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興奮就像小學生遠足前夕睡不著一樣,還不到七點,彭艾翎就起床了。
帶著一些些的嬌羞,彭艾翎找了件白裙,沒有多餘的佩飾,簡單的裝扮最能將她獨有的韻致表現出來。
一頭略發的波浪長髮仍披在肩上,她難得的塗了淡色的唇膏,襯托著她白嫩的雪膚,更顯嬌色。
「艾翎,今天這麼早叫我再去做份早餐給妳。」
「爸,不用了。」彭艾翎急急喚住了父親,「我跟朋友出去吃。」
彭父聞言笑得眼睛都彎了,「男朋友嗎?什麼時候帶回來吃飯?」
彭艾翎的小臉微微一紅,「不是啦!八字都還沒一撇!」
彭父卻只是笑,「頁快!我的小艾翎都交男朋友了!」
彭艾翎的臉紅透了,不依的嗔道:「爸!」
「好了好了,妳跟人家約幾點?可別遲到了,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彭父坐在餐桌前,很快樂的切著牛排。
彭艾翎對著玄關的錢子理理長髮,「爸,那我出去了。」
才走出家門,觸目即見楚戢烯懶洋洋的倚在黑色房車外抽著煙,彭艾翎朝他一笑,抱著琴,小跑步的上前去。
「等很久了?」
楚戢烯彈掉煙頭,十分紳士的替她開了車門,「不會。」
一身簡單的純白,讓彭艾翎像是個天使般出落得清新可人,在早晨太陽的折射下,他彷彿看見了她身後有著薄如蟬翼正翩翩起舞的一雙長翅膀。
彭艾翎瞄了瞄地上的煙頭,「又抽一堆煙。」
「妳不喜歡,我戒掉就是了。」楚戢烯說得輕鬆。
彭艾翎抿唇而笑,「聽說戒煙不容易。」就像她父親,戒了二十年了,還不是一樣抽得凶。
楚戢烯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直瞅著她,「如果我戒煙成功,妳有什麼獎勵?」
「哪有人這樣的?!」彭艾翎失笑。
「如果我戒成功了,妳就當我女朋友如何?」楚戢烯說得輕鬆無心機般,事實卻不然。
彭艾翎心如擂鼓,半晌才吶吶的說:「等你戒成功再說吧。」
楚戢烯轉動方向盤,輕輕的說:「我當妳答應了。」
彭艾翎愣愣的看著楚戢烯,一顆心卻因他的賴皮而甜孜孜。
接下來的士數分鐘,兩人都沉默不語,卻各有各的心思。
帶著彭艾翎進入一間氣氛高雅脫俗的會員制西餐廳,楚戢烯替她點了招牌早餐,他輕啜著香濃的黑咖啡,淡淡的說:「這裡的早餐還不錯。」
彭艾翎並沒有異議,反正她向來都很好養,幾乎沒有什麼不吃的,不像有些女孩子嘴刁得厲害。
吃了大半後,彭艾翎放下刀又擦擦嘴,突然想到,「對了,還沒問妳是做哪一行的。」
楚戢烯拿了根煙出來夾在手上,卻不點火,「我是律師。」
楚佬是混黑道起家的,或許正因為如此,他的子嗣均在他強硬的規定下念了法商科系;而他們近年來有目共睹的成果,就是將非法的俱樂部漸漸漂白,轉向了正途。
「我哥也是。」彭艾翎毫無防範的脫口而出,對他不由得多了份親切感。
「我以為妳是獨生女。」楚戢烯裝作一無所知。
彭艾翎輕輕搖頭,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他說這麼多平時不會說出口的事,「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
「妳父親是做哪一行的?」楚戢烯習慣性的夾著煙,長指把玩著,仍是不點燃它。
「我爸是小兒科醫生。」
楚戢烯挑挑眉,「妳母親呢?好像沒聽妳提過。」
彭艾翎的小臉頓時黯淡了下來,遺憾的說:「我媽三年前過世了,才三十九歲。」
「對不起。」楚戢烯歉疚的說道。
「其實我媽很早就發現癌細胞了,拖了那麼多年,都過了醫生說的觀察期,沒想到還是說走就走。」一想起母親,彭艾翎的眼眶便氤氳著水氣。
被彭艾翎的傷心感染,楚戢烯亦想起了母親,「我媽也是。」
母親足足被癌細胞折磨了兩年,不管是手術還是化療,父親都沒去醫院見她一面。
「我還記得有個算命師說我媽如果能過得了三十九這個大關,她就會沒事了,沒想到……」說著說著,彭艾翎的淚如雨下。
其實,她已經分不清楚,在母親往生時,她所流的淚水是傷心喪母,還是欣慰母親不用再受病魔的折騰?
「艾翎,別哭了。」楚戢烯替她拭去淚水。
彭艾翎也覺得自己不該再傷心,於是她破涕為笑,「我最慶幸和安慰的是她最後走得很平靜,沒有什麼牽掛,也沒有經歷太多的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而且我們和哥哥都陪在她身旁,送她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
楚戢烯一凜,王淑媛倒死得安詳啊,而他的母親卻死不瞑目!
彭艾翎抹抹淚水,漾起笑,「對不起,壞了妳的好心情。」
楚戢烯無言,但臉色慘白,手上的煙被他抬成兩截,煙絲散落在桌面。
「你還好嗎?」見犬,彭艾翎擔已的問道。
楚戢烯回過坤,強擠出笑容,「我們走吧,不然妳要遲到了。」
☆ ☆ ☆
課表只排到下午的第二堂課就結束了,彭艾翎抱著厚重的書本,有些迫不及待想見楚戢烯的悸動心情,一下課便快步走出校園。
楚戢烯已經等在校門口了,他眼戴墨鏡,懶洋洋的坐在敞篷車內,手中仍是把玩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
「不是說要戒煙?」彭艾翎上了車,眼波流轉,笑吟吟的說著。
「沒點火。」楚戢烯揚起一邊的嘴角,瞄了眼照後鏡,呼地一聲踩下油門迥轉。
彭艾翎輕巧的將長髮夾成一束,以免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她笑著說:「既然都要戒了,還拿在手上做什麼?」
「習慣手上夾著煙,少了它還挺彆扭的。」楚戢烯毫不介意的嘲諷著自己。
彭艾翎愣了愣,「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楚戢烯輕輕一笑,若有所思的說道:「不知道愛情是不是也算是一種習慣?」
彭艾翎抿抿嘴,「我想習慣只是愛情的一部分吧!」
楚戢烯仍是笑,若有心又似無意的問:「我有沒有機會也變成妳的習慣之一?」
彭艾翎胸口一熱,羞赧的問:「你說的是哪一種習價?」
楚戢烯又笑了,他低沉的笑聲很是性感,「妳說呢?」
彭艾翎一顆心越跳越快,彷彿就要蹦出胸口了。
「不是說好,等我戒煙成功,妳就當我女朋友嗎?」楚戢烯微扯著嘴角,似笑非笑的說著。
彭艾翎有些心動,心頭甜孜孜的,帶著三分害羞、三分耍賴,還有四分欣喜的說:「我有答應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彭艾翎似洋娃娃般的容顏在人群中顯得耀眼奪目,身邊從不乏眾多追求者,可這些年來她卻未曾動過心,直到……遇上了他,他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是他的聲音,都讓她迷眩,忍不住想飛奔向前,撲進他的懷抱。
楚戢烯將車子停至路旁,側過臉,火熱的眸子直瞅著她,「現在我戒煙成功了,妳是不是就是我的女朋友?」
彭艾翎低垂著臉,不點頭也不搖頭,嘴角藏不住一絲喜悅笑意,「哪有人像你這樣賴皮的!」
楚戢烯輕輕的靠上前,捧起她的小臉,帶著笑意威脅道:「妳還不快答應!」
彭艾翎仍是笑而不答,巧笑情兮的模樣讓人的心魂都被她勾走了。
楚戢烯心一動,薄唇輕柔的覆上了她的紅唇,輕輕的吻了下,「我數至三,妳不拒絕我就當妳答應了。」
「嗯……」彭艾翎還迷惑在初吻的甜蜜之中。
「一二三。」楚戢烯在她尚未回神前飛快的數完三,根本不給她有拒絕的機會。
「你!」彭艾翎又羞又惱,但更多的是嬌嗔心喜。
見彭艾翎羞答答的嬌媚模樣,楚戢烯又是一陣心動,再度吻上了她的唇瓣,這一次,不再只是淺嘗即止,他用舌尖輕巧的撬開她的朱唇,靈活的小蛇鑽入,挑逗著她響應他。
彭艾翎胸口一窒,頓時忘了呼吸,他充滿男人味的吻,令她的心悸動不已。
楚戢烯用著他的小蛇溫柔的逗弄著她的,直到她淺淺的響應了他,他才更纏綿火熱的吻著她,彷彿藉著這一吻,就要定了他們的情。
半晌,感到下腹已開始蠢蠢欲動,楚戢烯才意猶未盡的鬆了口,「妳好甜。」
彭艾翎被他吻得氣喘吁吁,一顆芳心難以平靜,嬌啐道:「我又不是糖果!」
楚戢烯看著她紅通通的小臉,情不自禁又偷了個香,「可是妳真的好甜。」
彭艾翎嬌睇他一眼,「才沒有咧!」
楚戢烯咧嘴一笑,沒有多與她爭辯,「想不想吃蛋糕?我知道有間咖啡廳的下午茶做得很不錯,他們還有賣手工巧克力,精細又香純。」
彭艾翎眼睛一亮,「要!我要吃巧克力!」
她從小到大都對甜食有種莫名的狂熱,尤其是巧克力,可以一次吃一大盒,不用吃飯都沒關係;幸好天生體質不易吸收,否則早成了大胖子了。
楚戢烯微微揚起嘴角,她一笑,讓他的世界也跟著歡喜起來。
「坐好,我們去喝下午茶吧!」
☆ ☆ ☆
吃了不少的美味蛋糕後,其實彭艾翎的肚子根本不餓,但在楚戢烯關心她的強硬態度下,兩人還是去吃了份量驚人的海陸大餐,之後他才送她到駐唱的西餐廳報到。
剛想背琴,楚戢烯已輕輕鬆鬆的替她拿起,跟在她後頭進了西餐廳,幫她把琴放在台上。
彭艾翎原以為他要離去了,但他沒有,他在角落找了個位子,還是一樣的點了杯馬丁尼,咬著澀澀的橄欖。
彭艾翎朝他一笑,打開了皮套,將電子琴插上管線,開始了這一晚的表演。
一曲柔柔的「我願意」唱完,彭艾翎不由自主地朝楚戢烯望去,只見他也朝她微微一笑,似是讚賞她將如聖歌般的流行歌曲唱得清亮柔美,又似是聽懂了她是以歌曲在回答他的問題。
她願意啊!
一整晚,兩人就這麼眉來眼去的互道心意,彭艾翎完美的嗓音中,也多了她從前所缺乏的深刻情感,幸福的歌曲中儘是小女人戀愛的喜悅歡心。
唱至最後,楚戢烯傳上了點歌單,彭艾翎笑逐顏開的挑出來看,卻仍是那一首「我會傷了妳的心」。
彭艾翎感覺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在這樣的甜蜜氣氛下,她不想唱這首傷心的歌。
欲語還休的看了楚戢烯一眼,彭艾翎將他所寫的歌單藏到最下層,第一次,她不唱他點的歌,反而翻了翻歌本,另外找了一首經典清歌唱了起來。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
楚戢烯看著彭艾翎,在心底搖搖頭,他打從一開始便跟她說過了,他會傷了她的心,但她不信。
不能怪他,他初識時便說了,不是嗎?
要怪只能怪她是王淑媛之女,只能怪她自已傻。
不是他!
☆ ☆ ☆
結束了兩家西餐廳的表演,夜也深了。
回家途中,彭艾翎忍不住抗議:「以後可不可以別再點那首歌了?」
因為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不是點來自己聽,而是想要點給她聽似的。
楚戢烯淡淡的說:「我喜歡那首歌。」
彭艾翎望著他,「你會傷了我的心嗎?」
楚戢烯沉默了片刻,「或多或少吧。妳以後會發現,我不像妳所想的那麼完美,甚至妳還會覺得我是惡魔。」
是的,他是惡魔,他是惡魔之子;他有一顆惡魔的心靈,認識她就只是為了報復,他最終會傷了她的心,如同初識時的宣告一樣。
彭艾翎聽得發愣,一般人是不會像他這樣回答的。
多數人都會說:不,我不會傷害你,我會用此生的力量不讓妳受到傷害……之類感動人的話吧!
「啊!不小心被妳看穿我的真面目了!」楚戢烯嘻皮笑臉的,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或假,「妳還願意當惡魔的女朋友嗎?」
彭艾翎沒好氣的睨著他,「真搞不懂你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怎麼能讓妳搞懂?都被妳看穿了,我就沒把戲可變嘍!」楚戢烯仍是笑呵呵的。
彭艾翎嘟起小嘴,悶聲說著:「你就會耍賴皮!」
在彭家外頭的巷子口停下車,楚戢烯轉過頭,將她摟抱入懷,溫柔的吻上了她高噘的紅唇,火似的小蛇鑽入,探索著她的甜蜜氣息。
「唔……」彭艾翎倒向他的大腿,因他的吻而暈眩著,綿綿的響應著他。
良久,楚戢烯的吻變得熱情,下腹微微起了騷動,正逐漸充血茁壯的硬挺頂著她,他鬆了口,痛苦的低歎了聲。
彭艾羽暈頭轉向的躺在他的腿上,半晌,漸漸平息了暈玄,她才回過神領悟到頂在手臂的硬物是什麼,於是急急忙忙的坐正,一張小臉紅透了,連脖子都熱起來。
楚戢烯苦笑,「妳快進去吧!不然大野狼會把妳給拆吃入腹。」
珍艾羽不口道該故何表示,呆呆的問:「你還好嗎?」
「妳說呢?」楚戢烯自嘲的笑笑,「妳會害我慾火焚身,墜入無垠的痛苦深淵!」
衫艾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了個吻,「小紅帽要躲回家了,大野狼晚安。」
楚戢烯伸手攬住她,意猶未盡的在她唇上吻了吻,才心不甘倩不願的放開,「晚安。」
看著彭艾翎含笑進屋,楚戢烯頓時有些恍惚。他的心頭似乎有一絲的不捨在呼喊著要他抱住她,不讓她離開他身邊,讓她醉倒他的懷中、他的吻下,永還不要離開!
楚戢烯猛地一凜,他竟忘了彭艾翎是他的仇人,甚至對她有那麼一些些的……
不!不行!
他是來傷她的心的,他是來向她索取失去的親情的……他要報復,他要報復!
他只不過是演戲演得太入迷罷了,他只不過是將深情的男子飾演得太過成功罷了,他不會愛上她,不會的!-
再次抬起頭來,楚戢烯眼中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憤恨之一情,邪肆狂狷的光芒在他的鏡片下閃爍,他從口袋中取出煙盒,取了根煙,點著火恨恨的吸了一口再用力呼出,讓煙霧繚繞在封閉的車內。
像是在催眠般,他不停不停的對自己說:「只是在演戲,只是在演戲……我不可能會愛上妳,不可能的……」
不管彭艾翎有多美,不管彭艾翎有多迷人,不管彭艾翎的個性有多吸引他,不管彭艾翎與他之間的契合度有多高……他都不會愛上她,絕對不會!
一切只因他太入戲了而已,就只是這樣,他是不會假戲真做的,他不會愛上仇人之女。
只是入戲!
再恨恨的吸了一大口煙,楚戢烯將仍燃燒著的香煙往窗外一丟,放下手煞車,重重的踩著油門,迅速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