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凌門向全國發出凌門文檄後,季獅就一直坐立難安,因為能不能找到劭羽和關皓就全看這次了,所以他不自覺地窩在凌鷲旁邊東問問、西打聽的。
「你到底有沒有他們的消息了?」從發出凌門文檄到現在也有一個月了,卻一點回音也沒有,季獅胡亂地撥著眼前的藥草問道。
「沒有。」凌鷲再次回答,並看著季獅的動作,「不要把藥草混在一起。」
「又不會怎樣。」他噘起嘴,「反正你不過是個庸醫。」
「我是個庸醫!」浚鷲的眉頭深鎖,「這是什麼話?」
「本來就是。」聽到沒有主子下落的季獅,心情不甚愉悅地回嘴:「如果你很厲害的話,怎麼會連我上次的小扭傷都治不好。」
凌鷲無言以對,心想還不是因為對象是他,他才會慌了手腳。
「嘿嘿,說不出話來了吧。」季獅隨手拿起手中不知名的藥草問道:「這是治什麼的呀?」
「腹瀉!」凌鷲一把搶下藥草,唯恐會被心情欠佳的季獅拿去做試驗。
「治腹瀉?」季獅有些吃驚。
「不是,是讓人腹瀉。」他若無其事的答道。
而季獅則是理解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嘛,他還在想凌鷲怎麼會有這種悲天憫人的苦行,原來儘是些鬼玩意兒,就像當初拿給凜扇的藥一般。
「那你還有什麼特別的藥嗎?」季獅笑得十分燦爛。
「有也不會告訴你。」
「你很小氣耶!」季獅忿忿不平地道,告訴他又不會怎樣。
只見凌鷲冷冷地睇著他,企圖讓他想起他做過的好事,同時也希望能勾起他的良心。
回想當初,他防人之心不深,當季獅向凌門討解假死的藥時,他便傻傻地帶他到藥房,找了藥給他,還好心地一一介紹自己所新配置的藥材,但沒想到……他竟然偷偷地拿了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用途的藥放在湯水中,讓他喝了下去,害他……唉!事後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自己的運氣好,沒讓他拿到劇毒的藥,還是該好好地痛打他一頓。
知道他在想什麼的季獅傻笑了幾聲,連忙放下手中的藥材,不敢再去將虎鬚,但同時他也覺得自己很無辜,如果沒有那次的試驗,他怎麼會知道凌鷲的藥是有用還是沒用呢?若是沒用的話,他肯定會被主子笑得很慘的。
這時,一名奴僕走進了藥房,恭敬地對凌鷲說:「二當家,少主說蒼鬱樓裡來了些冰心堂的人。」
季獅一聽立即不假思索地往蒼鬱樓奔去,而凌鷲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
凌雲閒適地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兩個面色凝重的男人,還不識時務地招呼他們吃芙蓉糕。
「季獅呢?」面色較為沉重的其中一人開口。
「唉!等會兒就來了。」凌雲淡笑道:「來嘗點芙蓉糕吧,這可是我們這兒的名產。」
「不需要!」
這時,季獅衝了進來,他一看見樓內的兩個男人,立即驚呼出聲:「凜扇、樺風!你們怎麼會往這裡?你們不是到天山去了嗎?」
「我們……」凜扇歎了一口氣,拉著卓樺風坐了下來,「貨物被劫了。」
「什麼?」他不敢置信地往後退,正好落在後來趕到的凌驚懷裡。
「就是你所聽到的。」凜扇以平淡的口吻道。
「那他們……」
「劫貨的人武功很高強,與我們同行的人全都被抓走了。」凜扇停頓了一下,臉上滿是自責,「對不起,以我的能力護著卓樺風全身而退就很吃力了。」
「不是,都是我的錯!」卓樺風急急地為凜扇辯解。
季獅不發一語地看著他們,隨後傷心地把臉埋進凌鷲寬厚溫暖的胸膛裡,握成拳狀的手放了又收,收了又放。
「獅。」凌鷲擔心地喚著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衣襟微微地濕潤。
「為什麼會這樣?」季獅哽咽地道:「主子下落不明,而凜扇的貨物又被劫,那……」
「別這樣,我會幫你的。」凌鷲緊緊摟住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季獅,想給他力量,也想讓他依靠。
「鷲……」季獅第一次喚出他的單名,無助地傍著他。
凌鷲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並在心中暗暗起誓,他勢必要捉住這個毀了冰心堂的兇手。
※◇※◇※
拂曉,一直睡得不安穩的季獅早已起床,在看到銅鏡裡的自己時,嚇了一大跳。
這真的是他嗎?一雙眼睛哭得像核桃一般的腫,回想起在昨夜裡,他在凌鷲的懷裡盡情地哭泣撒嬌,把所有的悲傷全都說了出來,然後在不知不覺中睡去了。一想到這裡,他的雙頰有些緋紅,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季獅步出圓狀的壺門,想要直接穿過苑囿,到蒼鬱樓去找凌鷲,但卻在途中遇上他最不想遇到的人,正想要躲避時,卻被逮個正著。
「獅。」孟曇像是看見故人般地大喊。
「我和你沒這麼熟吧?」季獅嘟起小嘴,小聲地抱怨著,不敢惹火眼前聽說勢力很大的孟曇。
「我好想你!」他拉著季獅的衣袖。
「可是我不想你。」他低聲喃喃自語道,仔細一想,他還比較想凌鷲那個大塊頭。
「你怎麼都不說話?」孟曇看著低頭不語的季獅,疑惑地問。
季獅無奈地抬起頭,以他自認和悅的語氣說:「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麼親密地黏著我。」
「誰說的?」他極為驚訝地說:「你說過你是我的人。」
季獅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能再次重申道:「上次在大堂時,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你昨晚明明說,那天只是你臉皮薄,不好意思呀!」
「誰不好意思了!」這個人是見鬼了嗎?昨晚他明明一直和凌鷲在一起,他竟然還敢在這兒胡說。
「我……」孟曇怯怯地看著他,眼眶裡的淚水好似就要流下來,「你明明是這樣說的,難道你又欺騙我的感情?」
季獅當場傻了眼,一個英挺俊秀的大男人居然說哭就哭,有沒有搞錯呀?
在孟曇嚎啕大哭之前,季獅連忙頭也不回地飛奔離去。
但在正要轉彎的那一瞬間,他卻又好死不死地被他抓祝
「說!你為什麼要愚弄我的感情?」孟曇的語氣裡是從不曾有過的嚴肅與絕「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季獅想要掙脫他的箝制,卻徒勞無功。
「你到底是選擇我,還是凌鷲?」他激動的說,他這樣老是翻臉不認人,實在是讓他難以承受。
「我從來就沒有選擇過你!」季獅義正辭嚴地道,他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不可能。」孟曇的臉上有絲狼狽。
「為什麼不可能?」季獅氣得口不擇言,「我喜歡的人是大塊頭,你懂了沒?」
「你——」孟曇如遭雷極似的放開季獅,眼中滿是痛楚,「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撂下狠話之後,他狼狽地離去。
而這句話卻在季獅的心裡掀起一片漣漪,他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
「凌鷲。」季獅急忙衝進蒼鬱樓。
「怎麼了?」凌鷲仔細地盯著他。
「我……」他喘著氣道:「我又遇到那個怪人了。」
「怪人?」他隨即領悟地說:「你說的是孟曇大哥吧?」不知道為什麼他與季獅之間的默契總是極佳,很多事情不需要點破,他們就能清楚地知道對方想要表達的事情。
「沒錯,他竟然說他昨夜有見到我。」季獅氣呼呼的說:「我看,他八成是見鬼了!」
「他真的這麼說。」凌鷲蹙起眉,心中若有所思。
「對呀。」他不悅地說:「他真是個怪人。」
凌鷲安撫地笑了笑,「你找我有事嗎?」
季獅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胡亂編了個理由,「我是想問……呃,有主子的消息了嗎?」總不能要他說地想見他吧!
凌鷲略微失望地斂下笑容,卻仍照實回答:「在揚州城外的小村落裡,有發現兩個與他們很相似的人。」
「真的!」季獅的雙眸迸出光彩。
「嗯,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季獅點了點頭,「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發現自己並不像凜扇那般冷靜,即使遇到這種大事也能平靜地面對;他只會依靠著凌鷲,讓他替他遮風擋雨,現在想起來,雖然主子很愛整他,也常常讓他氣得跳腳,但卻也背負著別人不知道的辛苦,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難過。
「放心,我會幫你的。」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的凌鷲,重複著之前說過的誓言。
「嗯,我相信你。」季獅笑開了臉,突然發現事情也許不會如自己所想地那般差。」你在做什麼?」他疑惑地看著桌上的帳簿,平日這些都不屑他管的呀。
「我在查看帳目,這是少主要我做的。」
「為什麼?」
凌鷲略微遲疑地看著他,「因為少主說冰心堂的問題是由帳目而來的,要我小心一點,所以我就從冰總管那兒拿帳本回來看。」
季獅表情凝重地點點頭表示聽到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現在住在凌門,而冰心堂卻早已景物不在,人事全非。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大致上沒有。」凌鷲輕描淡寫地帶過,其實適才他發現了不少不明的帳目。
「那就好。」他放心地點頭。」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我知道。」他揉揉他柔軟的頭髮,「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
前幾天查出來的帳目讓凌鷲覺得很不對勁,遂他使與凌門的長老兼任最大總管的冰霧討論起這件事。
「這些帳目……」他指著手中的帳本,「為什麼會有這些支出?」
只見冰霧難得正經地仔細想了下後道:「我不曉得。」
「不曉得?」
「是呀。」他笑嘻嘻地回答。
「那你……」
「不過,我想應該是孟曇。」
「孟大哥!」他極為吃驚,畢竟他自個兒的財富讓他花十輩子都花不完了,又豈會向凌門請帳,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呀?
冰霧點點頭,表示贊同。
「那他有說要做什麼用嗎?」
「沒有。」冰霧的答案簡單明瞭。
「那你為什麼沒有寫明支出的人?」
「懶。」冰霧這次的回答更加簡潔扼要。
「你在戲弄我嗎?」凌鷲不耐地冷下臉。
冰霧嘟著嘴,「我才沒有,我只是懶,就像少主一樣懶。」說實話,整個凌門只有凌鷲是個認真的老實人,至於其它人——不予置評。
凌鷲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裡考慮著適合去調查這件事的人。
※◇※◇※
在凌門內,凡是有關冰心堂的事,凌雲全部都交給凌鷲處理,而他自己則是忙得不見人影,這一點引起了凌鷲的不解,畢竟依凌雲與冰心堂堂主的交情,他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能這麼平靜地看待這件事,但正當凌鷲想要深入探查時,卻得到探子回報揚州城外的小村落裡,確實發現了冰心堂堂主劭羽與首席護衛關皓兩人的蹤跡,於是他和季獅便馬不停蹄地前往揚州城。
「就是這兒。」凌鷲指著眼前一間極為簡陋的茅屋。
季獅看著眼前的景象,頭一次希望不要在這兒找到主子,畢竟這裡實在是……他不願再想下去,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等了好一會兒後,一直沒有人來應門,他看了凌鷲一眼,凌鷲立即把門踢開。
只見屋裡空無一人,但卻又有人住過的痕跡,在一張木桌的桌腳季獅拾到了一張紙條。
逝者不可追,何必苦苦相逼?
一看到這簡短的字,季獅的眼淚立刻撲籟籟地流下,果然是主子的筆跡,他用力拭去眼眶裡的淚,對凌鷲說:「我不會放棄的。」
兩人步出茅屋,看著天色漸轉昏暗,決定投宿於揚州城內的凌門客棧。
兩人一副了客棧,掌櫃連忙恭敬地出來迎接。
「替我們準備兩間上房。」凌鷲說道。
只見掌櫃面有難色,緊張地對凌鷲說:「二當家,我們只剩下一間上房了。」
凌鷲瞥了他一眼後,心想這必定是凌雲搞的鬼,凌門的客棧一向會留許多上房給身份特殊的人使用,怎麼可能會沒有上房呢?
但當他正想要說話的時候,卻聽見一旁的季獅開口道:「一間就一間吧。」他打個大呵欠,「唔,真的好累喔!」
凌驚見季獅答應了,也就樂得點頭,「好,帶我們去吧。」
聞言,掌櫃鬆了一口氣,帶他們到上房裡休息,同時要夥計燒熱水讓他們沐浴淨身。
※◇※◇※
季獅洗好身子後,打開門讓凌鷲進來,而凌鷲一進門只見一片煙霧瀰漫,聞到從季獅濕漾涉的髮絲中散發出來的馨香,他忍不住失了神。
「換你了。」季獅低聲道,雙頰被熱氣漲得通紅,「要不要我出去?」
回過神來的凌鷲道:「你不是累了嗎?你先休息吧。」他體貼的說。
季獅感激地點點頭,脫下外衣,疲 憊地躺在床上休息。
凌鷲看著季獅如此放心,苦笑了下,轉頭看見桌上連動都沒動的食物,他本想喚他起來,但見他睡得如此熟,只好自己吃起早已冷掉的飯菜。
※◇※◇※
隔天一大早,日光斜照,房裡傳來一陣陣的哀號聲。
「嗚!」凌鷲在床上強忍著疼痛。
「很痛嗎?」季獅擔心地看著他,「昨個兒不是還好好的嗎?」到底昨晚他睡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吃了昨晚的食物。」凌鷲辛苦地說出口。
「可惡!」聞言,季獅立刻憤怒地衝下樓。
不一會兒,在凌鷲的面前就出現了掌櫃與客棧的廚子。
「說!你們在飯菜裡放了什麼藥?」看凌鷲這麼痛苦,季獅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揪了起來。
「我們……」兩人互看了一眼,冷汗直冒,「我們什麼事都沒做!」這時候如果承認的話,一定會被痛打一頓的,所以他們決定謹遵少主的教誨。
「沒做什麼的話,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們在說啥鬼話呀?
反而是一旁的凌鷲冷靜得多,他困難地說:「獅,你去幫我找個大夫好嗎?」
季獅聞言,連忙飛奔而去,留下三個人默默相望。
「說吧!誰叫你們做的?」凌鷲無力的聲音裡透著威嚴。
「是……少主。」
得到這意料中的答案,凌鷲無奈的問:「為什麼?」
「不知道。」掌櫃從衣袖中取出兩天前接到的飛鴿傳書,交給凌鷲。
凌鷲愈看臉色愈慘白,最後憤然罵道:「該死!他竟然下這種藥!」
一旁的兩人聽得心驚膽戰,生怕會被波及。
「你們下去吧。」凌鷲深吸了口氣。
兩人如遇大赦般頭也不回的離去。
※◇※◇※
「怎麼了?為什麼不需要大夫了?」季獅疑惑又擔心地看著凌鷲,他帶著大夫一進門,就聽見凌鷲要大夫回去,他無法理解,有病就要看大夫呀!
「這個病看大夫也沒用。」
「為什麼?」
「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自作虐不可活,「這是我自己配出來的藥方,連我都沒有解藥。」
「什麼!」季獅緊張地拉著他,「那、那吃了會怎樣?」
「呃,只要痛個十天、半個月就會不藥而癒。」
「那你配這種藥幹嘛?」他實在是難以理解。
「純粹試驗。」
季獅從發傻到偷笑,最後狂笑出聲,「而你卻拿自己做試驗,笨蛋!」
凌鷲紅著臉,羞窘的說:「我是被少主陷害的。」
可惜一旁的季獅還是不買他的帳,依舊狂笑不已。
凌鷲看著已經好久不曾大笑的季獅,覺得自己得個小病痛也是值得的,「只要你開心,這點痛不算什麼。」
季獅愣愣地看著他,心中滿是感動,「你是笨蛋嗎?哪有人生病還這麼高興的。」
「為了你值得!」所謂一回生、二回熟,說過一次好聽話的凌鷲,說第二次時就自然多了。
季獅赧然地看著他,覺得這是自己聽到冰心堂被毀的噩耗之後,第一次覺得感動,但這又不同於平日在堂裡與其它人相處的感受,他不自覺地喃喃道:「難道我真的喜歡他嗎?」
這句話被耳尖的凌鷲聽見,他顧不得肚子的疼痛,跳下床拉著正在發愣的季獅,「你說什麼?」
「咦?」還沒回過神來的季獅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你呀。」
「真的!」若不是肚子真的疼得受不了,他一定會抱著季獅繞個幾圈,再壓倒他,以表示自己的歡愉。
開心之餘,凌鷲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也很喜歡你,季獅。」
「耶?」
「太好了,難得我們兩情相悅。」凌鷲高興地輕吻著季獅白嫩的雙頰,「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嗯。」季獅呆呆地點點頭,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已賣給了凌鷲。
事後回過神的他,看著眼前興奮至極的凌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雖然是迷迷糊糊地賣了自己,但反正……他也不後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