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累的身子與失落的心,聶甄衣漫步走回到聶府。回到大廳,只見三哥坐在那裡,看見他進來,張口欲言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而閉上,一陣了然與痛心掠過心頭。
他差點忘了在離家時自己說過的話,他已經大剌剌地宣告自己喜歡男人,這家他是不是回不來了?
剛想轉身離開,卻聽見三哥喚住他。
「甄、甄衣,你回來了。」雖然有些生硬,聶甄澄還是出聲了,「你一個人跑出去我很擔心。」
擔心這兩個字剛落下,聶甄衣的淚就蓄滿眼眶。
「你有找到端木大夫……不,我是說懷塵嗎?」聶甄澄不自在地搔搔頭,小心翼翼地問。
這時候還稱端木懷塵為大夫好像太見外了,若是讓四弟以為他不接受他那就糟了!
他等了等,卻不見四弟回話,又吶吶地說:「甄衣,你知道兄弟就是兄弟,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就變得不是兄弟了。」
他煩惱地搔頭,差點沒尖叫出聲,要他這種粗人說這樣赤裸剖心的話,簡直就像是逼他脫光跳舞般不可思議;但不說,他真怕四弟又這樣走了。
「三哥!」聶甄衣轉過身直撲到他懷裡,「我找不到他!他不要我了!嗚!」
對於男人之間為什麼會產生感情本來就搞不清楚的聶甄澄,在聶甄衣回來前早打好一肚子要說的草稿,以表現他這做哥哥的無限包容;但一看到從不哭的聶甄衣哭得這麼傷心,立刻同仇敵愾起來。
「什麼!那個軟腳蝦竟敢不要我們甄衣!他哪根指頭比得上你!老子見到他不修理他才怪!」
看著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聶甄衣破涕為笑,「三哥,你真好……」
「我當然好啦。」一被誇獎,聶甄澄立刻漾著大大爽朗的笑容,「我可是很開明的,我……」
「是,你什麼都對!那你怎麼沒有好好顧著這家,把它搞得烏煙瘴氣的?」
突然一個女聲插話,還敲了下他的頭。
「二、二姐!」放開聶甄澄的聶甄衣嚇了一跳,看著此刻應該在宮裡的二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在這兒還有誰能在!大哥放著好好的首富不當,竟然給我跑到白杉莊不眠不休的當守衛去!」聶甄雲沒好氣地說。
「大哥他……」
「你這笨小子,自己喜歡男人也就罷,偏給我拉大哥下水,你是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還不夠可憐是嗎?」聶甄雲揪著聶甄衣的耳朵問。
真是的!明明是兩個絕佳的種馬,竟然都愛上男人!
「二……二姐,會、會痛啦!」聶甄衣對誰都能撒潑,但遇上聶甄雲絕對是說一不敢做二。
「算了,看在你失戀的份上,我就不數落你了。」她悻悻然地放手,啖了一口聶甄澄諂媚端上的春茶。
我才沒有失戀呢!聶甄衣在心裡嘀咕。他相信端木懷塵一定會回來的!
他環視四周,看見雙喜高掛,看來喜事依舊要照常舉行,不禁奇怪地問:「二姐,既然大哥在白杉莊,那長公主的喜事……」
聶甄雲抿抿嘴放下杯子,道:「自然叫你三哥娶。」
聶甄澄露出一副倒霉透的模樣,但無論怎樣不甘願,還是只能默默吃悶虧。
「嗄?三哥?皇帝准嗎?」聶甄衣吃驚地問。
「不准?不准也得准。」她冷笑,「之前以為你是女的,動歪腦筋想要把你弄進宮的事,我還沒跟他算呢!他敢不准?」
聶甄衣乾笑,覺得二姐的手段確實高竿。
這時下人進來說,大公子回來了。
聶甄雲陰陰地暗笑起身,準備聶甄慶進來的時候好好損他一頓。
沒想到進來的聶甄慶即是蓬頭垢面、一臉無神,口中唸唸有詞的說:「白羿不見我……白羿不見我。」
眾人見他那樣,想損他都捨不得了,只得傳人帶他下去。
「唉!造孽啊、造孽啊!」
這話是打從聶甄雲回家省親後就沒停過的話,她望著各坐在大廳一方的兩個人。
大哥因愛男人而瘋狂,成天癡癡癲癲的,唯一記得的就白羿這名字。
四弟因愛男人而悲傷,雖然還能打起精神勉強度日,但每天早晨那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眼……
她又氣又惱地咬著朱唇。全天下的女人都死了是不?
就在她已經很煩悶的時候,下人又莽莽撞撞地衝了進來,口齒不清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給我鎮定點!到底什麼事!」煩死了,她知道她長得美,但也不需要每個男人看到她都流口水吧?
「聶、聶妃……白、白公子來了。」
「白」這個字引起了在場兩個發傻人的注意。
「哪個白公子?」聶甄雲不解地問。
「白、白盟主的獨子。」下人結結巴巴地好不容易說完。
「白羿!」最先回神的是聶甄慶,他快步地走向外頭,看到一個熟悉身影,驀然覺得自己的呼吸似被奪走。
隨著人影愈來愈近,他臉部的表情卻是愈來愈不可思議。
「羿,你……」他伸出手想要撫摸那朝思暮想的容顏,卻怎麼也無法伸出手,不為別的,就單為那跟他差不多的身高。
聶甄慶印象中,白羿總是露出淡漠的笑容,仰著頭默默地注視他,怎麼會……
「聶大公子。」他微笑,一如往常的溫和有禮,「在下端木懷塵。」
懷塵!這兩個字打入了聶甄衣的腦海中,他衝了出來,看著那明明是白羿的臉卻掛著那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懷塵!」他投入他的懷抱。
「好久不見,我的甄衣。」端木懷塵淡淡地笑著,手卻緊緊地擁抱他。
「誰是你的?你這個混蛋欺負我!」聶甄衣抹著淚,狠狠地抱緊他。
聶甄慶無法接受打擊的閉上眼,顫抖地說:「白羿他……走了?」
事情的經過他在白杉莊聽白盟主說過,他多麼想要衝進去見白羿一面,讓他知道他也是愛他的,但是……
他這話來不及說出口……
端木懷塵定定地看著他,然後輕歎,「是的,即使傷心不捨,白公子依舊決定把肉體還我。」
得到答案,聶甄慶退了好幾步,臉上的表情痛苦萬分;而聶甄衣則是緊揪著端木懷塵的衣袖,淚花打轉。
在一旁的聶甄雲、聶甄澄則是跟著歎息。
聶甄慶突然又哭又笑了起來,手奮力不斷地捶打石牆,「哈哈!羿、羿……你走了……騙我的吧……羿……」
「大哥!」聶甄澄急忙上前制止他,卻被狠狠地推開。
「不要碰我!」聶甄慶像是受了傷的野獸嘶吼,然後飛奔離去。
聶甄澄想要追上去,卻被聶甄雲搖手制止。「就讓他去吧。」她輕歎。
「來,懷塵,你多吃一點。」
聶甄雲親密地依偎在端木懷塵身邊,辛勤地替他夾菜。
端木懷塵微微一頷首,「謝謝姐姐。」
「哎喲!你真乖!叫得姐姐好開心!」聶甄雲開心的又夾只大雞腿放到他碗裡,卻被聶甄衣啪的一聲弄掉。
「姐姐!懷塵是我的!你有皇上了!」一頓晚膳吃下來,聶甄衣吃得是一肚子氣,目光凶狠得想要生吞了自己的姐姐。
在一旁陪坐的聶甄澄則是吃得滿頭大汗,看著兩個美麗的人爭奪著白羿……不,是端木懷塵。
他現在不得不懷疑,端木懷塵的本事其實很高,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求得生存。
「皇上?皇上又怎樣?天高皇帝遠沒聽過?」世上敢說這話的唯有聶甄雲。
「我管你皇帝遠不遠的!你打誰的主意都好,就是不准打我的懷塵!」聶甄衣氣呼呼的,嘟起一張小嘴。
「你的懷塵?」聶甄雲哦的一聲,望向默不出聲的男人,「你是他的?我們家甄衣抱過你?」嘖嘖!還真看不出來呢,原來這男人是軟腳蝦。
本來安靜吃飯的端木懷塵聞言,立刻噎到,臉漲得通紅,辛苦地吞下去後,吶吶地解釋道:「那、那不算……」
「哪裡不算了?我抱過你,你當然就算我的人!」聶甄衣急忙地說,把他的小蠻腰摟得死緊。
旁邊則傳出砰的一聲,是聶甄澄受不住打擊的摔倒。
「甄衣,搞來搞去,原來吃虧的不是你。」
聶甄雲有種白忙一場的感覺,看著臉紅得啞口無言的端木懷塵,瞥了瞥他的下半身;哎呀,真是可惜了那寶貝。
「二姐,你看哪?我說過懷塵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了!」聶甄衣氣呼呼的用身子擋住那下流的視線。
而端木懷塵則是在心裡**……啊!讓他死了吧……
寂靜的夜晚,聶甄衣終於能跟端木懷塵好好說話,不會有閒雜人等的干擾。他拉著端木懷塵坐在床上聊天,一會兒摸摸他的手、一會兒摸摸他的臉。
「懷塵,你長高……不是,是本來的白羿長高了?」他問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當然,我把肉體借給白羿,自然有肉體的發展極限,肉體回到我身邊時,我就會慢慢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原來的模樣……你是說你還會不一樣嗎?」聶甄衣皺起眉,噘起嘴。
「會有一點……你幹嘛看起來那麼失望?」端木懷塵不解地問,心中纏繞著淡淡的不快。
「嘖嘖!人家這以為可以同時跟白大哥的臉相愛呢。」聶甄衣裝模作樣的唉聲歎氣。
端木懷塵呆愣了一下後,臉沉了下來。
他轉過身去,不再開口。
本來還笑嘻嘻的聶甄衣看著他的舉動,輕搖了他幾下,但他就是不說話。
他忐忑不安的道:「懷塵……你生氣了?」
端木懷塵還是默不吭聲。
他急了,趕緊爬過他的背,面對面緊張的解釋:「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有哪種心思,白羿是大哥的。」
但端木懷塵就是斂著眼、抿著唇不說話。
「懷塵……」聶甄衣急得眼中都有淚,卻冷不防地被人給抱住,耳邊傳來哈哈的大笑聲。
「換你被我騙到了!」
「臭懷塵,你……」
「我怎麼可能以為你會變心呢?我可還記得有個人在雪地上哭得嗚嗚咽咽,還不斷唸唸有詞地說,好想我好想我呢!」
「你!」聶甄衣被這話取笑得臉紅透,「原來你真的在!你好可惡,都不出來見我!」
他舉起粉拳就要捶他,卻被端木懷塵握住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我怎麼能出來?只要一見到你,就會粉碎我的決心。」他低喃。
這樣真摯的話,讓聶甄衣的心像融化了一樣。
「懷塵……」他摟緊著,又開心、又難過地說:「白大哥真的走了?」
端木懷塵看著他,心想這小子總算露出點符合他年紀的悲傷了,清清嗓音道:「他也許在,也許不在。」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答案?」聶甄衣顰起柳眉,不悅地問:「討厭!你好像江湖上騙人的鐵口直斷。」
端木懷塵無言地直想歎氣。
他可是堂堂的北極辰星,竟然有人如此不識貨,把他跟騙人的鐵口直斷相提並論?
「總之,天機不可洩露。」
雖然取得天機對他來說就像吃飯一樣,但在每次都能讓他投降的聶甄衣面前,他就是不想這麼快告訴他答案。
「說嘛!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麼天機可言呢?」聶甄衣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搖著他的手撒嬌。
「那可難說了,有人強抱我之仇我還沒報!」
一聽,聶甄衣小臉轉紅,羞赧地說:「可、可是我那裡是第一次耶……」
難道他就不是第一次?端木懷塵心裡沒好氣地問,但這種話現在可不適合說出來殺風景。
他甜蜜地摟著聶甄衣,用溫柔攻勢說:「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他伸出舌輕舔聶甄衣的耳廓,換得他柔膩的輕喘。
「甄衣,把你交給我好不好……」端木懷塵溫和地微笑著,盡量不要表現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我、我……」聶甄衣赧著臉,輕聲地問:「你真的會告訴我……白大哥的下落?」
「當然。」端木懷塵繼續輕哄誘騙。
「好,那我給你。」聶甄衣笑得清麗可人,主動地張唇吻著端木懷塵。
好香……端木懷塵輕吮,柔軟窈窕的身子加上口齒留香的藥丸……
藥丸!
端木懷塵驀然睜開眼,驚呼:「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該死!他怎麼一次學不乖,第二次還學不乖呢!
「呵呵,懷塵,你想吃我啊……還早得很呢!」聶甄衣坐在他身上,手曖昧地拍著他的臉,笑得很囂張。「你不說是不是?等會兒……我有的是本事讓你乖乖地說……」
他笑得邪佞,而端木懷塵卻是想掉淚,內心直呼……人心……好黑啊!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