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雷戈回到我身邊的日子,已經有一個半月。每天,每,每刻,我和他都形影不。
我,雷戈然大被燒壞,仍然保持著情感和智。然低,非像當初所推判的那般,只具有件反射和下意。
他會笑、會哭、會像小孩子般撒嬌……甚至能出簡短的單句──比如我從前的名字。我一直很奇怪,「森」個名字的音明明比「克拉赫」要簡單,但不管如何教,他永只我為「克拉赫」。
由於雷戈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一手包,所以,為了方便,我們早晨和晚上會一起沐浴。
夜幕低垂。我帶雷戈了浴室,將浴缸的水到度,始幫雷戈脫衣服。每次脫下雷戈的衣服,都會心痛心悸良久,從前的傷口已經成一凹凸不平的疤痕,他再感不到疼痛。
背脊和胸前,交著狀的細密傷口。那候的雷戈,一定被鞭打得不堪,皮肉翻捲。
目光移動到他的下半部。論是平坦的小腹還是大腿的內側,甚至是**上,全是煙、刃割的痕,有一皮平滑光整。
我牽著雷戈的手,示意他踏入浴缸,他就順從地趟了去,再坐下。記憶中,只在小候替他洗澡。使他當年只得六,也從未如此乖巧聽話。
用特殊配方的香皂擦拭著他肌上的每一寸每一分。將皂沫洗掉後,還要為他上精油。楊生我的些香皂和精油,都有治癒和除疤的特效。
雷戈,應該是完美瑕的。
幾滴水從我的眼眶中掉出,落在雷戈的寬厚實的肩上,沿著他線優美的脊背往下滑,最後在有一贅肉的窄腰處和浴池中的水彙合,消失,痕。
雷戈霎像了電般,渾身顫抖了一下。他身,握住我的手,笨拙地掀動著唇舌:「克拉赫……不、不要哭……」
「擔心,雷戈。」我自己失,忙收拾起泛酸的情,「我事,真的事,放我。」
雷戈對我言聽計從,當即放了手,但很明,他的神情沮喪了起來。了一陣子,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克拉赫……你哭、哭的候,我……很痛……」
聽完番表白,我霎心劇震。能夠出些話,對如今的雷戈來,異於奇。
趁著我愣的片刻,雷戈竟欺身上來,湊到我的面前,用唇舌仔仔細細地**我臉上的痕。
痕倒是有了,不,反而糊了我一臉口水。
「不、不要……因為……雷戈很心…」雷戈看我的眼神仍然得呆滯,很用心地著,「克、克拉赫,雷戈得自己很、很幸福……」
「雷戈!」不顧兩人赤裸相對,不顧雷戈身上滑膩的香皂沫,我一把將他擁入懷中,「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在你有生之年,守著你、愛你。你放心!」
然我被所有生判定,最多只能活到五十。但是,像雷戈樣被各式各樣毒品燒壞大和部分神經的人,壽命更短。
那些看雷戈的生一例外地言,他能活到三十五便是奇。所以,我一定能守他到底,所以,我再不會讓他受一傷害。
次,論如何,我要死在他之後。
雷戈再不話,只是微笑著上了那灰色的眼睛,用一實修的臂略笨拙地擁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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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我和阿青所出生的研究所,基格遇到了麻煩。計中防範鬆懈的研究所附近,不出了一支足以和基格周旋的勢力,而且在基格即將攻破最後防線的候,研究所被其炸毀,只留下一片殘垣斷壁。
「先生,據象推,他們應該已經將研究所的料移。」基格將一本料放在我手邊,「而且,他們留下了個──是故意的。我查,面有傳播性病菌或有害放射性物。」
「嗯,如你所的話,他們不久後會自動找上來。」我伸手拿那本未揭印封的料,然後微笑,「面,必定有我們感趣的西。他們就是以個為……」
話到,一直坐在我身邊的雷戈忽然欺身上來,吻上了我的唇,然後將一椰子糖用舌頂入了我的嘴。、
「很、很甜。」雷戈看著我,笑得天真邪,灰色的眼睛變成兩彎泓泉。
「唔……」一邊是面表情站著的基格,另一邊是在我懷撒嬌的雷戈,場面不能不尷尬。我不由得了臉,掩飾性地咳嗽幾聲,「雷戈,不要了,我們在正事。」
知道雷戈的動只是相當於小孩子的撒嬌和討好,但他的外形怎也是個高大成熟的男人,在其他人眼,行為免流於怪異。
雷戈聽了話,委委屈屈地在我身旁,再不吭氣,不用可巴巴的目光瞅我兩眼。
「先生的意思,我已經明白。那,我先告退,去佈置所需的事項。」基格看到眼前的場面,也自立身尷尬。
「好吧,你先去,我要看看本料。」我的臉再度了。
基格身後,我喚起雷戈,一起將電動火車車軌鋪在房正中,再按下控器,讓電動火車在上面一圈圈隆隆行走。
雷戈目前的智相當於幾的孩子。根據生的建,我了一大堆玩具他,有益智類的、戲類的……他的智然不能恢,人在戲中一天天活潑敏起來,再不見當初的呆滯。
趁著雷戈在一旁玩電動火車,我拿起那本料,撕了封印。當看到面內容的候,我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本料,居然是阿青的全部案,從出生到成,從基因構到蛻的方式,一應俱全。我跳那些枯燥的數據和公式,直接翻到我所感趣的那幾頁──
阿青是研究所基因改造計劃中的第一代品,正因為如此,在「蛻」的程中,本身具有法彌的缺陷。
首先,是蛻的幾乎不可能實。阿青的蛻,必須依靠活人的身,而且,那個人必須在心甘情願地接受阿青、方有著至少一個強烈交集──即契的件下,才能完成蛻。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次,是蛻變後潛伏的巨大危。完成蛻後的阿青,自動接受本的記憶和情感。由於是兩個不同的個相容,其個性必有矛盾的地方。因此,如果在方契崩潰或是不夠強的情下,最後會導致人格分裂和精神,狂身亡。
最後,是蛻變所付出的代。然是第一代基因物,阿青的壽命也相當可,相當於人類的上百倍。而蛻變之後,它身的基因全部變為本所具有的,最多活到人類壽命的上限……
看到,我重重合上了手中的料,只得胸口悶得快要窒息。回想起從前在阿青身上生的事情,心中驀然大──
阿青在江邊的狂,道……是它炎煌契崩潰、導致人格分裂的前兆?然不清楚阿青和炎煌的契內容是什,但越想越可疑。
再坐不下去,我站起身,朝外走去。我要去阿青被的房,問個清楚。
玩電動火車的雷戈見我要,忙放下手中玩具,三步兩步跑來,拉住我的衣袖,不情不願地扭著身。
「一起去。」我微笑著伸手摸了摸雷戈爛的金色,牽起他。
然我心中已經如火煎熬,表面上是不動聲色。
路希德死後,除我之外,竟然還有人知道阿青蛻變的事情。而且,那個人對我和阿青瞭若指掌。
那個人是?又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些什?一切,都還在未知之中。
在將眼前的迷撥之前,我不能自陣。
行至阿青被關的房門前,竟被看守攔下:「先生……你最好不要進去。」
我一把將看守推開,奪門而入。此時,才明白看守為何不讓我進來。
阿青躺在床上,眼眸緊閉,被裹在精神病號所穿的束縛衣內,嘴裡塞著柔軟的橡皮口球,看上去瘦骨伶仃、奄奄一息。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一頭原本半蒼的長髮,竟在短短兩個多月中全部變成雪白。
「他自殘過很多次,所以只能讓他這樣躺著。醫生來看過,說他精神分裂得相當嚴重,已經活不久了……」守衛急匆匆跟過來向我解釋。
我抱起床上躺著的阿青,只覺得他身體輕得不可思議。用手指掏出深嵌在他口腔中的橡皮口球時,他神智不清地睜開了眼睛,忽然狠狠咬住了我的手指。
大股大股的鮮血沿著阿青慘白乾裂的唇角流下,我的指骨發出破碎的脆響。我怔怔地任他咬著,除了心痛,再感覺不到其它。
在我身旁的雷戈忽然衝到阿青面前,狠狠給了他兩記耳光。阿青吃痛,這才鬆開了嘴,眼神漸漸清明。
「克、克拉納赫……」雷戈捧著我血肉模糊的手指,用舌尖舔著不停溢出的血漿。
「阿青,告訴我,你和紀炎煌的契約是什麼?」我一把揮開雷戈,直直望入阿青漸漸泛起淚光的眼睛,然後猶豫,「我知道,你們現在已經是一體。或者,我應該叫你紀炎煌?」
「嘯森,對不起……請你不要問,讓我就這樣死了吧……」阿青別過眼去,淚水沿著削瘦的臉頰流下,「反正,我的存在只會令你困惑難過,反正……你已經不再需要我。」
「你的存在,確實令我困惑難過……但是,你難道不懂嗎?」我將阿青的臉扳過來,強制他看著我,「在希嘯森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是阿青……因為,和他共同生活十五年之久,相依相靠的,只有阿青一個人!」
「那麼,克拉納赫呢?」阿青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來。
我沉默了。畢竟,無法斬斷從前的恩怨糾葛。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吧。」阿青看著我的模樣,驀然大笑,笑得淒厲萬分,「我和紀炎煌的契約,就是你——希嘯森!」
「你說什麼?」聽完這句話,我目瞪口呆。
「因為,我和他所愛的,是同一個人。」阿青收起笑聲,閉上眼睛,輕輕吐出口氣,「他給我身體,我替他守在你身邊……但是,隨著克拉納赫出現,紀炎煌在這個身體裡留下的潛意識開始不受控制。所以,契約崩潰了。」
「我還是我,沒有變!」我大聲反駁。
「真的嗎?」阿青輕聲問,「且不問你別的……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到到山林中度日嗎?如果是嘯森……一定可以的。」
「阿青……你不能因為我想起了從前,就這樣懲罰我。」聽完這番話,我幾乎爆發,卻終於壓抑住情緒,平聲靜氣,「希嘯森並沒有消失,只是多出了一段記憶而已。就如同你和紀炎煌——你消失了嗎?」
「我知道,一開始就知道。」阿青搖著頭苦笑,「如果克拉納赫是別的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紀炎煌的生父……他的潛意識無法接受這一切。且不說他……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阿青說得沒錯……我一直告訴自己和別人,克拉納赫已經死去,這個世界上只有希嘯森。如果是這樣,我又何必受到從前的影響?
親生兒子或戀人,重要嗎?重要的,是我不能失去阿青。
無論他是什麼形態,無論他是誰。
我揮揮手,示意看守將雷戈帶走。當室內只留下我和阿青,我開始解他身上的束縛衣……
「阿青,阿青!」我離開他慘白瘦削的身體,將他擁入懷中,發現他雙目緊閉,心中驀然大震,「不要死……阿青,不要死!」
「我不會死的……嘯森,你忘了我們是什麼樣的生命嗎?」在我懷裡,阿青張開了眼睛,對我微笑,「沒有人能殺死我,除了我自己。放心,我會活得很久很久,久到你厭倦為止……」
說完,他又閉上了眼睛,呼吸勻均地進入夢鄉。
看著他沉睡的模樣,我微笑了。
心結解開,瀕臨崩潰的契約,終於再度建立。我的阿青,會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
做夢也沒想過,我居然會有穿著睡衣、抱著筆記本電腦,獨自做賊般,在晚上偷偷摸摸到書房的一天。
在書房中打開電腦,我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
咦,原來如此。真是笨死了,居然不知道先要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青青啊,以後我絕對不再做那種傻事,保證讓你舒舒服服的……嘿嘿……
身後傳來基格的一聲輕咳,我一把合上電腦機蓋,轉過身來,映入眼中的是基格正在忍笑的表情。
這老小子……什麼時候進來的?
「呃咳……基格,你來有什麼事嗎?」我勉強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臉卻不爭氣地開始發燒。
「沒什麼大事,蕭九紅給先生送來了邀請函。」基格將一張淺綠色基調的卡片遞給我。
「現在?哦,知道了。」我接過卡片打開,映入眼中的是幾行極普通的邀請文字,時間是三天後。
這個女人做事常常出乎人的意料。在這幾行邀請文字的背面,也許是暗流洶湧,也有可能就如字面上所述,只是場邀請。
「基格,我們按時去,看她玩什麼花樣。」我將卡片放在桌子上,心情大好地用手指在桌面敲著節奏。
「是。」基格含笑應著,轉身離開。但在我偷偷鬆了口氣,準備掀起電腦機蓋時,他居然又轉過身來。
「你又有什麼事?」我神經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從前,先生將一切都祭祀給了別人,無法顧及自己。但這次,一定可以幸福。」基格神情欣慰地說完這些話後,才真正離開。
我歪了歪唇角——的確,對克拉納赫而言,幸福那種東西,從未像今天這般觸手可及。
剛想繼續看網頁,卻看到書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然後,就是穿著睡衣的雷戈,哭喪著臉跑到我身邊,拉著我的衣袖:「克、克拉納赫……」
網頁上的內容明顯兒童不宜。我連忙按下熱鍵,直接關機,然後扯過雷戈,讓他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怎麼了,現在不是睡覺時間嗎?」
因為大腦受損,雷戈一天要睡十小時以上。所以,通常晚上六點鐘便睡下。現在雖然剛到八點,卻是他正常的睡眠時間。
「雷戈做了惡夢……好可怕。雷戈要和克拉納赫一起睡。」雷戈不依不饒地扭著身子,神情堅決。
「呃,這個……」想起要對阿青實行的計劃,我言詞開始閃躲。但一看到雷戈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立刻繳械投降,「好的好的,我陪你就是。」
牽著歡天喜地的雷戈走出書房,繞過幾條迴廊,來到佈置得如幼兒園般花花綠綠、滿天滿地都是玩具的起居室。
唉……好歹照顧了雷戈一個半月,他的睡相,我是知道的。那種如八爪魚般纏人的功夫,恐怕就是等他睡著了,我也沒辦法偷偷溜走。
平時天天和他睡,倒也無所謂。但是今天……我欲哭無淚啊。
「雷戈,你夢到了什麼?」我掀起被窩,讓他和自己鑽進去,順口問道。
「真的好可怕!」雷戈撲進我的懷裡,抬起灰藍色的眼睛,怯怯地看著我,「克拉納赫……我夢見你死了。」
我怔了怔,隨即伸出手臂摟住了他,柔聲道:「別胡思亂想,我不會有事的,乖乖睡吧。」
雷戈夢見的,應該是潛藏記憶中的殘像。
「嗯……」雷戈無力地應著,手指深深陷入我的衣襟,「但是,那個夢就像真的一樣……你穿著淺灰色禮服,額頭中彈,滿臉都是血……」
說著說著,他伏在我的胸前沉沉睡去。
我再度怔住了。雷戈所說的,並不是克拉納赫死時的情景……他說的,是誰?搖搖頭,發現自己在杞人憂天。也許,只不過是雷戈以前看過的槍戰片場景,然後將那一幕套到我身上罷了。
雖然我給他看的全是迪斯尼動畫,沒有讓他看過任何槍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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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別墅草坪。
陽光燦爛,如金色絲線般從頭頂上密密的樹蔭中傾洩,在如茵的大片草地上留下一塊塊耀眼的光斑。
這樣的好天氣,正適合陪雷戈做康復運動。
「來啊,雷戈,抓到我就獎勵你糖哦!」我邊跑邊喊,手中揮著一袋糖果。
經常給雷戈吃特殊處理過的糖,也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他的大腦需要鍛煉和經常運轉才會越來越靈活,而人腦唯一能吸收的養分,就是糖元。
雷戈氣喘吁吁地跑著,因為身體的高大而越顯笨拙。我想起以前他靈活銳利的身手,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克拉納赫,我抓到你了!」
我故意放慢了腳步,讓從後面衝過來的雷戈將我一把抱住。他此時興奮得臉頰緋紅,咧開嘴笑個不停。
「是的是的。所以,獎勵一顆糖。」我笑著撕開了封袋,剝開一粒糖果,塞進雷戈的嘴裡。
就在這時,身旁忽然傳來一個彆扭的聲音:「喲,玩得很開心嘛。」
不用說,我就已經知道是阿青。轉過身,我對著正準備對那個皺著眉頭、一臉惱怒的男人微笑,卻訝異得險些合不攏嘴:「你……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剪了頭髮而已……」阿青摸摸染黑的頭髮,樣子有些擔心,「怎麼,很難看嗎?」
一頭披散的及肩發,變成了中規中矩的三七開男式短髮。如果說以前阿青的模樣是陰柔的美貌,那麼現在就是陽剛十足的俊朗。
嗚嗚嗚……人家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樣子啊。
我暗地裡捶胸頓足,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嗯……很好看,沒哪裡不對。」
「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阿青朝我走過來,歪起一邊的唇角,伸手扯過我的領帶,「從現在開始,我要成為你的臂膀,而不是附庸品——所以,從前那副樣子,是不行的。」
「阿青,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苦笑,「但是,你要看看自己的能力和身手才可以……成為我的左右,是很危險的。」
「雖然現在不行,但我這幾天一直在學用槍和搏擊,基格都讚我有天份。」阿青一臉不服氣後,聲音漸漸低下來,「我不想在你犯險時,僅僅躲在一旁等你的消息。我想要站在你的身邊,成為你真正不可或缺的人……可以嗎?」
還沒等我表態,被忽略的雷戈忽然湊過來,用唇堵上了我的嘴。然後,半塊硬糖進入了我的口腔。
「克拉納赫,很甜。」雷戈離開我的唇時,一條細細的銀絲掛在我們的唇之間,說不出的曖昧。
如果只聽他的話,只看眼前的這番場景,任何人都會認為我們是在接吻。
所以,阿青狠狠剜我一眼之後,氣鼓鼓地轉身便走。
「喂,別走,聽我解釋!……哇,雷戈你別這樣……」我一邊被雷戈如八爪魚般死死抱住,一邊欲哭無淚。
就在這尷尬不堪的時候,門口的守衛偏偏又跑來湊趣,走過來向我行了個禮:「先生,有一個叫德拉克羅·海茵的人求見,他的樣子看上去……」
海茵,我的另一個兒子。不過,早和我形同陌路。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我推開雷戈,讓他站好,然後示意守衛將海茵帶到這裡來。
在我的記憶中,海茵除了那次掉入陷阱,從未這般狼狽過。他衣衫綻裂,修長的身體上佈滿了傷口和血跡。
海茵被兩個守衛架到我面前後,便倒在地上,暈厥在我腳邊。
我本以為他的生死與我再無關係,但看到他這副模樣,心禁不住開始抽痛。
無論孩子做過什麼事,父親都會無條件的原諒。我對海茵,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更何況,現在的我,已經不想看到任何人不幸。
我支開了所有人,獨自和海茵來到會客室。
海茵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瑟瑟地發著抖。他身上的傷都得到了包紮救治,並無大礙。至於剛才的暈倒,只是因為過度勞累和緊張。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我看著海茵,盡量以平靜的口氣詢問。
「西多夫閣下……你是不是收到過蕭九紅的邀請函,日期就在明天?」海茵碧綠色的眸子裡儘是焦急,「那個,根本就不是蕭九紅所發。她現在被羅森控制……而羅森想殺你。請你快逃,離開這裡回德國吧。」
「你是認為,憑基格的力量對付不了羅森,以致要我逃回德國?」我好笑地看著他。羅森那幫烏合之眾,根本無法和基格的力量相對抗。更何況,羅森是打著衍流黨旗號進行地下活動的,只要基格出面策反,很快內部就會大亂。
一時沒有對付羅森,完全是因為他實在不起眼。我和基格的精力,全部放在了蕭九紅和炸毀研究所神秘組織兩個方面。
「雖然不太清楚情況,但羅森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他的背後,有一支巨大而神秘的力量在支撐。」海茵見我不放在心上,聲調激動起來,「西多夫閣下,羅森他是真心想殺你!」
羅森背後還有勢力……而那支勢力,又強大到令海茵認為足以和基格對抗。那麼強大的勢力,不可能之前不露出蛛絲馬跡。難道說,和炸毀研究所、與基格周旋達近兩個月之久的勢力是同一支?
如果是那樣,要製造機會殺我的話,倒也不是狂言。
見我沉吟,海茵忽然笑了,笑得絕望而淒然:「西多夫閣下……是在不信我嗎?我可以證明,我所說的話都是真的——用我的生命。」
話音剛落,海茵忽然伸手抓起一旁的水果刀,朝自己的心臟位置刺去。他雖然不如雷戈強悍,卻也是從小受過專門的武術和槍術訓練,這一下又快又準。
如果海茵身旁坐的是克拉納赫,恐怕他會命斃當場。幸好,希嘯森的反應神經和速度異於常人。
鮮血沿著雪亮的鋒刃,蜿蜒流下。不過,傷的不是海茵的胸口,而是我的手掌。
「西、西多夫閣下……」海茵怔怔地看著我,碧綠的眼內全是驚愕。
「我做事,從來不會因為外界的干擾而影響判斷。」我將沾染了鮮血的匕首扔在桌子上,深深吸了口氣,「在拿出有力的證據前,就算你死在我面前,也無濟於事。海茵,我不記得曾教過你這樣浪費生命!」
海茵垂下眼簾,粉紅色的嘴唇緊緊抿著。
「還有,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我皺眉看著他,「我知道你和羅森在一起,但是……」
「你為什麼不讓我死掉!」海茵忽然抬頭咆哮,聲音激烈得走了調,「哈哈哈哈……沒錯,西多夫閣下一向冷靜而睿智。沒有任何人,能在你心中驚起半絲波瀾!」
「但是我愛你,愛得快要發狂!」海茵撲過來,身手利落地將我壓倒在沙發上,「所以,當年我才會失去理智地騙你喝下春藥,引誘你佔有了我……所以,我才會在之後投靠羅森。這一切,都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和重視而已!在看到你的訃告時,我後悔得要命,原本想自盡……知道我為什麼活到現在嗎?只是因為,羅森答應了我,將衍流黨的旗號繼續打下去……而那個黨,是你唯一留下的東西!」
「住手,海茵,住手!」我躲避著他如雨點般落下的吻,終於狠下心,一腳踢在他的腹部。
海茵弓起身子,癱軟了下來。但這時,他卻在笑:「哈哈哈哈,想知道我那裡的傷是怎麼回事吧……那是我讓看守放我出來的交換條件,嘖嘖,三個人一起上,我差點撐不過去。只要有一點點好處,我就可以出賣自己……我就是這樣骯髒的人,你為什麼不讓我死掉!活著,只會玷污西多夫閣下的名譽!」
我再忍不住,扳起海茵的身子,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然後咆哮:「你怎麼可以這樣輕賤自己!一個人的名譽,只可能被自己玷污,而不是別人!而且,你對我做出的那件事……我現在已經原諒你了,你卻還不能原諒自己嗎?!」
海茵摀住迅速紅腫起來的臉頰,碧綠色的眼睛裡淚水漸漸凝聚。
「雖然,你和雷戈都沒喊過我爸爸。」我伸出手,擦去他臉上落下的淚水,柔聲安慰,「但是在我心裡,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父親對孩子,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何況,這件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什麼樣的心結,也該化解。」
「西多夫閣下……你還是不明白。」海茵緩慢卻堅決地推開我的手,「想要親吻你,想要擁抱你,想要將你據為己有……這種感情,是孩子對父親的嗎?每天面對著你,我根本無法自控……說不定哪天,又會做出同樣的事來。你,會一次次地原諒我嗎?」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然後看著海茵在我面前一步步後退。
「我的話……似乎說得太多了。」海茵退到門前,拉住了門把手,「西多夫閣下,請放心……既然你不願看我死去,我會為了你,非常非常愛惜這條命。告辭。」
說完,海茵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沒有阻止。因為,對他的問題,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