百分之十五!
在事隔三十年後,他終於公開承認駱家還有一個私生子駱凱風。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客廳的門開了,三個人走了進來,張慧菱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駱凱風呢?」
「他不在家,有要事出去了,請問夫人有何貴事?」袁牧野彬彬有禮地回答道。
「你是什麼人?」張慧菱警覺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華貴異常,雖然戴著眼鏡,極盡克制,那危險如獵豹的氣息還是擴散了出來。
「他的朋友。」袁牧野微笑道,「很好的朋友,可以代替他解決任何事。」
張慧菱雖然想發脾氣,但是被袁牧野的目光一瞪,她最終還是隱忍了,轉而把目標放到那兩名女子身上,「你們誰是顏朵兒?」
「我是。」顏朵兒趕緊回答。
張慧菱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她面前,揚手就要甩她耳光,但饒是她自認出手很快,卻在半空中就被人一把箝制住,那隻大手宛如鋼鐵一般,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了。
「駱夫人,有話好好說。」袁牧野收起了笑容,殺機一閃而過。
「顏朵兒,你這個無恥下賤的女人,勾引我兒子不成,又去勾引駱凱風,你究竟是用了什麼狐媚妖術迷住了駱家的男人,竟然讓那老妖怪也為了你,答應讓駱凱風認祖歸宗?」張慧菱狂亂地怒吼著。
顏朵兒根本聽不懂她的話,只是手足無措地看著、聽著、臉色愈來愈蒼白。
水清靈從旁邊攙扶住她,「駱夫人,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你倒問問看她,她最初是不是許給我兒子凱雲的?結果半夜卻跟別的男人跑了,不是賤人是什麼?現在又垂涎駱家的財產了,用生孩子來要脅老妖怪駱哲豪是不是?只要生下男孩,就能把駱家的幾十億財產全部據為己有,你真是一個歹毒的女人啊!」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顏朵兒一遇到緊急情況就不會說話的毛病又犯了,只會一次次重複那三個字「我沒有」。
「可笑,不過又是為了家產之爭。」袁牧野冷笑,「家產歸誰,不是顏朵兒這麼一個外人說了算的吧?就算她想要,也要有人願意給啊,你怎麼不找那個願意給的人鬧去?找她算什麼?你只會欺軟怕硬嗎?」
「你——」張慧菱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袁牧野發狠威脅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不要以為我張慧菱是好惹的!」
「是嗎?」袁牧野笑得愈發輕蔑,「我拭目以待羅!」
「媽!」氣氛正僵持不下,一個高瘦男子闖了進來,上前拉住張慧菱,「你來鬧什麼?還嫌不夠丟人嗎?」
張慧菱氣得揚手打了男子一耳光,「丟人?你做不成董事長才叫丟人!我把你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為了什麼?還不是希望你出人頭地、風風光光?結果呢?到手的東西卻被別人搶走了!這才丟人呢!」
「媽,大哥他的能力,我自歎不如,你又何必生氣?再說這麼多年,大哥一個人在外漂泊,也吃夠了苦。」駱凱雲是個瘦瘦高高的男子,身上有種貴公子特有的幽雅高貴。
「他活該!一個賤貨生的野種,死在外面也活該!」
「慧菱!」如洪鐘一般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個高大魁梧的老人走了進來,他的後面還跟著一個清秀的男子。
「揚揚,你也來了?」水清靈意外看到自己的弟弟,歡喜地迎上去。
「姐,姐夫。」水清揚靦腆地和他們打招呼。
袁牧野示意他們閉嘴,現在這種場景可不是話家常的時候。
連幕後大老闆駱哲豪都現身了,今天這裡還真是熱鬧非凡啊!
「回家去!」駱哲豪厲聲對張慧菱喝斥。
張慧菱扁了扁嘴,雖然還想哭鬧,可是在駱哲豪的逼視下退卻了,忿忿不平地轉身就走,卻在門口和迎面而來的駱凱風相撞。
她哼了一聲,低罵道:「無恥!」
駱凱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駱夫人,你罵誰呢?」
「我……」張慧菱張口結舌。
把她又拉進了客廳,駱凱風將手中的一份報紙扔到茶几上,對駱哲豪說:「駱老先生,承蒙你的青睞,只是我雖然姓駱,卻不是你們駱家的人,還是請你另立遺囑吧!」
駱哲豪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態度,滿是歉疚地說:「風兒,當年的事是我不對,我已經後悔了,看在我年老體衰,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你後悔了?」駱凱風好笑地看著他,「你後悔還會設計騙局誘我入網?你把顏朵兒拐進駱家,名義上說是給凱雲的,實則是期望我得到她吧?最初我還真傻傻地自動上鉤,不僅搶了她,還真的愛上了她,一切都如你所願,甚至她還懷了孕。」
「你已經知道了?」駱哲豪相信不管自己的計策多麼高明,駱凱風都會識破的。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駱凱風笑了一聲,「第二天早晨我離開顏朵兒,就是去調查你是不是在幕後指揮著這一切。」
「那你還……」駱哲豪不解。
「因為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駱凱風冷笑,「你不是希望我愛上顏朵兒嗎?好,我愛上她。你希望得到重孫子,我也讓她懷孕。可是,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絕對不會!」
駱哲豪的臉色一時變得蠟黃,身體搖晃著。
駱凱雲急忙攙扶住他,「爺爺?」
「你……你不要孩子?」
「對!我不要!我這一生都不會要孩子!」駱凱風陰厲地笑著,逼近駱哲豪,「我就等著這一天呢!凱雲不要女人,而我不要孩子,你就等著看駱家斷子絕孫吧!」
這一刻的駱凱風週身被濃重的黑色籠罩著,殺氣凜冽,宛如暗夜中的撒旦。
駱哲豪的身體劇烈地搖晃,猛烈地咳嗽起來,他用手絹摀住嘴巴,可血絲還是從手絹裡滲可出來。
這時水清靈也急切地叫起來,「朵兒!朵兒!駱凱風,去你媽的報仇血恨,朵兒被你氣昏過去了!」
顏朵兒臉色蒼白,嘴唇上都沒了血色,她昏迷著,雙手卻抱著心窩,那裡好疼好疼,疼得她再也不想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