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仲真拿著書本站在學堂外發著呆。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還能活著走進學堂,回想當天一早起來發現前一晚曾和人歡愛的痕跡後,內心瞬時對生命感到絕望,因為無論走到哪裡,這樣的事似乎還是無可避免的會發生。
就因為對晚上的事情毫無記憶,所以他不敢妄加揣測,每天生活得戰戰兢兢,隨時隨地都在擔心害怕,恐懼著夜晚的自己會繼續做出許多他不敢想象的事。
自從他跳海被救起的兩個月,每天早上起床後,幾乎都會感到胃裡一陣翻攪,惡心想吐的感覺始終無法遏止。
每次望著身上滿布的紫紅色瘀點,他總是害怕去臆測晚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每天只能蒼白著臉躲在暫住的屋捨內,一步也不敢出門,但是同樣的事情還是日復一日的發生,後來他只好選擇逃離那個地方。
就在他不知該往何方,身上的盤纏用盡,饑寒交迫、狼狽不堪的時候,恰巧被准備返鄉回村的古珣所救。
東、西兩村是古珣的故鄉,地處偏僻,民風純僕,人民熱情好客,虞仲真在這裡感受到內心失落已久的歸屬感,尤其在聽了古珣想蓋學堂,教村民、小孩們讀書識字的想法後,虞仲真更是毅然決定留下來幫忙。
雖然自己身並不好,但從小就勤學的他著實也讀了不少書。
古珣見他孤苦無依,又古道熱腸的一心想要幫忙,便答應虞仲真讓他在這裡一邊教書一邊充實自己。
想在東村長久住下的虞仲真不顧大家的反對,選擇住在偏僻的山上,雖然上山下山往返辛苦,但比起不堪回首的從前,日子卻過得充實愉快。
沒想到,這樣平靜的日子才過沒幾年,那天早上發現前一晚和人歡愛後的痕跡,讓他的尊嚴從內到外徹底崩解,因為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讓他提不起勇氣面對村人,也無法再若無其事的上學堂教書。
心底深處有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浮上心頭,讓他難過不已,無法承受。
虞仲真決定將自己用鐵鏈鎖住,這鐵鏈其實已經買了好幾年,而且早就將它釘在牆上,平時用字畫擋著,只希望不會有用上的一天,想不到竟然還是…
後來知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冷子須後,對他的感覺是極度的厭惡;但這些日子以來,看到他如此無怨無悔的照顧著自己,他不禁喟然的想;即使是最親的人,也莫過於如此吧!
虞仲真察覺冷子須應該不是那種會到處張揚的人,於是他才鼓起勇氣,回到這闊別好幾天的學堂。
“仲真!仲真!”
虞仲真迷離的眼眸找到了焦點,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古珣。
“我已經喚你好幾聲了,怎麼?休息了好些天,這會兒來教書還會害怕呀!要不,怎麼不進去?”
虞仲真微微一笑,對著古珣躬身一揖。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讓古珣覺得疑惑,“仲真,你該不會燒壞了腦子吧!”
虞仲真放開胸懷的笑著,心裡好久沒感到如此輕松了,“古珣,我真要謝謝你。”
“喔!如果是為了那天去看你的事,就別謝了。我還覺得愧疚呢!要不是學堂事務繁多走不開,憑我們的交情,只去探望你一次而已,還真是覺得過意不去。”
“我不是說這個…”
古珣想了一會兒,“要不還有什麼?”
虞仲真眼神充滿了感激,“我要感謝你,那些信真的對我幫助很大,我能這麼快完全復元,都是因為你還有那些學生們的鼓勵及支持。”
“喔,原來你是指那些信哪!”
虞仲真笑著,“嗯,你雖然沒有時間來看我,但是能想得出用寫信這個方法讓大家傳遞對我的關心,我真的要謝謝你的用心。”
古珣微愣了一下後笑著說:“仲真,你恐怕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虞仲真不解。
“那些信是胡子須跟我提議的,他希望大家能寫一些信或是字條給你,還說你看了之後,病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虞仲真不敢置信,睜著眼望著古珣良久,原來是冷子須,竟是他…
“當然,他那天專程跑來找我,告訴我這個想法,我聽了也覺得不錯,所以要他隔天再來學堂拿信,這胡子須雖然是以狩獵為生,有時看起來也挺粗魯的;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對你的事卻非常關心,而且很多時候,那細心的程度根本不像是他這個人會做的事。想想,你會這麼快復元,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工功勞。仲真,你真該好好感謝他才是。”
虞仲真聽了沉默不語,回想起生病的這些天,冷子須確實是照顧自己得無微不至,甚至不辭辛勞特地下山買自己最愛吃的東西。
但為什麼呢?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對冷子須,虞仲真有著一連串的疑問。
“子須,仲真他已經沒那麼討厭你了呢!”虞天麟臉上帶著微笑,看起來春風滿面,開心的對大口大口吃飯的冷子須說道。
“唔…你怎麼知道?”冷子須急忙的咽下一口飯,差點噎到,他用力的拍著自己的胸脯順氣。
自從那天虞仲真可以下床走動之後,冷子須便離開虞仲真的屋捨,回到自己睽違好些天的破房子。
不過到了晚上,冷子須還是會去找虞天麟,虞天麟也會准備一桌好菜等待冷子須的到來,兩人一同吃飯、聊天。
這種情況己經維持了好幾天。
虞天麟笑著夾菜放到冷子須碗裡。
“你忘了,我就是他呀!”虞天麟笑著提醒冷子須。
“對哦,那你一定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說來聽聽。”冷子須忍不住好奇。
“我不知道。”
“他不是你嗎?你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你不是說你沒有捨棄白天的記憶,所以你能知道白天的事?”冷子須困惑不已。
虞天麟搖搖頭,“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以前他雖然捨棄了晚上的記憶,但是他自認為活得坦簜,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所以也沒防著我。現在可不同了,他已經察覺到我們兩人的關系並不只是身體上的接觸而已,且他對你的觀感已經漸漸在改變,他為了不想讓我知道他的想法,刻意把自己封閉,就連我也沒辦法探知他的心思。”
只見冷子須手拿著碗筷停在半空中,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虞天麟,他說的話實在是復雜到令人難以理解。
明白冷子須眼中的疑惑,虞天麟笑了笑,“反正,我不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但是我可以明顯感覺得到,仲真對你那種厭惡已經消失了,現在存在他心裡的是矛盾、焦躁與不安!”
“矛盾、焦躁、不安?那和我有什麼關系?”冷子須蹙眉不解。
“呵…呵…”虞天麟笑而不語。
被虞天麟半強迫在剃掉留了許多年的胡子之後,冷子須突覺得臉上一陣寒意,他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喔,涼颼颼的真不習慣。咦!天麟,怎麼了?”冷子須見虞天麟拿著剃刀愣愣直看著自己,疑惑的問他。
“子須,想不到你竟長得如此英挺,真是令我意外!”虞天麟一時看傻了眼。
“怎麼可能,你該不會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冷子須搔搔頭,靦腆的笑著。
“才不是,你到底有沒有照過鏡子啊?”
“呃…我記得五、六年前剛留滿臉胡子時好像照過一次。”冷子須努力的回想著。
“天哪!真是糟蹋了你這俊美的容貌。”虞天麟捧著冷子須的臉惋惜著。
“沒那麼誇張吧!”
“要不你自己看看。”虞天麟將鏡子遞給他。
只見銅鏡裡出現的是一個俊朗清秀,貌勝潘安的美男子。
“咦,這是我嗎?”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冷子須早忘了自己長什麼模樣。
“嗯,俊到連我都會嫉妒老天爺的偏心呢!”
虞天麟放下剃刀,雙手捧著冷子須的臉看了又看,覺得自己的臉莫名地發熱,他忽地低下頭覆上冷子須溫暖的唇瓣。
“唔…”被虞天麟突如其來的吻,冷子須的下腹竟迅速燃燒,禁制好些天的欲望瞬時變得昂揚。
冷子須幾乎被欲望沖昏了理智,他倏地站起身來,將虞天麟抱至床上,不由分說地便開始動手解著虞天麟的衣裳。
虞天麟制止他的手,雙手環上冷子須的頸項,一用力便將冷子須往下拉,他伸出丁香小舌探尋著靈舌的溫暖,冷子須的手改而緊緊捧住他的後腦勺,兩人激情地互相擁吻著。
“唔…”
虞天麟被狂吻得幾乎喘不過氣,突地感覺到冷子須的手漸漸地往下游移,心裡一驚,緊緊地抓住冷子須的手。
冷子須訝異的離開他的唇,用著疑惑的眼神望著虞天麟。
“怎麼?還不能嗎?”
虞天麟的神態盡是嬌媚,一顰一笑都帶著秀人的情欲,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和身體的反應完全相反。
“子須,暫時還不行,如果現在交歡,明天仲真一定會發現的,這樣一來你前些日子的努力便完全白費了。”
冷子須眼裡仍燃著熊熊欲火,他聲音沙啞地說:“可是我…天哪!如果可以不要管那麼多就好了,我快無法忍耐了。”
虞天麟緊緊握住他的手,柔聲的說:“我明白,其實我也是;但是如果這次功虧一簣,想要重新來過就會難上加難了。”
“我知道,那如果我盡量不留下任何痕跡也不行嗎?”冷子須半哀號著,身下火燙的腫脹緊緊撐抵著褲子,讓他難以忍受。
感到身下的硬挺抵著自己,虞天麟瞬時羞紅了臉,他將手探入冷子須的衣褲內,羞紅著臉說:“不如讓我幫你吧!”
不待冷子須同意,虞天麟翻身而起,迅速地褪下冷子須的衣褲,低下頭含住他灼燙的火熱。
雖然這樣的情景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但是冷子須仍然對虞天麟大膽的作風與高超的技巧感到驚訝。
只見虞天麟含著灼熱,緩緩地上下移動著,惹得冷子須身體微微輕顫。
虞天麟嘴角微揚,略微抬起頭,靈舌仍不忘挑逗著他的火熱。
他若有所思地斜睨著冷子須線條完美的下巴,怔忡了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感受著口中微顫的昂揚。
忽然,虞天麟緊覆住灼熱的唇突然快速的滑動,陣陣的快感狂潮由身下席卷而來,使得冷子須的下腹不自覺地隨著快速的律動而緊縮著。
只見冷子須眉頭緊蹙,口中悶哼一聲,欲望隨即傾瀉而出。
虞天麟微笑地抬起頭,他的臉頰酡紅,媚眼含春。
冷子須看虞天麟如此魅惑的嬌態,不由得心神一簜,他伸手輕撫著虞天麟的臉頰,滑到他的嘴邊,用衣袖輕輕替他擦拭。
然後他將虞天麟緊緊地擁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天麟,換我幫你…”
斜靠在冷子須溫暖寬厚的胸膛裡,虞天麟閉上眼,搖了搖頭,“不用,這樣就好,我想靜靜地躺在你懷裡,因為這裡讓我感覺好安心、好溫暖,好像所有的煩惱全都消失殆盡。”
“但是你…”冷子須伸手往下輕觸虞天麟下腹的凸起,惹得他嬌軀輕顫。
虞天麟倏地睜開眼,抬起頭看著冷子須,用著微顫的聲音說:“我待會兒就好了,我不想讓你的努力白費…”
“但是你看起來難受得很,就讓我來…仲真他不會發現的…”
“以後多得是機會,雖然你可以什麼痕跡也不留下,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到時若功敗垂成,豈不可惜?”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冷子須心疼地將虞天麟抱得更緊了。
冷子須受虞天麟所托,下山去采買些食材,順便轉交一封信給古珣。
天未亮,冷子須便被虞天麟叫醒,他睡眼蒙矓地到屋後梳洗完後回到房內穿衣,此時虞天麟披著外衣正坐在床沿。
看到冷子須回房,虞天麟便拿了他的衣裳攤開。
“子須,我幫你穿,來…”
“我自己來就可以,天還沒亮呢,你再去睡一會兒吧。”冷子須伸手要從虞天麟手中拿回自己的衣服,卻被虞天麟的手給擋了回去。
“我要是去睡了,再醒來時便是仲真,不是我了。還要等到晚上才看得到你,我一想到就…”
虞天麟今天不知為何,內心突然湧上一股不捨,雖說晚上就可以和冷子須見到面,他還是不想與他分離,多希望自己能和世上相愛的人一樣,無時無刻和對方廝守在一起,但他知道這是奢望,是永遠不可能的事。
虞天麟眼角泛著些許閃光,他微微笑著,“等你出門後,我再去睡,讓你這麼早起去山下的早市買東西,真是對不起。”
冷子須輕握著虞天麟的手,十分溫柔的看著他,“說什麼對不起!我們是拜過堂、成過親的,去買家裡的東西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嗯,是我失言了。”
幫冷子須穿好衣裳,整理好頭發之後,虞天麟站在門旁,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兩串淚珠在冷子須離開後,緩緩地從眼角滑落。
冷子須到山下時,天空已經變得明亮,虞天麟交代他先到早市買魚肉,待要回去時再繞去學堂。
這會兒,冷子須來到豬肉劉的攤子,他站在攤子前左看右看,遲遲難以抉擇。
因為平常他都是將狩獵所得的獵物處理後賣給肉販,或是留著自己吃,到肉攤子前買肉,這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
在冷子須看中了一大塊肉質鮮美的豬肉後,他開口叫著:“喂!劉巴,這塊肉幫我包起來。”
被直呼本名的肉販劉巴睜大了眼看著冷子須,這村裡什麼時候住了眼前這位俊俏的公子,怎麼都沒聽街坊的三姑六婆提起,而且不得了的是他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劉巴滿臉疑惑的問:“呃…這位公子,請問我認識你嗎?”
冷子須奇怪他會這麼問,搔搔頭笑著,“你在說什麼呀!劉巴,我是胡子須,咱們的交易怎麼說也做了好幾年,怎麼我才幾天沒下山來和你做生意,你這麼快就把我給忘了,你可真不夠意思哪!”
劉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你、你是西村那個胡子須?常賣豬肉給我那個胡裡胡塗、老實得可以的胡子須?”
冷子須點頭苦笑著,這劉巴倒底是褒他還是貶他呀!
“是啊!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胡子須。”他順手摸了摸下巴,卻摸到一片光滑,這時他才想到自從胡子被虞天麟給剃掉後都還沒有下山過,也難怪豬肉販劉巴不認識他。
冷子須再摸了摸自己干干淨淨毫無胡渣的下巴,他笑著想,早知道劉巴認不出自己,那自己應該跟他開個玩笑才是,才不會老被他笑自己傻。
早市的販子及買菜的婆婆嬸嬸們,在冷子須一進到市場時眼睛便緊盯著這難得一見的英俊男人;在經過虞天麟刻意的打扮後,此時在別人眼中的冷子須早已不是那個不修邊幅、邋邋遢遢的模樣了。
大家的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冷子須身上,方才又聽到劉巴大嗓門開口問起他,瞬時周圍便聚滿了好奇的人們,大家都沒想到他就是平日熟識的胡子須。
冷子須搔搔頭,有點靦腆的向大家問好:“王嬸、趙婆婆、李伯,陸姑娘…你們大家早哇!”
一反平常,這早市在冷子須開口後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大伙兒全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冷子須。
半晌,又在你一言我一語的驚歎中變得喧囂了起來。
“胡子須,真是你呀!你的胡子呢?”王嬸大叫著。
“真是人模人樣的,我看我也來剃胡子好了,搞不好也是俊俏老人一個哩!”賣菜的李伯笑著摸摸自己的兩撇八字胡。
“你少作夢了,人家胡子須長得俊是天生的,我在幫他接生的時候就知道了。”年輕的時候當過產婆的趙婆婆對著李伯笑說著。
“小桐,你看這子須哥長得可真俊不是…”村長的掌上明珠陸小芃對著她十四歲的妹妹說著。
“是啊,回去之後我要爹爹幫我去跟子須哥哥說媒。”陸小桐望著冷子須望得呆了,卻不忘回她姐姐這麼一句話。
“去去去!子須哥是我的,還輪不到你這黃毛小丫頭!”對妹妹的想法感到驚訝的陸小芃心急的馬上往人群外邊擠,急著趕回家跟村長爹爹說。
就怕說慢了,被自己的妹妹或別人家的女兒給捷足先登,那她不就錯失了得到英俊相公的機會。
這冷子須被一堆人圍著東問西問的,心想,這下東西大概也買不成了,看樣子得先從這裡脫身,改日再來。
對了!還得先去學堂一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