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 第三章
    看著掛鐘,從九點到十點再到十一點,自在一顆熾熱的心隨著時間緩緩地冷卻,整個屋子彷彿被失望與恐懼佔據著。

    自在惶懼地想著,就等到十二點,真的,只到十二點,他再不回來,她就不再等他。

    因為過了十二點,這一天便不具有特別的意義,也不需要慶祝了。

    掛鐘指針走動的每一個聲音都像在提醒她今天又消失了一些,她的心也被時間一寸一寸的分割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自在再次看了看鐘,喃喃自語道。「十一點五十了……他怎麼還不回來?」

    然而她沒有氣憤,有的只是擔心,走向餐桌,輕呼口氣吹熄了即將燃盡的臘燭,將已漸漸融化的蛋糕擱進冰箱,再把滿桌精心烹調的菜餚一道道用保鮮膜包好收進冰箱中,冰桶內特地挑選的香檳亦退了冰,桌緣滴著冰塊溶化後的水珠,她取了條抹布,不慍不火的緩緩擦拭,以免水珠流動。

    結束所有的動作,她回到廳中的沙發,抬頭看了鐘,傻氣又固執的不承認已過了十二點,「十一點七十三分了……」

    他是不是剛好有事在忙,所以才遲了晚餐約會的?

    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才無法打電話給她?

    儘管君熙失約了,自在還是替他找著借口,依舊相信著他。

    又空等了會兒,自在索性至後院拿了拖把,緩緩地拖著還很乾淨的屋子,說是在做本來就該做的家務,其實她心底比誰都清楚自己不過是在想辦法耗時間,好讓等待他的一分一秒不會那麼樣的漫長。

    忙完了原本就毋需整理的家務,她用目光搜尋著整個室內,檢查是否遺漏了哪個部分,牆上的掛鐘顯示著十一點一百五十二分,再將視線轉移到桌上的電話,她猶豫著是否該進行今天第三十四次的失望。

    驀然間,電話神奇地響了,自在的一顆心幾乎要蹦了出來,她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沒有平日的悠然。

    「呃……自在嗎?我是小如。」電話那頭傳來自在同學小如的聲音。

    「我是。」自在將失望的情緒壓下,有禮但客套的問著,「有什麼事嗎?」

    「嗯……康老師在不在?」小如顯然也頗為為難,用詞上很是小心謹慎,以免真的是她看走了眼。

    「他不在。」

    「那……呃……」

    「怎麼了?有話你就直說,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找君熙?方便跟我說嗎?我再幫你轉告他……」自在還誤以為是高中同學有麻煩事要請他幫忙。

    「去他的康君熙!」小如啐了聲,然後一肚子的氣都衝了上來,沒頭沒尾的劈頭說道:「我們那麼久的朋友了,既然被我見到,我怎麼樣都不能當作沒這回事,你知道我最恨這種人,枉費我當年還崇拜他崇拜得要命,沒想到他竟然跟其他男人一樣犯賤,有了像你這樣一個大美人還不滿足,偏要去找那些說氣質沒氣質、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的酒家女……」

    自在微蹙了蹙眉,語調還是一樣的柔如春風,柔柔地打斷了小如的話語,「小如,有話直說吧,我們是老同學,別拐彎抹角了。」

    小如沉默了會兒,像是下定決心、鼓起勇氣,一口氣辟哩啪啦的說了,「我陪客戶上酒店應酬,看到康老師也在那跟女孩子摟摟抱抱、喝得醉醺醺的。」

    自在呆若木雞的拿著話筒,傻傻地看著潔白的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腦袋也停止了運轉,再也聽不到小如的聲音,只有她先前的話語似是唱片跳針般不停的重覆著,一聲一聲的擊沉了她雀躍的心。酒店……摟摟抱抱……康老師也在……

    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麼可能……難道是小如騙她?不,小如不會騙她的……那……

    她一顆心驀地亂烘烘的,不願意承認君熙與小如之間是誰騙了她。他們一個是她打算仰賴一生的男人,一個是她交情十餘年、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這要她怎麼選擇?她可不可以什麼都不要選擇?

    但是打給昕任的那通電話,嘈雜的聲音背景似乎就是從酒店傳來的,莫非君熙那時就在旁邊……

    「自在?你還在聽嗎?」小如不安的問著。

    自在這才回過神,卻還是心亂如麻,怎麼都平靜不了,虛應了聲,表示她還在線上,「嗯。」

    小如頓了會兒。「自在,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但我是你的好朋友,既然被我看到了,我就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你懂嗎?」

    她仍是虛應了聲,卻沒有開口。

    小如報上了店名及地址,然後說道:「現在他在這,要來不來都隨你。不管你怎麼決定,只要記得我是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掛上了話筒,自在不斷的掙扎著。她該不該去?

    如果不去,她難保自己不會猜疑著他,畢竟她相信小如不會騙她,也沒有必要騙她;去了,若他不在,那麼兩人之間不會有任何的隔閡,她也就能繼續的相信他;若……他在……那麼他們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只是……憑女人的第六感,她隱隱約的地知道他在,若她不去看個分明,對他們的感情將會形成道大裂痕……無法縫補的大裂痕……

    掙扎了良久,自在終於下定了決心,深吸了口氣,給予自己此生最大的勇氣,這才打開大門,面對不可知的世界……

    **************

    計程車上,司機曖昧的眼神透過後照鏡不停的望著自在,從她向司機說了目的地開始,這樣的目光就一直侵襲著她。

    自在並沒有留意,只是看著窗外不斷掠過去的燈紅酒綠,她不瞭解每一盞霓虹燈後是否都上演著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影片。

    許多次她幾乎要叫住司機將車掉頭,去逃避可能無法承受的事實,不過她還是告訴自己,君熙是無辜的,她這樣做只是為了要確定小如的誤判。

    滿街行駛的大都是進口的高級車,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完全不知道這裡有這樣的世界,炫亮的燈光像是歡迎著紅男綠女踏入一個縱情歡樂的國度。

    「小姐,到啦!」司機操著一口台灣國語,滿嘴檳榔地道。

    粗啞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喔!多少錢?」她掏開隨身的小錢包。

    「不用啦!小姐,」司機咧開血紅的大嘴,「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好嗎?」

    她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司機將她當作在酒店上班的歡場女子,即使再有修養,她也不禁讓一團怒火揚紅了整張臉。

    她憤然的將一張千元大鈔扔在前座,咬著牙,朝司機瞪了一眼,忍著滿眶欲溢的淚水,衝出車門,快步地往前走去,還聽到司機在背後以幾聲粗魯的「三字經」怒罵著,「不接就不接,落翅仔還裝成在室的……」

    從小到大,她就像是被眾人細心呵護的溫室花朵,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腦中的每條神經都傳達著憤恨的訊息,她幾乎要放棄走進酒店一探究竟的念頭,然而她迫切地想證明自己所深愛的人並沒有背叛她,因此她還是忍著全身的顫抖,向一片炫目的燈光走了進去。

    門口的領班訝然於如此出塵美麗的女人出現在這種場所,渾然忘了上前接待,酒店裡的侍應生也暫時忘了自己的工作,傻傻地望著她,然而她只想找到小如口中所說的包廂,雖然一路上面對的都是濃妝艷抹的女人嫉妒且具殺傷力的眼神,還有腳步踉蹌的酒客充滿獸性渴望的目光。

    自在頭一回感到不自在,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仔細地審視,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勇氣能抵擋這些妖魔鬼怪的進襲,只能硬撐著殘破的自尊,搜尋著掛有「138」的包廂。

    「132、134、136……」她口中無意識地念著,找尋著小如告訴她的包廂號碼。

    終於來到她要找的地方,站在門口,突然間她覺得自己的勇氣似乎用完了,聽見包廂裡面男男女女歡謔的笑聲與言詞,突地忘了來這裡的目的,略退了一步,她想轉身逃開,一隻大手卻無聲地拍在她的豐臀上揉搓。

    「好呀!羅經理,店裡來了這樣的菜色竟沒通知我來吃……」

    自在驚惶的猛然轉頭,一團酒氣幾乎要將她推倒;一個滿臉淫笑的陌生男人用他的手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她的臀,另一隻手緊摟著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

    瀕臨爆發的情緒再也無法按捺。「啪!」自在甩了那個男人一巴掌,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再也無法克制地打開了門,開啟那個無法想像的空間。

    她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口,一身純白的保守衣衫,一張純潔的天真面容,與五光十色滿載著聲色的場所格格不人。

    室內的音響震耳欲聾,燈光並不是很亮,卻足以讓她看清那一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孔。

    是君熙!真的是君熙!

    那一個前一晚才將自己保留了二十八年的純潔全部拿走的君熙!

    那一個前一晚還在她耳邊傾訴此情不渝的君熙!

    望著他,自在覺得全身都像是在瞬間結了凍,僵硬得連動也不能動,眼也不能眨一下,只能這樣直瞅著他與坐在他腿上只用少許布料包裹曼妙身材的年輕女子。

    除了君熙之外,沒有人察覺到室內溫度的驟降,滿室的呼么喝六、鶯聲燕語,進行著一場場男歡女愛的遊戲。

    他愣了愣,摘下眼鏡,揉揉已微醺的雙眼再戴上,才敢確定她就站在門外直直地望著他。

    又愣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今天……不……該說是昨天……是什麼日子了。

    他竟忘了!忘得乾乾淨淨、忘得不留痕跡!

    同儕的讚佩、下屬的吹捧,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讓他早已忘了晚上已和自在有約了,壓根就將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想都想不起來。

    四周嘈雜的划拳喧鬧聲中,自在卻清楚聽見了胸內彷彿有什麼東西破碎了,被狠狠一棒敲碎了,乒乒乓乓地碎了滿地,再也找不回。

    他真的在這!

    他真的在!

    被傷害的不僅僅是她愛他的心,傷得最重的是她對他的信任。

    朋友都勸她要把他看緊一點,別老是放牛吃草,但她始終相信他不會騙她、他不會背叛她,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別人暗示、明示多少次,她總是一笑置之,根本不當真,不放在心上,也不當一回事,更甭提追問他的去處是否屬實。

    她是那麼樣的相信他呀!她一直都相信著他,但是他卻辜負了她的信任,辜負了她用一生作為賭注的信任。

    他怎麼能……怎麼能在她將一生交付之後這樣對待她?

    自在全身僵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這樣望著他,一顆心也碎成千萬片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她美麗的世界瞬間被摧毀了,她所擁有的幸福只是靠著欺騙堆砌成的,如今謊言被戳破了,她一時之間無法承受這樣的青天霹靂,腦海一片空白,血液也忘了流動,只能這樣愣愣地看著她不願意再多看一秒的場景。

    「自……自在……」君熙倏地推開坐在他腿上的年輕女子,站了起來,想衝上前去,酒意卻轟然湧上腦門,虛浮的腳步讓他無法正常地移動。

    被推倒在地的女子仍不識趣地攬著他的腿,妖嬈地喊著,「康哥,你要去洗手間嗎?我陪你去。」君熙試圖跨出一步,雙腿卻不聽使喚地軟了下來,整個身子撲倒在年輕女子的懷裡,被壓在他底下的女子旋即發出一陣浪笑。

    看著眼前無可解釋的事實,自在的眼中似乎再也沒有任何光彩,所有的畫面慢慢地模糊,腦中一片空白,連室內仍舊繼續的嘩嚷也像是在另一個遙遠的世界。

    她轉過身,一步步地離開這個殘忍的地方……

    **************

    自在的眼睛再也無法看清楚,泉湧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覺;耳朵也聽不見震耳欲聾的嘈雜音樂與淫聲穢語,只聽見她心碎的聲音;嘴唇被她咬得出血,因哭泣而頻頻顫抖抽搐,鮮紅的血順著唇邊滑下,落在她潔白的衣衫。

    看著自己沾了血的衣衫,她傷痛地想著,這就像昨夜床單上的血跡一樣觸目驚心,不同的是昨夜她是滿心甜蜜,而今日……

    思路亂成一團,複雜糾纏不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慶幸看到了真相,還是後悔來這將一切看得太清晰,損壞了心目中完美無瑕的他。

    天呀!十年了!她用了十年的光陰,卻直到今日才看清楚。

    老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天大的玩笑,一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她漫無目的地踱在到處是秦樓楚館的街頭,耳中傳來聒噪的呼盧喝雉,一聲聲地翻攪著她心中的雨恨雲愁。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以往也有遭遇挫折的時候,君熙的懷抱總是她最安寧的避風港,然而今夜這個港灣裡已停泊了另一艘船,茫茫大海,雨暴風狂,她像是失去了羅盤的小艇,隨著洶湧的波浪載浮載沉,不知將會飄往哪個未知的彼岸。

    尖銳的口哨聲就在近處響起。「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跟我們去HAPPY一下啊?」一群呼嘯的阿飛飄著車將她團團地圍祝

    自在仍舊是木然地往前走著。外在的一切都與她毫無關係了,這個曾經美麗的軀體早就交給一個人了,而現在男人或女人、好人或壞人、有心人或無情人,凡世間所有的人對她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幾個阿飛看她沒有受到驚嚇的反應,反而呆住了,一個膽子大的阿飛將機車漂亮地轉到她身旁,攔腰將她抱祝

    然而自在卻沒有絲毫的反抗。今晚所受到的侮辱已然太多,超過她生命中所能承受的極限,既是如此,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何區別呢?

    那夥人看到自在如此地「配合」,都發出一陣歡呼聲,像是走在路上撿到黃金一般的興奮,幾個人將她架上一輛機車,而她也任由人擺佈,似乎只想遠遠地逃離這個心碎的地方,能將她載走,她反而心存感激。

    「今天運氣真好,撿到一個嗑藥的。」一個阿飛掩不住喜色地說。「對啊!還是個這麼好的貨色。」另一個阿飛接口。

    「快走吧!趕快帶到老地方去爽一下。」第三個阿飛略帶亢奮情緒地催促著。

    四周當然也有許多人在場,然而都是一臉漠然,事不關己,沒有人願意惹禍上身,只敢站得遠遠地當觀眾,連記下車號的勇氣都沒有,即使有人心中突然興起義憤填膺的不平,一看到五、六個小伙子囂張的神情,還是只能緊摟著身旁的女人,做個安慰自己的阿Q。

    夜風揚起自在一頭長髮,也揚起她的心,她從來不知道夜裡騎著車兜風是如此愜意的事,過去的她只忘情於自己的古箏世界,偶爾與君熙一同出遊也都是在白天,一到夜裡,流連的不是咖啡廳、電影院、就是茶藝館或者音樂廳,何時曾有過這樣輕揚飛舞的感覺,她渾然忘了自己已深陷在一群野獸之中,只是盡情地沉醉在她這一生中的第一次放縱。

    車群狂嘯過街,引起疏疏落落路人的注目,一身白衣的她在夜行騎士的黑色皮衣中格外明顯,他們將車騎人一條暗巷,在一座廢棄的大屋前停了下來。

    她還眷戀於方纔的狂放之中,眼神迷的看著這些對她獰笑的黑衣人,幾個人不由分說,硬拉著將她拖入大屋中,她才訝然回過神來,頓然感到驚駭的來襲,惶悚的陰影像夜幕般籠罩整個大地,她忽然縱聲大叫,聲音尖銳粗嘎的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拉著她的幾個人也被突來的尖叫嚇慌了神,手一鬆,任由她跌向地面。

    驟得自由,她只能慌不擇路地向屋外爬去,眼看著即將脫離虎口,門口猝然閃進一抹猥瑣的黑影,原來是負責在外面把風的傢伙聽到淒厲的慘叫,正想進來探查,卻成為她生命中的死神。

    被外頭把風的男子強力的手一把抱住,滿心淒惶的她只能以聲音不斷地掙扎著,屋內的幾個人也衝了出來,為首的男子一個揮起手來就給她一記大耳光,出口先是一句髒話後呻道:「老子好心讓你爽,你還不知死活!」

    這一掌打得她心神俱裂,口中的鮮血沿著嘴角汨汨地流出,她已無力再做抵抗,整個身子軟癱在外頭把風男子的手中,為首的男子則窮兇惡極地扯下她一大片裙子,然後撬開她的嘴,將整團破布塞入她的口中,她只能發出無力的申吟,任由這些狼子野心的人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她恍然瞭解這世界有太多的角落是自己從不曾去採訪的,也有更多東西是更值得她去珍藏的,過去她苦苦地澆灌著一株隨時可能移植的情花,卻捨棄了可以遮蔭、可以嬉戲的森林,也只為了一顆匆匆劃過生命的流星,而放棄了浩瀚無垠、繁星點點的宇宙,她真的是太傻了。

    於是,她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身體也慢慢地暖了起來,陽光的照拂輕輕地撫平她身上的痛楚,她勉力地撐起自己,雖然步履蹣跚,卻是毅然果敢地步出大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隨身的小錢包已不知遺落在何方,然而她並不想求助於任何人,還是緩步地行走著,粉嫩的臉龐上有著清晰的掌印,雪白的衣服經過一夜的折騰早已殘破,上面還點綴著零星的血漬及塵土,原本齊整的秀髮也散亂地披在肩上,雖是一副歷劫餘生的模樣,但她端莊典雅的氣質還是讓好奇的路人感到神聖而不可侵犯。

    時間是距離的敵人,雖然她走得口乾舌燥,然而經過三個小時後,她終究是回到了家門口。

    門口有個人徘徊著,即使她不用正眼去看,也知道是什麼人。

    君熙一臉茫然,他不明白自在離開酒店後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裡,然而當他看見自在一身狼狽地出現在面前時,他整個人幾乎是被震懾住了。

    「自在……這是……你……發生了什麼事?」他有點話無倫次。

    自在並沒去注意君熙表情的訝異,更沒留意他已是斜了領帶、皺了襯衫、黑了眼圈,況且她也不願分給他任何的視線,她只是淡然地走了過去,從口袋中掏出鑰匙,心中還慶幸這把鑰匙並沒有隨著錢包一起丟失,她開了門,目不斜視地走進去,自始至終沒向他看上一眼,彷彿他是透明的一般。君熙傻傻地看著她,正想往前拉著她,卻被她外表的冷冽凍在當場,一時間手不能動、口不能言,整個人像完全失去了意識,直到她要把門關上的一刻,他才猝然驚醒,急忙伸手擋住即將關上的門。

    「自在,你聽我解釋!」君熙的口氣中並沒有平日的沉穩。

    自在的眼眸中一片漠然,「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說罷,她用力想將鐵門緊緊地關上。

    他將門撐開了一些。「自在,你怎麼了?我是君熙呀!你聽我解釋好嗎?」

    「這位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

    君熙的臉色越來越惶恐,「我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請你別再騷擾我好嗎?」自在對他已感到有些不耐。

    君熙的語調中已帶著哭音,「自在,我求你,我知道自己錯了……」

    「這位先生,你如果再繼續這樣鬧下去,我要報警了!」她的口氣已經很嚴厲了。

    「自在……自在……」

    趁著君熙一時失神,自在猛力的將他推出去,接著將門一關,隔絕成兩個不同的世界,關門的巨大聲響還迴盪在空氣中。

    「自在,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君熙仍是在門外聲嘶力竭的喊著。

    門內的自在只是轉身靠在門上,秀麗的臉龐無聲地滑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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