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離別的準備,卻已踏上了離別的征途。不能怪誰狠心,誰無情。心血永遠浸不透它若即若離的意志,再也栓不住彼此遠去的腳步。有些東西你可以擁有,就像陽光可以照在臉上,住在心裡,但你不能把它握在手裡。就像重言的笑容,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強求。
舒文記得自己和重言初見的那天,和現在一樣,是個狂風大作的夜晚。很傻的暗示自己,走同樣的路,聽著同樣在空蕩的大街上樹枝折斷的聲音,也許這樣,便可以回到那已逝去的世界,至少至少,閉上眼,感覺自己真的在繽紛之中。可是,物是人非啊。在路的盡頭就不會再有那個護著一疊樂譜,可憐兮兮淋著雨的男孩了。
離開家的重言,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舒文。舒文還記得那時候重言笑著對他說,你撿了一條很麻煩的小狗回來了。
快下雨了,舒文站在那棵梧桐樹下。那年重言也站在這棵梧桐樹下,而他,就遠遠的看著,心想這樣的大雨天,是誰不要命了站在那裡。
一個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濺起地上的一小圈塵埃,那顆小小的沙礫從一棵普通的梧桐樹下冉冉飛起,十年後又落到了舒文的眼睛裡,舒文開始感到頭暈目眩,既而,無法抑制的哭泣。雨,就在這個時候準時的落了下來。
「你說過,雷雨天站在樹底下會被烤焦的。」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舒文聽到天籟般的聲音。也許是下雨的緣故,這聲音竟也是濕濕的。
「喂,我還是沒有地方去,你可不可以再把我撿回去?」舒文模糊的眼睛裡看到的是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舒文。我們一起共過患難,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麼?」
重言一把把舒文抱在懷裡,渾身顫抖,「舒文,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舒文情不自禁掙出手臂環住他,激烈的吻他,直到兩個人之間的溫度足以抵抗這風雨中的寒冷。
雷霆霹靂似乎就在這二人的耳邊炸響,即使是上天的警告,卻也無法讓他們停止。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重言臉上,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那雙燦若星辰的美麗眼睛。
「早啊,重言。」舒文趴過來給了重言一個早安吻。
「舒文!」重言興奮的把舒文壓在身下;「你沒走?我昨晚夢到你已經走了。」
舒文輕輕的笑,然後繃起臉,「嗯,本來計劃如此,可是有人夢遊,死拖著我不讓走。」
重言把頭埋在舒文的頸項邊,有點恨恨的咬那薄得近乎透明的肌膚。「我不管!你只准愛我一個人!」
「喂,好疼哎,鬆口啦。」舒文把重言推起來,以前從沒發現,自己喜歡的人竟也是個這麼任性的傢伙。
重言掐住舒文的脖子,「反正反正不許離開我,要愛我,只准愛我。」故意撒嬌的語氣讓舒文笑出聲來。「好,好,我不走。只愛你一個人。不過,咱們是不是該起床上班了?」
「我是總裁我說了算,今天休假!」趁機吻上舒文的唇,把他的抗議封在嘴裡。「重……重言……」滿腹的話語終於變成了醉人的**。
激情過後的舒文心滿意足的趴在重言的肚子上,沉默了半天終於深深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重言拍拍他的腦袋。舒文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怎麼沒見秦勤?」
重言身子一僵,半天都沒有說話。舒文冷冷的笑,起身穿上衣服。「我去看看他。」重言呆了片刻,突然像彈簧般從床上跳起來,披上衣服就跑。
「重言!」舒文從後面拉他,卻沒有夠到。恨恨的一咬牙,跺腳跟上。
「秦勤!你在哪!」偌大的房間卻沒有熟悉的聲音,重言頓時湧起巨大的不安。隱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爭吵,鮮血,還有秦勤悲傷欲絕的眼神。那此刻,他在哪裡?
客廳的地板上還留著昨天晚上的痕跡。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已經成為暗紅色乾涸的血跡。不僅是重言,連跟過來的舒文也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家裡遭劫了麼?」
重言推開他跑了過去,舒文也急忙跟上,「言,你不會是……」
重言在秦勤住的那間低矮的房間停住,舒文猛地煞住才避免撞上重言的身子。似乎很久沒有見過的小屋,一股血腥味在推開門的瞬間撲鼻而來。適應了一下昏暗的光線,重言看見在床的一角,秦勤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他在這兒!
重言衝過去,近看才發現秦勤頭上仔細包裡好的繃帶,上面浸透了斑斑血跡。
「你受傷了?」重言下意識伸手去摸那額角的傷口。
「啊!」秦勤大叫了一聲,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把重言推開。毫無防備的重言連退幾步,被身後的舒文險險的扶住。「你沒事吧。」
「沒有,秦勤他……」重言站直身子,這才感覺到秦勤有些不對勁。
「秦勤,你怎麼了?我是重言,秦重言。」重言不死心的再次靠過去,把手伸向秦勤。
「啊!」秦勤再次發出尖銳的叫聲,同時伸出手向重言抓去。
「言,小心!」
重言迅速的退後,胳膊上卻仍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秦勤!你怎麼了?」不死心的重言還想再次衝上,被舒文死死的拉住,「別過去,他已經瘋了!」
「怎麼可能!」掙脫出舒文,小心翼翼的走向秦勤,聲音也降低了幾個高度,「秦勤。是我,我是秦重言啊。」
秦勤緊緊的瞪著他,就像受傷的動物注視著一個偷襲者,隨時準備拼出最後的力量給對方致命的一擊。「秦勤,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說著,趁其眼神中出現一絲迷惑的時候,猛地將他抱住。秦勤不停的尖叫,刺耳的聲音幾乎不像人類發出來的。用盡全身力量拚命掙扎。
「舒文,幫我找繩子來!」
「重言!」
「楞著幹什麼?快去啊!」
舒文很快從外面找來一卷塑膠繩。秦勤的喊叫始終沒有停止,重言壓在他身上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舒文立刻過來幫忙壓住。一看到繩子,秦勤的掙扎更加激烈,手腳被兩個人壓得死死的。竟又張開嘴朝重言的肩頭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重言發出一聲痛呼。
「重言!」
「快點綁住他!」重言忍著痛,和舒文費了半天的力氣才把秦勤綁死在床上。
「葉子哥!葉子哥!」秦勤突然叫喊起一個人的名字。重言吃了一驚,回頭看了一眼舒文,舒文卻恰巧避開。
「葉子哥……葉子哥……」秦勤瘋了般不知疼痛的掙扎,痛苦的扭動著身子,繩索在身上留下一條條血印。
「秦勤,別這樣!求你了,別這樣!」重言摟住秦勤,聽他以漸漸嘶啞的嗓音不停的喊著葉子哥。
「舒文……秦勤他……」重言求助的眼神看向舒文。
「我去拿鎮定劑。」不想看重言眼裡的痛苦掙扎,舒文逃了出去。
「秦勤,你怎麼了?別這樣,別這樣……」重言輕撫著秦勤的臉頰,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黯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