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預感 第七章
    一時衝動摔壞的手機仍然躺在牆邊的地上,成了出氣筒。往後……要再買一支嗎?

    轉念一想,發覺自己其實根本沒那麼需要它。自己的生活圈子小,頂多打給親人罷了,現在失去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可惜的,反而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大不了使用公共電話吧,雖然好像有點落伍,且若是想見曉曉就直接去找人不就得了。就這個樣子吧!

    夏夜伸手開始撿拾起地上的碎片。

    這時,聽到隔壁的房門打開來的聲音,那是另一位住同一間公寓的學生,也就是同一所高中畢業但不同年級的同學——簡弘明。

    由於重考一年大學,所以跟以前小一屆的學弟成了同級同學。

    叩叩!

    簡弘明敲了敲夏夜的房門。

    「嗨,怎樣?」夏夜響應。

    「我要出去吃點東西,要不要我幫你順便買些食物什麼的回來?」

    「不用,我不餓。謝謝。」

    「我可以進來嗎?」

    「喔,可以的。」

    簡弘明開門進來。

    「什麼事?」

    「你還好吧?有沒有生病不舒服或感冒?」

    「沒有呀。怎麼了?」

    「我覺得你最近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有幾堂課都看不到你,而且老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我很好。」

    簡弘明目光移到地面上,靠近床邊的地上,素描紙散落一地。

    「原來在用功啊。」

    「嗯。」

    「小心別把自己給累壞了喔。」他拍了一下夏夜的肩膀。

    「謝謝。」

    簡弘明出門以後,夏夜鬆了口氣。老實說,如果他去動那些散在地上的紙,必然會發覺那上面有著他心情混亂時的塗鴉。

    原來自己的不振作都被看出來了,那麼,曉曉會不會因為哥哥像失蹤似的沒了音訊而起疑呢?

    也許只有自己才會這麼樣想吧?夏夜歎了口氣。

    托那個傢伙的福,不知不覺的,他把兩三天就打一次電話給曉曉的這種習慣根絕掉了。

    忽然,客廳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簡弘明出去還不到一分多鐘……啊,大概又忘記帶錢包或摩托車鑰匙之類的吧。

    夏夜毫無防備地打開外門。

    「又忘了拿啦?」

    看到眼前的人著實讓他楞了一下,之後,他立即要把門關上,可是對方快了一步——

    「啊!」

    想要把門給合上的夏夜,被突然來訪的葉鈞誠強硬地用探進門的半個身體給擋住了。

    * * *

    看著已然闖進來的葉鈞誠,夏夜退離門邊。

    「你……你來做什麼?出去!」

    葉鈞誠從背後把門帶上,連同門鎖也一起鎖上。

    看著他的動作,讓夏夜更感不安。

    「原本……」葉鈞誠開口道:「原本我要和曉曉一起來找你的,但是她這兩天有考試,所以我代她過來問候一聲。這是今天去遊玩時買回來的小吃。」葉鈞誠臉色平靜地舉起手上的手提袋。「曉曉要給你的。」

    夏夜猶豫一會兒,然後走過去接下。

    突然,葉鈞誠抓住了他的手。「夜。」

    夏夜全身緊繃地掙扎。「你……放手!」

    「你變瘦了。」

    抗拒之中,東西掉落在地上。

    「我一直很想再見到你,自從那一晚之後……」

    「混帳!」夏夜使盡氣力推開葉鈞誠。「我不想見到你!一點都不想再看到你!」

    夏夜因掙扎及激動而喘氣,左手撫摸著剛被緊抓過的右手手腕,憎恨地瞪視著這個凌辱過他的男人。

    葉鈞誠駐足在原地,面無表情看著警戒的夏夜。

    兩人之間無言,僅有視線交纏了好一段時間,似乎已平息了激動。

    「還有什麼事情?沒事的話,請你立刻出去。」夏夜盡量將自己的音調壓抑成嚴肅冷靜的樣子。

    「你沒有什麼話要問我的嗎?或者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的嗎?」

    「沒有。如果有什麼要說的,就只想對你狠狠破口大罵一番吧。」

    葉鈞誠苦笑了一下。「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什麼?原諒?

    有沒有搞錯啊?對別人施加暴行之後還來大咧咧地請求原諒?

    「哼……」夏夜苦笑,略垂著頭,皺眉地閉上眼睛,左手撫著自己的半邊臉頰。語調疲憊,「免了,只要從今以後你別再像現在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有好好地對待曉曉,我可以當作沒那回事。」

    「真是個好哥哥,到現在都還在為妹妹著想。」葉鈞誠的表情有幾分嘲諷。

    「出去!」

    「那件事情……我不會道歉的。」

    葉鈞誠的這句話讓夏夜吃驚地抬起頭來,只見對方已經來到他跟前。

    驚覺到距離太近而想要再倒退的夏夜,卻因為背後是牆壁而無路可退。眼前的男人正以銳利而認真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就算我真的說出道歉的話,想必你也不會真正原諒我吧?」

    「你……」

    「所以,與其在這邊向你懺悔,我乾脆坦白點好了。」

    「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直到現在,我仍然有擁抱你的念頭。」

    夏夜不禁瞪大了眼,愕然地道:「你是……變態嗎?」

    「變態?」

    「會想對同性做那種事情的不是變態是什麼?還是說你其實是個同性戀?」

    「到目前為止我交往的對象都是女的,和男人有那種關係的你是頭一個。」

    「那麼,就只是單純地洩慾而已吧?」夏夜以責備的語氣道:「就像是動物一樣,只要有了慾望,身邊有誰都好,是吧?」

    為什麼……為什麼?那事件之後,夏夜不只一次問著,為什麼自己會遭遇到那樣的事?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嗎?為什麼那個人會……

    向來膽小的他,除了試圖消除對此事的記憶努力不去回想之外,其它也只能以常識來做某種程度的解讀。

    難以克制的慾望是吧?就像是被色慾沖昏頭的強暴犯。

    「誰都好?別太侮辱人了。」葉鈞誠扯起夏夜胸口的衣領,聲音難掩不悅。「我可是很挑剔的。」

    一下子被拉近的夏夜,因為害怕而嚇得緊閉上雙眼。

    葉鈞誠看著這樣子的他,愛憐的吻了上去。

    嘴唇突然接觸到溫度,夏夜陡地張大了眼。想要反抗時,腰部卻被環繞住,整個身體被壓上牆,想要推開他,又因為過於貼近及身後沒有多餘的空間而無法施力。

    「放手!」夏夜為避開葉鈞誠的強吻而別過頭。

    葉鈞誠把頭埋在夏夜的肩膀,唇在他的臉頰及肩頸游移著,一隻手則撫上了懷中纖細的背。

    「啊……」夏夜不由自主地逸出**。

    「看吧,你的身體還記得的……」

    * * *

    「可惡!」

    像是為了喚起記憶似的,葉鈞誠的聲音在他耳際吐出灼熱的氣息。

    「你那時候的表情深深吸引著我,所以我停不下來……」

    「唔!」理性無法壓制的官能反應從內部甦醒,讓夏夜的身體禁不住地顫抖。

    那一晚……被侵襲時身體產生莫大的痛苦,持續的折磨,在不知道何時的第幾次,快感伴隨著灼熱的痛感到來。

    在幾近失神的狀態下,夏夜無法自制地將自己的腰身貼上去,大腿纏繞住上方男人的腰,淹沒在情慾的漩渦中。

    醒來之後,除了肉體上的疲勞,困惑及罪惡感充斥內心,加上對施暴者的憤怒,讓夏夜一時興起殺掉他的衝動。

    而現在——

    「我……」

    夏夜咬牙忍耐著,同時又發洩似的叫了出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葉鈞誠停止動作,但仍然抱著他。「我喜歡你。」

    什麼?

    「我喜歡你。」他再次重複著。

    葉鈞誠鬆開對夏夜的擁抱,惟有兩隻手仍然停留在夏夜的腰際,認真的眼神直視著夏夜那因吃驚而瞪大的黑眸。

    「我想我喜歡上你了。」

    一時之間,夏夜不曉得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對他而言,第一次被人如此告白比起「被同性告白」的衝擊還來得大。

    夏夜被人說喜歡不是頭一次。喜歡你、覺得你可愛、喜歡你的臉、乖巧討人喜歡……表示好感的話常從長輩、朋友的口中說出;這次會覺得特別震驚,則是因為他感覺到他的真心。

    然而,這個人之前在他心目中還被定位在混蛋級的無賴,現在卻以正經的口吻告白。妹妹的男朋友、才剛開始熟識的學長、侵犯者、愛慕者……

    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欲言又止,夏夜有點氣惱地別開了目光,腦中一片混亂。

    「夜?」又在逃避了。

    葉鈞誠不打算放過他地追隨他的視線,最後被逼急了,索性用手抓住他的下顎扳向自己。

    「夜!」

    夏夜充滿恐懼地迎視著葉鈞誠。

    「你覺得我怎麼樣?」

    「不知道……」夏夜苦惱的垂下眼簾,眼睛仍然避開他轉向別處。「我不知道。」等等,那麼跟曉曉……

    「夜,我……」

    「曉曉……」夏夜終於直視葉鈞誠,「你不是喜歡曉曉嗎?」

    「是,我也喜歡她。」

    也?那幹嘛還來碰我?夏夜瞪大了眼。

    彷彿是瞭解對方的想法般,他主動解釋:「我跟曉目前還沒進展到肉體關係的程度。並不是說我對她沒有興趣,而是對待女人,我希望在這方面能先徵得對方的同意。」

    但夏夜卻諷刺地道:「那麼對像換作是男人的話就無所謂了?」

    「還不懂嗎?」葉鈞誠歎了口氣。「因為是你啊!不是因為你是男人或是女人,證據就是我對其它的男人連感覺都談不上。如果不是想要你想要到恨不得立即佔為己有的地步,我也不會那樣子強迫你。」因為喜歡所以不惜用蠻力佔有?是這樣子的嗎?就算如此,不管理由再怎樣正當,那都是暴力,而他當時的確被他傷害了。

    「我不會接受你的。」夏夜緩緩別開臉,沉痛地喃語:「你那個時候的暴行,我不想原諒。」

    「夜……」葉鈞誠的眉宇間露出痛苦的神情。

    「放開我,求求你出去。」夏夜閉上眼睛。

    該怎麼辦、要怎麼做,體內的焦躁與熱度才能傳達給對方?對他這樣狡猾善於逃開的對象,讓葉鈞誠有種比女人還要棘手的感覺。

    如果在這裡打住了,也許他就會說服自己假裝沒那回事,乘機跑得遠遠的了。葉鈞誠有這種感覺,跟理智的多寡無關,只要發現是自己想要的,就不顧一切地去追求,而現在,他想要夏夜。

    葉鈞誠的眼神轉為銳利,下一刻,他將夏夜的身體轉過去用力壓在牆壁上。

    夏夜吃驚地回過神來,「做什麼?」

    「想跟你做啊!我們已經是什麼關係了,還問這種問題……」

    面向牆壁,感覺到自己的腿被葉鈞誠的膝蓋頂開來,他的體溫緊貼在背,夏夜慌張叫嚷。

    「不要!」

    「會因此被你討厭也好,比起被你忽視或裝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寧可被你怨恨。」

    「住手!」

    「我不想讓你逃掉……」

    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脖子上,夏夜不禁起了一陣戰慄。

    「我想要你。」葉鈞誠的手逐漸下滑……

    「不!」

    該怎麼辦?該告訴他要他別衝動,有話好好說是嗎?這種應付的話行得通嗎?但是……不懂得應付的夏夜慌張得有想哭出來的衝動。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在門外,有鑰匙卻打不開內鎖的簡弘明按了門鈴。

    當他要再按下第三次門鈴時,門被打開來。

    「咦?」出乎意料地,來應門的人不是夏夜,而是個有點面熟的人。

    「打擾了。」葉鈞誠向簡弘明點頭致意之後便走了出去,就像正要離開一樣。

    目送葉鈞誠離去的背影,重新關上門,簡弘明對站立在客廳一角的夏夜詢問:「他是?」

    「來找我的。」夏夜的聲音恢復鎮定。

    「這個是?」簡弘明從地上撿起塑料袋。

    「我妹托他拿來的。你要不要吃?」

    「哦,有鐵蛋、魷魚絲、章魚燒丸子。」簡弘明把東西往桌上擺。「可惜,我剛才吃飽了。咦,你的臉好紅哪。」

    「是、是嗎?大概是……我覺得有點熱。」

    「小心感冒。」

    簡弘明拍了一下夏夜的肩膀,隨即走進自己的房間。

    夏夜的視線停留在桌上的小吃,思緒還停在剛剛葉鈞誠離去的前一刻。

    他離去之前一句話也沒說,從背後環繞過來抱住自己,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把他嵌進去似的,把臉埋在他的頸背;當時,夏夜有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那就是他表達自己情感的方式嗎?像席捲而來的風暴一樣。

    不自覺的,夏夜的右手握住之前被他緊握住的左手手臂。活了近二十年,平靜的心情還沒被如此徹底的攪亂過。

    想要你……不想讓你逃掉……

    比感冒還麻煩。夏夜困惑地咬住嘴唇。現在這種感覺是在意還是……

    心,亂了。

    * * *

    葉鈞誠從小就羨慕有爸爸、媽媽,完整家庭的人。

    小孩子在不懂世事之前,只是一味地比較別人有而自己沒有的,然後提出一大堆的疑問。

    慢慢的,他知道了,就像沒有完美的人存在一樣,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絕對完整的事物存在,所以他只要擁有疼愛他的母親以及外婆就夠了。

    可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外婆在他七歲那年去世了,而一直以為能夠永遠住在一起的母親也選擇了別人,離開了自己。

    在母親好友的照顧之下,一方面補足了親情,一方面又因為滋生了情愫及需求,長輩變成了戀人;然而,終究是不被當成戀情的對象吧?她也走了。

    現在回想起來,有些東西是不是當時多堅持一點、多任性一些就能夠保留得住呢?

    我愛你……

    至今只對兩個人說過,而那兩個人都離開了自己。能夠說服自己放寬心胸去接受現實的,就是只要她們過得好就好了吧?

    可是,真的是那樣子嗎?

    不管怎麼說,現在,他的心已逐漸被另一個人填滿了。

    * * *

    「唷,你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有什麼心事嗎?要不要說來聽聽?」

    這是跟夏曉的約會。地點在某電影城樓下的露天廣場。

    「找個人傾訴也許不會得到什麼幫助,但讓心情宣洩一下總比悶在心裡好過點吧?」

    葉鈞誠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坦然的女孩。越來越嚴重了,自從上次到夏夜那裡之後,每一次見到她,就想要把這張相似的臉龐當作是他;就算現在心另有所屬,對曉的喜歡仍然不變,只是……

    該把那種落差說出來嗎?

    「曉,其實,我——」

    深秋的微風,吹過行道樹的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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