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熙只昏睡兩天便清醒了。
神志一恢復,他略作調息之後,尚未讓任何人知曉他已醒來,便先與守在一旁的白韶關在房裡談起公事。
「堡主料事如神,千毒門果真打著政下】?】日堡的歪主意,而混進堡內作內應的竟是那狡猾又善於易容變裝的『鬼影雙煞』兄弟。他們趁著堡主中毒昏迷,堡內有些慌亂之際,將一干守衛迷昏,打算找開堡門引那些在堡外埋伏的千門徒入內。所幸堡主洞燭機先,先一步將護衛全數召回,才能及時逮住那兩個混蛋,免去】?】日堡一場災難,讓他們無功而返。」
「做得好!」上官熙唇角勾笑,眸中精光閃動,「看來姚月風可是花下重金,才能請出那兩個貪婪的兄弟來為她做事。也因為那兩兄弟手法高明,才能在堡內掩藏如此久而不被發現……幸好四護衛小心機警,才能化險為夷。」
「由此可見,對方是要先對堡主下毒,內應再趁亂打開堡門迎他們人內……可惜那日負責燉湯的吳嬸已死於非命,所以目前尚無法查出是誰在補湯內下毒……呃,堡主,莫非你已有定論?」白韶看著上官熙奇怪的眼神。
「也許。」上官熙挑了下眉,並未給答案。
白韶沒有追問,續道,「最可笑的是,江姑娘口口聲聲指責苡清姑娘在藥材中下毒想害她,結果反倒因她將補湯送來給堡主而間接害了堡主!這兩天,經由她的口,堡內眾人都『知道』苡清姑娘是個善妒的女人,還因妒生恨,想毒害與堡主接近的女人,結果反倒差點害死了堡主。」他將上官熙昏睡這兩天所發生的事,一項項報告。
「說得這麼難聽?」上官熙眸光閃動,漾著一絲詭譎。
「另外屬下有一事不解,堡主可否為屬下解惑?」
上官熙揚眉詢問。
「如果屬下沒弄錯,堡主應該知道那碗補湯已被人動了手腳,可為什麼堡主還是喝了下去?」白韶問出存在心中的疑問。
堡主在他的護衛下中了毒,可謂他頭一次也是最重大的失職,令他耿耿於懷。
「那是因為我相信苡清!」上官熙層角微勾,給了一個奇怪的答案。
「嗄?」白韶一愣。什麼意思?相信苡清姑娘?該不會是相信她的醫術定能為他解毒吧?
「不錯嘛!猜到了。」上官熙讚賞笑道。「就是因為看到那碗『加料』的補湯,我才明白對方是憑藉著什麼,才敢這麼大膽地動我】?】日堡的主意。所以,那碗湯當然得喝下去↓!」
白韶眼中冒出不贊同,「太冒險了!萬一苡清姑娘無法——」
「說到苡清,」上官熙截去他的話尾,「我都醒來這麼久了,為什麼還不見苡清?我身上的毒不是她解的嗎?」而且她不是應該在床邊照顧他,直到他醒來嗎?
「堡主身上的毒實是苡清姑娘所解,可她用的法子……」
「她人呢?」上官熙沒有聽完,有些不耐地質問。
「我想苡清姑娘應該仍在青翎苑休養吧!」
「休養?」上官熙雙目微瞇,她生病了嗎?「把話說清楚。」
「苡清姑娘為堡主解毒時,屬下就在一旁。因為製作解藥需費三日時間,此毒又十分陰歹,苡清姑娘為避免這三天內堡主的身體被毒性戕害得太保,乾脆先將毒過到她身上,再開藥方讓堡主盡快清醒,她則自行返回青翎苑解毒。」
上官熙臉色一凜,瞳眸瞬間轉暗,「她也陷入昏迷了?」
「不。苡清姑娘說此毒毒性詭奇,一過了毒,毒性便會有所改變,所以她並未如堡主那般陷入昏迷。至於身體會有多大程度的損傷,她沒有說,屬下亦不清楚。」
「所以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我,她一直待在青翎苑?」上官熙再問。
「是的,堡主。」
「你沒有去瞧瞧她的情況嗎?」上官熙眼神一冷。
「屬下職責在身,不敢稍離。屬下請藍俘代為探過一次,說苡清姑娘除了臉色憔悴了些,實在也看不出什麼。」
上官熙額側青筋跳動,眼底驟然掀起狂濤,張狂危險的氣息由他身上幅射而出。
頭一回,他深深體會到苡清對他用情有多深。他的心猛烈糾結,可自制的個性讓他猶是將諸多情緒鎖在胸臆之間,沒有輕易表露。
「堡主?」白韶有些不安地看著主子驟然的情緒轉變,不明其意。
上官熙瞼下眼,沉默半晌,陡地唇角勾起一抹冷沁的線條。
「看來往昔咱們對千毒門太過姑息,這回就乾脆將這件事徹底解決,一勞永逸吧!」
上官熙要成婚了,娶親的對象正是在他中毒之日,奉上一顆家傳護心丹的「救命恩人」江姿媛。這番驟然的宣告震驚全堡,惹來陣陣騷動。
消息傳出,江姿媛得償所願,狂喜不已,另一位競爭者鄧婉琴在確定此事為真之後,不堪重大打擊,傷心地隨即整裝離開。
至於上官明,則是不客氣地對上官熙咆出心中的疑惑與惱怒——
「別說我不相信清兒會對姿媛下毒,清兒救你兩回,真要提報恩,你早該娶她兩回了!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上官熙只手托腮,不動如山,輕勾嘴角,「姿媛誠心且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許並沒有錯吧!」
兒子輕描淡寫的話話讓上官明氣得拂袖而去,知道自己怎麼也不可能由兒子口中問出什麼。
而遠在堡內西北方,最偏避的青翎苑那頭,聽聞消息的秋月怒氣沖沖的衝進韓苡清的寢房
「沒想到堡主如此無情,說成親就成親,連來對姑娘說明交代一聲也沒有,他到底是將姑娘置於何地啊!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她氣憤地在床前踱來踱去,口中大罵,渾然忘了躺在床上剛解了毒、身體十分不適的韓苡清所需要的是休息。
臉色憔悴的韓苡清半斂著眸,靜默不語地聽著,烏黑長髮披散在床上,讓她看起來更加孱弱。
「姑娘……」說了半天見主子半點反應也無,秋月氣急一喚。
韓苡清身軀微動,綏緩舉起纖白小手,「我聽到了。秋月,別再說了,我累了,讓我休息……」似倦極地合上眼,她低聲喃喃。
秋月站在床前半張著口,想再說什麼,卻見她似已睡去,只得硬生生將話吞下肚,轉身地離開了寢房。
四周沉寂下來,躺在床上的韓苡清並未入睡,耳畔聽著窗外北風吹號,心卻仿若被尖刀戳刺,碎裂不堪。
好痛!
宛若刀割般的尖銳劇痛,訴說著她受到的打擊和傷心痛苦,久久不去……
寅夜。
雖解了毒,可先前被毒性戕害數日的身子猶是十分不適,韓苡清難過地在床上輾轉翻騰,酸痛的身子起了熱度,令浮沉在恍惚的她口中不覺發出輕喘喃音……
突地,囈語著的她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懷抱如此熟悉,氣息如此溫柔,令人眷戀……
她輕歎一聲,沉浮在極度不適感覺中令她意志變得混沌不清,無法分清此刻種種感受是在做夢,抑或現實。
她好熱……身體好難受……
她忍不住難受地啜泣起來。
「噓……再不會難受了,乖乖睡吧,寶貝……」
溫柔的唇吻去她眼角的淚珠,一雙溫暖大手拭去她額間沁出的細汗,瘖啞的嗓音如清涼水流,拂過她灼熱痛楚的心。
她覺得安心,不由自主地轉動頭顱,依戀地蹭了蹭那只帶來撫慰的手……
「不要離開……」
深深的歎息拂過她的耳畔。
「好,我不離開……這麼倔強……惟有在夢中,你才願意讓我看見你的脆弱,是吧?」
她聽不清那輕喃的話語,但它卻形成了一層安全屏障,暖和了她的心,令她緊皺的眉漸漸舒展。
是誰?是他嗎?是他在撫慰她嗎?
她累了……也好困……
她更加蜷入溫暖的懷抱,終於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韓苡清醒來,對著滿室寂涼的房間,卻發現心中竟有一股隱隱約約的溫暖感覺。
她怔愣納悶著。
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蹙起眉心苦苦思索,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是夢吧!
真沒有想到,人在身體不舒服時,竟會作那種在現實中絕不可能發生的夢境。
唉……
看來,她真的必須離開了。
即使心中早有準備,讓她可以接受上官熙和別人成婚的事實,可她絕對無法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他的婚禮進行而不崩潰。
她的心在焚燒,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上官熙和別的女人成為夫妻,還能笑著對他送上祝福!所以,她一定得離開,否則她不知道屆時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她真的該離開了……
堡主大喜,】?】日堡內眾人全部動員,鉚起勁來準備各項事宜。
整個】?】日堡紅絲絲帶高掛,顯得一片喜氣洋洋。
婚禮前兩天,一道纖細身影看準時機溜出堡外,施展輕功直奔新榮城。
直到離新榮城約三里外的一片林子前,急奔身影方才停頓,一個起落,朝林子裡走了進去。
才剛進林子,一身村婦打扮的姚月風已由一棵大樹後方門出,攔在來人面前,劈口便是大罵——
「江姿媛,你竟敢壞我大事!上官熙為什麼沒死?你動了什麼手腳?!」
「你別血口噴人!」江姿媛怒斥,「是『鬼影雙煞』那兩兄弟行事不夠高明,才會被人識破,最後還被逮住關了起來……真是辜負了他們行事狡猾的名聲,也虧得你花下重金請他們混入】?】日堡!」「那你呢?」姚月風尖聲質問,「我不是要你在上官熙身上下毒,好引起】?】日堡混亂,讓咱們有機可乘嗎?結果呢?上官熙根本沒事!」
「誰說他沒事?我下了毒,他也中了毒,可是很快就被那個韓苡清救了,連我想將下毒的罪名栽贓給她都沒人相信!惟一幸運的是,沒人發現毒其實是我下的!」江婆媛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姚月風聽完,神情有些怔忡,口中喃喃,話氣充滿不敢置信,「怎麼會這樣?這事不該失敗的,上官熙中了毒,堡裡必定產生混亂,怎會不能成事……」難道她真的太低估】?】日堡的實力了?
「我看你別再打攻下】?】日堡的主意了。」江姿媛有些憐憫地看著姚月風,「就我這段時日所見,】?】日堡防衛十分森嚴,幾乎沒有弱點,就算真殺了上官熙,恐怕還是無法扳倒】?】日堡的。」
姚月風神色一厲,「你為什麼突然替】?】日堡說起好話來了,你可別忘了,你只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能有眼前這般好日子過?你不盡心為我效力,竟還替敵人說起好話來了!」
江姿媛盯著她咒罵的嘴臉,眼神洩出輕蔑,「還不就是因為得不到上官熙,你才想盡辦法要他的命,滅他滿門!」她嗤了一聲,「可惜人家實力太強,千毒門再怎麼算計也只落個徒勞無功的結果……我看你還是放棄了吧!」
「你,」姚月風臉色大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江姿媛輕輕笑了,「我的意思是,上官熙感動於我護衛他之心,決定娶我為妻。以後我便是】?】日堡的當家主母,自然不能再做出任何為害】?】日堡的事↓!」
「什麼?!」姚月風震驚地倒抽口氣,臉色青白交錯,「上官熙要娶你為妻?!」
「怎麼,你在新榮城沒聽說嗎?」江姿媛睨著她,「】?】日堡要辦喜事,兩日後我就是】?】日堡的堡主夫人了。」她神情愉悅,得意地笑著,完全不復在】?】日堡眾人眼前純善的模樣。
「我不相信,上官熙會肯娶你?!」姚月風厲聲斥罵,口氣十分不屑。
江姿媛喝了一聲,「可這偏偏就是事實。今日我約你來此,就是要告訴你,我們之間的一切約定就此作罷,以後也不要再有往來,我不想讓人懷疑。」她睨著姚月風再道:「不如等我成了堡主夫人後,我再想辦法讓上官熙改變主意,停止繼續對付千毒門,這應該可以報你收留我的『恩』了吧!」
姚月風因她施捨般的口氣而氣翻了,臉上頓時迸出狠戾之色,「你休想如此輕易脫身!信不信我現下就殺了你,讓你什麼也得不到!」
憑什麼她堂堂千毒門千金大小姐嫁不成上官熙,反倒這個什麼也比不上她的賤蹄子撈到了】?】日堡堡主夫人的寶座,人財皆得?!而這個機會可是她親手送給她的!
江姿媛見她眼中浮現毒辣,心生警惕地退後一步。「你別忘了,我們兩人的武功相去不遠,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哩。」她眼珠一轉,「再說,現下我即將嫁入】?】日堡,讓人發現是你殺了我,千毒門擋得住】?】日堡的報復嗎?」
「少拿話威脅我,你這賤人!」姚月風厲聲罵道,「這裡四下無人,誰會知道你是喪命在我手裡?今日我便要你命喪於此!」眼神射出不甘怨恨之光,她慢慢揚起右手……今日她定要殺了這個搶走上官熙的賤人!
姚月風的右手才剛舉高,一陣寒風襲來,幾條人影閃進林子,落在兩女面前。
帶頭之人赫然是她們才在談論的上官熙,他的身後則站立著四名護衛——名震江湖的「四色修羅」全部到齊。
兩女頓時臉色大變,心中立刻明瞭東窗事發了。
原來她們的行蹤早已落入人家的掌握——
林中一片岑寂。
然後,上官熙踏前一步,朝她們露出一個危險至極的笑容……
牛後,終於將千毒門的事處理完畢的上官熙迫不及待地來到青栩苑。
一腳踏進青翎苑主樓的前廳,他便見到服侍韓苡清的婢女秋月坐在廳中,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上官熙一陣愕然,「你怎麼了?」她幹嘛哭得這麼慘?該不會是苡清有什麼事吧?
他不安地朝內室張望……
秋月聞言哭聲乍止,抬眼見說話的人果真是上官熙,眼中立刻冒出怒火,氣惱又傷心的她當場忘了應有的規矩,一心只想為主子出氣地大罵——
「都是你啦!姑娘那麼好你不要,還去娶別人,害得姑娘傷心地決定明日就要離開】?】日堡,還不帶我一起……」她抖著唇,哽咽再罵,「姑娘一走,我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嗚……都是你的錯!既然無意娶姑娘為妻,就別糟蹋人家,現下弄成這樣……嗚……你還我姑娘來……」
上官熙終於從她一團亂糟糟的話中聽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眉頭頓時緊擰,傻臉變色。
她打算離開?
哼!她休想離開他!
「苡清人呢?」他低吼出聲,話氣嚴苛緊繃。
秋月嚇了一大跳,哭聲頓止,瞪大眼,不禁打個寒顫。
「姑娘她……她……」
「快說!別吞吞吐吐!」上官熙眼中掠過厲光,又是一聲低吼。
秋月一震,「姑……姑娘說要最後一次看看碧波湖,她出堡去了。」
秋月最後一個字才落下,上官熙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外。
寒風颯颯。
碧波湖畔,風景壯麗,遠處覆著靄靄白雪的高山映射在碧綠水波之間,端是令人賞心悅目,目光捨不得稍離。
可惜今日一別,眼前這幅美景,此生不知可有機會再見……
站在可俯望湖水的高地上,韓苡清喟歎一聲,伸手攏了攏身上厚厚的及地披風,心冷的感覺讓她覺得身子也跟著冷,可自有意識的雙腳卻怎麼也捨不得離開。
這處高地是上官熙第一次帶她到碧波湖賞景所站立的地方,雖已經過多年,她卻從沒忘記……遠遠看著被寒風吹襲不勝瑟縮的孤寂嬌小身影,上官熙的心不禁悄悄揪痛起來。
「誰准你離開】?】日堡的?」
帶著質問語氣的霸道嗓音讓韓苡清渾身一震,她轉回頭,看著朝她走近的上官熙,一抹奇異的神采掠過眼底,「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那哭得慘兮兮的婢女告訴我的。」上官熙來到她面前,不悅的俯視地,「沒有我的准許,你敢離開?」
韓苡清別開眼,「我並非】?】日堡的僕人,有自由離去的權利。」
「自由離去?拋下我?你說得可真是瀟灑……一點不捨也沒有?」上官熙咬牙迸出話。
韓苡清奇怪地睨他一眼,又轉開。「不捨又能如何?」強抑的嗓音十分冷淡。
可笑,一個兩日後便要成婚的男人,竟然會問他的棄婦捨不捨得?
「不捨又如何?!」上官熙嗤聲,決定開誠佈公,跟她把話說清楚。他和她已逃避太久了!
「明明對我有情,可聽到我即將娶另外的女人為妻,你卻不聞不問,連抗議也沒有……你真如此倔強,只會選擇默默承受?!」
氣惱質問的嗓音十分瘡症,話語卻宛如一道響雷,直擊上韓苡清的心。
「抗議有用?」她倏地回過眼,尖銳的目光直射向他,「我的抗議吵鬧就可以改變既定事實,左右你的決定?!
「你怎麼知道沒用?」上官熙反問,「我早說過,你可以要求我!」他從未給別的女人的承諾,她卻是棄如敝屐,怎不令他自尊受損?!
韓苡清嗤笑一聲,「乞求得來的情愛沒有意義,我不屑!」她硬著聲,掩不住惱怒。
又是同樣的話!他要她求他?可惜她就是做不到!
「所以你寧可自己委屈難過,躲起來獨自傷心,暗責我的負心,也不願當面質問我,主動爭取我?」上官熙語氣咄咄,眸中盛放異采地盯著她。
「我……」韓苡清有些語塞,可隨即又振作起來,「我若是主動爭取,就可以將你的心改變,由不愛變成愛嗎?」冷靜的外表崩裂,她忿忿喊出責問與心中最大的傷痛。
既已決定離開,她又有何懼!
「你怎知我不愛你?」上官熙眼神灼烈地看進她的心底深處,心喜終於逼出她的真心話了。
韓苡清呆住了,驚訝又驚嚇地瞪著他,被他眼底突然湧現的強烈情感給震懾住。
彷彿一陣狂風吹來,一向蒙在他眼中的輕紗被吹拂開,她終於看清他眼底的情——
那份屬於她的情。
她不敢相信,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刻她才被絕望包圍且冷卻的心,下一刻竟滲入了絲絲溫暖,化去了冰封外殼,熱液汩汩流洩……
上官熙伸出雙手,輕輕捧起她略顯憔悴的小臉,溫柔深情由他熠亮的眸中逸出,他俯視著她,誠實地將自己的心攤開,再不讓她因誤解而暗自神傷。
「我有過許多女人,可惟有你是用單純的眼看著我、愛著我,而不是我身後所代表的權力與財勢,你愛的僅僅是我這個人。這樣的女人,我怎能不動心?再如何的鐵石心腸,又怎能擋住被如此純淨的情感給燒熔……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韓苡清輕輕呼息,輕輕地點頭,眼底水光若隱若現。
「明白。」她輕聲應答,帶點兒哽咽。
上官熙深深睇著她動人的眼,「你可知,即使心中嫉妒我身邊其他的女人,你對我仍是無所求,總是默默接受我給你的一切,那讓我好心疼,好心疼……」
韓苡清聽著他一字一句中所蘊含的濃濃情意,唇邊慢慢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真的?你真的愛我?」
「是啊!我愛你,一直愛你,只是我頑固地不願承認……」他低喃著,**熱烈地攫住她唇邊那朵甜美笑靨,密密收藏,輾轉纏綿。
一直以來,礙於高傲自尊,他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早對她有情,結果折磨了她,自己也不好受,真是可笑之至。
虧得他自朝精明睿智,誰知處理起自身感情,卻有如少年般幼稚無知。
徹底領悟對她的感情,是當他從昏迷中清醒,得知她寧可過毒給自己,也不願讓他有半絲損傷。
她能為他如此,他為何還要顧慮什麼該死的男性自尊,執意不願對她表態,害她繼續傷心下去呢?
可偏偏為了誘江姿媛露出馬腳,他又傷了她一回。
他心痛,同時誓言,日後絕不讓她再有傷心的時刻……
迎上他纏綿的吻,韓苡清深深吸進他男性的氣息,沉浸在他對她的愛意之中,回應著他。
直到他放開她的唇,她喘息地偎進他懷中,合上眼,小手環住他的虎腰,笑得深情。
良久,她身軀震動一下,想起了現實……
「怎麼?」
「你……你不是……」韓苡清仰頭睇視他,竟不知該如何問起。
就算他向她示愛,可兩日後還是有一場婚禮在等著他……
上官熙立刻看出她心中疑慮,「兩天後我的新娘就是你。」
韓苡清登時瞠目,「你……」她不明白。
「那天我其實就是被江姿媛下的毒,但我卻抓不到證據,於是……」他謊稱要娶她,誘她放下戒心,終於讓她露出馬腳,順帶誘出了幕後指使者。
稍早他給了姚月風兩條路,一是光明正大兩方對決,敗者退出北地,永不返回,第二條路則是】?】日堡將傾全力對付千毒門,直到對方垮台,再無立足之地。
韓苡清怔怔聽完,眸中漾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那看來純美,帶點兒稚氣貴的江姿媛竟是個包藏禍心的敵人?
「所以你宣佈喜訊只是為了誘敵?」
「對。」上官熙點頭,眼中泛出難得一見的愧意,「可這個喜訊卻傷了你……」
韓苡清睇著他,柔柔笑了。他的歉意源於對她的情意,她欣喜都來不及,怎還會有怨懟?
「我不怪你……」她輕喃著。
「那後天……你可願意與我成婚?」漾著深情的照亮綠眸直深進她溫柔的眼底。
韓苡清唇邊柔笑更深,嚶嚀一聲,偎進他的懷裡,欣喜低喃,「原以為不可能之事竟能成真,我怎會不願意?」她仰起小臉,澄徹美眸閃動著探情媚光睇向他。「熙……我是如此愛你……」
望著她充滿摯愛濃情的美眸,上官熙眼眶竟有些酸熱。
他感動地收緊手臂,將她緊摟在懷中。
「我也愛你……」
韓苡清緊緊回擁他,感受他炙熱的體溫,知道自己終於擁了家,一個她與心愛男人共有的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