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管冬曉皺眉地聽著韋繪水的話,完全可以想像韋繪水得意洋洋的模樣。
「可不是嗎?我媽說她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可比西施,而且又溫柔體貼,絕對配得上你這個英俊瀟灑的有為男子。」韋繪水捲著電話線,啜了一口錫蘭奶茶後,繼續遊說著管冬曉。
(是嗎?那你怎麼不撿起來用?)管冬曉淡淡地問。
他的話讓韋繪水的聲音登時高八度,他一字一字地講:「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她是我的表妹耶!管大律師,我應該不用提醒你,民法上有規定旁系姻親五等親以內是不可以通婚的!」說到最後,他已經是咆哮了。
可惡!這個混帳究竟有沒有聽他在講話?明明是他打來跟自己聊天的,卻老是顯得心不在焉,他都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他還是沒聽進去!
(似乎是這樣。)
管冬曉發出低沉的笑聲,讓韋繪水有些心神不寧。
他知道冬曉常常這樣沒來由的笑了起來,但這次他發現冬曉的笑聲多了點磁性。
「你到底要不要去啦?」韋繪水不耐煩地問,想要趕快結束這個話題。
(你真沒耐性!那你告訴我時問吧,我會到的。)看來老媽已經下定決心要他趕快結婚了。
「你會去?」
他的回答讓韋繪水打翻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熱奶茶,熱奶茶燙傷了他白嫩的手,他疼得亂喊亂叫。
「燙……燙死我啦!」
他急忙地拿起身旁昂貴的毛衣就往水漬處擦去,一點都不心疼一件名牌毛衣就這樣報銷了。
他急著追問:「你剛剛說什麼?你答應了?」
(你有沒有燙傷?)電話另一頭傳來管冬曉略微緊張的聲音,(你是不是又把熱茶放在床邊了?我不是交代你好幾次不要這麼做,這麼做很危險,容易……)
「容易燙傷,我知道了,你說過好幾遍了。」韋繪水截斷他的話,「你真的要去相親嗎?」
(不是你叫我去的嗎?你還很賣力地誇讚你表妹。)管冬曉覺得好笑地回答。
「可是你可以……」韋繪水突地頓住,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想勸他不要去,冬曉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幹嘛要管這麼多?而且他對冬曉而言只是個麻煩,他遲早要成家的,今天早上的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總之他對冬曉而言是個累贅!
對!他是個大累贅!
一氣之下,他氣憤地掛上電話,連插頭也拔掉。
他再也不要跟冬曉講話了,虧他每晚還乖乖在電話前等他的電話,而他卻是個忘恩負義的大混蛋!
怒氣沖沖的韋繪水一點都沒察覺母親的接近,只見她輕敲了下門,好笑地看著氣呼呼的兒子。
「冬曉又惹你生氣了?」
「不要提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韋繪水把自己埋在棉被裡,「我最討厭他了!」
「是。」黑木羽寵溺一笑。自己兒子的性子她最清楚了,老是嚷著再也不理冬曉了,但只要冬曉電話一來,又第一時間急著跑去接。
「你到底問冬曉了沒?」黑木羽輕聲問道。
「你好煩喲,我問了,他說他會去。」韋繪水探出頭,冷哼一聲。
「既然他都答應了,你還在心煩什麼?」這就讓黑木羽不解了,又不是冬曉執意不去,繪水怎麼還是一副氣炸的模樣?
「你出去啦,你根本就不懂」」韋繪水煩躁地趕著自己的母親。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煩什麼,總之自從早上那個無聊的惡作劇之後,一切就變得莫名其妙!
「好好好,我是不懂,可是你明天要負責把他接到禮月飯店。」黑木羽道。
「我才不要……」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叫聲,原來是男主人回來了。
「你爸爸在叫我了,我要下去了。」黑木羽漾開笑容,就像小女人要見情人般地高興下樓。
她的模樣讓韋繪水頗不以為然。老媽都已經是幾十歲的女人了,還在玩這種遊戲,還有他那個老爸,都要四十五歲了,還成天黏著老婆。
韋繪水轉頭看著被拔掉的電話線,想起母親交代的事。
哼!誰要特地去接他呀?叫他自己騎摩托車來就好了,思及此,他喜孜孜地下床準備要洗澡,卻突然大叫。
「啊!」他忘了通知冬曉相親是明天的事,所以他等會兒必須再打一通電話給冬曉告訴他時問,然後順便……聽冬曉對他進行半小時的精神訓話,要自己不准再亂掛他的電話,唉!
◇◇◇
高級的禮月餐廳以白色的擺設為主,再搭配柔和的米色燈光,是聚會的最佳場所。在特地?重要客人預留的包廂中,純白色小長桌搭上米色花邊的桌布,再配上米白色的窗簾,整體的搭配讓人感到很舒服。
「冬曉,這是我的侄女黑木心禹。」黑木羽隨即轉頭看向身邊的侄女,「心禹,他就是台灣有名的大律師,管冬曉。」她一早就來這裡了,趕緊先把窗簾拉開,好讓他們能夠將對方看清楚,接著再佈置環境,製造出最優美、醉人的氣氛,相信在這種氣氛下,一定會達到更好的效果。
「你好。」黑木心禹羞赧地低下頭,沒想到阿姨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長得好俊秀。
「你好。」管冬曉優雅一笑,「沒想到過動兒繪水,會有你這麼文靜的表妹,真讓我驚艷。」
「哪裡!你過獎了,繪水表哥也很得人寵。」黑木心璃把頭垂得更低了,企圖掩飾嘴角那抹得意的笑。
別人或許會被黑木心禹的外表蒙騙,但韋繪水可不會。
他輕哼一聲,不屑地想著,就說嘛!這個驕傲自大、老愛跟自己爭寵的女人,怎麼可能變得這麼溫柔,還在冬曉面前誇讚自己?看來她是想要在冬曉面前留一個好印象,才會暫時把他們多年來的恩怨放下。
「看來繪水說得沒錯,他說你是個柔情似水的女子。」管冬曉笑了笑。
他的話讓坐在他對面的黑木心禹被溫奶茶嗆住,她猛咳了起來。
她咳得臉紅脖子粗,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小就跟她不對盤的韋繪水。
繪水幹嘛幫她講話?莫非他真的轉性了?
坐在管冬曉身旁的韋繪水深深覺得自己太過雞婆,反正這女人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露出猙獰的模樣。
「你沒事吧?」管冬曉溫柔地遞上紙巾。
黑木心禹不好意思地接了過去,「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關係。」
管冬曉不以?意,這時他們點的餐點也剛好端上來。
在他們安靜進食時,黑木心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有股腥味一直傳入她的鼻中,讓她想要嘔吐。
她抬頭一看,只見韋繪水扯出大笑容,指著她眼前那一盤血淋淋的牛肉。
為了迎接他這個表妹,他特地點了一份三分熟的牛肉,來嚇嚇她。
全家族只有他知道,他這個表妹懼怕生食,尤其是帶血的生食,這對一個日本人來講是個天大的恥辱,所以她從來不敢提起,因此,他老愛拿這個來整她。
見到這盤血淋淋的牛肉,黑木心禹差點吐了出來,那股腥味一直盤旋在她的鼻息問,讓她刷白了臉,但她硬是命令自己要忽略這股味道,仍舊面不改色地吃著明蝦大餐。
噢……還挺會撐的嘛!
韋繪水露出邪笑,他笑吟吟地對自己的表妹道:「心禹,這裡的牛肉很不錯,你不是最喜歡吃生魚片嗎?這塊鮮牛肉我還沒嘗過,你先來嘗嘗吧。」
語畢,他將一塊鮮紅的牛肉放到她盤裡,然後用無辜的表情看著她。
盯著這塊肉,黑木心禹緊握住手上的刀叉。
「怎麼?你不領情嗎?」韋繪水無辜地噘起嘴,靠向身邊的管冬曉,「都是你啦!我跟表妹的感情本來很好的,都是你在這裡,表妹才會不願意吃我給她的東西。」他一臉傷心,好像他跟黑木心禹有多要好似的。
黑木心禹在心裡詛咒著韋繪水。誰跟他很好了!這個死男人,等她過了這一關,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這筆帳她會牢記的。
「心禹,怎麼不吃呀?」一旁搞不清楚狀況的黑木羽說:「這裡的牛肉真的很不錯。」
聞言,黑木心禹終於下定決心,她叉起牛肉就往嘴裡塞,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傳來,讓她一陣暈眩,不過訓練有素的她還是強笑了起來。
「果然不錯。」
「你喜歡就好。」韋繪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為了不認輸,黑木心禹漾開一抹漂亮的笑,對管冬曉道:「管先生,不知您平日的休閒娛樂是什麼?」
「看電視。」
管冬曉簡短回答,但韋繪水卻迫不及待地補充。
「冬曉最喜歡看刑事劇場了,你也知道冬曉是個律師,越是凶殘暴力的刑事案件,他就越有興趣,所以他每次都邊吃飯邊看變態殺人犯的類比劇場,吃飯時看著被肢解的人體,實在別有一番滋味,不然就是……」
韋繪水的話還沒說完,黑木心禹就把剛吃進去的東西全數吐了出來,而包括罪魁禍首韋繪水在內,所有人都瞪大雙眼。
一時問所有人皆啞口無言,管冬曉尷尬地放下手中的刀叉,乾笑幾聲。
「我……」黑木心禹差點哭了出來,正想解釋,卻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她慌張地起身往廁所跑。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黑木羽也露出尷尬的笑容。「她平常不是這樣子的,一定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去看看。」
語畢,她隨即不好意思地離去,不敢看向桌上可怕的東西。
待黑木羽離去,管冬曉認真地望了韋繪水一眼,「是你搞的鬼?」
善於察言觀色的管冬曉一看就知道,黑木心禹根本不敢吃生食。
沒有回答的韋繪水就算是默認,就在他以為管冬曉下一句又要念他時,管冬曉竟一把拉他入懷,放聲大笑。
「真有你的!我還沒見過哪個人的相親宴能弄得如此狼狽,而且女方還吐得滿桌都是,真有意思!」沒想到奉母之命前來相親,也可以遇見這麼好笑的事,他從以前就知道繪水是他的開心果。
「你這個沒良心的人。」雖然韋繪水是這麼罵道,但他還是笑得很開心。原來冬曉也不怎麼想要來這裡,要不然他現在一定會大發雷霆,而不是跟他起哄,呵呵,他覺得心情好多了。
◆◆◆
良久之後,黑木心禹總算慘白著一張臉回來了,一旁的黑木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僵局。她看了一眼已經被清乾淨的桌面,鬆了口氣。
「坐吧,我點了一些茶點,我們喝喝茶就好,我覺得剛剛吃的東西有點太油膩。」管冬曉體貼地為黑木心禹找台階下,一點都看不出他剛剛笑得非常誇張。
黑木心禹感激地看著他,與黑木羽一同入座。
「對不起,我剛剛……」黑木心禹紅著臉。
「沒關係,人總有不舒服的時候,我們不會介意的。」管冬曉溫和一笑。
他身邊的韋繪水忍不住笑意,嘴角一直上揚,要不是管冬曉暗自捏了他一把,他肯定會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是呀,人總有不舒服的時候。」韋繪水也跟著附和,卻有一種濃濃的諷刺意味,「等會兒甜點就上了,你可以好好享受。」
「你!」黑木心禹怒視他一眼,卻敢怒不敢言。
黑木心禹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不要跟這種人計較,當她正想要跟管冬曉好好地講話時,管冬曉卻突然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臨時有急事。」?下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連忙回過神的韋繪水也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至於被丟下的黑木羽與黑木心禹只能面面相覷,其中感到最莫名其妙的是黑木羽。
這場相親宴先是女方吐了滿桌,而後男方跑得不見人影,這……這要怎麼繼續下去啊?
◇◆◆
「別跑!」一個敏捷的身影不一會兒便追上前頭搶人皮包的強盜,他猛力將歹徒壓在身下,正想看清他的面目時,只見歹徒毫不客氣地抄起頗重的皮包,就要往那多管閒事的人身上砸去。
「真的好危險呀。」一個高大的人抓住歹徒那只不安的手,搶下他手中的皮包,「這東西要是往頭上一砸,那可不得了。」
「管律師,你怎麼會在這裡?」方之軾驚訝地看著他,順手拿出手銬把身下的歹徒銬了起來。
「恰巧遇見罷了,沒想到方警官還真是警察的好榜樣,隨時都可以看到你路見不平。」
「哪裡!這是我分內的事,我還得感謝你的幫助,要不我……」方之軾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他卻在看見管冬曉身後、急忙趕來的身影而失去笑容。
「冬曉,你又想要丟下我了嗎?」韋繪水氣喘吁吁地趕到,他戒慎地望了方之軾一眼。
原來就是這人讓冬曉急忙地跑出來。
「丟下你?」他怎麼覺得這句話像是婚禮上被遺棄的新娘,對她那沒良心的新郎所講的?但是他卻難以掩住唇邊的笑意。
「對,你又想丟下我了。」韋繪水薄嘴一抿,站在原地。
見他這模樣,讓管冬曉露出疼惜的笑容,「過來吧,我怎麼會遺棄你?」
聞言,韋繪水總算心甘情願地來到他身邊,還伸手挽著管冬曉的手臂,微惱地看著方之軾。
方之軾當然也感受到韋繪水的不悅,但他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是對著管冬曉道:「剛剛的事真的很感謝你,我現在得把這人押回警局,不然我等一下請你喝杯咖啡,以答謝你好嗎?」
管冬曉看韋繪水一臉不悅,好像他如果答應的話,他們這輩子就不要再講話了。
管冬曉只能搖頭道:「一點小事不足掛齒,你還是去忙正事吧。」
「既然管律師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勉強,後會有期。」他點頭致意,在離開之前還深深地望了韋繪水一眼。
「哼!」韋繪水輕哼一聲,放開緊挽著管冬曉的手,「你幹嘛跑出來找這傢伙,你不知道我最討厭警察嗎?」
「是嗎?我還以為你很喜歡警察呢,要不然怎麼三天兩頭就跑去找局長泡茶?」
管冬曉反將他一軍,讓韋繪水噘起嘴。
其實他是待不下去了,又恰巧看到熟人的身影,便乘機跑了出來,只是他回去可能很難對老媽交代。
「我就知道你最喜歡糗我了!」韋繪水不悅地說,他看著方之軾離去的背影,口氣突然變得很認真。「我敢打賭,那個人一定是喜歡你。」
他的話讓管冬曉忍俊不住,「怎?可能!方警官只是把我當作朋友。」
「才不是呢!」韋繪水很堅持,有了這個認知讓他有些不安,生怕有人搶走一直照顧他的管冬曉。
無論是表妹還是那個混帳,都不許跟他搶!他等會兒就回去利用人脈把他調職,要他去管花管草,就是不可以再跟他的冬曉講話!
「別鬧了!難得天氣這麼好,我們去兜風吧!」管冬曉揉揉他的頭髮,像是個寵溺小孩的老爸,他全然不知道韋繪水心中邪惡的想法。
「你不回去了?」他的眼睛睜得老大,心情頓時變得極好,聲音也高了八度。
「如果你想獨自回去見那個吐得滿桌的女人也可以。」管冬曉挑起眉,語帶椰揄。他自認是個循規蹈矩的男人,對於敢在眾人面前吐得面不改色的女人,他有點無法接受。
「我才不要!」韋繪水笑瞇瞇地說:「我要跟你去兜風。」
韋繪水拉住管冬曉,整張臉亮了起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表妹呢?她好歹也是我表妹……」
「是,她的確是你表妹,由她跟你一樣驕縱任性,我就看得出來了。」
「我哪有驕縱任性?」韋繪水的聲音變得尖銳,「你給我說清楚!」
但是再也沒有傳來爭論聲,只有低沉的笑聲在風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