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也會縱賭通宵,不眠不休的享受賭博帶給他的刺激快感,不論輸贏。
極少、極少的時刻他會狂飲至昏醉,而這點是只有他的隨身保鏢洛特才知道的事,但是洛特也不明了老板為什麼會這麼做。
易桓浚的專屬套房中正上演著一出女人賣力求歡的戲碼。
易桓浚眼神自若,不帶一絲感情,輕蔑的看著眼前舞者般白皙苗條的赤裸女體,不懂當初為何會看上她,也許是她那一頭長直又烏黑的頭發吧!
他盯著隨著女體擺動而晃動的烏黑長發,心中突然湧上一陣怨怒與厭惡!
他隨手將身上正瀕臨高潮的女子抓起,無情的推開,“你走吧!”
“桓浚……”女子驚訝的跌坐在地毯上,眼神是未獲得滿足的饑渴,她嬌嗔的抗議著。
“出去!”易桓浚不耐的下逐客令,眼神轉為冷硬。
女子看看他不善的神色,一堆抗議的話語立刻往肚裡吞,站起身抓起丟在一旁的衣物穿上,不敢再多言的朝門口走去,當她打開門時,恰與易桓浚的隨身保鏢錯身而過。
易桓浚全身光裸,毫不避諱的看著洛特走進來。
“什麼事?”他揚眉。
“易先生,韓遜先生已經抵達。”洛特面不改色的恭敬回話。
“先請他到我的辦公室坐一下,我隨後就來。”易桓浚快速交代完畢,起身走向浴室。
洛特一躬身,隨後轉身出了套房。
相對於四季如春、紙醉金迷的賭城拉斯維加斯,遠在一百多哩外的華克山區山巔上,即便已是三月,仍是積雪處處,初春的風吹在身上不僅毫不溫暖,反而更增添寒意。
紫彤坐在木屋前廊的搖椅上,她不自覺的拉拉披在肩上的毯子,下意識的搖動身下的搖椅,仿若有些自虐般的迎向因搖動椅子所帶來的撲面寒風。
她側耳傾聽樹林裡傳來枝葉因微風吹動而發出的{z聲,失焦的美眸半合著。
山中寂寥的氛圍日復一日的包圍著木屋,也籠罩在她單薄的身軀,無一日間斷,緊緊捆著她。
時光之河緩緩流動著,就宛如被她強硬冰封住的情思仍是緩緩地在血液中流動,日積月累的思念,令形單影只的她常常忍不住情緒焦躁起來,無奈雙眼失明的她什麼也不敢做,也什麼也不能做。
五年了,冗長沉寂心無所歸的五年過去了,他……還記得她嗎?他還恨她嗎?抑或她已成了如煙往事,塵封在他記憶底層了?
春天涼意沁人的風刮過殘雪再襲上臉龐,竟有如輕微的刀割般疼痛,宛如那一日碎玻璃襲上她的臉龐時的驚懼感受,亦是她五年來不曾或忘的痛苦回憶。
有一些事似乎永遠不會變的,例如季節的交替,春天的和風、冬季的狂雪,而存在腦海中過往的記憶是她想改也改不了的事實,即使她極不願再次回憶,卻怎麼也擋不住被引發的記憶浪潮翻騰來回,即便那誘因只是一陣寒意沁人的微風。
記憶的盒蓋自動開放,轉瞬間已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五年前那個午後,當紫彤接到一通告急的電話出門後,公路上懾人的逼迫,令她毫無選擇的撞上大巖石。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全身上下被玻璃割傷的傷口因疏於照顧而疼痛著,她張嘴想呼喚求救,卻駭然發覺喉嚨干澀疼痛,久未有水份滋潤的喉頭只能勉強逸出細如蚊蚋的聲音。
“水……”反復低喃的唉聲絲毫沒有得到回應,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感覺到一只大手扶起她的頭,將水杯湊近她的唇邊。
她貪婪的飲人那有如天降的甘霖後,才松了一口氣的躺回枕上低喘著,赫然熟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
“昏迷了這麼久,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醒了呢!不過如果你一直不醒,說不定倒也省事多了!”嬌媚的女性嗓音飽含惡意的說著。
“你……妮娜?”紫彤猛然認出這個聲音。
“對,是我,撞擊力沒撞壞你的腦子嘛!”
“撞擊?”紫彤昏眩的腦中霎時有如倒帶般的回想起昏迷前所發生的事,臉色立刻因驚懼更加慘白。
“想起來了?”妮娜譏笑道。
“嗯……浚呢?他怎麼樣了?”她突然想起出門前那通告急電話,臉上浮現焦躁擔憂。
“他沒事,倒是你有事,笨女人!”妮娜富含深意的腔調令人不寒而栗。
“他沒事?你不是在電話中告訴我……”紫彤頓時止住話語,聰明的察覺這一切的事件似乎……“你是為了要騙我出門?”
“呵呵!你還不笨嘛!這麼快就猜到了。”
“你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眼前一片黑,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紫彤壓住急湧而上的驚慌質問著。
“我不用對你做什麼,你會看不見是因為你已經瞎了,玻璃碎片甚至刮傷了你全身上下,嘖嘖,可惜了你這身白嫩的肌膚啊!”妮娜幸災樂禍的說著,眼神惡毒的看著紫彤愈加泛白的臉龐與驚懼的神色,心中一陣快意。想不到精心安排的一場戲可以得到出乎意料的完美成果,更增加了她計劃的成功率。
“你……你什麼意思?我瞎了?”紫彤慌亂的將疼痛的手臂舉起在眼前晃動,結果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驚懼的情緒霎時淹沒了她。“不……”她不願置信的扯下覆在眼睛上的紗布,極力的睜大雙眼,發覺眼前猶是黑暗,失焦的眼睛再也禁不住椎心的打擊而淚如雨下。“怎麼會……怎麼會……”
妮娜得意的看著情緒失控的紫彤,原本站立的身子順勢往床邊的椅子坐下,兩只勻稱的美腿交疊,悠哉的點起香煙,決定給她一些恢復鎮定的時間。
可是直到地抽完一根煙後,看到紫彤仍是滿臉驚惶,口中喃喃,終於不耐煩的大吼出聲,“你夠了沒!瞎了就是瞎了,裝出那副死樣子有什麼用!”
紫彤如遭電極般的抬頭,“你……是你!是你叫那兩輛貨車故意撞我的是不是?為什麼?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你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付我?”她終於明白這一切發生的事是有預謀的。
“怎麼,終於明白了?沒錯,是我安排這一切的。”妮娜惡毒的譏諷著,坦承不諱。
“為什麼?難道你不怕法律的制裁?”
“呵!自從你嫁給浚後,我就開始計劃這一切,你以為警察查得出什麼嗎?更何況自從我進了易家門後,早就逐步布好自己的人派勢力,就憑你一個毫無背景的印第安小雜種能奈我何?醒醒吧!”
“不管我是什麼人種,我也是美國公民,理應受法律保護,理不然我也可以告訴浚,請他出面!”紫彤氣憤的反駁。
“喔?是嗎?我看你還是先想想我要你做的事吧!先別說大話。”妮娜臉上顯露出陰險的神色。
“你什麼意思?”紫彤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我要你簽下與浚的離婚協議書,並寫下一封讓他會死心的信,然後從此遠離拉斯維加斯,永不再回來。”妮娜一字一句的說著。
“什麼?!”紫彤驚訝的低呼,跟著怒氣揚起,“你憑什麼要我這麼做?”
“憑我掌握著浚的性命,我想你也不想看到他突然暴斃,死於非命吧?”妮娜撂下狠話。
“你……你說什麼?你想殺了浚?”紫彤震驚至極,“為什麼?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你想知道?”妮娜眼中浮起怨極的神色,“幾年前我認識浚,對他一見鍾情,百般示意,他卻對我不假辭色,我在心灰意冷下想出一個方法,於是利用美色引誘易庭祿那個老頭好引起浚的注意,誰知道他竟狠狠地警告我遠離他的父親,後來我百般使計終於迷惑了易庭祿而嫁給他。”她咬牙切齒的說著,狠毒的瞪著紫彤,“原本我想利用老頭死之前讓浚接受我的感情,待老頭一死,我們就可以雙宿雙飛,偏偏他竟然在突然間娶了你,讓我連阻止的機會也沒有,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紫彤因她毒辣的語氣打了個寒顫,“我不懂,即使浚真的如你所願接受了你,你還是易庭祿的妻子,是浚的繼母啊!難道易庭祿會答應你離婚,然後看你再嫁給他的兒子?”她真不懂,事情會有她想的、計劃的那麼容易簡單嗎?
“易庭祿不會有機會反對的!”妮娜陰狠的喃道。
“什麼意思?”從她的話中她聽出一絲不對勁,突然靈光一閃,難道……
“你不用問我,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你只要乖乖地簽下離婚協議書與寫好信就行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紫彤試探的開口。
“那你就等著當寡婦吧!”妮娜狠戾的道。
“啊!”紫彤驚呼,“為什麼?我以為你說你愛他的?”
“我是想得到他,不過現在杵著一個你,如果不先除去你,那他永遠也不會接受我!假如你執意不離開,我就把他毀了,誰也別想得到他!”妮娜眼露瘋狂神色,口氣狠毒不留情。
“你……你好可怕……”紫彤簡直無法相信自已耳朵所聽到的,突地她又升起一絲希望的說:“就算你說的這麼決絕,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你會下這種毒手。”
“是嗎?你知道嗎?擎天飯裡到處布有我的眼線、心腹,浚的不管事給了我很大的方便與機人,如今他雖接手飯店,可是你知道他的身邊有多少我的人嗎?還是你真以為我只是在嚇唬你?”
紫彤愈聽愈心驚,頓時冷汗涔涔。的確,浚才剛接手飯店,根本不清楚身邊的人到底是好是壞,實在有可能身涉險境而不自知。
“這下你應該不會再有意見了吧!”妮娜再次面露譏諷。
“那你何不殺了我算了,既可省事,也不用費事強迫我簽字、寫信。”紫彤做最後困獸之斗。她知道自己一旦答應,將會陷人深不見底的地獄中,浚會恨死她的,可是浚的性命偏又操縱在面前這個陰狠的女人手上。
“我本來的碓是打算如此的,偏偏你命大,昏迷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死醒過來了,所以我決定讓你簽下離婚協議書且寫下背叛他的事實,白紙黑字之下他一定會恨你入骨,而我正好乘虛而人,這樣反而更好。而你,方紫彤,永遠也得不到他的諒解,因為我絕不會承認的,除非你不想要他活下去,否則……哈哈……”妮娜得意的媚笑,因為計劃比原定的結果更加圓滿。
紫彤無言以對的默然。她知道妮娜所說一切終將成為事實,而今生今世她與浚的緣分終歸是要斷了。
正當紫彤黯然神傷的接受妮娜威脅時,妮娜突然又丟來一枚比炸彈威力更強的事實,終將她的神志擊潰,心碎到再也無法黏合。
“喔!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你除了眼睛瞎了,還流產,嘖嘖!快三個月了,好可惜啊!”妮娜惡毒的睨著紫彤,毫不留情的再給她致命的一擊,“而且醫生說你再也不能生育了!”說完,她滿意的看著紫彤受不住打擊的昏厥過去。
幾番致命的打擊,沉重且成功的打垮紫彤的堅強意志,她終於如妮娜所願,簽下與易桓浚離婚的協議書,並依照妮娜所言,寫了一封坦承她早已趁他不身邊而另結新歡的謊言書信,並接受了妮娜故作憐憫的一張支票,傷痕累累地回到保護區內向表哥喬求救。
喬震驚的將全身是傷的紫彤送人保護區內的醫院中仔細照料,並找來伊娃陪伴身心受創的她。
兩個月後,紫彤身上的傷已大致痊愈,可是喬與伊娃仍是沒有從她口中問出前因後果,反而在她威脅要離開保護區的堅定口吻下,從此不再追問。
之後,因失明行動不便,紫彤決定回到伊蓮留給她位於華克山區白狼山巔上的木屋獨自生活。
喬和伊娃在反對不果後,終於決定由伊娃陪伴她上山小住,直到她熟悉一切日常生活事物後再下山,喬則負責定期采買民生用品載到山上,並加強木屋對外的通訊設備。
數月後,在紫彤強力的偽裝掩飾下,伊娃放心下山准備結那延遲許久的婚;她那位善解人意的另一半還是先前紫彤尚未離開保護區時,鼓勵她先表白的對象——副警長培特。因紫彤的關系,伊娃將婚期延後至今。
紫彤在心中內疚的感受下,強逼自己快速熟練的操縱木屋一切的用品設備,並請伊娃幫她將木屋內的家具固定,另外再將其余用品固定擺置並帶領她熟悉一切,甚至包括在木屋外圍一圈的環境。
紫彤熟記每項事物間中距離的步伐數,直到完全熟練,才終於讓伊娃放心的下山籌備已延數月的婚禮。此時時序已入冬,山上氣溫異常冷冽。
伊娃下山後的頭十天,紫彤尚能堅強的面對對她而言早已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可是堅強的意志終於也在孤冷的環境中漸漸潰散。
在意志漸薄弱下,她又開始了每晚在睡眠中作著千篇一律的夢,只是這個夢境也許是反應著她那晦暗的心情而顯得灰蒙無光,夢境中的天空是一片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黝黑陰暗,除此,她尚有被人窺探的隱約存在感。
她開始焦躁、坐立難安,所以每日她循著木屋旁已踏熟的小徑來回踱步、思考、冥想,每每忘卻時間的流逝,執意沉溺在追憶過往,意志消沉的消化著如今已是兩眼失明的現實慘況,惶惶終日,將在人前堅強的面具卸下,獨自啃蝕折磨自己的心靈。
直到入冬頭一次飄雪的那天……
當她已放棄求生意志的一心求死時,夢幻的聲音引領她脫離已踏人死亡境界的腳步,一步步引導她回到溫暖棲身的木屋前廊……
白狼山果然如伊蓮外曾祖母生前所言,充滿了勇士化身的神靈,保佑著族人不會踏入危險致命的陷阱裡。她終於深深體驗、領悟到生命的可貴。如果連祖先神靈都認為她該活下去,那她的生命應該尚有存在價值才是。
那天以後,紫形放棄了自怨自艾,開始尋找生活在黑暗中人可做之事,於是她請喬幫她訂購了一些盲人書籍及一台盲人用打字機。
摸索了半年,她終於可以自如的使用打字機,打出一些優美的詞句,記錄下她每日的所思、所感。
原本只為抒發苦悶的心靈,卻在來探望她的伊娃發現後,硬是將那些文稿帶下山,甚至寄給了加州某出版社,而幸運的,出版社接受了那些充滿晦澀的稿件,因此在無意間,她竟也成為一位作家。
感歎於世事的無常,紫彤在山中度過了五個冬雪,慢慢沉澱了心情,靜靜等待或許會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偶爾,強烈思念易桓浚的情思泛濫成災,溢滿心田,她也只能借由文宇一再抒發,安撫自己惶惑的心情……
就這麼一次,我希望能有一天的時間不會想到他。紫彤深深歎了一口氣,身下搖動的搖椅漸趨緩和,她仍沉在記憶之河,直到一陣喧囂的車子引擎聲傳來,而那熟悉的聲響,終於讓她從回憶的陰影中脫離,泛出多日來第一個笑容。
在一聲車門甩上的聲響後,伊娃開朗的嗓音揚起
“彤表姐,你怎麼又坐在外面了,氣溫還是很低哩!”伴隨著關懷嗓音的是雙腿踏上階梯的足音。
“我有未卜先知,知道你今天會來,所以特別坐在這裡迎接你啊!”紫彤忍不住開玩笑的說。
“少唬我了啦!彤表姐,走、走、走,我們先進去再說,我有好消息告訴你。”伊娃伸手將紫彤從搖椅上扶起,挽著地朝屋內走進去。
總不會又是出版社要出版她的書了吧!這該算得上是好消息吧!紫彤心中苦笑著,隨即轉移話題。
“怎麼沒帶小伊芙或是小伊迪來?”紫彤邊詢問邊在客廳的椅子坐定。伊芙和伊迪是伊娃和培特的小孩,每次伊娃上山時總不忘帶他們其中一個來。因為自己本身的遺憾,使得她更加喜愛他們。
“本來喬是想用無線電問你這件事,剛好我要上山來看你,就叫他免了,由我親自出馬說服你,所以就不帶小孩子來礙手礙腳。”
“你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伊娃。”紫彤好笑的問,根本沒聽到是什麼事需要伊娃來說服她。
“噢!對不起,我還是從頭說起吧!今年保護區內要舉行一個春日豐收慶典,喬要我問你的意思,如果願意參加,我一會兒就將你載下山,在我家住些時候,然後再參加慶典活動。”
“咦?這種慶典活動不是已經好多年沒舉辦過了?”紫彤有些訝異的問。
“就是啊!不過從今年開始就要恢復了每年舉辦一次,這麼重大的慶典,你怎麼能錯過呢?我先幫你打包一些行李好不好?待會兒我們就下山。”
“等等,伊娃,我沒說我要參加啊!”
“嗄?為什麼?你知道你多久沒下山了嗎?除了定期下山檢查你的眼睛外,你根本就關在山上,為何不趁這次機會下山玩一玩,說不定還可以找個好對象什麼的!”
“伊娃!”紫彤歎息道:“你明知道我的眼睛看不到,為什麼還要我去參加慶典,我什麼也看不到,只會增加你們的麻煩,何必呢!”
“看不到,聽聽聲音、享受熱鬧的氣氛也可以啊!何況,你還這麼年輕,何不多下山與人群相處,也許可以找到合意的人來照顧你,不也是不錯。”
“你別安慰我了,我全身都是傷疤,誰會看得上我,我才不要自取其辱呢!”她自我貶低的說。
“彤表姐!”伊娃氣急敗壞的哀叫,“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早就告訴過你,你除了鬢角到下巴那條淺淺的痕跡外,其余的根本就看不出來,依舊是白皙柔嫩,你為什麼還是認為你全身是傷疤?我都不知告訴你幾回了,你總是不相信。”“好、好,別激動,伊娃,我相信你,只是……我實在沒有興趣參加任何慶典活動,你就別為難我了吧!另外,我一點也不想找什麼對象,你別忙了!”
“為什麼?你長得這麼美,不管是誰都不會在乎你看不見的。”伊娃抗議的叫道,突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你還忘不了你的前夫?”
伊娃只知道紫彤是在離婚後才回到保護區的。
“哪……哪有,你別亂猜了。”紫彤臉色微微泛白,像是被人揭穿心事般,臉上浮現苦澀。
“彤表姐,都這麼多年了,你……”伊娃看著紫彤不自在的神色,即使個性一向直爽的她,仍是察覺出紫彤臉上隱含的悒郁。
“別說了!”紫彤打斷地,“伊娃,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現在我只希望能一直平靜的過下去,什麼也不想。”她低聲道。是啊!什麼也不想,因為無論她想再多,雙目失明的她是什麼也不能做,也做不到呀!
伊娃驀然沉默下來,看著紫彤臉上平靜的表情,心中頓時明白。明知道她無意另尋對象,自己也很清楚她的個性,又何必多做無謂的勸說呢!自己還真是笨,想想她五年來絕口不提過往的事便知,一旦她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可以勉強她的。
考慮了半天,伊娃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彤表姐,不然等到慶典舉辦時,我來接你下山到我家住幾天好不好?”
“你還是不放棄?”紫彤喟歎一聲。
“不是啦!我不會再勸你找對象了啦!我只是希望你偶爾也下山住住,就算是散散心嘛!”伊娃急忙解釋著。
“喔!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你不覺得山上比平地更適合我嗎?空氣清新,環境幽靜又優美。”
“可是悶死人了!”伊娃嘟嚷著。
紫彤忍不住抿唇一笑,道:“好啦!伊娃,讓我想想好嗎?如果我真要下山,我就用無線電通知喬,到時你再上來接我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伊娃忍不住抱怨的回了一句,看著紫彤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心中再次一歎。她真的覺得彤表姐變了好多喔!
伊娃也許認為在保護區舉辦的春日慶典是帶給紫彤的好消息,可是真正的好消息卻是在春日慶典舉辦後的三個月,由保護區的醫院裡的眼科醫生強森先生傳來的。
也許是身處印第安保留保護區,也或許是身為原住民,總之,強森醫生竟意外的替紫彤優先取得一對捐贈的眼角膜,而通知紫彤前往醫院准備做各項的眼睛檢查手續,以為之後手術移植的成功率做預備防范措施。
終於,紫彤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住進了醫院。
拉斯維加斯擎天飯店監控辦公室
大大的辦公室內布滿高科技監視儀器,舉凡飯店賭場內的各個角落皆逃不過監視儀器的監控,而這些設備除了可有效的監控並制止一些因賭而引起的糾紛外,亦可清楚的看到每張賭台邊的賭客的一舉一動,而這種監視動作是為了防止有人出老千等等詐賭的行為而設立的。
“你要我來看什麼?”易桓浚冷淡的問著掌管監控室的漢克。
漢克是易庭祿生前的隨身保鏢,易桓浚接手飯店後,讓他掌管監控辦公室的大小事務,其余時間則與洛特一起擔任護衛易桓浚之職責。漢克高大魁偉,金發藍眼,沉默寡言,做事認真負責。
“這個人。”漢克指著螢幕上坐在二十一點賭抬邊一名棕發高鼻的男人。
“他怎樣?”易桓浚冷淡不感興趣的從身後洛特的手中接過酒杯,飲了一口,隨口問道。
“我懷疑他就是前陣子在摩洛哥詐賭成功的老千,我查過,他已經在飯店住了一個星期了,他只賭二十一點,而且總是在發牌員快交班的時候坐下來賭,模式很像摩洛哥那邊傳來的資料上所寫的手法,而且長像也滿符合的。”漢克一板一眼的報告。
“既然如此,你叫我來看什麼?難道還要我教你怎麼處理嗎?”易桓浚慵懶的往椅背上一靠,有些煩躁的回答。
“呃,易先生……”漢克有些傻眼。
“漢克,易先生的意思是,既然你是全權統管監控室,這種事就不用請示易先生了,盡管照規矩去做。”洛特插嘴解釋著。
洛特跟著易桓浚已經很多年了,多少也了解他的行事作風,比起漢克,兩個同為隨身保鏢的男人,洛特顯然靈活許多。
“喔,好的,易先生,這件事我會謹慎處理的。”漢克終於明白,恭敬的說。
易桓浚隨意瞄著眼前繁多的監控螢幕,微微頷首,不在意的啜飲著手中的威士忌。
當眼角余光掃過左邊一台螢幕時,他立即如被電殛般的定住,眼神由散漫轉為嚴厲,他轉過頭,如火焚般的眼睛緊緊地盯住螢幕,等待監控攝影機再次轉到他剛才在一剎那間所捕捉到的那道身影,他立即伸手按下一個鍵將攝影機鏡頭定住,停在那個位置上。
他緊盯住螢幕中靠在一根圓柱邊的嬌小身影,從不曾波動的臉色逐漸有了變化。
真的是她?還是只是面貌相同的另一個人?
“易先生?”洛特有些詫異的看著易桓浚丕變的臉色,不解的也看向螢幕,但他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景象或是特異人士,除非……是那個女人?
易桓浚迅速恢復冷沉的眼神,只是眼中的陰霾更增加幾分。
“漢克,查明這個女人的落腳處,名字,一切資料,盡快回報。”易桓浚伸手指向螢幕中的嬌小身影,交代完畢旋即起身往大門走去,臨出門前又拋下一句,“不論我在做什麼,在第一時間交給我你所查到的資料。”
當晚,易桓浚面無表情的聆聽漢克所查出的簡單資料,唯有眼底一簇火花稍稍顯露了他的心情。
“目前那位小姐住房所登記的名字是方紫彤,她住在飯店舊樓的三二0六房,已經五天了……”
“三二0六?”易桓浚打斷他的語,“那層樓不是有一半的房間都是單人房嗎?”
“是的,易先生,三二0六號房是單人套房沒錯。”
“五天?她住了五天都在干什麼?”
“據房務部所知,方小姐每天幾乎都不在房裡,不過可以確定她每天都有回房沐浴、睡覺,至於方小姐離開房間後的去處,因為時間太短,我還無法完全查清楚,不過我調出了這幾天從樓下電梯口到大廳門口的監視錄影帶,倒是發現了方小姐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大廳裡晃來晃去,而且她也沒有去賭台賭過。”
易桓浚默默消化著漢克所說的話。為什麼?如果她不是來賭博的,那她特意住進擎天飯店是懷著什麼目的?
“漢克,找人二十四小時跟著她,我要清楚的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易桓浚很快的下達命令。
“二十四小時監視她?易先生,難道她是你的……”敵人?漢克因易桓浚掃來的凌厲眼光而吞下到口的疑問。
“你不必管,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
漢克立時躬身答應,轉身快步離去。
漢克離去許久,易桓浚仍是悶不吭聲,眼色暗沉,洛特終於忍不住問出從一開始漢克在道出那個女人的名字時,存在他心中的疑惑。
“易先生,方紫彤不就是易夫人的名字嗎?”而錄影帶中那道身影,也依稀有點像印象中存在的那個跟易先生結婚才短短數月即突然失了蹤影的人。
“她不是!充其量地也只能算是我的‘前妻’。”易桓浚嘲諷的說,語氣令人不寒而栗。他從沒有忘記她背叛他的事實!
“啊!”洛特低呼一聲。原來他們已經離婚了!
易桓浚的思緒在驚訝、怨恨、懷疑與復仇間回蕩著。
他根本沒想過她竟然還膽敢再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出現,將他沉潛在心底的怨怨與恨意一並勾起。
她為什麼會在消失五年後又重新出現在他的勢力范圍中被他發現?難道她不怕一旦被他發現後,他會對她采取的手段,那將是她簡單的頭腦所無法想象的!
為什麼就是那麼不經意的一瞥,他竟然就從人群中一眼認出她來?盡管時光已經流逝了這麼多年,難道潛意識中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抑或是她當年毫無預警的背叛帶給他男性自尊與感情的沖擊太大,才會使他直至今日仍是對她念念不忘?
是這樣嗎?易桓浚自問著,卻找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
不過他卻很清楚的知道,既然被他知道了她的行蹤,他也不想這麼輕易的放她好過,他都沒有主動的去找出她的行蹤,她竟然還能在幾年後毫無忌憚的出現在他面前,難道她以為他還是當年的易桓浚嗎?
他跟她……還沒完呢!
洛特看著陷入沉思的主子,想著他在這五年當中的行為,不禁懷疑是不是失去那個方紫彤的關系,因為他一切的放浪行為皆是從那方紫彤突然失去蹤影後開始的。而在那之前他已經當了他的隨身保鏢十年了,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情形,即使在未娶方紫彤之前他的確是很風流,卻不至於這麼蔑視女人,更別說是放浪形骸……也許這個答案是出在那個方紫彤身上!
“走吧!夜未央呢!不要浪費了!”易桓浚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痕說完後,從沙發一躍而起,朝門外走去。
洛特先是一愣,隨即匆匆跟隨在後。
深夜,賭場大廳仍是人聲鼎沸,吃角子老虎機器此起彼落的鈴聲與銅幣撞擊聲持續響著,偶爾還傳來人群的歡呼聲。
紫彤坐在賭場大廳旁附設的餐廳一角,這個位置的左邊可俯望賭場大廳,右邊則是在牆上設有著跑馬燈的“基諾”賭格區,形形色色的賭客分坐在賭抬下一排又一排的椅子上,聚精會神的研究著手中的號碼以便圈選。
食不知味的將美味餐點往嘴巴裡送,紫彤腦中仍掙扎在離開與不離開的思緒中。
住進擎天飯店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她已經嚴重違背了當初與強森醫生所約定的三天期限。
恢復視力是她苦苦等待五年、神靈所賜予她最幸運的事,她衷心的感激上天垂憐,令她得以重見光明。
在恢復視力後,她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再看易桓浚一眼。
紗布拆除後的第二天,她一確定眼睛大致情形良好後,即不顧強森醫生的反對與警告,堅持要離開幾天辦事。在她的執拗堅持下,醫生終於讓步,與她做下三天的協議才放她出院,並警告她不得漠視半年的恢復休養期。
她飛奔的出了保護區,進了城,住進擎天飯店之後,才發現擎天跟她印象中的不一樣了。
它更有名了,也擴建得更大,設備更多、更齊全,甚至連原本屬擎天的舊樓都已完全改頭換面。這些是她住進飯店後特意去搜集資料得知的,當然,同時間,她也在資料中得知易桓浚五年來的所作所為,包括他的成就與緋聞。
因為無從得知易桓浚的行蹤,於是紫彤只得守株待兔的整天在飯店大廳與賭場間間晃,等待機會。
終於在她住進擎天的第三天深夜,她看到五年多未曾見過的易桓浚。
他親暱的摟著一名身材豐滿的黑發美女,大咧咧地占據著一張二十一點的賭台,盡情的賭著,大口喝酒。他的臉上是她從未曾見過的冷冽,即便她遠遠地藏身在一根圓柱後,仍因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狂肆冷然氣息而暗暗心驚。
她看著改變巨大的易桓浚,心中瞬間湧上傷痛、懷念、愛意交織的情緒,令她熱淚盈眶得無法轉移視線。
她目不轉睛的將他的身影一一收進腦海中,直到他似已盡興,摟著美女離去後,她仍戀戀不捨地呆一且在圓柱旁許久,不知過了多久才發現天已大明,她竟然站了一夜,只為了看著那抹五年來不曾或忘的陽剛身影。
在見過易桓浚、達成心願後,照理她該離去,該回到保護區內聽從醫生的囑咐,好好休善照顧自已這雙得來不易的眼角膜,直到痊愈,偏偏……
人心是貪婪的,一開始她只想再見心愛的男人一面即可,可是在真正見過他後,她卻更加難捨的想再見他一面,於是她又如同之前般將整天的時間耗在賭場裡,冀望能再見他一面。
一個多星期了,她的確是見了他好幾面,遠遠地看著他,也清楚的感覺到他真的變了好多,與記憶中的他再也不相同了,她失望又難過的再次感歎世事無常,不過短短幾年,人事已全非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沒有等到他的蹤影,卻促使她慎重考慮離去的問題。
她不知道妮娜在五年後的今天,是否仍掌控著飯店的動向與易桓浚的一舉一動,但是基於他的安全著想,她仍是不得不防。誰知道妮娜在這五年間是不是更加擴大了她的勢力,假如自己冒險住進擎天的舉動被妮娜發現,是不是會帶給易桓浚不自知的危險呢?即使她在這一個星期中還未曾見過妮娜的蹤影,而且也未曾聽聞易桓沒與妮娜結婚的消息,她仍是不敢大意。
五年的沉潛思索,她幾乎可以肯定妮娜對易桓浚的愛戀心態已經不算是正常了,而憑自己淺薄的心理學習課程對妮娜的所作所為仔細分析下,她幾乎可以肯定妮娜絕對是那種玉石俱焚的偏執個性。所以即使她曾考慮過將真相告訴易桓浚,卻仍是在再三考慮之下忍痛打消這個念頭,萬一連易桓浚的隨身保鏢也是妮娜的耳目,那恐怕在易桓浚尚來不及防備時即有了發生危險的可能性,而她卻毫無保護他的能力。
左思右想下,紫彤覺得最好的方法仍是不露面,照著妮娜當初威脅她時所說的話,只要遠離賭城,易桓浚就不會有危險。
何況以她這一個多星期中所看與所聽聞的情形看來,易桓浚恐怕早已忘了她方紫彤這號人物了,他夜夜笙歌,女人無數,她即使不計後果的出現在他眼前,恐怕也是自取其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