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樓是遼州第一大樓。老闆兼掌櫃的於庭在二十年前頂下這家原本只是小酒館的店舖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純粹只是想混口飯吃罷了,卻不料無心插柳,生意倒是意做愈大,這可是於庭當初所料不及的事。
而為圖方便,於庭從一開始便住在昇平樓後方的一棟小屋裡,二十年下來,除了小屋曾翻修加大外,於庭一直都沒有另覓其他住處。
此時,就在昇平樓打烊後,近午夜時分,於庭小屋廳中猶是燈火明亮,於庭端坐椅中,一臉不以為然地盯著坐在對面椅中的少年——梅衣。
「由京城來遼東的商旅很多,你做什麼要找一個最難纏的老闆?」
「又不是我去找的,是他們找上我的。」梅衣一臉無辜的回望於庭。放下髮髻的長髮技散,柔順的貼在身後,而原本髮鬢旁的疤痕竟不見蹤影,斜倚在大椅中的身形顯得玲瓏且嬌俏。
白日的少年郎竟赫然變為一位可人的美嬌娘了。
「那你也可以立刻回絕啊!」於庭用著不贊同的目光看著她。
胡鬧!即使無人知曉她是女兒身,可是跑去當一個男人的貼身小廝,也未免太不合宜了吧?!
「於庭叔叔,這幾年來若不是您嫌我年紀太小,怎麼也不肯答應我隨人上京城去,怕我會有事,否則漪兒早就到京城去了;而今漪兒都快滿十八歲了,叔叔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梅衣——真名梅衣漪,細聲柔意地勸說著眼前這位照顧她、保護她卻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叔叔。
「怎麼可能放心!你一個女孩家,孤身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這叫叔叔要怎麼放心得下?」於庭喟歎道,「漪兒,難道至令你仍是無法釋懷你爹拋下你娘的事實而執意找到他,且給他一個教訓的想法嗎?」
「於庭叔叔,漪兒早就沒有那種想法了,你想到哪兒去!之前我不是才告訴過您,漪兒想到京城去的原因。」梅衣漪的眼中閃動著光芒與一絲有趣神色。
梅衣漪不否認她在年紀小的時候,對於那位未曾謀面,且拋下母親的父親有著仇恨怨怒的心態,尤其是當母親因長年思念父親成疾,最後病倒且纏綿床榻數年後過世,她的心中更是充滿著不諒解與想復仇的心態。
後來當她堅持離開她與母親居住的北雲觀時,北雲觀的觀主靜悟師太遂要她來找在遼州開設旅店的於庭叔叔,後來她才知道,於庭叔叔是靜悟師太在未出家修道前,與她感情最好的弟弟。
之後,在於庭的堅持下,梅衣漪巧扮成男孩在昇平樓待了下來,且在昇平樓裡擔任跑堂的工作,而因為高明的偽裝與她一直住在於庭的小屋使然,數年下來尚不曾有人識破她女扮男裝的偽裝。
而在數年來與外界頻頻的接觸下,她原本狹隘可笑的復仇之心早已化為無形,可那股想親眼一見薄倖父親一面的決心卻日益加深。
因為母親在生前所透露的訊息太少,所以她只知道父親的姓名以及他是一個祖居京城的商賈,其他就不甚瞭解了。
因此梅衣漪打算前往京城,先謀得一安穩長久的居身之處,然後再利用工作上的便利,或是閒暇來打探她所想要知道的父親居所的下落,也好伺機窺得「那人」一面,瞧瞧那位她從未曾謀面的父親長得是什麼樣子。
而這個想法在有人想找她當貼身小廝時,算是有了進展了。
「我當然知道你想去京城的原因。」於庭瞪她一眼,「可為什麼非要當人家的小廝才能上京城,你怎不在裴家商隊裡謀個打雜什麼的工作,也好過冒著被人拆穿真面目的風險。」他是怎麼想也覺得不妥。
「哎!於庭叔叔,家裴家這種有錢有權的商家,哪會有缺少人員而讓我有謀差事的機會,若非這回裴羿青的貼身小廝在前不久突然病倒,恐怕我還沒機會在他手下謀到差事呢!」梅衣漪繼續說服著。
「是沒錯啦,可是……」於庭猶是猶豫再三,無法就這麼同意。
「而且,」梅衣漪再接再厲的補充,「裴家商隊有自己所屬的驛隊來運送貨物,名聲之大根本沒人敢招惹,漪兒跟著他們到京城去,在安全上就大可不必憂心了,對吧!於庭叔叔。」
「嗯、嗯。」於庭點點頭,不能否認她的顧慮是正確的。畢竟由此至京城,千里迢迢,沿途還要經過不少窮山惡嶺,假若沒有武藝高強且完善的驛隊護航,的確是很容易發生危險的。
「另外,於庭叔叔,由遼州到京城間,還有一群喜歡掠劫商旅的盜匪存在,如果跟著裴家商隊,那至少可以不用擔心——」
「行了,行了,別再舉例了。」於庭有些頭痛地蹙起眉心,「反正你是打定主意了,是吧!」
或許她說的也有道理,雖說太平盛世,國泰民安,可中原以外之地,究竟多少仍是有些不肖之途藏於荒野礫漠之間,伺機蠢動,而裴家商隊確實是少數強大且旁人不敢輕易招惹的隊伍之一,如果她是跟著這種商隊到京城去,他的心中該是會比較放心才是吧!
「腮。」看著於庭無奈的眼神,梅衣漪開心地笑了。「漪兒的確是已經決定了。」說到這裡,她又不禁皺皺小鼻,「不過,那個裴羿青的心腸似乎不怎麼好哩!我說想要留在京城,在他旗下所屬的商號裡工作,這種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偏不肯乾脆答應,硬是要我明日隨他前往商談生意、擔任翻譯工作,如若表現良好,他才肯答應我的要求。嘖!還真是所謂的『無奸不商』,他一點虧也不肯吃哩!」她不滿的叨念起來。
「既然他這麼難相處,那擔任他的隨身小廝豈不是辛苦萬分,漪兒,你何不乾脆趁明天隨同他去談生意時……」於庭才剛抒展的眉心又再次蹙緊。
「於庭叔叔!」梅衣漪笑著打斷他的話,「別擔心我了啦!在『昇平樓』這幾年,什麼樣難纏的客人沒碰過,現在我不也是好好的,不怕的啦!於庭叔叔。」她安撫著。
眼看再也勸不動讓她打消去京城的意圖,於庭最後終於無奈地頷首。
「也罷!阻了你這麼多年,也不見你打消上京城去的念頭,不如你就走一趟吧!記住,事情如果沒有結果,就別逗留太久,早些回到叔叔這裡來,知道嗎?」
「知道了,於庭叔叔,我會記住您的吩咐。」梅衣漪鄭重承諾。
於庭不捨地看著秉性純良的梅衣漪,心中著實不放心。「唉!假若不是你怎麼也不肯,叔叔早該為你找一門合適的婚事的,想想你都快十八歲了,再這麼耽誤下去,就要變成老姑娘了……」
「於庭叔叔!」梅衣漪雙眼瞠大,不敢相信地喚了眼前愈說愈發不可收拾的叔叔一聲。
怎麼又提起這事了嘛!她不是早就表明立場、說清楚她今生無意嫁人的想法了嗎!
好不容易都快拖至達到「老姑娘」的年歲了,於庭叔叔怎麼又想起這件事了嘛!唉……
☆ ☆ ☆
翌日中午,梅衣漪隨同裴羿青前去赴薛洄之約,而元絳自然亦是善盡護衛之責地跟隨著。
午宴進行不到半個時辰,梅衣漪就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今日所謂要她來擔任「翻譯」之職的工作,根本就是裴羿青故意刁難她的舉動。
原來裴羿青亦是懂得契丹語的,而與他商談生意的對象薛洄雖是契丹人,可人家的漢語說得可是溜的很,所以,凡此種種情形看來,今日這場商務討論的場合,她梅衣漪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餘的嘛!
午宴結束,回到昇平樓後,裴羿青這才斂下之前在午宴時面對眾人的溫和表相,回歸與眼底相同神色的淡漠表情。平淡的眼波泛起一抹狡光地看著梅衣。
「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穩當的個性,也算不易了,看來裴家著實不該錯過如你這般的人才才是。」
小小年紀?梅衣漪一愣。他到底以為她的年紀有多小?
「多謝裴爺。」聽他的話中意,該是同意她所提的要求吧!
裴羿青睨向他。不錯,反應快捷,有一個反應機靈的貼身小廝該也是不錯的。
「你就由明日開始工作,等到這回採購的貨品點清裝受,你就同我們一同啟程回返京城,至於你在『昇平樓』的工作,我會吩咐元絳去跟掌櫃的說一聲,你先下去準備,盡早將行囊打點好。」
「不用麻煩元護衛了,裴爺,掌櫃的是梅衣的叔叔,他已經知道此事了。」梅衣漪連忙出聲阻止元絳欲轉身的身形。
想起昨夜被於庭叔叔嘮叨一晚的慘況,梅衣漪再次抑下一個逼到喉間的哈欠,而這已不知是今天以來的第幾次了。
「哦?」裴羿青揚高眉,露出興味的目光,「昇平樓的掌櫃是你的叔叔?」
梅衣漪點點頭,不明其意。
「如果我沒弄錯,於掌櫃不僅僅只是昇平樓的掌櫃,他還是昇平樓的老闆。對吧?」
「是的,裴爺。」梅衣漪微訝地回應。
咦?他也不過才住了幾天而已,怎會知道這件事?尤其是於庭叔叔根本不喜歡提起這事,所以知道叔叔是昇平樓老闆的人,大多是居住在本地很久的居民。
「既然你是遼州第一樓老闆的侄子,前途不可謂不好,那又為何要到陌生的京城去求發展呢?」裴羿青輕撇了下嘴角。
梅衣漪暗自翻了翻白眼,半垂眼簾,小心回答,「梅衣早有意前往京城,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意的『僱主』,所以才會延遲至今。」
這個裴羿青好生奇怪,不過是一名小廝,有必要這麼問東問西的嗎?
「這麼說,我算是你梅衣『合意』的僱主羅?!」裴羿青揶揄問道。好個高明的推托之詞。
愈是與這個梅衣說話,愈是由他的言談中發現許多令自已訝異的地方,起碼梅衣的聰敏就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如今他忍不住要猜想,將來這返京的一路上,梅衣不知又會帶給他多少的驚奇了!
「呃,是的,裴爺。」梅衣漪回答得有些志忑,因為她感覺裴羿青玩笑的話語中,似乎包含著另一層不明的意思,而就是這層不明之意令她心中生起怪異的感受。
看來往後待在這位不輕易顯露真正情緒的主子身邊,處處都得謹言慎行!
看著半垂著眼,狀似恭謹的梅衣,裴羿青似覺無趣的撒撇嘴角。
「好吧!你可以下去了,別忘了明日準時來上工。」他特意強調地叮嚀著。
梅衣漪聞言立即吁了口氣,躬身行禮,「是的,爺。」話落,她立刻頭也不回的退出門外。
可一踏出門外,她的腦中立刻又想起一事。
糟了!她從未當過人家的小廝,究竟這個貼身小廝該做些什麼呢?
☆ ☆ ☆
翌日清晨,梅衣漪雙手捧水盆,手臂上搭著乾淨的布巾踏入昇平樓內院東側一間與其他廂房隔開的房間,並小心的將水盆放在靠窗邊的支架上頭,然後輕緩地吐了一口憋住的氣息。
昨日在好不容易拉來石絳,私下問清身為一名小廝該做的工作為何,今晨她立刻照章行事,先為主子端來淨臉的溫水,然後……
梅衣漪往房間另一頭用紗簾隔開的內室走去。
她抬手掀開簾走進內室,打算盡責地喚醒睡覺的主子起床,可才踏入內室,就見裴羿青早不知醒來多久地盤腿坐在床榻上,對她瞧過來的眼神清醒又炯亮,明顯可看出他已醒來很久了。
「啊!爺,你早醒了……」梅衣漪心一驚,直往床邊衝去,一邊暗忖自已是否起得太晚,來得太遲了?
心慌地衝至床邊,才抬眼就見到裴羿青一片赤裸的胸膛,頓時間,她瞠大眼、滿臉漲得通紅,驚嚇得心怦怦直跳。
天哪!在昇平樓當跑堂多年,也曾見過許多衣衫不整、袒胸露背的大漢,可眼前這副偉岸,有稜有型的胸膛卻讓她頭一次體會到萬般的窘迫不自在。
「做什麼眼睛瞪那麼大?」略略低沉的嗓音含蓄興味地喚回梅衣漪有些跑掉的神志。
裴羿青看著梅衣白皙的臉上泛起的潮紅,感覺心中一陣異樣的感覺掠過。
染上紅潮的臉,竟讓他男性的容顏增添了一抹惑人的「美」……
裴羿青頓時一怔,心驚地由床榻上一躍而起,下了床來喝道:「傻愣愣地杵在那兒作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我更衣!」
「喔!」回神的梅衣漪慌張的拿起放置在床頭的單衣,身形向前,可目光一接觸裴羿青光滑無一絲贅肉的健胸時,臉上的熱度不褪反升,讓她不禁暗自在心中罵起自己的不鎮定。
又不是從未見過光裸胸膛的男人,幹嘛這麼慌張啊!這不是擺明了讓人有挑剔她的機會嗎?嘖!
瞧見她懊惱的眼神,裴羿青冷眼一射,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衣衫。
「去把我的早膳端來,我餓了。」
罷了!看他臉紅成這樣,八成是不曾看過他人的裸胸吧!真不知在這種以豪邁風氣著稱的北方城鎮,怎會有這種閉塞個性的男子咧!同是身為男子,有什麼可害羞的,呿!
裴羿青的命令正中梅衣漪的下懷,她如蒙大赦地哽著嗓音回應後,立刻轉身奔竄出內室。
而她的行為則是惹來裴羿青冷哼一聲,盯著拂動的紗簾,暗暗思索自己是否雇錯人了?!
☆ ☆ ☆
基於頭一天頭一回上工擔任小廝工作以落荒而逃做為收場的教訓,那天接下來的時間以及由那天開始直到裴家車隊啟程返京的數天時間內,梅衣漪終於「習慣」了小廝的工作,而服侍裴羿青期間,也不再發生如第一回那般「不盡責」的舉動了。
反正小廝的工作也不難嘛!不外乎就是白日伺候主子起床、洗臉、更衣,伺候主子用膳;夜來伺候主子沐浴、更衣、用膳,以及隨後的上床安寢,至於平時嘛,就是隨傳隨到羅!
跟隨在龐大驛隊旁邊且騎在馬上的梅衣漪,一雙俏眼眄了下前方距離她有數匹馬身之遙的裴羿青背影。
還以為小廝的工作有多難哩!害她一開始上工時老是緊張兮兮地,生怕自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而讓人半途給「斥」回,退了貨……
「梅兄弟啊!怎麼大老遠就看你一人邊騎馬邊喃喃自語的,也不怕多吃進些風沙到嘴裡邊去!」爽朗的男性嗓音由一名才由車隊略後方馳向前來的大漢口中發出。
赫!正陷入冥想的梅衣漪差點被這道豪氣又「大」聲的嗓音給嚇到。她吞了口差點哽岔氣的口水,小心地扭頭一瞧——只見身旁騎在一匹壯馬上的大漢正對她咧嘴而笑。
「烈大哥。」
叢烈是裴家運貨驛隊的副領隊,是一名出身東北的剽悍壯漢。自從梅衣擔任裴羿青的小廝後,也不知是看對了眼或是怎麼的,叢烈就是覺得梅衣很合他的脾胃,所以只要一得空,他就會拉著梅衣聚聚、聊聊什麼的。
一開始梅衣漪對他的行為覺得很不習慣,可後來就發覺叢烈這個人生性耿直,個性豪邁直爽,極好相處又不用處處小心,所以兩人的交情也不再如起始般陌生了。
梅衣漪很高興自己多了個兄長,而叢烈則是覺得梅次這個老弟生性過於單純,所以三不五時就留意照顧他,怕他不小心給人欺負了。
「中午打尖時沒吃飽嗎?看你臉色難看的好像不知餓了多久時日似的。」叢烈滿眼不贊同地搖著頭,口中詢問著。
梅衣漪一愣,忍不住啼笑皆非回睨一眼。她哪是沒吃飽啊!她只是不習慣整天騎在馬上的折騰疲累好不好!而臉色難看也是正常的嘛!
「烈大哥。」她試圖解釋,「我不是……」
「這樣好了。」不待她話說完,叢烈已快速打斷梅衣漪解釋到一半的話,「入夜前我們就會抵達『玉田縣』,等馬隊安頓妥當後,我去找你,大哥帶你上街好好吃上一頓!」他拍胸脯保證著,並從馬身旁的鞍帶裡掏出個硬饃饃遞給了他。「先拿這個頂一頂吧!免得萬一體力不濟,一不小心給摔下馬就不好了!」
梅衣漪哭笑不得地接了過來,「謝謝烈大哥,可是我真的不是……」
「得了,跟大哥還客套什麼,甭謝了!」再一次,叢烈又成功的打斷梅衣的解釋。
梅衣漪幾番無法說清楚話,後來乾脆也就不再試圖解釋地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
騎在不遠處前方的裴羿青偶一回頭就看到他的小廝正對著馬隊的副領隊笑得一臉燦爛,心中突然冒起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不悅感覺。
於是他忍不住向跟騎在身旁的護衛元絳問道:「我怎麼不知道梅衣已經跟馬隊的人混得那麼熟了?」
元絳不解主子問話語氣中的怪異感,可他並未多想,只是將他所知的稟明了出來。
「叢烈似乎很欣賞梅衣,不時找他談天說地,還對他稱兄道弟的,爺?這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裴羿青擺手,「我只是覺得奇怪,之前待在遼州時,梅在從早到晚都跟隨在我身邊,他哪來的時間與叢烈變得那麼熟稔,還稱兄道弟的。」他淡聲地問道。
元絳心感怪異,「爺,梅衣即使是你的貼身小廝,可總有用膳及休憩的時間吧!照我看來,是叢烈一得空就找上梅衣,兩人才會這麼快的熟悉起來的,不過屬下有留意,他們兩人並未因此而耽誤自身的職責……」
「行了,我才問上兩句,你說了那麼一大串做什麼?」裴羿青撒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放心吧!我無意指控什麼,手下之間感情和睦是好事,你緊張什麼啊!要是元璐在此,鐵定不會如此的。真難以想像你和元鸕還是同胎所生,可性子就南轅北轍,差多了。」
「爺說的是,屬下的確是遲鈍了。」
元絳苦笑地接受裴羿青那一針見血的調侃話語,心中著實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也不敢否認自己與元鸕的個性的確是有很大的不同。
起碼與他同胎所生的元鸕有一個他所不及的優點,就是元鸕的性子較他來得機靈多了,元鸕可以輕易猜出主子的真正情緒心意,而他卻不行,總是怎麼仔細觀察,也無法弄清主子那倏來倏去的性子走向,難怪裴羿青會說出他對事太過緊張的話來。
裴羿青聞言睨了元絳一眼,眼底露出不以為然。嘖!他又沒這麼說,這個元絳也未免太老實了吧!
「咱們今晚落腳的地方快到了吧!」見官道上的人車有增多的趨勢,裴羿青懶得再理會元絳心中有啥錯誤的想法,順口一問。
「是的,爺,入夜前驛隊即可進入『玉田縣』安頓下來並早些休息,以便明日清晨早點啟程,因為明日行程較為吃重,要整整走上一日且不休息,才能趕在明晚入夜時分柢達下一個落腳的城鎮。如果其間有所耽擱,驛隊就只好露宿荒野了。」
裴羿青頷首,「轉告驛隊領隊,不用顧忌我,儘管照著他所認定最恰當的方式去安排行程。」
這回他臨時決定代元鸕到遼州來,可把他這支專走東北線的驛隊手下給嚇到了,呵呵!
「是的,爺。」
裴羿青不再言話,一雙俊目遙望前方已隱約可見的城鎮輪廓,可心底從稍早即已生起的窒礙感覺卻是一點也沒有消除半分。
須臾,他忍不住又回首瞄了「他的」小廝一眼。
而在這一眼裡他看到梅衣依舊一臉笑意的與叢烈持續交談著。
突然,他發覺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不悅感覺,竟然有加深的趨勢……為什麼?
不會吧!裴羿青心中倏地有了驚人的領悟!
原來在短短時日的相處,他竟然對他起了一股莫名的佔有慾,所以才會看到他與別人高興的交談時,心中頓感不悅……
這……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心態呀!
「可怕」的領悟,讓裴羿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非常非常的……慘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