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與白癡
何謂天才
何謂白癡
他不懂
他只知道——
在她身上,二者兼懼。
冷繡茵餓得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她忍受不了的將電玩資料存檔,關上電視及電視流樂器的電源,這才站起身,可一陣酸麻感傳到四肢百骸,原來她的雙腿已經坐麻了。
她坐了多久?
冷繡茵蹩了一眼時鐘,驚覺此刻已是傍晚六點十分,難怪她的肚子會餓得直抗議,可是她到底坐了多久?她是今天早上,還是昨晚就進房了呢?
說真的,她並不記得,也不覺得有必要去理會那種小事,忍著腳上酸麻的痛苦,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待這如萬蟻穿心的痛苦感覺過去。
過了好久,她的腳終於血液流通,回復正常。
她踏出房門,在下樓梯時和注意到整幢屋子都是黑漆漆的,難道家裡沒人?
'喂!有沒有人在呀?'她大吼。
空蕩蕩的空間一片沉寂,看來是沒人在家了。
'太過分了,那誰來弄東西給我吃啊?'她沮喪的叫道,感覺自己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肚子的咕嚕也是震天價響。
冷繡茵只好認命的自己去覓食了,她打開電燈,走進廚房,先灌了一大杯白開水,試圖填飽肚子,但除了脹脹的感覺外她仍舊覺得飢餓感十足。
打開冰箱,裡頭塞了琳琅滿目的生鮮食品,可惜除了雞蛋之外,她全不認識。
她一口氣拿了五顆蛋放在鐵鍋裡,再加了些水進鍋,然後放在爐上,將爐火轉至最大,開始等待蛋煮熟。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還沒玩完的電玩軟體影像,目前她已經突破九關,就剩下最後一關,她該如何拿到打開關卡的密語呢?
咦?第三關的怪獸似乎欠缺攻擊力、第五關的靈獸造型又太像實體了,有修改的必要……這些她得趕緊記下來,免得忘了修正,辜負了委託人的信任。
於是,她馬上衝出廚房,奔回房間繼續與電玩遊戲奮戰。廚房內的事,她早已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鍋內的水沸騰了,雞蛋因不堪快速加熱而破裂,伴著沸水滾成一鍋泡沫,沸水慢慢爬出鍋子,迅速的向四周蔓延,沒多久,爐火熄了,瓦斯開始瀰漫。
§ § § § §
冷凝香與江鎮青一進屋子內,立刻就聞到一股異味。
'是瓦斯漏氣!'江鎮青叫道,火速衝進廚房,關掉爐火,打開門窗,再衝出廚房,'令千金呢?'
冷凝香抬頭望向二樓,她神情緊張,似乎還未從這可怕的事情中恢復正常。
江鎮青正想上樓查看冷繡茵是否中毒,就看到二樓的房門打開了,冷繡茵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他們眼前,並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你們去哪裡了?怎麼可以放我一個人在家餓肚子?'
聽她的似乎並未將江鎮青當陌生人,令江鎮青奇怪的盯著冷繡茵看。
'繡茵,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冷凝香責備的問。
冷繡茵吸吸鼻子嗅了嗅,'嗯!的確有股怪味,先說好,別怪我喔!我可沒放屁。'
放屁?她的鼻子有問題嗎?這是瓦期味耶!江鎮青不禁開始她的智商是否有問題。
'沒有放屁,是瓦斯漏氣了。'他嚴正的指出事實。
'啊!的白煮蛋。'冷繡茵這才慌張的想跑進廚房找她晚餐,卻被江鎮青阻止。
'不能進去,否則會中瓦斯中毒。'
冷繡茵這時才真正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她用黑靈靈的雙眸打量他,然後露出疑惑的表情,'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好像跟昨天不一樣,你是不是感冒了?'
敢情她是新人舊人不分,全部一視同仁?江鎮青忍不住用異樣的眼光瞅著她,'你認為我是誰呢?'他瞇起眼睛。
冷繡茵毫不猶豫的說:'新來的管家、司機兼園丁,沒錯吧?'
咦?她猜得其准無比,應該不是低能兒啊!
'錯了。'冷凝香堅定的否認。
江鎮青大惑不解,他明明是新到任的管家、司機兼園丁,不是嗎?
'不然他是誰?'
冷繡茵與江鎮青的目光同時轉向冷凝香,等待她的解釋。
冷凝香責怪的看向女兒,'你就不能多用點心注意一下周圍的環境嗎?這位先生是我今天剛請的新管家、新司及新園丁——江鎮青先生。'
'那昨天那位新來的呢?'冷繡茵好奇的問。
'那不是昨天了,而是一個月前的事。他是被你嚇跑的,你不記得了嗎?'冷凝香沒好氣的說。
冷繡茵搖搖頭,'我沒做什麼吧?'
江鎮青也很好奇這人迷糊小姐究竟使了什麼招數,竟趕跑了才上任一個月的新管家?
'你幾乎不吃他煮的東西。'
'我又不常餓。'冷繡茵辯解。
'你好幾天才洗一次澡。'
'我怎麼知道時間過得這麼快?更何況我又沒流汗,為什麼要天天洗澡?浪費時間。'冷繡茵臉不紅氣不喘,振振有詞的道。
江鎮青聽到此,對她已有個基本瞭解——這個客戶不但骯髒,而且學懶得要命!
'還有,你出門時不通知他備車。'
'我自己有腳,而且我喜歡走路。'
江鎮青再次確認前任管家之所以離職,絕對是因為終日無所事事,無顏領取高薪才掛冠求去。
'好了,他走了沒關係,重要的是……'冷繡茵一手搭上江鎮青的肩,'老工,我肚子餓了,快弄東西給我吃。'她的肚皮此時已咕嚕咕嚕的猛叫,似乎在附和她。
老……江?他才三下出頭耶!看起來老嗎?
'請別把我叫得這麼難聽。'他露出一副不爽的表情。
但冷繡茵並不瞭解,也不在乎他的感覺,她只在乎一件事,'快點,我肚子好餓。'
'江先生,我女兒一點也不挑嘴,只要是食物,她什麼都吃,麻煩你了。'
唉!出錢的老闆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乖乖的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天啊!冰箱裡東西足足夠他吃上一個月耶!可她卻直喊聲餓?!他無奈的挑了三顆雞蛋、一條辣椒及些許肉絲,打算弄個炒飯。
他並不擅長烹飪,像這次的炒飯就炒得過鹹了些,所以,他才吃一半就倒了胃口,放下筷子不吃了;而冷凝香則是更早就停止動口,只有冷繡茵竟然一口接著一口吃個不停。
她是餓壞了,才會如此飢不擇食吧?
'好吃。'冷繡茵終於把盤中的炒飯扒完,意猶未盡的拿著紙巾擦嘴,當她發現他們兩人盤中都還有炒飯時,說:'你人吃不下嗎?'她一手拿過江鎮青的盤子,一手舉起筷子,'介意我幫你吃嗎?'
江鎮青急忙搖頭,怔愣的看著她狼吞虎嚥,心中不禁暗忖,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她不但沒有生活常識,人既懶惰又骯髒,還是個味覺遲鈍的大胃王!原本依她的外貌給也打了個七十五分的中上分數,如今隨著她的表現已下降至四十五分,她她她……簡直快一無可取了嘛!
這種不入流的女孩,會遭遇什麼大不了的危險?看來,真的是做母親的瞎操心了,他想。
看著她伸手冷凝香的餐盤,江鎮青真的不明白,她明明那麼會吃,又那麼懶,為什麼不肥又不胖?
答案不久就揭曉了。
'我吃飽了。'冷繡茵站起來,心滿意足的拍拍肚皮,然後不客氣的打了個飽嗝,舒適的伸了伸懶腰。
看到她那副知足常樂的表情,江鎮青突然羨慕不已,他從不曾有過地種感覺,因為,他不會因為小事而滿足,總是在嘗了點甜頭後,還想吃得更甜,生產就在他快掉進無窮的慾望深淵時,那是同伴的犧牲才讓心生警戒、懸崖勒馬,毅然的脫離警界。
儘管他向來以忠厚老實自居,但說實在的,他心中的貪念並未除盡,他對現狀從不滿足。
若是他能像這個女孩一樣這麼容易知足,那麼他必定會快樂得多。
冷繡茵收起慷懶的表情,'我回房了。'發一掠,腳已經踩上樓梯。
冷凝香無奈的瞧著女兒,'她一進房,大概要到後天才會出來。'
後天?!
這下江鎮青終於明白她為什麼吃不胖了,原來是餓瘦的!
'冷夫人,容我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你的女兒她……她是不是生病了?'最可能的病症應該是精神方面的,可能是自閉症,只有自閉症的患者才能長時間獨自關在幽閉的空間裡還會感到心滿意足吧?
'她很正常。'冷凝香強調,她的口氣並沒有不悅,似乎能猜出他的心思。
'你確定?'她實在很懷疑,冷繡茵看來明顯的與常人不同。
冷凝香點點頭,'她很正常,只是……有些奇怪。'
豈只是有些奇怪?
全江鎮青轉念一想,倒能體會做母親的心理,畢竟沒有一個做母親的,願意坦承自己的兒女是精神出鬼沒病患啊!
'對了,明天我要出國,繡茵就請你妥善照顧了。'
江鎮青眉尾一挑,'夫人,你這麼就放心我?你難道不怕我變成餓狼撲向你女兒嗎?'照理說,一個做母親的,絕不會放任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跟她正值青春的女兒獨處好幾天,除非……這個母親也是奇怪之輩!
'如果你真做了,就要有結婚的準備。'冷凝香神色自若的回答。
'好哇!令嬡長得不錯、身材也好,再加上你這個有錢的岳母,也許結婚是個不錯的主意。'這種話任何人聽了都會起反感。
但冷凝香卻微笑了,'你儘管試試看。'
瞧她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江鎮青真的非常好奇她為什麼會這麼放心?難道冷繡茵會是個厲害的角色?可他實看不出來啊!
§ § § § §
他這個新管家當得可真閒。
日上三竿才起床,也沒人來催他幹活,這種感覺真好。他悠閒的煮了一鍋稀飯,再煎了兩個荷包蛋當配菜,東西弄好後已經近中午了。
他端起食物坐在電視機前享受,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一點,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屋子內另一個人類不知在房間靜悄悄的幹些什麼?
冷凝香昨晚臨睡前曾交代他,若她女兒待在房間裡,就代表她是安全的,可以不必注意她,也最好不要去打擾她。
但,為什麼'最好不要去打擾她?'
他實在好奇極了,急忙又踅進廚房弄了個香噴噴的牛肉燴飯,假借飯之名行探查之實。他來到二樓房門口,卻發覺門上鎖了。
她這顯了防他而上鎖的嗎?哼!算她聰明,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叩!叩!'敲了兩聲,他也沒指望她會出來應門,他掏出鐵絲撬弄幾下,輕易而舉的就把門打開,但為免撞見不合禮教的景況,他先出聲警告,'小姐,我送午餐來了。'他的頭行探了進去。
在明亮的房間裡,冷繡茵坐在三十寸的電視螢幕前賣力的奮鬥。
'小姐?'江鎮青索性自己走進去,他注意到她仍穿著昨晚的衣服,心中立刻發出嫌棄的想法,嘖!她的衛生習慣真不好,'小姐,吃飯了。'
但冷繡茵依然沒有反應,仍然專注的在螢幕前奮勇殺敵。
他把飯放在她身旁,坐在一旁看她玩電視遊樂器,不禁大驚失色。
她在玩拍檔組的電玩遊戲,左右手各控一個控制器,手指不斷的按動。老天!她竟能分心,同時擔任攻與守衛兩個角色?
江鎮青將視線移至螢幕上——兩個冒險犯難的英雄正在與惡龍怪獸搏鬥,兩組的分數相差不大。看她一心二用,還掌近代得如此之好,他立刻對她改觀——冷繡茵絕對不是低能,她甚至可以是絕頂聰明。
他按捺下訝異的感覺,故意湊近她耳邊吼道:'上姐,吃飯了。'
一般人被這麼一叫,鐵定會嚇到,甚至驚跳起來;但她卻仍是那副專心一致的樣子,一點也沒發現他的存在。
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江鎮青乾脆按下遊樂器上的暫停鍵,暫時停止遊戲畫面,心想,這下她總該注意到他了吧?
結果,她只是怔愣了一下,隨即迅速按鍵解除暫停狀況,繼續玩她遊戲,只是嘴巴開始嘟嘎著,'看來這機型的耐久力不夠,才不過買幾天就出狀況。'
她根本沒注意到他嘛!
但也不肯認輸,發了狠的關上電源開關,電視螢幕立刻呈現一片空白。
'小姐,吃飯了。'他得意的呼喚道。
這次冷繡茵注意到他了,但她雙眼凶狠的猛瞪著他,五爪突兀地揚起,朝他的臉頰甩去。
'你好大膽!竟敢壞我的事。'
江鎮青反應快速,立刻以手擋住,他作夢也想不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副千金大小姐被惹怒的模樣。
'你是什麼?來我房間做什麼?'冷繡茵終於徹底注意到他這個人了。
'你不記得我?'江鎮青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更何況他還煮飯餵飽她的肚子,如今她竟過河拆橋,忘了他是誰!再說他雖不是貌比潘安,但也沒普通到令人見了就忘吧?
'笨蛋!我若知道還問你?'冷繡茵擺出一副看扁了他的德行。
她的態度令江鎮青不悅,他一時起了玩心,想教訓她一頓,'你當然不會知道,因為我是歹徒,想對你圖謀不軌。'他嘿嘿冷笑兩聲,張舞著兩隻魔爪以加強效果。
冷繡茵的雙眼瞬間閃亮起來,她頭向後仰,身體迅速向後翻轉,漂亮的站了起來。
江鎮青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冷繡茵已經抬起右腳踢向他的下巴,毫無反擊之間的江鎮青只有向後躺平份,心中則怔愣的想,為什麼會這樣?
'來呀!上吧!讓你試試我的中國功夫。'冷繡茵以弓步跨站,十分有自信的備戰。
江鎮青訝異的抬起頭,看著她神氣的模樣,'你學的是什麼中國功夫?'
'陳家拳、寧波氏槍、西門流柔道。'她微微五笑,'快站起來呀!讓我把你打得屁滾尿流。'
江鎮青站了起來,卻不是害怕會讓她打得屁滾尿流,而是想知道她到底多能打?
'小心了!'他警告道。第一招以右腳踢向她的面;她的身子立刻各右閃開,伸出左手想抓難他的足踝,讓他跌倒,沒想到他迅速的縮回腿,沒讓她的詭計得逞。她不放鬆的再往前攻,他則站在原地沉著應戰……
大戰了三十回合,她仍然體態輕盈,不但臉不紅、氣不喘,還嘴角帶笑;而他,卻是額頭冒汗,渾身虛脫,攻擊無力。
'你缺乏運動。'她站得遠遠的評論。
'不用人來告訴我。'江鎮青的心理實在難以平衡,她明明是個懶女孩,為何體力竟比他好?
'你老了。'她又批評,還用左手突襲他,小拳頭險險的擦過他的鼻子。
'還沒那麼老!'他滿心的不服氣,左手用力的出拳,想奇襲得勝,卻被冷繡茵微笑的接住,向後一推,玉腳掃過她的雙腿。
他再度向後躺平,情況好不淒慘。他的右手剛好碰到之前端來的牛肉燴飯餐盤,他靈機一動,捧了起來。
'小姐,吃飯了。'
冷繡茵一腳踢翻它,用玉足踩著他的胸口冷笑,'笨蛋才會吃歹徒送來的飯。'
'不!小姐,我不是歹徒,我是新來的管家、司機兼園丁,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他苦澀的陪著笑臉解釋。
冷繡茵的腳卻踩得更用力,'笨蛋才會相信歹徒說的話。'
江鎮青只能暗自在心裡叫苦連天,沒想到一句玩笑竟讓她信以為真,若再繼續下去,他的骨頭鐵定會被拆散的!
'小姐,我說的是真的,昨晚我還炒飯給你吃,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但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老江?'她一臉不信任的表情。
敢情她是非常不會認人?江鎮青只想抱頭痛哭。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你媽呀!'
冷繡茵的眼神在瞬間轉為嚴厲,'你把我媽怎麼了?'
他將眼睛向上一翻,'我沒把她怎麼了,她出差到帛琉去了。'
'是嗎?'她懷疑的睨了他一眼。
'你可以打她的行動電話啊!'他忍痛撈起一支被丟在地上的電話話筒遞給她。
她毫不猶豫的接過去,接下一組電話。
江鎮青這才放鬆心情,等待誤會會冰釋。
'喂!警察局嗎?嗯!我剛剛抓到一名歹徒!'
江鎮青不敢相信的瞠大眼瞪著她,滿臉都寫著問號!
冷繡茵掛上電話,斜眼看向他,'如果我媽真的是去帛琉出差,此刻一定在飛機上,飛行中禁止打行動電話,你不知道嗎?'
冷繡茵聳聳肩,'如果你不是歹徒,他們自然公放你回來,放心啦!'她好心的安慰他。
他是很放心啦!只是他一點也不明白,冷繡茵的母親有什麼好不放心她的?
§ § § § §
'哈!哈!哈!'警察局裡響著宏亮的笑聲。
'江兄,你竟然被一個女孩踩在腳底下?!'
江鎮青很不是滋味的瞪著舊日共事的夥伴。
'江鎮青,你真是丟盡了警察的臉,就算你窮瘋了去當小偷,也不能失風被捕啊!'嘲笑聲停止後,變成冷言冷語的嘲諷。
江鎮青按捺住火爆脾氣,'閉上你的狗嘴!誰當小偷了?我是管家,是這位小姐誤會了。'他口氣平淡的解釋,視線冷冽的射向坐在一旁盯著他們看的冷繡茵。
'不管是小偷還是管家,你都有夠丟臉了。'
江鎮青冷冷的回答,'丟臉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勞你操心。'他恨恨的瞪著他的眼中釘。
那男從冷笑一聲,'因為他笨,明明可以當個英雄,他卻偏偏要去做狗熊,還害死了……'
'你說夠了沒有?'江鎮青霍然站起,用力拉住冷繡茵的手,'走!我們該回去了。'
那男人伸出手臂阻止,'這樣就想走?有這麼簡單的事嗎?'
江鎮青瞇著眼,'你想把往事寫在紙上嗎?好!我奉陪。'他威脅的說。
那男人聞言,立刻放開手,'哼!算你狠。'
'你們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冷繡茵實在好奇極了。
不過,沒人理她。
'那我也不謝了。'江鎮青拉著她的手,大刺刺的步出警局,深吸了一口戶外的熱氣,他抬頭看著頂上像火球一般紅的太陽。
這讓他想起了往事——
那一晚,是個無星的夜晚,海風寒刺骨,他跟組員們埋伏在預先知道的毒品交易地點,這場行動其實毫無意義,因為組員們的子彈都是包彈,他們之所出任務,,並不是為了打擊犯罪,而是要做做樣子哄上頭的長官開心而已。
這次的行動中不會有人死亡,只有掛'彩'的歹徒迅速逃脫現場的景象。
而這場戲的代價是——每人三十萬元。
江鎮青原本是個剛下不阿的警察,他所有的英勇事跡至都是靠真槍實彈創造出來的,但在長官及同僚的日漸逼迫下,他……屈服了。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收黑心錢。
黑暗中,砰砰的槍聲不斷,但他積壓物資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幹得一點都不用心。當一個組員拿著槍瞄準他時,他還玩笑的挺起胸膛,'我如果帶傷,一定會被記大功的。'
'砰!'的一聲,他才知道不對勁,那槍聲不像空包彈,但他已經來不躲避,可子彈卻沒有打到他的身上。
那顆子彈射向撲上他,欲救他性命的菜鳥搭檔余自強的肺裡,造成余自強大量失血,錄熾熱的鮮紅液體流到他指間時,他才驚覺他被出賣了!
江鎮青迅速拖著中彈的余自強找掩護,並著急為他止血時,余自強斷斷續續的說:'青哥,你……你是我崇……崇拜的……英雄,不……要跟……他們一樣,他們……容不下你……要害你!'余自強口中吐出一口血,他的聲音雖模糊卻仍繼續道:'你……你才是……警察……好……好的。'就這樣,為了拯救渺小的他,余處聾啞嚥下最後一口氣。
為此,他怎能不後悔?
脫出重圍後,他把所知道的警界敗類一都檢舉了。可當上級長官要表揚他、升他官職時,他卻匆匆遞上辭呈離開,原因是,他不夠稱為好警察,他更沒有能力導正警風,更重要的是他對不起余自強,他沒有把全部的事實真相說出來,他放過了視他如子的直屬長官。
而他,寧願不去想那至今令他難受的記憶。
'叭!叭!叭'
一陣強風伴奮鬥目標車輛呼嘯而過。
江鎮青回過神來,看到一輛卡車飛馳而去,他發現不知何時已換成冷繡茵牽扯著他的手前進,牽扯他越過沒有紅綠燈、沒有斑馬線的高速公路。
'你幹什麼啊?'他急忙把她拉回來。
'回家呀!'冷繡茵理所當然的回答。
江鎮青看了看四周,馬上指出,'不是回家的路。'
'怎麼會不是?'冷繡茵指著前方山坡上的房子,'我們家就在那邊,我沒走錯呀!'
他終於瞭解她的思考邏輯了,不管道路多麼曲折,她認為,只要看到目標物,並朝著它直直前進就對了。
他歎口氣,'這樣是行不通的,如果你去較遠的地方,到時你怎麼回家?'
冷繡茵翻出衣服裡掛的銀鎖片,'我只要告訴計程車司機,我往陽明山……'她念著金屬片後刻著的文字。
這方法一定是冷凝香教她的,虧她想得到這個方法,唉!有這種奇怪的女兒還真是……
'我帶你回家好了。'他認命的牽扯起她的手走離高速公路,那種感覺就像牽扯著迷路的'小孩',而他彷彿是她的保母,不是保鏢。
'剛剛那是速度公路,不是馬路,行人不可以走,知道嗎?'他好像嘮叨的母親在教導不懂事的小孩似的。
'為什麼?高速公路和馬路不一樣嗎?'她天真的問。
他又歎了一口氣,開始接受她是個生活白癡的事實。
'馬路有紅綠燈和斑馬線,但高速公路上沒有這些標誌,所以行人只能在馬路上行走,知道嗎?'他耐心的說明。
她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但他還是不放心,'你知道什麼是紅綠燈和班馬線吧?'
她又點點頭,'我考駕照的時候有讀過。'
考駕照?像她這種沒常識的危險份子,居然去考駕照?他差點失聲大吼出來,那些人是瞎了眼嗎?居然同意讓她參加考試?
'沒過吧?'要是過了,這世上的交通就沒有安全可言了。
她竟然又點頭,'一次就過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監理所的人怎麼會發駕照給她這種迷糊的、沒大腦的人?他當下停住腳步,用手掏掏耳朵,再轉過身詢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她笑了起來,'很簡單啊!只要專心就行了。'
專心?她在說什麼鬼話啊?他們倆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嘛!突然,他腦中震光一閃,這不是她奇怪的原因嗎?
'你現在正專心做什麼?'
'跟你講話呀!'
江鎮青突然恍然大悟了——冷繡茵是個過度專的'怪人',所以,當玩電玩是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當她對付他這個'歹徒'時,聽不進他的辯白,換句話說,只要她專心於某方面、某件事時,那對那片領域的反應就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說是天賦異秉。
就像愛迪生研究電燈泡時,曾因為太過專心而誤把手錶當蛋煮,冷繡茵正是這種天才!
'你怎麼不說話?'冷繡茵好奇的在他眼前揮舞修長的玉指。
'沒什麼,'江鎮青無奈的抓住她頑皮的手,'現在我要你專心做一件事。'
'什麼事?'
'緊緊跟在我身後,不許落後五步以上,好嗎?'
'好。'好爽快的點頭。
於是,他倆開始了一前一後的'散步',兩人相距五步之遙,距離始終保持一定,這是因為冷繡茵非常專心做這件事。
面對這種情形,江鎮青一點都不開心,這種過度專心的'怪人',基本上對週遭的環境是完全缺少認知的,更嚴重的是缺少緊急應變的能力。
就在他思考這個問題時——
'砰!'一聲轟然巨響。
江鎮青反射的拉住冷繡茵往左邊的閃躲,然後,他看到距離她剛剛站著的地方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落下一片厚達二十公分,長約一公尺,重量至少有一百公斤的鋼板!
冷繡茵命大的逃過致命一擊!
這是意外?還是謀殺?
江鎮青冷靜的觀察四周,旁邊是大樓的工地,但工地裡沒有半個人影。
'怎麼了?'冷繡茵不解的望向他,'我們不是要回家嗎?'
江鎮青發現她竟因過度專心,而完全忽略了剛剛的危機。他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後知後覺。
'待在這裡不要動,任何人想拉你打你,你就打回去,知道嗎?'他特別強調的交代。
'為什麼?我不喜歡打人。'
'因為那些人是壞人,打壞人是件好事。'短短的時間內,他已完全摸透冷繡茵的個性,他只要非常肯定的這樣說,她絕對會服從。
'好吧!'好果然點點頭。
他這才放心的進入工地裡找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