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從你熱情的唇吐露如冰寒冷話語?
怎麼會
從那雙愛慕的眼閃動滾燙怒火?
曾捧在掌中的易碎琉璃
被冰凍結
被火燒碎了
我的心
碎了
舒曼接到羅夫的電話,高興的想馬上飛到美國,雖然離感恩節還有很多天,可是他能以一個學生的身份跟知名的白色提琴手配合,實在令他高興的寧可放棄目前的學業。
「真的不用現在過去嗎?太奇怪了,顏教授怎麼會找我呢?感恩節的紐約花車大遊行是世界性的節目,我應該要為這次表演好好準備,還是我先到紐約好了。」
羅夫為難的頓了一下,路西法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舒曼一來看到了路西法慘兮兮的樣子恐怕對路西法的形象有損。
「路西法說他為了配合弗思汽車推出的主題寫了新的奏鳴曲,你的部份重的是感情的表現,他自己負責銓釋高難度的技巧,你幾天後再過來就好了,二十幾天就夠你練的。」
舒曼失望的說:「這樣子啊……我……我能不能和他說說話?」
羅夫轉頭看看病床上恍恍惚惚的路西法,歎了口氣,「他現在很忙,我會請他再打電話給你,ok,see you」
掛了電話,羅夫擔心的坐在床邊,「你到底怎麼樣?社工處派來的心理資商師你也踢出去,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昨天發生那件事過後你就怪怪的,我看還是請心理醫師過來看看你好了。」
路西法瞇起眼笑了,「誰要那些無聊的心理醫師看?一下說我戀母情節,一下又說我人格缺失,呸!我能吃能喝好的很,就是身體痛,他們給我打的止痛劑讓我精神集中不了,等藥效退了就好。」
羅夫搖搖頭,「不對,你還是不大對勁,你看看自己寫出來的曲子,高低音差這麼多,還有這麼高難度的合弦,你的手指也沒這麼長,同時按的了GE兩弦嗎?」
路西法低頭看看剛畫在筆記本上的音符,似乎真的不大協調,他迷惑的看著自己的筆跡,「這是我剛寫的?我沒注意到耶,明明心裡想的是柔和的音樂,怎麼寫下來的是這種東西?」
一股龐然的恐懼壓上路西法心頭,「我……我不是瘋了吧?這不是我剛剛想的作品,我想的跟寫的怎麼不一樣呢?羅夫!這不是我寫的!告訴我,這不是我寫的!怎麼有這麼可怕的音樂呢?你看看這多不協調!連史特拉文斯基的曲子都沒這麼矛盾!」
羅夫也慌張起來,從昨天事發之後,路西法已經有好幾次恍惚的像失去對現實的感受,不過他只是一直發呆,怎麼也叫不回答,現在好像更嚴重了,跟現實完全脫節的樣子。
「冷靜一點,不要急,你可能是身體太不舒服了,先睡一覺好嗎?從昨晚一直做惡夢都沒睡好,可能是這樣才會頭昏眼花的,先鎮定一點,查爾斯把你揍成重傷,你現在可能有點腦震,過幾天再看看。」
路西法捧著臉猛搖頭,「我不想變成瘋子,把這些東西都燒燬了,別讓人知道我寫出這種東西。」
羅夫安撫著說:「你先躺下來睡個覺,我拿這些失敗品去丟了,別擔心,誰都會有出錯時。」
路西法乖乖的躺下來,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心中充滿恐懼,他剛才想的是親愛的喬凡尼,為什麼卻寫出像恐怖片配樂般的東西?
他被強暴後腦海經常出現那可怕的畫面,他必須不斷說服自己那是幻覺,可是查爾斯的拳打腳踢依然糾纏著他。
以前克萊兒常恐嚇他說要把他關進瘋人院去,他最大的恐懼之一就是被關起來,難道真像克萊兒說的,他是個天生的瘋子?
羅夫等他的呼吸聲漸驅平緩,輕輕的走出房門往護理站走去。
安靜的病房又有人推門進來,腳步聲停在床旁。
「小乖乖……」
喬凡尼偏著頭看著床上的人兒,蒼白的小臉還有一邊瘀血紅腫著,他有點疑惑,心也扯痛了一下,那瞬間他幾乎忘了路西法曾欺騙他的事實。
路西法睜開眼。
「喬?」
不可能,喬凡尼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喬應該還在奧地利呀!他一定是想喬凡尼想瘋了,或許這也是幻象,他不能被幻覺給騙了。
他又緊緊的閉起眼喃喃自語:「沒看到,我沒看到,這是幻覺,我沒有瘋。」
喬凡尼冷笑幾聲,他竟然看到他的反應是慌亂的,而不是欣喜的?
「你是怎麼搞的?這麼不想看到我?知道說謊騙我是你犯過最大的錯了?我寵壞你了,讓你敢這樣欺騙我!」
路西法還是緊緊閉著眼,喬凡尼絕不可能對他說這種話,他一定是瘋了,眼前的人影絕對是幻覺。
他用手摀住臉,心裡一片混亂。
「不可能……喬,救救我……」
喬凡尼有力的手強硬的拉開蒙住臉的纖弱手指
「看我!讓你騙的團團轉的笑話!得罪哈布斯鐸格家,你還想在古典樂界混下去?除了拉琴你什麼都不會,敢騙我?我讓你無路可走,從今後沒有一個音樂廳會邀你上台,你等著當街頭藝人吧!」
路西法打開眼默默的看著灼燙的藍色野火,那雙寶藍色的眼何曾這樣怒視著他?那雙手臂只會溫柔的撫慰著他,而那個人是他曾擁有最美最真的夢。
如果他真的這樣粗暴的恐嚇他……他寧可自己是瘋了,他寧可將意識完全剝離人世也不要相信那是親愛的喬。
「說不出話?也知道大禍臨頭了?也會怕死?我不會輕饒你,該死的瘋子!你**的個性我已經知道了,背著我跟學生亂搞,你找死!我應該叫人送你進瘋人院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腦袋有什麼問題!」
那個無奈茫然又憂鬱不安的眼神激怒了喬凡尼,就是那個惹人憐惜的表情讓他迷失自己的!
寬闊的大掌撫摸著鮮細的頸子,突然,對那個頸子施加了超乎尋常的壓力。
「咳!嗚……」
連一絲空氣都進不到身體裡,他驚訝的張大眼,為了喬和他自私的戀情克萊兒死了,他為了保護喬不讓他因為自己而被查爾斯控告,乖乖的跟查爾斯回紐約還被他傷成這樣,可是現在喬卻想殺他?
我的喬,一向溫柔的喬,我知道你一定是愛著我的,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生氣,如果你愛我……如果你不愛我……或許其實……你不愛我……
再可怕的遭遇他都可以憑藉著喬凡尼的深愛渡過,可是他錯了,喬凡尼會傷害他,他說過會保護他的,可是傷他比查爾斯傷的更重,他要殺死他?
路西法一點一點的把心封鎖起來,眼前怒不可遏的斥喝他不要再聽了,他要帶著最美好的回憶躲在角落裡,再也不用去自責自己害死了母親,再也不用去面對被強暴的可怕陰霾,再也不用看著那雙冰冷的眼發怒……他要躲回到內心最深的角落中……
「敢騙我就正眼看我啊!你在看哪裡?路西法?」
喬凡尼抓住精巧的下巴搖晃著,路西法眼中卻又出現那種茫然,就像他聽到母的死時一樣,對四周的事情失去反應。
在此刻,他已經順利的把心智完全封鎖起來。
「路西法?小乖乖?你怎麼了?看看我,你看到我了嗎?」
喬凡尼開始發覺那空洞的眼神不對勁了,瘀傷的臉龐沒有半點表情。
「路西法?」
喬凡尼慌張的抱起軟弱的身體,路西法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驚訝的發現路西法身上有幾處綁著繃帶。
「路西法!我嚇壞你了是不是?別怕,快跟我說說話呀!」
羅夫推門進來,喬凡尼慌亂的問:「你說他不舒服住院檢查,怎麼會是這樣?他到底怎麼了?」
羅夫急忙走過去探視路西法,喬凡尼從機場打電話過來時他還不敢直說路西法是因遭受性侵害住院,可是路西法剛才還好好的啊!
「我剛出去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這樣子?路西法,你認不得我了嗎?我是羅夫……」
喬凡尼緊抱著他無力的軀殼,路西法美麗的黑瞳還是茫然沒有焦點的看著前方。
「你怎麼了?跟我說說話,我不生氣了,別怕,我只是嚇嚇你的…… 羅夫!他到底為什麼住院的?」
「他……查爾斯強暴他,他被毆成重傷。」
轟!喬凡尼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想到最後一天在露台上相擁時,路西法無依的身影是那樣可憐。
「我好愛你,喬,你會不會有一天忘了我有多愛你?」
他在暗示著自己的恐懼,為什麼自己聽不出來?
「我不會忘了你,真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他在向自己求助,他希望能被留下,這麼明顯的呼救,為什麼他沒聽見?
喬凡尼什麼都不能想,只有路西法憂鬱的笑容不斷浮現在腦海,無知的路西法一向對性又愛又怕,他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要他耐心撫愛才能放鬆享受,那查爾斯怎麼對他的?路西法單純的有點傻氣,他怎麼看待突如其來的暴力?
羅夫看著喬凡尼發呆,只好打起精神說
「我剛剛請護理人員找心理醫師過來,現在應該到了,我去催催。」
心理醫師過來看了之後在病歷紙上寫了幾個字。
「怎麼樣?」喬凡尼不安的看著床上癡迷的人兒。
「我請精神科醫師會診,他的情況已經超出我負責的範圍,有可能是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造成人格解離,請你們幫他轉入精神科病房。」
喬凡尼愣了一下,「精…神科?」
醫師熟練的由資料夾中抽出幾份印刷精美的宣傳小冊,「對,或是你們財力夠,可以送他到這種高級的療養院。」
顫抖的接過硬塞到手裡的小冊子,喬凡尼看看封面,風景都很好,再翻看冊子內容——
嚴格保密……個人隔離室……電療室……
一間間的狹小房間映入眼裡,房間四處都是軟墊可以防止病人自殘,可是房門和窗戶都有鐵欄杆圍住,病人要像動物一樣被隔離觀察,他的小小路西法要被關進這種地方!?
喬凡尼怒不可遏的推了醫師一下,「庸醫!你有沒有執業執照?要他住進精神科?你才要住進精神病院!」
羅夫忙架住喬凡尼「不要在醫院動粗!克萊兒死後路西法的狀況越來越奇怪,他需要的是專業的幫助,你就讓他轉送到精神科吧!」
「誰敢動他!」
他們會發現我是瘋子,我瘋了……他們會把我關起來。
「我絕不會讓他住進那種地方,他一直很害怕被關起來,我不會讓他孤獨的面對這一切!」
心理醫師推了一下眼鏡,努力集中精神,眼前的男子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
「根據紐約州精神衛生法規定,像這種未成年的性侵害受害者要接受社會局安排48小時的心理輔導,而他又出現精神障礙依法要受專業精神科醫師治療,你一定要讓他住院。」
喬凡尼高大的身影陡然壟斷他的去路,惡狠狠的瞪著他。
「把病歷撕了重寫。」
「什…什麼?」
「他沒問題,我會找方法醫好他,你把病歷撕掉重寫,路西法不需要住院。」
「你威脅我?」
喬凡尼的藍眼眼又閃動著可怕的火光,俊美的臉妖媚嚇人,「我只是告訴你,如果你還想留著這顆笨腦袋,最好把病歷撕掉重寫。」
心理醫師在強大的壓力下只好低頭,「有什麼事你們自己負責。」
喬凡尼走回路西法的床邊,輕輕的撫摸他破裂的嘴角,他進門時就看到了,為什麼沒有偏偏想到路西法遭遇到什麼打擊?
「不會有事,我帶他回維也納,他只是一時找不到路回來,我會找到他帶他回來的。」
羅夫等醫師出去後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夠狠!敢恐嚇醫師!」
喬凡尼轉過頭冷冷的說:「路西法是我的,相信他自己也知道這點。你不瞭解他的恐懼,他被關進精神病院永遠都好不了,他會因為害怕而更加畏縮,只有我能喚回他。」
「我搞不懂,明明我出去時還沒這麼嚴重,為什麼他突然變成這樣?」
「那你為什麼要去找心理醫師?」
羅夫在口袋中掏了半天,把路西法寫的曲子掏出來,「你看他寫的是什麼?他為感恩節的遊行寫了這首天使之光,這麼不協調的音律,他的腦子很混亂,寫的東西也混亂,我想幫他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喬凡尼看著秀氣的字跡紛亂的在紙上飛舞,輕輕的按路西法寫的曲子哼著,突然有所領悟。
「這是他對我的愛。」
羅夫不解的問:「愛?」
「你哼看看,雖然很矛盾,但主題性還是很明確,充滿了愛恨交織的情緒,他一定是因為克萊兒的死而不敢再接近我,卻又無法停止自己的愛意。」
喬凡尼心疼的摸著那張無暇的臉龐,「可憐的小東西,你怎麼都不說呢?」
路西法的眼神晃動了一下,喬凡尼驚喜的說:「他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他都知道!」
「小乖乖別怕,我不會讓他們送你進精神病院,我帶你回天使之光,你會好起來的。」
他站起來把問羅夫,「有誰能拉這首曲子?」
羅夫搖搖頭,「不可能,難度太高了,幾次換弦都是劇烈的跳動,可能只有他拉的出來。」
「可以放慢速度,如果是一個小節十六拍呢?應該是可以找人試試看。」
羅夫又拿起發皺的紙張,「對了,他之前寫的草稿在我車上,有一份是寫給合奏的人,寫那一份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還好,所以旋律比較清楚,節奏也慢多了,主題也是天使之光,應該可以讓他所選的合奏人選試試看。」
「他選了合奏的人?是誰?」
「維也納音樂學院的學生,叫舒曼。」
「學生?他選一個學生跟他合奏?」
喬凡尼默默的看著路西法,想起雷諾瑞可的話——
他跟我的學生在教室親熱。
他握緊拳頭「路西法,你真的愛我嗎?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茫然的臉孔還是沒有表情,只是眼角落下一滴淚。