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整個公司會在一夜之間充滿黎景築是孤狸精的謠言,難怪黎景築會堅決辭職,難怪那天關牧言會把黎景築叫上去慰留,難怪黎景築後來會衝出梁氏大門……所有事全有了答案。
「什麼是我?」關牧言已高張的怒火在雷亞歆牛頭不對馬嘴的反問下爆發。
「是你!」
他怒目相向,「我是問你,為什麼讓她辭職?」
雷亞歆忿然的說:「一個廣告部小職員辭職,還需要董事長批准嗎?」
「她要嫁給你了?」關牧言不覺打翻了醋罈子。
雷亞歆低下頭,「景築不會嫁給我。」
不管是現在還是從前,她都不會嫁給他,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聽到雷亞歆的話,關牧言放心了些,「她人呢?」
雷亞歆反問:「你還找景築做什麼?還傷她傷得不夠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只是當景築是個替身,那麼請你行行好,不要再去打擾她了,讓她好好的過日子,放她一條生路走。」
「我什麼時候當她是替身了?你憑什麼替小築做決定?你是她的什麼人?」關牧言怒火又起,黎景築竟把他們倆的事告訴不相干的外人?!
而且雷亞歆還說得一副他虐待她的樣子,更教人生氣。
「憑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關牧言倏地跳起,「什麼?!」
救命恩人?小築怎麼了?
「景築為了你自殺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我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關牧言心頭一震,「小築自殺?怎麼可能?」
回想起八年事來;每當他失意、受挫,每當他成功、得意,每當他傷心、快樂……黎景築一直都陪伴在他左右,伴隨他一起走過,從不計較,也從不要求,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後的角落,為他守候。
若說梁芙蓉是仙女,那麼黎景築就是空氣。
當他失去了梁芙蓉,他只覺得有挫折惑;但若失去了黎景築,他則不能生存。
空氣無色無味,包圍在四周,擁有時不覺得可貴,一旦得不到,卻將無法活命。
「景築被你傷得很重,如果你不是真心,請你不要再去找她,留給她一條活路走。」雷亞歆發自內心的說。
「小築在哪?」關牧言閉起眼低啞的問。
「你確定要去找她?確定永遠不會再傷她?」
「是。」
「你是真心的嗎?」
「是,我愛小築。」
經過了漫長的八年,他終於著清自己的感情,梁芙蓉對他而言只是個高不可攀的人,那種愛只不過是幼稚的,是出自於迷惑;黎景築對他而言卻是紅顏知己,很多人一生—世都可能得不到的摯愛。
雷亞歆沉默了半晌,歎口氣,「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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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愈來愈偏僻,直往深山內開,顛簸的泥石路震得關牧言五臟六腑都要跳出。
「我們到底要去哪?」他忍不住問道。
「見景築。」雷亞眾簡潔有力的回答後,又開了半個多鐘頭才停下車。
關牧言瞪著眼前的招牌——護怡療養院。
「小築在這上班?她又沒學過護理,能在這理做什麼工作?」關牧言蹙眉,黎景築為了躲他,竟到這種鳥不拉尿、烏龜不下蛋的鬼地方來?!
雷亞歆瞅著關牧豈言良久,「景築不是在這裡上班。」
丟下話,他逕自走進療善院內,熟稔的與醫護人員打招呼。
關牧言愈想愈不對,拉住雷亞敵問:「你說小築不在這裡上班是什麼意思?」
「她住在這裡。」
關牧言震駭了—下,「小築為什麼住這裡?」
雷亞歆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住在這?!
「你說呢?」
暗自生氣的雷亞歆別過頭,走進一個密閉的房間內。
關牧言愣了半晌,一顆心忐忑不安的尾隨他進人房間內。
「景築,我來看你了。」雷亞歆蹲在黎景景築旁柔聲說道。
房內的黎景築顯得精神委靡,懶洋洋的看了7雷亞歆一眼,又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好像在研究左右兩手有何不同。
關牧言閉上眼,緊咬著唇瓣,不願相信見到的是真的。
他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景築,我買了牛奶糖給你吃。」雷亞歆細心的打開包裝紙,將軟糖放至黎景築的手心。
黎景築好奇的捏捏軟糖,見到雷亞歆也拿了一顆糖放進嘴裡,才放心的舔了一口,芬芳的奶香散開來,她才笑咪咪的塞進嘴巴,滿足的咀嚼糖果香甜的滋味。
「好吃嗎?」他將整盒糖放在黎景築腳跟前。「一整盒都要給你的,你要記得,不要把外面的紙也吃進去喔!」
關牧言看不下去似的跑了出去,奮力的追打牆壁。
他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究竟做了些什麼啊?
「看到景築了,你打算怎麼做?」雷亞歇隨後走出,鄙視的問。
「我不知道。」關牧言亂了方寸,一向都是黎景築在照顧他,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需要被照顧的她。
雷亞歆—個右勾拳擊中他的下巴,「不知道?你—句不知這就能當作沒這回事了嗎?」
關牧言拭去嘴角流出的血絲,「我沒有當成沒這回事。」
「那你跑出來是什麼意思?你說啊!」
「太突然了……我一下子很難接受小築變成……」
「精神病患?」他替關牧言接了下去。
關牧言痛苦的點頭,「我真的沒想到……」
「景築會崩潰,全都是你造成的。」他殘忍的點破這個事實。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
聽到關牧言語氣中的愧疚,雷亞敲的不悅之情驟減。「進去吧,跟景築說說話,陪她坐一會兒,」
他頜首,踏人房間內輕道:「小築,還記得我嗎?」
黎景築猛地一震,仰首望向關牧言,驚惶失色的尖叫:「我是害人精!我是害人精!我是害人精……」並以頭撞擊牆壁。
雷亞歆快捷的抱住她,不讓她有機會傷害自己。
關牧言看傻了眼,回過神後,取代雷亞歆緊緊的抱住黎景築。「對不起。」
她倏地掙脫開關牧言的擁抱,躲進雷亞歆的懷裡,抽抽噎噎的喊:「我不是害人精……」
「你不是害人精,你是最善良的女人。」
撫了撫黎景築的背,雷亞歆沉穩的口吻像是給了她一針鎮定劑,黎景築很快的平緩情緒,窩在他的懷中不肯離開。
關牧言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呆呆看著黎景築在雷亞歆的懷內睡去。雷亞歆抱起黎景築置放在床上,並替她蓋好被子。
兩人無聲的走出房間。
「告訴我,你想怎麼做?」雷亞歆問道。
「我想找個房子,把小築接回去。」關牧言的心情是沉重的。
「接回去以後呢?景築在這裡有專業的醫護人員照料,回去你能怎麼照顧她?」他很實際的分析。
「我打算辭職,在家裡陪小築。」
聽到關牧言的話後,他總算放心了。
「還有一件事。」
關牧言楊眉,「什麼?」
「景築懷孕了。」
關牧言魂不守舍的回到梁家,滿腦子全是「景築懷孕了」這句話。
八年多來,她一直沒有懷孕,卻在這時候有了!
「牧言,有空嗎?」林馥雅喚住他。
關牧言點頭,坐了下來。
「嗯……你跟芙蓉離了婚,有些事也該是時候跟你說了。」林馥雅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關牧言以為她要說的是關於公司職位的問題,遂開口表明,「我也有件事要跟媽說。」
林馥雅交叉著手指,「或許你也感覺得出來了,我……一直都對你不是很好,總是愛理不理。」
「媽,別這樣說,我很感激你和爸的栽培。」這是關牧言的肺腑之言。
若不是有梁琮德與林馥雅的培育,他關牧言只會是一個平平凡凡、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再怎麼努力也成不了氣候。並非無能,而是沒有機會大展拳腳。
「其實……琮德是你的親生父親。」林馥雅平靜的道出。
關牧言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媽,別開我玩笑了。」
「你爸和你媽媽以前是一對戀人,因為一點小誤會而鬧彆扭分手,後來你爸爸娶了我,才知道你媽媽生了你。因為我不能夠生育,所以想領養你,但是你媽媽說什麼也不答應,我們只好作罷。」
關牧言有些笑不出來了,他—直都以為父母是先上車後補票,所以他的年紀才會比父母的婚期長。
「過了很多年,我們聽說你媽媽結婚了,過得很幸福,我們更不敢去打擾,才決定到孤兒院領養個孩子,也就是芙蓉。」
關牧言的臉色變得蒼白,那個把他疼上天的爸爸竟不是親生父親?!
「我們—直以為日子可以就這麼過下去,哪知道……唉!那—年,看到報上他們意外喪生的消息,你爸爸說什麼也要去把你接回來認祖歸宗。你一來就被芙蓉迷上了,於是我們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來,既然你喜歡芙蓉,將來結了婚,還不都一樣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關牧言低頭。
這真是太可笑了!他還一直都把梁琮德當成生命中的大恩人看待,其實卻是他負了母親。
林馥雅歎了口氣,「因為我發現……你跟你爸爸一樣。當年你爸爸會娶我,是因為我笑起來跟你媽媽很像。」
關牧言倏地抬起頭來,回想著母親慈愛的笑臉,竟與林馥雅有幾分神似。
他終究還是擺脫不了父子的血緣,犯下了同樣的錯誤,都用另一個無辜的女人來彌補心靈上的空虛。
「所以我能夠體會那個女人的滿腹委屈、有苦說不出。因為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他心中的最愛永遠都不是我——」直到說出真相的這一刻,林馥碓才深深後悔她對黎景築的所作所為。
「不要再說了。」
林馥雅苦笑,「也許這是注定的宿命吧!」
一輩子都被愛所左右,不管長相有多美,事業有多成功,都擺脫不了這命運,注定要為愛情而生而死。
關牧言站了起來,「我過兩天會搬出去,公司方面我打算辭職,你找人接替吧!」
「你要去哪?」林馥雅倉皇的站起來攔住關牧言。
咬著下唇,他難困的回道:「贖罪。」
「請你轉告她,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只是—個為愛受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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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果然什麼都辦得到!
關牧言在兩天之內買了棟靠海 邊的別墅,並將一切全都佈置妥善,準備好了一個黎景築應該會喜歡的住所,讓她在優質的環境中休養。
「小築,以後我們就要住在這裡了,你喜歡嗎?」
黎景築張望四周,屋內簡單大方的陳設讓她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喜色,她東摸摸西碰碰,逐漸漾出了笑意。
雷亞歆見狀,終於放心了些。「景築,我要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好嗎?」
黎景築—聽,斂起笑容,水汪汪的眼直瞅著他。
「小築,有我在這裡陪你埃」關牧言僵笑,伸手欲拉住黎景築。
她連忙縮起手來,藏在背後不讓關牧言碰。
黎景築怕他!
雷亞歆雖不捨,仍知道進退,黎景築永遠都不會愛他,他不想當另一個黎景築。
送走了雷亞歆,關牧言端了碗補藥走過來,「小築,乖乖的喝了,好不好?」
聞了聞濃重的享菜味,她眉頭皺成一團,嫌惡的別開臉。
「乖乖喝掉,好不好?」他拿碗揍近。
黎景築忽然手一揮,整碗湯藥灑落,燙著了關牧言的身,他痛得叫了一聲。
黎景築怯生生的瞧關牧言一眼,拔腿就往門邊跑。
不顧身上的燙傷,他追了上去,摟抱住黎景築。
她尖叫一聲,「啊!」
「不要怕我,不可以怕我。」
彷彿聽得懂,黎景築不再掙扎,也不再尖叫,靜靜的靠在關牧言的肩上。
「小築,對不起……」他痛苦的低喃。
一直都沒想過他的所作所為帶給黎景築什麼樣的感受,也從未想過黎景築是用著什麼樣的心待他,直到他與梁芙蓉離了婚,找不著黎景築,前所未有的空虛感侵襲,他才發覺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黎景築卻不肯承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她,傷到她終於崩潰得不成人形。
黎景築張著明亮的眼,下意識地拍拍關牧言的背,就如初見的那一晚,關牧言醺醺然地大哭,她不捨的憐惜。
關牧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察覺黎景築的舉止,激動的拉住她的手,「小築,你想起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黎景築仍是—臉無辜的張著大眼,似是不明白世事。
「小築,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他幾近哀求的說道。
黎景築推開他,掏出口袋中剩餘的牛奶糖,撥開紙衣塞進嘴裡。
「小築,你抬起頭來看看我,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關牧言還存著一絲希望。
黎景築毫無反應,專心的咀嚼著口中的糖。
「你記不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我們去為知芹過生日啊!你是知芹的同學,我是知芹哥哥的朋友……」
聽著他的描述,黎景築隱約有一點點的印象,她記得那天她碰到了—個好高、好帥的男人,後來他哭了,—直哭、—直哭。
「不哭……」
黎景築的出聲帶給關牧言莫大的鼓勵,他繼續說:「那個時候你十九歲,甜甜的,很愛撒嬌,又很會照顧人。」
想起了那個好高好帥的男人,她不禁微微一笑。
關牧言還想說些話勾起她的記憶,這才發覺自己竟不曾待她好過,總是如風一般的來去,無聲的出現,又悄悄的離開。
他自責的低下頭,「小築,以前我真的對你很壞,對不起。」
黎景築看見關牧言眼眶滑下淚珠,伸長了手為他拭淨。「不哭喔!」
關牧言抱著她,心裡不停的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