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後,路玉桀獨自一人坐在窗邊,他單手托著下巴凝望著天空,被雲層半掩的月娘正微微亮著光。
已經兩個多月了,他厘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留在雷府,真的是為了路玉箏嗎?其實對雷少狄的威脅,也並不是沒有脫身的方法,但是為什麼自己不思索脫身之法,卻反而留下來呢?
而且令他驚訝的是,對於雷少狄的親吻他並無厭惡感,反而有種依戀的感覺,而且心裡竟有想要更多的荒謬想法,真是太令人吃驚了!
路玉桀腦海裡千回百轉,複雜的思緒總是剪不斷理還亂。內心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似乎早已迷失原本嫁入雷府的目的。
忽然,一道黑影閃到他眼前,路玉桀嚇了一跳。
等到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後,路玉桀吃驚的問著「嵐哥!你怎麼來了?」
「少爺,您到襄陽至今已兩個多月音訊全無,老爺及夫人擔心您的安危,故命我前來查探,順便要我帶您一起回府。」黑衣人恭敬的說著。
原來這名黑衣人是路萬貴十年前收的貼身保鏢——公孫嵐。他曾經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因為某些變故而進路府當保鏢。他大路玉桀十二歲,也是路玉桀非常信任的人。
路玉桀臉色微變,似乎顯得有些為難。「我……在這裡很好,現在還沒有回府的打算,你先回去告訴爹,過一陣子我會想辦法離開的。」
「不行!老爺說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少爺帶回去,請少爺莫要為難我才好。」公孫嵐一臉嚴肅,似乎是告訴路玉桀,事情無可商量。
路玉桀明白公孫嵐的個性,他輕歎了口氣。「若是我不依你,嵐哥你又會如何?」
「我只好將您打昏,強行帶走!」公孫嵐輕描淡寫的將話帶過,雖不具威脅性,但路玉桀知道他說到做到。
見路玉桀沉默,公孫嵐心情略顯沉重的說「少爺,請勿愈陷愈深,您和雷少爺這條感情路並不好走。我看得出來,雷少爺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自拔。所以您必須快刀斬亂麻、揮劍斬情絲才行。為了你們兩個人好,少爺,請清醒一點,做出明智的抉擇吧!」
路玉桀眼神略顯驚訝。「嵐哥,你的意思是說……雷少狄他……喜歡上我了?」
「是的,看他親吻少爺的那種感覺,應該八九不離十,只是他尚未正視自己內心的情感罷了!」公孫嵐斷然的說。
「嵐哥你……全都看到了?」路玉桀俏臉一紅,想不到竟被公孫嵐看到他被雷少狄親吻的模樣,那他當時的表情會不會很……
路玉桀略低下頭,尷尬得不敢再望向公孫嵐。但是路玉桀心裡卻對公孫嵐說的話感到訝異,對雷少狄喜歡他這件事,內心竟浮現一絲絲高興。他不敢表現在臉上,以免被公孫嵐發現自己的心思。
公孫嵐對於路玉桀的表情變化似乎不以為意,他的語氣放柔了些,畢竟以過來人的身份,他可以體會路玉桀此時的心情。
「少爺,您和雷少爺還沒發生過什麼事吧?」
路玉桀臉頰更加酡紅,他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支吾的說「我……我也不知道,有一次我喝醉了,那晚似乎曾經……和雷少狄有過肌膚之親,只是我全都不記得了。」
「少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晚就當作逢場作戲,把它忘了吧!請您務必為雷府及路府想想,難道您希望兩家的香火傳到你們這裡便斷了後嗎?您該讓雷少爺娶個正常的女人,才能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您也和雷少爺一樣,身負相同的責任。」
「我……」路玉桀黯然的低下頭,沉默不語。他怎會不知道事情的輕重,這也是他矛盾之處啊!
過了許久,他才回答「嵐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何況,我並不是真的喜歡雷少狄,我只是為了姐姐……」路玉桀愈說愈心虛,當他抬頭看到公孫嵐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時,他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少爺,自欺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嵐哥,我……我希望你再給我幾天的時間,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算我拜託你……」路玉桀以哀求的目光直望著公孫嵐。
公孫嵐明白愛上一個人時,要離開他是多麼困難。
「好吧!少爺,我就住在城郊的福來客棧,十天後我在那裡等您來。」
「謝謝嵐哥。」
目送公孫嵐飄也似的身影離開,路玉桀頹喪的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發呆。
二天後。
雷少狄一大早便離開夢香苑,匆匆忙忙回到家中到處尋找著雷大富。終於在書房找到他。
「爹……爹……」
「狄兒,什麼事如此慌張?雷全……你先下去吧!」
「是的,老爺。」
雷全才剛關上書房門,雷少狄便迫不及待地告訴雷大富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爹……孩兒有後了!」雷少狄笑著說。
「什麼?」雷大富聽了差點跳了起來,「狄兒……你再說一次……」
「爹……我是說……您要當祖父了……雷家有後了!」
雷少狄開心得巴不得全部的人都知道,所以聲音之大,連站在門外剛離開書房的雷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呵!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雷全暗自高興著。
「是……是真的嗎?」雷大富高興得都結巴,雷家世代都是單傳,現在他終於對祖宗可以有個交代了!
「是啊!紫香她有了身孕一個多月了!」
「那……快叫膳房準備補品,給箏兒補補身子……」
雷大富與雷少狄同聲說出。
雷大富人還不算老,耳朵也仍靈光,但他剛才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好像聽到紫香的名字。
「狄兒,你再說一次……」
「爹,我說紫香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雷少狄高興得合不攏嘴,這等喜事要他說幾次都行。清脆的聲響令雷少狄錯愕,血紅的巴掌印瞬間在他俊挺的臉頰上浮現。他撫著臉頰,不明白剛才還那麼高興的父親為何……
「你這不肖子,跟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還敢回來報喜!爹要抱的是箏兒肚皮裡生出來的金孫!」
「他怎麼可能生得出來!爹想要抱他生出來的孫子,簡直是做白日夢!」雷少狄一想到爹竟然巴望著路玉桀那個假女人生小孩,他便覺得啼笑皆非。
雷大富聽聞,勃然大怒。「你三天兩頭往外跑,讓你的妻子獨守空閨,你不努力她怎麼生得出孩子!錯全在你,還敢在這裡吭氣!」
雷少狄也被罵得肝火上升,他已經為了路玉桀改變很多,但是他是個男人,即使真的和他有肌膚之親,他也生不出個子兒來,這件事若不讓爹明白,那自己便永遠只有挨罵的份。
「爹!路玉箏根本就是冒牌女人,他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永遠也生不出孩子,你就別再妄想了!」
雷少狄的腦袋又被雷大富狠狠的敲了一記。
「什麼男人!爹活了這把歲數,難道連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嗎?說得跟真的一樣,要撒謊也說高明點的,除非你有證據,否則爹不可能會相信。說!成婚至今,你到底和箏兒圓房了沒有?」雷大富不敢相信他連這種謊言都說得出來。
搗著後腦勺,雷少狄心有不甘,他恨恨地瞪著雷大富。「我怎麼可能跟個男人圓房!爹……你瘋了不成!」
認定雷少狄說謊的雷大富也拿出了他父親的威嚴,一副不許他違抗的表情,喝令他道「就算他是個男人,你今晚也得跟他圓房!」
「什麼?」雷少狄睜大了眼不敢置信,但是他絕不甘願就這麼認輸。
雷少狄倔強的說著氣話。「好!我就圓房給你看,到時候你可別後悔,親手將兒子推入火坑的可是你喔!」
「我不會後悔的!」
雷大富在心裡暗笑著,這笨兒子就是禁不起激將法,只要他跟箏兒圓房……呵!呵!箏兒那麼善良溫婉,她的肚皮一定會很爭氣的。
「好,但是要我和男人圓房仍是有點勉強,不過你如果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算拼了面子不要,也會讓他成為我的人……」
「免談!」
雷大富鼻孔冒著氣,路玉箏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他卻偏要說她是個男人,而且要他和他的妻子圓房,他竟然還要談條件,有沒有搞錯啊!
「我都還沒說……」雷少狄心裡不悅。他話都還沒說完,父親就立刻否定,真是一點也不懂得尊重別人。
「不用想也知道你要說什麼!」
「如果你答應讓我娶紫香進門,我就和他天天圓房,如何?」雷少狄仍不死心的將話說完。
「荒唐!堂堂雷家大少爺,怎麼能娶個風塵女子進門,這豈不是敗壞雷家門風,我絕不答應!」雷大富真的氣到不行。
「紫香是個好女人,她從一開始就被我包了,從沒跟過別的男人,她當初會流落到夢香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別說了!我不會答應讓那個女人進我雷家門的。不過,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和箏兒有圓滿的結果,等那個女人生下孩子,我可以勉強同意讓她的孩子認祖歸宗,在雷家接受良好的教育。爹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如果你覺得還不滿意,那我就派人將她送走,讓你永遠也見不著她和孩子。」
「爹,你……」
雷少狄沒想到反被父親將了一軍,以爹的財力要送走紫香也不是辦不到的事,只怪自己無能,連讓紫香過個好日子這一點都辦不到,真是可恨!
「好,我知道了。」雷少狄劍眉微蹙,懊惱的說。他知道此時不同意也沒辦法了。
這兩天路玉桀獨處時,他會拿出路玉箏的牌位,聲聲問著她自己心裡的疑惑與矛盾,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答案。
只剩八天了,和公孫嵐約定的日子就只剩八天了,他不能什麼事都沒交代就離開,他總該做些什麼事才行。他兀自沉思著。
雷全這時高高興興的來到新房想要討個喜氣,他輕敲了門。
「誰?」路玉桀一驚,將牌位藏妥。
「夫人……是我,雷全。」
「原來是全叔啊!等等……我就來開門……」
路玉桀將門打開,雷全疑惑秋棠竟然不在外頭伺候著。「夫人,秋棠呢?」
「呃……我要她去市集幫我買一點胭脂水粉,全叔原來是要找秋棠啊!」
「不!老奴是來恭喜夫人的。」
很少看到雷全露出這種笑容,路玉桀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路玉桀直覺雷全一定搞錯了。「全叔,府裡發生了什麼令你如此高興的喜事嗎?而且還和我有關?」
雷全神情激動,眼眶泛淚。「呵……夫人,老奴都聽少爺說了,您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這對世代單傳的雷府而言,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二個多月的……身孕?」
路玉桀被搞糊塗了,自己是個男人怎麼可能生孩子,除非……路玉桀疑惑的問「是少爺親口說的嗎?」 「是啊!少爺剛才去書房找老爺報告這個好消息,老奴剛好也在那裡,所以聽到了。」
「老爺他……也知道了!」路玉桀蹙緊了眉,大感不妙,事情會不會變得很棘手呢?
雷全不明白少夫人為何是這種表情。「這是一樁喜事,夫人怎麼好像不想讓人知道呢?」
「這……」路玉桀提醒自己得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處理才行。「全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有點累了,想休息。」
「原來是這樣,那老奴這就吩咐膳房,為少夫人您燉些滋補的藥湯,請少夫人務必好好休息,以免動了胎氣。」
「謝謝全叔。」
思緒煩亂了一整晚,路玉桀披散著長髮,又坐在窗前呆望著天上繁星。
「姐姐,如果是你會怎麼做呢?」
他喃喃自語著「懷有一個多月身孕的女人肯定不是我,除了紫香姑娘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如果是姐姐,你會寬宏大量讓你的相公娶她回來當小妾嗎?可是紫香姑娘是個好人,如果她在外頭生下孩子,不知會被多少人指指點點,那些流言閒語都是非常傷人的,紫香姑娘能承受得住嗎?何況……她懷的可是雷府的香火哪!」
夜深了!路玉桀煩惱紫香姑娘的處境,擔憂死去的姐姐會傷心。他關上了窗,躺在床上無法入眠。
此時的路玉桀完全沒有想到雷少狄。要是在平常,晚膳過後雷少狄便會回房陪著他談天說地一番,即使要去夢香苑之前,他也一定會出現。但是今晚晚膳過後卻一直不見雷少狄的人影。
忽然,路玉桀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他緊張地站了起來,這時他才想到雷少狄今晚並沒有去夢香苑,可是怎麼會這麼晚才回來?他去哪兒了?
路玉桀趕忙起身將衣服穿妥,坐在椅子上等待。
雷少狄走進內室時,看到路玉桀正襟危坐的模樣,他們頓時四目相接。
路玉桀一想到紫香已懷孕在身,心裡竟有點不是滋味,他將目光移開,略低著頭呆望著手中的茶杯。
雷少狄也不發一語,將拿在手上的東西放到床頭後,便走過去和路玉桀同坐。
「這麼晚了,還不睡?」
雷少狄拿了二個空杯,將剛買回來的酒倒入,一杯遞給了路玉桀
「喝吧!」
「怎麼這麼晚?」看著雷少狄望著自己那不同於以往的眼神,路玉桀顯得有些不安。
「我買酒去了!來,陪我喝酒吧!」雷少狄舉起杯一飲而盡。
「你怎麼不去找紫香姑娘?」話才出口,路玉桀便後悔了。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想到紫香,雷少狄眼神竟露出些許柔情。「她現在不適合喝酒。」
路玉桀見雷少狄一說到紫香,整個口氣竟變得異常溫柔,他心裡頗不是滋味,他雖是為姐姐抱不平,但是卻有另一種異樣的醋意在心底漾開,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不過,路玉桀也並非鐵石心腸之人,紫香的處境他一直覺得很同情,所以他的語氣也跟著放軟。 「的確,有身孕的人確實不要喝酒比較好,免得傷了腹中胎兒.」
「你知道?」雷少狄有些吃驚。
「嗯,聽全叔說的。」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雷少狄驕傲的說道。
「我從來沒懷疑過。」
路玉桀喝了口酒,入喉的灼熱,竟燙得他心痛。
「紫香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懷了我的孩子,我卻沒辦法為她做些什麼……」雷少狄的語氣有些許無奈。「但如果要了你,也許紫香還有機會……」
這話是什麼意思?路玉桀拾起頭望著雷少狄,只見他的眼神竟突然變得炙熱,而且還帶著另一種邪邪的笑意。
是自己的錯覺嗎?
路玉桀甩了甩頭,怎麼才喝了一口酒便覺得腦子裡昏沉沉的,就連眼前的雷少狄都變成了好幾個。 「咦……我……是怎麼了?這酒……有……」話還未說完,路玉桀便昏了過去。
「玉桀!為了紫香及孩子,也為了在我爹面前爭口氣,他說即使你是男的,我也必須跟你圓房,所以只好對你抱歉了。放心,你可沒吃虧,跟男人做我也是第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雷少狄深情款款地望著路玉桀,眼神透露出些許激情,他自己都未察覺。
雷少狄將路玉桀抱到床上,褪盡他所有的衣衫後,看著他不同於女人的結實胸肌,一股灼熱感竟由下腹迅速地燃燒全身,令他難以自制。
雷少狄早上離開書房後,他便外出去找曾經養過孌童的朋友,問他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床第之事,還向他朋友借了些潤滑的東西。
此時,雷少狄緊張得額頭直冒汗,暗自慶幸路玉桀此時是昏迷的,否則他這生手的笨拙與窘樣若是讓路玉桀看到,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雷少狄低下頭覆上了路玉桀的唇辦,兩手輕揉著胸前嬌俏的敏感。不知怎地,他竟覺得下腹甚至比碰觸女人時更顯得堅挺與興奮……
路玉桀從床上驚醒,他看看窗外,陽光透過窗縫直瀉而入,怎麼才一會工夫就早上了?他總覺得腦袋有點混沌不清。
「怎麼回事?我記得不是和雷少狄一起喝酒嗎?為什麼會在床上……」路玉桀緩緩地坐起身,覆在身上的被褥便往下滑。他發現自己竟全身赤裸!不僅如此,身上每個部位都有淡淡的紫紅色瘀痕。
而身後幽處也隱隱傳來不適的刺痛感,讓他更是吃驚!
天哪!我到底是得了什麼怪病,怎會全身紅斑處處,而且全身酸痛,就連後頭都痛得不得了,是不是該去請個大夫?
路玉桀認真的煩惱著,他撐起身子半倚著,卻感到身後有股濕滑的液體緩緩流出,他伸手往後探去,看著手指上那黏稠的東西,他的臉上突然浮現了頓悟的尷尬表情。
「這……該不會……」
路玉桀瞪大了眼望著手指,他無法置信地喃喃苦笑著。
「不會吧?上回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這次又失身於他了嗎?為什麼?紫香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了,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這教我該如何是好?」
此時路玉桀的心裡既頹喪又消沉,他頹喪的是竟然對雷少狄所做的事不會感到噁心,消沉的是昨晚發生的事竟仍是毫無記憶。
他心裡想著,看來這雷府是再也不能多待了!沒有歡愛的記憶也好,否則……自己還離得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