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找回理智的是近在咫尺的爭吵,就在樹的另一側,兩個始作倆者——矢皴濱治和栗原薰卻發生了爭執。
我趁機偏過頭,離開了冰塊臉唇舌可以侵襲的範圍,直到此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處於嚴重缺氧狀態,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正好看見冰塊臉很沒有良心的愉快地偷笑!
我有些氣惱,想譴責兩句挽回點面子,卻意外地聽見隔壁兩個爭執的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以後你離迪亞那個小鬼遠一點,別成天混在一起!」這樣說的當然是矢皴濱治。
我早知道他看我不順眼,但沒想到他會要栗原疏遠我。
「為什麼?」栗原聽起來並不想順從:「迪亞是我朋友,沒有道理我不跟他在一起。」
「我不高興。」矢皴濱治的聲音有些乾癟、沙啞、蠻橫。「看見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就是不高興。」
「你在吃醋?」栗原彷彿突然才醒悟過來,吃驚地問。
「就算是吧,不可以麼!」
「濱治,這完全用不著。迪亞只是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特質,讓人願意和他親近,我只是把他當作朋友。」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
矢皴濱治聽起來並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緊張了。「我就是不明白,那個小鬼有什麼好,你們都願意圍著他轉,你一個,還有我哥哥也是,眼睛裡就只有他!不過就是一個什麼都做不好的笨小鬼而已嘛!」
「濱治!」栗原的語氣顯得有些生氣,「我不允許你這樣說迪亞,他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覺得他的潛力無可限量!」
「還說你們兩個沒有什麼!」矢皴濱治也提高了音量,「你敢說你沒有喜歡過他!」
「一開始我是喜歡過他!」
栗原竟然沒有否認,我訝異地看向冰塊臉,不敢相信栗原竟然也對我有過那種感情。
冰塊臉的眼神責備,像是埋怨我招惹是非。我不由自主聳了聳肩,這絕對與我沒有關係。
果然,緊接著就聽兒栗原說:「不過那已經過去了,迪亞的心思太過單純,他可能從來就沒有想過還會有這方面的感情,我也覺得我們做朋友更好一些。」
汗……我騰地一下臉紅起來,栗原絕對想不到,他以為單純的我,就在剛才,還在與他僅僅一樹相隔的地方,與他男友的哥哥接吻得昏天黑地。
冰塊臉顯然也想到了這層,他望著我無聲地嘲笑,雖然沒有惡意,但滿臉的調侃意味還是讓我羞慚得無地自容。
希望栗原和濱治能趕快結束幽會離開這裡,可是我忘記了冰塊臉有多腹黑,他竟然伸過頭來輕輕吻我唇角。我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有瞪大眼睛警告這個趁機佔我便宜的人。
可是冰塊臉顯然一點都不害怕我的威脅,甚至用手指指獠牙,提醒我管好自己的牙齒!汗,此時此刻,真想一口咬死他算了!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然而,冰塊臉更加變本加厲起來,不僅動嘴,連手也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所到之處,留下熾熱的溫度。
我咬緊牙關,忍!
可是我都這樣忍辱負重了,老天還是不肯放過我。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正在幽會的兩個人顯然同樣不願被別人發現,於是他們向樹叢深處鑽去,正好跟我們撞個正著!
「矢皴大哥!Angel……」栗原的臉色一下羞得通紅。
「大哥?你們怎麼在這裡!」矢皴濱治的臉皮和他大哥有得拼,到底是親兄弟,果然基因有相同之處。
被撞破私情的兩兄弟,同樣的沒有感覺到任何尷尬與難堪,反而似乎有一絲像偷腥野貓般掩都掩蔽不住的得意!
我揉揉眼睛,天哪!真的是得意!
「在這裡還能幹什麼!當然是跟你一樣,找個地方幽會!」
冰塊臉一句話讓我臉色臊得像要滴出血來,怎麼會有這麼厚顏的人!
濱治認真打量著我,一臉的驚喜,我這才想起變身後的樣子他不認識。
「這是誰?大哥你不替我介紹麼?還有,你終於不跟那個小鬼混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冰塊臉可不這樣認為,他顯然記起了剛剛在樹後聽到濱治對我的攻擊,一把抓住濱治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矢皴濱治!你給我記住,願意跟誰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下次千萬不要再給我聽見你在背後說迪亞的任何壞話!」
濱治沒有想到冰塊臉為了我,會在外人面前這樣不給他面子,又氣又惱,臉紅脖子粗地衝著冰塊臉對吼回來:「我沒有亂說,他本來就是一個笨蛋小鬼,大哥你居然為了他吼我!」
「矢皴濱治,不瞭解的人不要亂說!」
「我根本就不需要瞭解他!」
「你是偏見!」
「大哥你自己才是一葉障目!」
兩兄弟性格相似,誰都以為自己正確,誰都不願低頭,爭執越來越激烈。換一種情況,如果不是親兄弟,恐怕早已經打得頭破血流。
我知道冰塊臉一向維護我,但還是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個程度,為了我竟然跟他最珍視的親弟弟吵得不可開交。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栗原在一旁徒勞地想勸解,但沒有一點效果,矢皴家的個性太鮮明,這兩兄弟也太相似,最後他只有無奈地放棄。
許是感覺我被剛剛還在親熱的男友晾在一邊太過可憐,而且男友還絲毫不顧及我的立場和感受,跟自己的親弟弟為另—個我可能認識也可能不認識的人激烈爭執,栗原走到我身邊好心地想出言安慰:「Angel……」
我抬手制止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極度的惶恐與不安突然襲上心頭,讓我顫抖……
有人過來……那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來自黑暗的感覺,極端危險,是死亡的氣息……
「小、心……」
我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宇,一隻冰冷、慘白如紙的手搭上我的肩頭,讓我瞬間如墜冰窟,連血液都似乎想要凍結。
駭然回頭,我看見一張同樣慘白如紙的臉,一張一看就是生活在黑暗最下層,苦苦煎熬的吸血鬼的臉……
然而對方顯然比我還要震驚,「梅——」
從震驚到驚喜,到極度失望,最後是沒有原由的憤怒——整個過程不足零點—秒,我卻感覺已經踏在了死亡邊緣。
「你是誰!」他憤恨地咆哮,「你是凱洛家的什麼人!」
「芥川龍一郎!」
從我嘴邊不由自主地逸出了這個我只聽過一次的名字,芥川龍—郎,只能是他,幕府時代的武士,藉由梅哥哥珍貴的血液才誕生在這世上的吸血鬼!
「梅是你什麼人,快說!」他再次咆哮,聲音陰沉如同來自地獄的哀號。
「哥哥,他是我二哥!」在他恐怖的壓力下,我像條件反射般說出了實情。
「呵呵呵呵……」
他桀桀怪笑,彷彿經受了良久的壓抑,終於能夠一吐猖狂的濁氣,「果然是凱洛家的小鬼——其他人呢?躲住哪裡——」還沒有說完,他突然露出猙獰的笑靨,仲手如疾風般向我抓來。
在清冽的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見他的指甲如刀鋒般銳利,漆黑如墨,筆直劃向我的咽喉!
死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離我如此之近——
我甚至忘卻了躲避。
就在指尖即將劃破我咽喉的瞬間,冰塊臉突然撞在我的身上。我一個趔趄,眼睜睜地看著鋒利的指尖在離咽喉不足一英吋的地方劃過,割在冰塊臉的手臂,鮮血如泉水般進出,很快染紅了半邊衣襟……
「該死!人類!」
芥川憤怒地咆哮,冰塊臉意外的打擾讓他憤怒至極,恐怖的神情彷彿在下一秒就想要將冰塊臉撕成碎片。
鮮紅的血液刺痛我的眼睛,我甚至還能記起那血含在口中的新鮮、香甜和富有強勁生命力的味道,在那一瞬間,我的血液彷彿點燃沸騰了!
冰塊臉肋骨上的傷其實還沒好完,即使這樣,他剛剛才救了我一命,而我是貨真價實的吸血鬼,是凱洛家的子孫,爸爸的兒子,芥川是我家族的仇人,怎麼能讓冰塊臉捨棄自己的性命來救我?
人類是這樣軟弱無力,只需一瞬間芥川就可以將他碾成粉碎。我不能躲在他身後,此時此刻,只有我挺身而出,才有可能為大家贏得一線生機!
我勇敢地對著芥川撲了上去……
我們在半空中飛翔廝打,高速移動的身影遮蔽了月光。
說實話,我不是芥川的對手,除了兩顆獠牙我沒有任何武器,而芥川就完全不同了,在他的身上,幾乎就沒有什麼不能變成武器,沒有什麼不能用來攻擊,從指甲到衣襟,無不銳利有如刀鋒。
很快我的全身被割得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傷口,血花四濺。
我的速度沒有他快,所以躲不開他的攻擊,只能護住身體的要害,盡量不遭受致命的傷害。
隨著血液的流失,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己經無法保持開始那樣輕盈的飛翔,受的傷越來越重,痛得已經快沒有感覺。
誰都明白,這場不自量力的格鬥我輸定了,也許在下一個瞬間,我就會因不能及時躲開致命的襲擊,被芥川割斷脖子……
芥川的臉上露出不由自主的獰笑,在他的眼中,也許已經看見了我身首異處的結果。
我已經絕望,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最後垂死的掙扎。
就在這時,我突然瞥見冰塊臉站在遠處向我悄悄打著手勢,似乎想要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到一個什麼地方去。
為什麼他還沒有趁機逃走?
我驚出一身冷汗,重新稍稍振奮了一點精神。
四下望望,還好栗原和濱治都已經離開,我向他使著眼色:快點離開——我己經支撐不了,拜託你趕緊離開——
然而冰塊臉還是不肯走,他執意向我打著手勢:向右!快向右飛!他興奮的表情似乎在右方隱藏有致勝的秘笈!
我將信將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除現在的困境。
芥川在我眼中,除了爸爸和三個最大的哥哥,幾乎就是無敵的象徵。
如果我有閒暇的時間讓自己思考,我一定不會相信冰塊臉會有辦法對付芥川,但此時我沒有時間考慮,我已經命在旦夕,而且冰塊臉長時間對我欺負壓搾的結果,竟是我出於本能地相信他,我相信他甚至超過相信我自己。
於是我再也沒有猶豫,後退,與芥川拉開一點距離,然後迅速轉向,向右方飛去……
穿過幾棵參天的大樹,是一片養護得很好的草地,茵茵綠草散發出青新的香氣。
這裡我來過,正是剛才化妝舞會人群眾集的地方,但此時—個人也沒有,歡鬧的人群己經不知所蹤。
我不明所以也不知所措,完全想不通冰塊臉要我來這裡的目的。
支撐我的最後一口氣也已經耗盡,我從半空跌落在草地。芥川飛撲過來,停在我面前,猙獰的笑容讓他顯得異常恐怖、殘忍。
我逃無可逃,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了,芥川向我伸出了他致命的手指——
突然,聚光燈猛地打開,為舞會準備的四盞聚光燈發出強烈耀眼的光束,剎那間將草地映照有如白晝!
「啊——」芥川恐懼地慘叫,伸手擋在眼前,對陽光的恐懼早已經滲透在吸血鬼的每滴血液之中,突如其來的劇變,讓芥川來不及發現,這其實不是能對他造成傷害的日光……
「砰——」
是手槍的響聲,一顆子彈穿透芥川的胸膛,血液從人類心臟的位置汩汩流出。
回過頭,我看見栗原的哥哥站在我的後面,子彈射出的硝煙還沒有散盡——在栗原峙的身側,薰和濱治兩人操縱著兩個聚光燈。
「砰——」
又是一聲槍響,芥川被子彈的力量擊退,他踉嗆兩步,怨恨地環顧四周,然後突然飛身而退,很快變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徹底沒有了力量,癱倒在地上,全身虛弱至極。
一隻手伸到眼前,露出烏青的血管,「趕快喝兩口,小不點。」這樣親切說話的是——
矢皴暮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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