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越的公司倒閉,江遠淮嫁漢隨漢的跟著他過起了幸福的賣萊生涯以來,已經過了兩個年頭。兩年時間恍恍惚惚的就過夾了,江遠淮覺得一切還都好,習慣了菜市場的工作,習慣了每天早起做飯晚睡刷碗,也習慣了枕邊人陳越的忽冷忽熱。—般情況下,相同的日子過久了,就會產生順勢思維,覺得未來也會這麼一成不變。可江遠淮卻突然有了危機意識。
原因很簡單。某天晚上,這—對網蟲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跑到客廳看起了八點檔的電視劇,當男主角第不知道多少次對女主角撕心裂肺討債似的喊著「我愛你」的時候,江遠淮也扭過一張感動到抽搐的臉問陳越:「你愛我嗎?」
陳越皺著眉毛看了他足有三分鐘,丟下句「白癡」起身進了廚房。
江遠淮沒得到期望中的答案,跟著他也進了煙火重地:「陳越,你愛我嗎?」
陳越放下剛拿到手中的半杯牛奶,轉身又進了衛生間。
江遠淮毫不死心的接著問:「親愛的,你愛我嗎?」
回答他的是抽水馬桶的嘩啦聲。
陳越進了臥室,鑽進棉被。江遠淮死心不改繼絳問。結果陳越一把勾過他的脖子,熄燈,蓋被,脫衣服……一時之間,風光旖旎……暫且不表……
當六晚上,江遠淮一直在胡思亂想。
第二天一早,陳越是一如既往的有一搭沒—搭的挑著碗裡的米飯,眼睛不住的瞥著電視裡的早間新聞,江遠淮卻一反常態沒往陳越的碗裡夾菜,悶頭吃了半天回眼看到飯桌上擺著的小檯曆上今天的日子被劃了一個叉,忽然想起上星期媽媽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今天一定要去和未婚某女士相親。腦子裡立刻盤旋起昨天晚上三流肥皂劇的情節:冷傲孤僻目中無人的男主角在聽說女主角決定去相親時,突然就哭得落花流水抱著女主角大腿死不撒手,從此淪落為人間標準繞指柔。於是他滿懷期待又故作惆悵的開口對陳越說;「我媽那天給我打了電話……」
「……嗯?」陳越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他臉上悲喜交雜在一起的扭曲表情,立刻一臉的黑線。
江遠淮長歎了口氣:「她要我去相親。」
陳越手裡的筷子輕輕的碰到了一起,眼睛卻依舊是看著電視,嘴裡淡淡的哼出了一句:「哦……」
江遠淮惡狠狠的瞪著電視,心裡想:有什麼好看的?那些當官的大叔們有我年輕貌美嗎?他對陳越說:「時間是今天下午。」
對方又是只哼了一聲就沒了音。江遠淮終於沉不住氣開口問他「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啊?痛哭流涕在哪?真情告自在哪?
陳越終於回眸——看了看盤子裡的炒雞蛋,說:「火大了。」
江遠淮手裡的竹筷子登時不幸夭折成了兩半。
陳越放下筷子信步回了臥室,蒙上被子開始了回籠覺,任憑江遠淮怎麼勸說也死活不肯下床出工。江遠淮見拉不動佳人下馬菜市場的生意又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乾脆一咬牙自己開起了工。
因為是週日,菜市場的生意格外的好,江遠淮不忘忙裡偷閒的偶爾給陳越發兩條短信。諸如午飯放在微波爐裡,牛奶在冰箱裡,放在桌上盤子裡的水果是洗好的,桌子下面那個盤子裡拌了藥的花生是給蟑螂吃的不許偷……電話那頭的陳越一條也沒回。江遠淮看著電話上空蕩蕩的來電顯示,心裡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口——按照陳越的脾氣,睡醒以後如果沒有自己拎著飯碗念,絕對不會自己找飯吃通常情況下他會選擇打開電腦CS到天昏地暗,贏了趁勝追擊,輸了越挫越勇。總之,不到累得筋疲力儘是絕對不會放棄。所以,江遠淮乾脆打發走了顧客提前下班回家了。
一進家門,江遠淮就咧著一張嘴傻笑著:「陳越,起床了沒……太陽都西四十五度角了,早安快變成晚安了。」
陳越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手裡的遙控將電視的聲音弄小,懶洋洋回答他:「早就起來了。」
江遠淮樂呵呵的將手裡的袋子放進廚房,順手擰開微波爐的開關:「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吃飯,扭一下按扭能累死你啊。」
陳越歎了口氣,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根放到嘴邊,一口將煙吸得剩下大半截。江遠淮有點不解的看著繚繞在客廳的空氣中的煙霧,陳越已經戒煙快兩年了,起碼自己在場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抽過,怎麼今天反常起來。
陳越舒了口氣說:「決定了。」
「嗯?」
「我要去美國。」陳越輕飄飄的說。
江遠淮的思維一優。
「其實我爸早就想我過去,我也想了很久。」
只聽他表弟說過他和陳然自小輾轉於親戚家,倒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還健在。江遠淮手裡剛捧出來的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差點成了地板的營養品,「喂,陳越,你什麼意思」
陳越沉默了半天,直到香煙上掛著的煙灰支援不住掉到桌面上,他才慢慢說了句:「其實今天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好像脫了軌的輪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到哪裡去,如果有機會能走上正常的軌道,就走回去吧……東西我準備好了,現在就走,飯不吃了。」說完,將煙擰死在垃圾桶裡,起身拎起準備好的手提箱來便走。
嗯——江遠淮愣在廚房,隔著一道敞開的房門怔怔的看著準備走的陳越。下午明媚的陽光從落地窗透進來,將陳越漂亮的身影映得朦朦朧朧的。等他反映過滋味來,陳越早就已經走遠了。
什麼叫脫了軌的關係?什麼叫有機會能走上正常的軌道?江延淮跌坐在沙發上,看著陳越擰死的煙頭上依稀飄著的餘煙,心裡猛然一驚,難道是因為自己說要去相親的緣故才讓陳越下定了要走的決心?不行,這個一定要解釋清楚,江遠淮忙抓起客廳的電話撥下一串熟悉的號碼,但那頭卻一直是關機提示。
想打別的電話,卻忽然發現,除了這個電話號碼以外,自己竟然對陳越一無所知。窗外的無限斜陽逐漸滑落著,慢慢變成了繁星漫天。江遠淮就一直靠在沙發上聽著電話裡嘟嘟的忙音。他覺得渾身無力,一陣茫然,陳越說個來就來了,擋也擋不住;說個走就走了,連個商量都沒有。自己跟這個男人過了兩年,全心全意的戀愛,生活上無微不至的仔細呵護究竟是在幹什麼。兩年接觸下來,好像都是自己在一頭熱。自己似乎都是被陳越一手掌握般的隨著他的腳步在走,而陳越的想法,自己永遠是猜不透。忽然覺得關於陳越的一切宛如夢幻般不真切起來。是不是真的像陳越說的,有機會走上正逮,自己相親結婚,陳越遠赴外國發展,從此斷了兩個人的關係是正確的選擇?
電話裡單調的聲音,加上胡思亂想的結果,竟然是讓江遠淮忘記了要去尋找陳越解釋清楚的目的,偎在柔軟的沙發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直到自己家房門被人粗暴的敲砸著,才昏沉沉的起身開門。
「你還有閒心睡覺?」門剛開了個縫,一個腦袋就擠了進來。
「嗯?」江遠淮半天才認出來這個人是陳越的小表弟的親密愛人藍熙,不禁奇怪的問,「我睡覺怎麼著了。還有,你怎麼跑來我這裡?」
藍熙一把將江遠淮扯出門外:「你還真坐得住。陳越出了車禍小胤他們已經在醫院了,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就直接來找你了。」
「什麼?」車禍?江遠淮經歷過的唯一一次車禍就是上次陳越非要騎自行車,結果撞哭了小孩一名,擦破了褲子一條,踐踏了草坪三平方米,最後江遠淮哭著揮手告別了被摔得稀爛的新車。
藍熙不由分說將還穿著拖鞋的他拉上車上腳油門就將車子啟動開,以電影裡警匪追逐車速定生死的速度飛馳而出。
江遠淮摸著驚魂未定的心口,戰戰兢兢的說:「喂,你說,我現在該順應時尚的為了陳越的車禍大哭一場好,還是大喊有人劫持綁架好?」
藍熙笑了笑說:「你不相信陳越出車禍了?」
江遠淮老實不客氣的點點頭:「他壓根沒開車。另外,我不覺得他會笨到走在大街上也能被車撞。」
藍熙說:「我有騙你的理由嗎?陳越真的出了車禍。計程車的司機不知怎麼突然撞到一輛大卡車上了。陳越給小胤打了電話,我們就過去了。」
江遠淮還是滿腹狐疑:「你怎麼知道我住的地址?陳越告訴你的?」
「呵呵,用不著陳越告訴我,你在陳越家裡可是名人了。只要是和陳越沾親帶故的,有幾個不知道你江遠淮存在的?」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也難怪,按他那脾氣,那時候發生的事,打死也不會說。」
「……」
「你知道為什麼大名鼎鼎的方圓集團一夜之間突然坍塌?一個大總裁偏要跑去賣什麼萊……你說他覺得好玩……什麼遊戲啊,玩兩年還不夠嗎?要知道,陳越現在這個年紀,任何一個兩年,對他來說都是致關重要的,誰會那麼無聊的賠上自己的年華去和你玩菜市場的遊戲……」
他的慷慨陳詞還沒結束,江遠淮已經忍不住的說:「你有完沒完?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啊?」
「好好,我就不和你賣關子了……呵呵,這個嘛,要從陳越小時候說起了。」
「……」
「陳越雖然從小就輾轉住在親戚家,但其實他和陳然出身豪門,他父親是某財閥的大掌門……你問那個某是哪個?哈哈,我就是不說,怕說出來嚇死你。」
江遠淮忽然有了很想勒死他的衝動。
「當年陳越的母親病故,兩個孩子還小,又不放心交給家裡的傭人,才想到將他們兄妹寄養到親戚家裡……其實,因為他父親身份的緣故,再加上陳越兄妹本身伶俐可愛,當年爭著想養他們的親戚有好多,一直到他們在方凌胤家定下來……要知道,這兩個不是皮球,而是金球。」
「……」
「後來,陳越自己出來創業——當然了,他就是再有才華,能有那麼好的成績,和他父親的暗中幫助也是少不了的。一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給他父親打電話,說自己要娶個男老婆進門,哈哈……他父親一怒之下,扼住了陳越公司的資金,截走他的客戶……結果?這個還用問嗎?他當時就甩手不幹了,拎著行李去了你家,公司那些爛攤子還是方凌胤抹著眼淚幫他收拾的呢。」
「……」
「只是沒想到,他真的和你賣了兩年的菜。不過你也有意思……他說要賣菜,你就真陪著他。」
「……」
「我問你,你說過自己要去相親是不是?」
江遠淮斜眼看了眼他,「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哈哈,藍熙說,「今天下午陳越和方凌胤堡電話粥來著唄!他那多少年的習慣了,一有了煩心事,也不管小胤願意不願意聽,反正是苦水都吐到他那裡。」
電話粥?不知道為什麼,陳越在江遠淮心裡的形象略微有些坍塌。原來看似冷靜的陳越緩解壓力和苦悶的方式竟然是抓自己的表弟發洩。也難怪方凌胤會如此討厭他。
「兩個人在—起,最怕的就是猜疑。其實陳越也不安。我和小胤出櫃多少年了,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只要其中一個人不夠堅定,往往就是全盤皆輸……」
夜風陣陣吹進車裡,江遠淮看著窗外的明月高懸,聽著藍熙大談戀愛經,心裡想著這次見到陳越,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他走掉了。一直到藍熙戛然踩了煞車,戳了戳他說:「醫院到了,一樓急診科……哎呀,又讓警察給跟上了,嗚嗚——我這個月的薪水全用來繳罰款了——小江子,你身上有沒有錢,借我點……」
鐵公雞江遠淮甩給他一句:有也不借。迅速下車逃離現場。及著拖鞋,跑到急診室的門外,方凌胤正揉著哭得通紅的眼睛坐在長椅上,靠過去詢問陳越的傷勢,他卻只是一個勁的搖頭。一抹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甩開緊跟過來的藍熙的阻攔,一腳踢開診室的門。正見陳越笑瞇瞇坐在一群唧唧喳喳的小護士中間接受各種諸如血壓心跳血糖值等的測試,而一塊拇指大小的創可貼明晃晃的黏在額頭上。只聽門外方凌胤驚天動地一聲哭:「沒天理了,這世道沒天理了!那車都撞得沒形了,憑什麼裡面的人只是擦傷?蒼天不公啊!憑什麼啊——不管,我要開始詛咒,扎小人……」
江遠淮卻在見到陳越的一瞬間笑得痛哭流涕:「陳越,我們回家吧?」
陳越回然而笑,惹得一群小女生心花怒放:「我還能去哪?」
***
陳越一個人拎著提包離開的家,卻是在他離開後的不的到十二個小時裡和江遠淮兩個人一起回來了。
江遠淮一個骨碌爬上床,纏住陳越問,「陳越,你給我說說,今天的車禍是怎麼回事?雖然你和那司機是平安回來了,可實在沒理由出那麼大的事故啊。」
陳越立刻將臉扭開,打死他也不說自己今天一坐上計程車就淚水漣漣,害得司機一個勁的看他,而他非但不擦眼淚,還惡狠狠的盯著那司機,結果,兩兩相望的結果,就是車子迎面撞上疾駛而來的卡車。
江遠淮見他沒說話,就不問了,樂呵呵的說:「陳越,我愛你,你也說句我愛你,來給我聽?」
陳越勝色頓時鐵青,嘴角不停的抽搐著。
「算了,」江遠淮笑了笑說,「反正說不說都一樣。我心裡知道你愛我就行了。」
「……」
「陳越,別去那什麼美國了,好不好?」
「不好。」
陳越對著天花板歎了口氣:「我花了那麼多錢報的學習班,不去浪費。」
「什麼?」江遠淮問。「學習班?」
「行政管理。時間三個月。」
「嗯?」行政管理?難道陳越要東山再起了?「那……你剛開始怎麼不說?」
陳越狠狠給了他一記白眼:「你不是要去相親嗎?我還說什麼?」
江遠淮啞然,果然是這樣,突然抱住陳越,「不管,陳越,你去哪都好,就三個月的時間,你一定要給我回來,哪也不許去。」
陳越忽然沉寂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倒是擰開床頭的檯燈,伸手將一本厚厚的書拿起來,從中間翻開,把邊緣反著對到書脊的方向輕輕扣在一起,向著江遠准的方向晃了晃。
江遠淮卻看得分明,在陳越手中反折著的書,正是一顆圓溜溜的心型。再也忍不住,就著抱了陳越的姿勢放聲大哭起來。陳越只是輕撫了他的肩頭,輕輕的笑了笑。
幸福往往就是人生軌道上,迎面疾駛而來的列車,相遇只是擦身而過。伸出手,若是抓住了,便擁有了它,若是恍惚錯過了,便是一生再也無法回頭了。
月光柔和的撒了進來,混著燈光落在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
永遠的幸福,就從此刻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