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溜回了矢皴家。
說悄悄,是因為已經很晚所以我翻了院牆。
然後我又溜去看了狗狗,這次狗狗沒有衝我狂吠,只是很委屈地、無言地盯著我,讓我心裡一酸。
說起來我和狗狗真是同病相憐呢,我把狗拘丟在這裡一整天,不過現在,菲爾應該已經走了吧?所以狗狗,我也被菲爾丟下了……
伸手把狗狗抱了出來,豎起食指放在唇邊,我對狗狗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別出聲,狗狗,矢皴家的人應該都睡覺了,我帶你悄悄溜進去。如果因為你吵而被發現,重新丟回籠子,我可不管哦。」我小聲叮囑道。
狗狗懂事地點點頭。
我愣住,一滴冷汗順著前額流下,我不能置信地搖搖頭,再—次小心地確認:「狗狗,你能聽懂我說話?」
狗狗點點頭。
這,絕對不可能啊!三頭魔狼雖然是高等魔獸,不過也不會這麼神吧?連日語都能懂?
該不會,是狗狗喜歡點頭,讓它瞎貓撞到死耗子了?
所以我決定再試一次,「諾,狗狗,如果你真能聽懂,這次就不要點頭了,你……對我搖搖頭吧!」
說到這裡,我還是不放心,又趕緊加上一句:「還要搖尾巴!另外……把右前爪也抬起來,再閉上左眼睛!」
這樣總不會再有巧合發生了吧!
於是下一秒,在我眼前出現了一隻閉著左眼、提著右爪、搖著尾巴和腦袋的小狗。
汗……真是敗給你了。我翻了翻白眼,真是的,天底下所有的怪事全讓我一個人遇上了,我因此很不爽地說:「算了算了,我信你行了吧,真是的,狗狗,你不覺得你這樣子有夠詭異嗎?」
狗狗委屈地瞪我一眼,然後衝著我「汪汪汪汪……」一陣狂吠。
又是一滴冷汗滴下額頭,我趕緊制止它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一隻至少掌握一門外語的變態狗,不過我可是不懂狗語的正常人哦!所以拜託你以後自己收斂一點,就不要再拿出來獻寶了。」
我成功地惹毛了狗狗。這樣無情地踐踏它的才華,狗狗是可忍孰不可忍,齜牙,咧嘴,露出一排恐怖的尖牙!
這絕對是恐嚇!
我的狗狗竟然敢恐嚇我!我是它的主人耶!是我在每天養它給它肉吃,它竟然敢恐嚇我!
所以我的反應就是——一把丟下狗狗,返身向主宅逃去。
狗狗在我身後緊追不捨。很快,我們一人一狗都衝進了矢皴家的主宅。
出乎我的意外,大廳裡燈火通明,矢皴家竟然全員在場。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僅我媽媽和她丈夫在,濱治這個眩得要命的小孩也在,甚至連冰塊臉這個應該臥床的傷員都在。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這樣想著,我緊急停下了腳步。身後的狗狗追得正歡,我突然的剎車讓它完全沒有想到,因此它一頭撞在了我的腳上,把我撞倒在地。
這樣的出場方式的確不太令人滿意,我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下一秒,就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唔……有媽媽真好!
「好了筱聆,他已經回來了,現在你可以放我們去睡覺了吧?!真是的,也不知道早—點回家,讓大家都替你擔心,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矢皴隆一忿忿地說道。
「不要著急嘛隆一,反正這麼長時間都等了,再說迪亞一定不是有意讓我們擔心的,你就不要對這孩子太苛刻了!」媽媽維護著我,而且一隻眼睛衝我調皮地瞇了一下,示意要我放心。
果然,矢皴隆一不開腔了,而且他也沒有離開。
「迪亞,你哥哥呢?」媽媽問。
「他應該已經回紐約了。」我回答。
想到菲爾我心裡就有些悶悶的,高興不起來。
「呼……」
媽媽鬆了一口氣,「是這樣的,迪亞,今天我跟你父親聯繫過了,他說你以前沒有上過正規的學校,都是請老師到家裡為你上課。所以我跟他商量了一下,給你在濱治的學校報了名,明天你就跟濱治一塊兒去上學吧。不要怕,你跟濱治同年,我已經拜託校方把你安排在濱治的班上,他會照顧你的。」
這是什麼狀況?媽媽什麼時候這樣雷厲風行了,連學校都為我安排好了。不過,讓矢皴濱治照顧我?
我不解地看向他,矢皺濱治不屑地一仰頭,很臭屁地說:「先說好,我是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你最好不要給我丟臉!」
哼!我也一仰頭,很臭屁地說:「不用費心,我根本不用你照顧!」
事情就這樣決定,媽媽為我安排了房間,位置……非常重要,甚至有點過於重要!就在二樓冰塊臉和濱治臥房之間。
汗……媽媽該不會是怕我偷跑,才把我安排在這樣感覺像是十面埋伏的地方吧?
我撓撓腦袋,無解。
矢皴暮彥莫測高深地默默注視著我,由始至終,他也沒有說一個字,最後,打開左邊的房門,進門,「砰」,關門。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說實話,自從菲爾哥哥為我捅破了和冰塊臉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重回矢皴家,我真的不太清楚應該怎樣和他相處,也許,如果他能這樣一直不理我,是不是反而更好?
我打開門,房間中央整整齊齊堆著十幾箱巨大的紙箱,看上去有點眼熱,我一愣,這難道是堆雜物的房間?
「這是你的行李,今天白天運來的,阿姨就讓他們放在了這裡。」看我好像有點不明白,矢皴濱治在後面出聲解釋道。
對哦,我是說眼熟呢,原來是我自己親手裝的箱子嘛。
我恍然大悟,汗顏地說:「嘻嘻,我給忘了。」
矢皺濱治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老氣橫秋地說:「老實說,你和阿姨真的很像。而且不光是外表像,就連迷糊的程度都有得拼!」
說到媽媽,表面上好像是這樣,可是想起她面對菲爾時寸步不讓的眼神,我默然,她真的很迷糊嗎?我不相信。
不過,我習慣性地什麼也沒解釋,點點頭由衷地說:「是啊,能像媽媽真好!」
矢皴濱治咬牙切齒地說:「我那不是在恭維你!」
接著又扔給我一個不屑的白眼,矢皴濱治打開右邊的房門,進門,我很期待地聽到他最後用力關門的那「砰」的一聲巨響。
電影裡不是都這樣演嗎?很老套的情節啦!
看看天色,離黎明還有好幾個小時,要不要趁現在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呢?
猶豫中。
推開窗,清泠的夜風吹拂在我的瞼上,像母親的呼吸一樣溫柔,閉上雙眼,我陶醉在這樣安詳與撫慰的懷抱中。
不再猶豫,我一躍而出——
「你要去哪兒?」
剛剛躍出窗戶,左邊傳來—道冷冷的聲音。
不用懷疑,就是冰塊臉的聲音。
我訕訕地停了下來。冰塊臉站在陽台上,冷冷地注視著我。
現在怎麼辦?馬上退回去好像不太好,到冰塊臉站的陽台上……唔,太危險,我立刻否定。
結果——
我就只好像個幽靈一樣,尷尬地懸在窗戶外的半空中……
為什麼每次碰上冰塊臉我就沒有好事呢?
「半夜三更的,你要去哪裡?」冰塊臉皺皺眉頭,問。
看看天色,我不服氣地小聲嘟啷了一句:「對我來說又不是……」
「你這樣是要裝鬼嚇人嗎?」無視我的牴觸,指著我懸浮在半空的身影,冰塊臉繼續問道。
沒辦法,我只好無奈地向他移近一點,扶著陽台,有人看見算是站在陽台外吧。
「你沒什麼事吧?」我指指他的肋骨,問。
真奇怪,他不應該是個重傷員嗎?怎麼還有精力來管我的閒事!難道菲爾弄錯了?不,不會,菲爾絕對不會弄錯任何事!
「裡面有夾板。」冰塊臉指指自己的睡衣說,「大概要調養一個月吧,你哥哥下手可夠狠的。」
他的語氣透著豁達,讓我很奇怪,冰塊臉不是一直是個錙銖必較的人嗎?為什麼吃了菲爾哥哥這樣大的虧,他反而沒有什麼怨忿呢?
不過,即使這樣,我還是自然而然地替菲爾辯護道:「起因總是你不好,而且我哥哥已經手下留了很多情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謝謝他了哦?」我的話並沒有打動冰塊臉,他戲謔著說道。
汗……這個就沒必要了。
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冰塊臉緊接著又淡淡地說道:「那麼,他應該告訴你我幹了些什麼吧?」我僵住,下意識把自己的衣服裹裹緊,然後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哼,這種話也虧你好意思說出口,而且竟然,比我這個苦主還要自在……
矢皴暮彥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冰塊臉的笑容,猶如冰雪消融,春風吹過大地,冰塊臉的笑容竟是該死的有魅力!
「好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就用不著再跟你兜圈子了。迪亞,我喜歡你,所以從今天起我要開始追你了!」?!
我不能置信地盯著他,掏掏耳朵,冰塊臉肯定地對我點點頭。然後,手一鬆,胸口的氣息亂成一團,我從二樓半空墜了下去……
就在即將屁股著地時,我優越的平衡感終於及時發揮了作用,一挺身,在最關鍵的時刻我穩住了身形站在地上。
抹一把額頭的冷汗,用帶著控訴的目光狠狠地譴責冰塊臉——
這種話是可以這樣隨便亂說出來嚇人的嗎?如果我真的摔了個四腳朝天,嗚……可就真沒臉再做吸血鬼了……
想到這裡,右手緊握成拳,我用力地對著冰塊臉示威地揮了揮拳頭,轉身,雄赳赳地向臥房走去。
「迪亞,我想你可能還忘了一件事。」身後,傳來冰塊臉不緊不慢的聲音。
不理他,我繼續向裡走。
「明天,你要上學了吧?」
哼,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我繼續一步不停地向裡走。
「是在白天上學哦!你準備怎麼辦?再睡一天覺?」冰塊臉—點也不氣餒,一個人幽幽地說著。
可是我……一步也走不動了!
是哦,濱治的學校,怎麼也不可能是夜校吧?
也就是說,白天我不能再睡覺,而要去上學!
白天!嗚——我痛苦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經過昨天之後,我可是再也不敢在白天睡覺。怎麼辦?
看看天色,還來得及!我撒腿就向臥室跑去,身後傳來冰塊臉隱隱的笑聲,這次我再也顧不上和他鬥氣了。
回到臥室,我以火箭的速度躺在了床上。
我一定要在晚上睡著覺!
閉上眼睛,我努力地睡……
一個小時後,我仍然在努力地睡……
兩個小時後,我繼續在努力地睡……
三個小時後,我已經猶如垂死掙扎地在努力睡著了!
嗚——為什麼我盡了一切努力就是沒有辦法睡著?
我做了深刻檢討,原因只有一個——每當我數綿羊數到精疲力竭時,冰塊臉的話就會像幽靈—樣在我腦海中冒出來,於是我又徹底的清醒了。
他是認真的嗎?
看來好像是的!在心裡我已經不甘不願地承認了。
冰塊臉既然有勇氣面對菲爾,那麼他對我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也就顯得合情合理。可是,以後我的日子就要不好過了,冰塊臉可不像菲爾哥哥那樣終究是會離開的,這是他的家,就算想躲,能讓我利用的空間也不大啊……
想起菲爾說過,我對男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嗚!誰想要這樣的吸引力呀?
一個晚上接連被兩個男人告白,其中一個是我心裡的假想敵,另一個是我最喜歡的哥哥。嗚,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倒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