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除了小時候曾和弟弟昀瑋在玩耍時打鬥叫罵過外,一向在宋府極端受寵的宋馡兒還真是不曾讓人這麼痛罵過哩!尤其是柳琬所說的話語字字帶針,句句帶刺,讓她想要裝作聽不懂都很難。
只是碰上了這麼一位不友善的人,宋馡兒一時之間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起碼在嫁來京城前,她從來也不曾想過她未來的夫婿,竟然已經在自宅內擁有一苑的侍妾,而且娘親好像也不曾同她提起過這類的事情……
「唉……」宋馡兒雙手托腮地半俯趴在花廳長榻扶手上,晶燦的圓眸對著一旁花几上的盆花,忍不住逸出一聲無奈。
早知道成親後麻煩事會跟著上門,她寧可變成「老」姑娘,也不要隨便就答應出嫁。姑且不論她的相公夜晚與白天丕變的態度,如果每日都有由「怡然苑」來此漫罵的女人出現,那她的日子會變得多麼難受呀!哎……不行,不行,得想個法子來制止這種情形才是。
「小姐……小姐!」
「嗄!」宋馡兒猛地抬起想得頭昏腦脹的額頭,「什麼事?小蓮。」
「用午膳了,小姐。」小蓮無奈地搖著頭。從上午聽完那柳琬的話後,小姐就對著那盆花發呆到現在,也不知到底是想清楚了沒有?
「咦?」宋馡兒轉動眼珠,有些訝異。不是才剛用過早膳沒多久而已嗎?「已經中午啦?」
「可不是嘛!」將午膳擺上桌的小菱走了過來,「小姐,妳已經坐在那兒發呆很久了,妳到底是想出了什麼結論沒有?」她忍不住心急地問。
「結論?」宋馡兒茫然重複小菱的話,「什麼結論?我只是在想我娘之前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可是我怎麼想,也不記得娘曾提過有關『侍妾』這方面的話題呢!」
宋馡兒的語氣有些無奈。「我記得娘只交代我要如娘幫忙爹一般地去幫我的相公,其他就沒有交代了……」害得她現在在這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來。
小菱一愣,「說得也是喔!夫人幾次到小姐房裡談話,我都在場,我好像也不記得夫人有特別交代過有關這方面的事哩!」
「可不是嘛?」宋馡兒眨了眨眼,「尤其是娘根本沒有告訴過我,皇甫家是為了報恩才會上宋家來提親,這樣好像有些奇怪哩!」而且依那位柳琬所說的意思,就好像皇甫靖是很勉強、很勉強才與她成親的。
「有什麼奇怪的!」小菱立刻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皇甫家才該覺得慶幸,可以娶到宋家的福星──小姐妳呢!」要不是夫人捨不得,怎麼也不肯應允這幾年上宋家求親的媒婆說項,皇甫靖還不見得娶得到她家小姐哩!
個性較寡言的小蓮眼中亦流露出忿然神色。即便性子憨實、心地善良的小姐不在意那個上門挑釁的柳琬所說的話,可她和小菱同小姐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心底可無法像小姐那般不在意。
「小姐,妳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那個柳琬諷刺妳的話?」小蓮皺著柔美的眉,口氣試探地問。
「我可沒這麼說。」宋馡兒眼兒一瞠地否認,可一忽兒間,眼簾又無力地垂下,語氣無奈地說道:「她說的話是不好聽,可我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什麼也不懂,也無法像我娘那樣,擔起當家主母的重責大任……」
「誰說的!」小菱憋不住地打斷宋馡兒,「假若小姐什麼也不會,那少爺又為什麼要將大部分與宋家往來的生意帳目交給小姐來核對、負責呢?」
她家小姐在學習一般女子該有的才藝時,的確是七零八落,學得不怎麼「道地」;可她與生俱來對於數字的敏銳反應,卻是讓人咋舌地靈活,所以即使是精明幹練的宋家男兒,也不得不佩服地交出帳本,讓小姐把關。
「那算是才華嗎?」宋馡兒搖著頭顱,懷疑地眨著眼,心中隨即又浮起另一件被柳琬諷刺的事,「還有,皇甫家的人好像都很『瘦』,不像我……」她低頭不解地看著自己「豐腴」的小腹。
她是不認為自己的身材有什麼不對啦!可是由昨晚她的「相公」,乃至今晨皇甫府裡上上下下每一道奇詭的目光,再加上柳琬所言,宋馡兒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材是否真的有什麼不對?
她真的很「圓胖」、很不堪入目嗎?
「小姐,妳可別胡思亂想,妳這個模樣很好,沒有什麼不對!」小蓮插嘴說到,神情認真。小姐從小到大都長得圓潤可人,心性也一逕開朗,沒想到才嫁來此地不到一天,就被夫家的人弄得信心大失,真忒氣人!
「或許小姐可以想看看要怎麼幫忙皇甫靖姑爺,讓他對小姐刮目相看,不再看輕小姐!」小蓮轉移注意力地建言道。
「對耶!」宋馡兒一聽,立刻雙眸一亮,頓時將之前的氣悶拋諸腦後,仔仔細細地思考了起來。
「其實目前對皇甫家的情況,我根本就不清楚,就算真想幫忙,恐怕也不知從何幫起……不如這樣,等今晚相公回房裡來時,我先問過他,瞭解一下,然後再作打算好了。」宋馡兒露出樂觀的憨笑,內心盤算著。
小蓮與小菱一聽亦跟著點頭表示贊同。
只可惜房中三人並不明白皇甫府內的情況比起單純的宋家,是要來得複雜很多的。
宋馡兒的等待落了空,皇甫靖自洞房花燭夜之後,便不曾再踏入玉凰樓一步。
等了半個多月無著落的宋馡兒,再次思考後,決定主動去找皇甫靖,與他好好地談一談。因為她已察覺,就算她在玉凰樓等到死,恐怕也等不到她那個僅在洞房夜和她相處一次的「相公」身影。
☆ ☆ ☆
這日午後,一向用來處理商事的前廳書房裡,皇甫靖與華鋆飛兩人對坐書房一隅,品茗兼談論商事。
「原以為喝完你的喜酒過後,就可以依照預定的日子出發南下,誰知那個跟著我跑遍大江南北的趙欽,偏偏挑在臨出發之際看上陳記布莊的閨女,還堅持要先將人家給訂了下來才安心,這一來可不是將時間給延誤了嗎?偏偏我這個當人家頭頭的人也不好壞人姻緣,那可是要倒大楣的……」
公事談到一半,華鋆飛忽地發起牢騷,鼻中忍不住哼哼兩聲地看著一臉淡然的老闆兼好友皇甫靖。「看來成親這事還是會傳染的哩!」
皇甫靖恍若不覺好友不滿地勾唇微笑,「反正這回南下的事也不是多緊急,緩個十天半月的也無妨吧!」他邊說邊端起桌上茶杯。
「不急?」華鋆飛微瞠眼,瞪著對方優閒的動作,「好吧!好吧!你當老闆的都不急了,那我還在這裡緊張個什麼勁兒啊!大不了臨時找批人手再南下好了!」他嘟囔著隨手抓起桌上茶杯就口,一飲而盡之後又蹙起眉心,
「嘖!喝茶有什麼趣味?早知道就自個兒帶壺酒來……」
「做什麼要再找人手?」皇甫靖奇怪的問,根本不理會他的抱怨,「你手下那批人還不夠讓你指使啊?」
「還說咧!」華鋆飛忍不住白眼一翻,忿忿地罵著。「也不知是中邪還是兄弟你成親的事刺激了他們,一個個春心大發,都發起春來了!做起事來心不在焉,事倍功半,真是氣死我了!」
皇甫靖頓時為他抱怨的言詞而失笑,戲謔地問道:「那你呢?身邊的大伙都『動』了,你可不要落人後啊!」
「呸呸!我才沒興趣找個麻煩來綁住自己咧!」華鋆飛立刻嗤之以鼻,「對我這種東跑西跑的人來說,一個人最好啦!想要女人就上花樓走一趟,銀貨兩訖,不也頂爽快的,幹嘛去招惹麻煩上身啊!」
皇甫靖看著好友那避之惟恐不及的表情,暗忖若非他父母早逝,否則哪能如此斬釘截鐵地說著不娶親的宣言?不像自己,即使心中無此意願,卻不免也要因應情勢、順應高堂地成親了事。
「既然你手下雜事忒多,不如這回你待在京裡照看著,我改派他人或是由我親自南下好了。」摒除腦中忽然湧起的雜亂思緒,皇甫靖淡聲建議。
「那怎麼成?」華鋆飛瞠大眼,「先不說你才剛成親,哪能就這麼把新婚妻子丟下,然後南下數月,這不妥吧!再者,咱們不是才接下皇廷內務局的委託,要替年底大婚的十五公主準備一部分特定的妝奩事物,你怎能不留在京裡指揮決議呢?」
「內務局委託的事情,我早就吩咐妥當,誤不了事的,你幹嘛這麼緊張啊?我們又不是頭一次接下皇廷交辦的事。」皇甫靖露出嘲笑的眼神。
「說得也是喔!」華鋆飛怔了下,隨即笑咧開嘴地附和。「八成是這陣子被趙欽他們這群混小子給弄混了腦袋瓜,所以才會突然腦子打了結吧!」
「就是。」皇甫靖跟著勾起嘴角,笑看一臉尷尬的好友兼屬下。「莫非最近這些事對你造成太大的刺激,所以你才會……」
戲謔的話語突地中斷,皇甫靖的目光一轉,投向書房緊閉的門扉。他聽到房外隱約傳來一陣不明的嘈雜聲,且就在他側耳傾聽之際,聲浪已有逐漸升高的趨勢。
就在皇甫靖話語中斷的同時,華鋆飛亦聽到門外的喧鬧聲。「咦?誰的膽子那麼大,敢在書房門外喧鬧啊?」
此刻他們身處的書房,一向是嚴禁任何閒雜人等靠近的,尤其是當皇甫靖在裡頭處理商事時,這項命令更是被執行得很徹底。誰知此刻竟然有人不知死活無視禁令,甚至還製造出吵鬧聲來。
「我去瞧瞧好了!」華鋆飛忍不住心中好奇地由椅上站起身。
就在華鋆飛才舉步之際,書房的門突然被粗魯地推了開,一道渾圓嬌小的身影以著與體型不符的敏捷速度奔進書房,間中還夾雜著幾句呼喚──
「相公!皇甫靖相公,我有話想……啊!」竄入書房的宋馡兒在看到坐在窗下桌旁的皇甫靖時打住了呼喚聲,白皙圓潤的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原來你真的在這裡呀!我可找到你了!」如圓月般晶燦的眸子漾出一絲得意的神色,天真無辜地令人無法罵出責怪的話語來。
皇甫靖微挑俊眉,薄唇淡抿,瞥了宋馡兒一眼後,目光隨即落在緊追在宋馡兒身後進入書房,一臉想揪住她卻又有所忌憚表情的何景峰。
接觸到主子的目光,何景峰露出苦笑,「爺,屬下已向夫人解釋過不可擅入書房,可夫人……」他才剛走近書房便見到宋馡兒闖進的身影,他試圖想不驚擾主子地將她帶離,只可惜成果不彰。
「無妨。」皇甫靖冷靜開口,表情毫無波動,「你先下去,有什麼事晚一點再說。」
「好的,爺。」何景峰如蒙大赦,毫不遲疑的行禮後,轉個身就離開了。
華鋆飛見狀亦舉步朝外走去,「爺,你們夫妻有事要談,我就不夾在中間打擾了。至於之前所說南下之事,爺就別麻煩了,待我召齊了人手,便直接南下,不勞煩爺了。」他揮揮手丟下話,壯碩的身形已迅速消失在門外,臨出門時還順手帶上房門。
☆ ☆ ☆
宋馡兒眼兒眨了眨,不太明瞭怎麼她才剛踏進書房,大家便作鳥獸散,跑得一個也不見蹤影了。
「呃……」由緊閉的房門收回視線,宋馡兒看向仍坐在原處不動的皇甫靖,清楚的感覺出他射向自己的目光有多麼的冷淡。
不管如何,她可也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就是打算與他一談。
「你可知道你家有多大?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她口中嘟囔地走向他,恍似不覺他眼中逐漸浮現的不悅氣息。
「既已嫁入皇甫家,這裡也是妳家。」皇甫靖微動薄唇,似笑非笑地糾正她的用語。
「喔!」宋馡兒微皺了下眉,在皇甫靖的對面坐下,「說得也是,不過實在很難這麼想耶!你家比起我家來,真的是大太多了,所以……不過這些不重要啦!我找你是有其他事想問你。」她抬起熠亮的圓眸看著他。
「有事問我?」皇甫靖回視她,一抹光芒閃過瞳眸深處,而那股沁入鼻端的蘭香則是讓他微皺了下眉。
「是啊!」宋馡兒用力地歎了口氣,「早想問你了,可你總是不回玉凰樓來,害得我等了又等,只好自己找上門囉!」
「妳每晚都在等我上妳房裡去?」皇甫靖直視宋甜兒,眼底慢慢浮現一絲嘲諷。
原來她和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一樣有著爭寵之心,只是她的行動稍微緩慢了些。
「也不能這麼說啦!因為有事問你嘛!又不知道你住在哪裡?皇甫府又這麼大,要找個人也沒那麼簡單,所以只好等看看你會不會偶爾到玉凰樓來,然後我再問你。」宋馡兒心無城府地解釋著。
其實宋馡兒在等了數天後即開始跟府裡的下人打聽皇甫靖日常會停留的地方,可是眾人眼見當家主子自新婚夜之後便不再理會她,自然心中有數主子對新婦的觀感,所以當然也不會理會她的問話,以至於又過了好一段時日,她才終於知道皇甫靖白日只要不外出,大部分都會待在書房內處理各種商務。於是直到今日,她才總算是「找」到了他。
而在這段日子裡,她也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皇甫府的行事果真與宋家不同,起碼她的夫君絕不會像她爹那般,每日皆與她的娘親同宿一房、同睡一床地回到玉凰樓和她同宿一處。
皇甫靖在府裡除了有自個兒的居處「天鳳軒」,另外在「怡然苑」裡亦擁有多名美艷的侍妾,隨傳隨到地服侍他,所以他根本就沒有非要回玉凰樓與她同宿的道理。而這一點在這陣子經歷了府裡下人對她不禮貌的態度下,她已漸漸能明白,且一開始心裡的不舒服感受,也在日子一天天的行進間,慢慢地平息下來。
再想起她與皇甫靖成婚那日的夜裡,他對她所說的話,她終於有了幾分明白。
「妳不用解釋那麼多,有什麼話就問吧!」皇甫靖不自覺地蹙起眉心,心中因她的話生起一股不舒服的感受。
「我知道你一定很忙,可我每天悶在玉凰樓,也是有些難受……」宋馡兒實在無法由皇甫靖的神情判斷出他此刻是否高興或是生氣,只能大膽地由他微蹙眉心的模樣來推測,他可能是因自己的「打擾」而有些煩躁不耐。
「要不是實在碰不到你,我也不會上這兒來吵你辦正事,所以……呃!」一看到他眉心的皺摺更深,她立刻打住話語,匆匆展露一抹討好兼保證的笑容,「不過你放心,一問完話我立刻就離開,絕不會耽誤你的時間的,真的!」連連點著頭顱,以示保證。
皇甫靖半瞇著眼,不吝地由俊目中流露出不耐的光芒,「妳到底想要問我什麼?別再說那些言不及義的廢話來耽誤我的時間了!」一向溫和的嗓音轉為鷙冷,間中還夾雜著幾絲煩躁意味兒。
該死的!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腦中才剛浮現這句話的皇甫靖突然心中一凜,清楚的感覺到自己不尋常的情緒波動。怎麼會這樣呢?他的神色躍上一絲陰冷。
這怎麼可能?自成親那日與她同房後,今日是他第二回見到她的面,怎麼會在與她說不到幾句話之後,情緒便有了巨大的波動?就算有旁人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他也不會輕易發作的脾氣,竟然會因她的三言兩語而莫名其妙地發作起來,這……
還有,那一直不間斷沁進他鼻中的她的體香味兒,也讓他感到心煩氣躁極了。
宋馡兒被皇甫靖嚴厲的語氣給嚇了一跳,晶燦美眸有剎那的怔愣,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哇!你的脾氣好像不太好耶!我什麼事都還沒說咧!」
看來她這個夫君似乎對女人沒什麼耐心耶!說沒兩句話就發火,上回他也是沒說幾句話就發火,後來就一句話也不再多說地將她壓在床上,做了「那些」令人難以啟齒、巳讓她全身筋骨痛了好幾天的事……
「妳到底說不說?」皇甫靖的聲調更冷,瞇起的眼中射出兩道足以燙傷人的目光。
「說啊,怎不說。」宋馡兒並未體會出皇甫靖眼中的怒氣,無畏又固執地回應他的話。
皇甫靖緊盯著宋馡兒的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那直往上冒的煩躁。「好,妳說,我聽。」
「好。」宋馡兒一聽,倏地再次露出笑容,「我找你是想告訴你,我整天悶在玉凰樓,真的是好無聊喔!想問問你肯不肯讓我來幫忙你做點事情?」
「幫忙做事?」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讓皇甫靖挑起眉眼,露出詫異神色。
「對咩!沒嫁來這裡以前,我在家裡只要有空,都會幫我爹查對帳冊,即使後來家裡的生意由我大哥接手,宋家的帳冊還是一樣由我來查核的,所以我在想,反正我也沒事,不如你讓我幫忙你。而且聽說你的生意做得比我們宋家還要來得大,想必待處理的事也更多,我其他的事也不是很懂,就只有帳目這方面能幫忙你,你以為如何?可以嗎?」
宋馡兒一五一十將心中盤算多日的想法老實地說了出來,小臉上熱切的神態表露無遺。
皇甫靖定定盯著宋馡兒那白嫩且雙頰泛著兩團紅暈的小臉蛋,完全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建議!而這一點讓他更想仔細看進她的眼底,弄清楚她真正的意圖。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幫忙?哼!她的心忒大呀!不愧是商人之女,知道掌握帳冊,便能掌握皇甫家生意往來的動態,她是否想藉此掌握皇甫家的經濟大權?
皇甫靖驀地勾起興味的笑痕。只可惜她的算盤打得再好也沒用,皇甫家一切事項的運作方式在他接手之後,早已大幅更改,絕非如她所想的,只要接近「帳冊」就可以打歪主意的。
「如果我沒記錯,我爹在妳未過門前,曾經告訴過我,妳才華過人,琴、棋、書、畫皆精,平日應不至於有『無聊』的時候才是。怎麼又突然告訴我,妳未出嫁前的日子都是在宋家的帳房度過的?」皇甫靖語氣清冷,眼底毫無笑意地問出話。
宋馡兒被皇甫靖突來的問話給問怔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才眼露尷尬地小聲問道:「你爹真的這麼跟你說我的呀?說我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當然沒有!皇甫靖看出宋馡兒眼裡的不自在,硬是吞下到口的話,點了點頭。「沒錯。」
「啊!」宋馡兒低呼一聲,眼中的尷尬神色更深。哎呀!他爹為什麼這麼說嘛!她是學過那些東西啦!只可惜成效……唉!不提也罷!
「呃,皇甫靖相公……」她終於囁嚅地開口。
皇甫靖慢慢挑起一邊的眉。皇甫靖相公?這是哪門子的稱呼?「什麼?」他哼聲。
「呃,我想你爹可能弄錯了……我是識字啦!可說起精通……呃,那就有些誇張了,其實我、我大概只有數字方面比較行而已。」宋馡兒在皇甫靖那令人不自在的目光下,有些結巴地將實話道出。
皇甫靖皺起眉看進宋馡兒眼底的坦誠,突然不能確定她是真的天真,亦或是故意作戲裝傻。
他的唇角微勾,「之前我還聽我爹說,妳長得是粉雕玉琢、美人胚子一個,可……」他話語未竟,目光下移地盯著她「圓潤」的身子,意思已不言而喻。
嗄?宋馡兒驀地震驚得張大嘴,臉上泛起羞窘的熱紅,「是……是嗎?」她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清楚地知道他目光裡的含意。
以往在宋家,眾人皆告訴她,女孩兒家長得福福泰泰才會讓人喜愛,而且幾位在宋家工作的嬤嬤,總是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的照顧「喂養」她,所以才會讓無法再長高的她,只得往橫的發展,身材就這麼愈來愈「圓滾」了起來。
誰知嫁進皇甫家之後,她才發現皇甫府裡沒有一個人如她一般長得圓滾的,看來宋家家人告訴她的話並非完全正確,起碼她就不覺得她這位身材高大修長的夫君,有一、絲半點喜愛她的樣子。
唉!想想心中還真是有點難受耶!
皇甫靖盯著宋馡兒小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腦中突然想起兩人成親那夜,初始他對她的觀感正如此刻一般,覺得她就像一顆圓胖白皙的包子,引不起他的興趣;可後來她那身異於常人、絕佳的柔膩肌膚觸感,卻帶給了他極大的快感……
他驀地撇開眼,眼神一轉陰冷。「既然話已說完,那妳可以走了。」他開口毫不客氣的驅趕她。
宋馡兒怔愣地瞪大了眼,對皇甫靖突如其來的驅逐感到不知所措,不過心中仍記掛著一事。
「可、可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聽完他說了一大堆貶損她的暗示話語,她還是沒有聽到他對於她的問話所作出的回答。
皇甫靖冷淡地瞥向宋馡兒,「妳宋家生意往來的帳冊,都是由妳核查的?」那宋家的生意怎麼會仍是安然無恙,沒有倒閉?
「是、是啊。」宋馡兒眨眨眼。他是不是不相信她會看帳啊?
「那妳想為皇甫家掌理帳冊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皇甫靖再問,眼神緊瞅著她閃著無措的眸子。
「呃,幫忙你、為你分憂啊!」宋馡兒認真的回答皇甫靖的問話,並沒有多想其他。
她的娘親曾在她出嫁前交代過要多「幫忙」她的夫君,而她仔細思考過後的結論就是,反正對於經商的其他事她並不在行,她唯一可幫忙他的地方,只有幫他核查帳冊囉!
皇甫靖聽到宋馡兒的回答,俊臉上突然露出不以為然的嗤笑,眼神中亦射出不屑的光芒。
「這麼體貼賢慧啊?」他自語般地喃上一句,忽而眼神冷厲地直射向她的臉,「很可惜,我既不需要幫忙,也不要妳的分憂!這是我的回答。現在妳可以走了,別忘了上回我對妳說過的話,沒事別隨便來打擾我,也不要再假借『幫忙』、『分憂』的虛偽名義前來糾纏我,不管妳是我皇甫靖的妻子或侍妾都是一樣!懂了嗎?」
他絕不允許他的女人有不當的權利之心。
宋馡兒困惑地擰起眉,「我,我並不是……」她不是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她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她只是想幫忙而已啊!他幹嘛要如此疾言厲色,好似她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似的!
「並不是什麼?」他冷哼,唇角的弧度因她意圖狡辯的態度而有些猙獰。
宋馡兒盯著皇甫靖冷厲的眼,「我沒有什麼意思的,我只是想幫忙你而已,如果你不要就算了,又何必發火呢?」她大著膽子說著。其實心底對他丕變的態度,還是感到有些驚怕的。
皇甫靖嘴角一僵,頓時發現自己的脾氣又莫名其妙揚了起來。
他忽地冷下臉,粗暴地喝道:「妳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給我出去!」既然她敢說他在發火,那他就發火吧!
宋馡兒驚跳了一下,根本不及回應地怔在當場。
見宋馡兒仍無反應,皇甫靖擰起眉,身形才一移動,就見坐在對面的宋馡兒突兀地低呼一聲,圓潤的身子以著超乎常人的速度突地由椅中蹦起,似怨似怒地瞟了他一眼後便匆匆地跑出了書房。
而見到宋馡兒那落荒而逃、「滾」出書房的模樣,皇甫靖心中的怒氣竟突然消失無蹤,唇角亦不由自主地勾起一道忍俊不住的笑痕。
她──其實也滿不簡單的。畢竟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任何一人,可以輕易用三言兩語先惹起他的怒火,然後再以突兀的動作消弭他的怒氣,順帶還勾出他的笑意……
他這個「妻子」似乎有著不同於其他女人的地方,這足以引起他的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